自始至终 一 情殇——猫咪果冻
猫咪果冻  发于:2009年08月12日

关灯
护眼


“是。知道了。”强作欢颜的回头,扔开空酒壶,“皇嫂像是有喜了,皇兄还是去仪圜殿瞧瞧得好。”

直勾勾的望着他带着空洞、痛楚的眸,濮阳熙慧黠的瞳也蒙上抹黯色:“你……当真不要这皇位?丢开这,能令你更快活?”

“我不知往后之事。但,皇兄,如你所见,我独尊濮阳但却痛苦异常……。”朝,朝。当初三人在长空亭饮酒,我以为你不会离开,以为他全然忠心……。怎会如此?怎能如此?!除了你与皇兄,我还能信谁?我厌倦了这勾心斗角的日子了,厌了、烦了。秦州,可是我的去处?离你一日,如三秋。五年——身累了,心亦累了,念也狂了。


“好。此事完结后,我便登皇位替你罢。”内心狂乱是为了何人?!为何不是因为曦儿要离开?!而是——他们竟又要相遇了?罢了罢了,五年,终于看清自己了。那人儿,终究是令我也陷下去了么?濮阳熙杂着万千矛盾心绪的望着爱弟欣然而笑的模样,终不忍再留下,转身离去。


“皇兄!七天之后!”回过神来,濮阳曦忙追上去轻唤道。七天之后,便结束了罢。

“影子传话小心为上,怕是咱们杀师的仇人也碜合了来。”竟忘了这最重要的事,濮阳熙有些懊然的回首道。

“夫子教?!”那群邪魔歪道居然敢到皇宫来撒野?师傅大仇非报不可!他们竟然先送上门来,正好!先前的喜悦与郁怒被丢到九霄云外,两兄弟在烛光下悄声算计着。


直至天亮,灯灭。一夜未曾歇息过的濮阳曦便又上朝。濮阳熙也马不停蹄的带着密旨赶往北方通知叶非败暗地里备军前往京城助阵。接着,他启程至秦州,打算将影子唤回濮阳曦身边,好好守侯着,以免着了夫子教暗算。而一到秦州,便不得不见——那犹如白玉麒莲般的人儿。


秦州,盐场。

晶莹如雪的盐山间,一位如仙般的人儿正默默的做着重活。相对同样做苦役的劳工们,他步伐如飞,身姿敏捷。乌黑长发飞扬,遮盖着他不知迷倒多少秦州待字闺中的小女子的绝美脸儿。


近日风奇大,不知风暴可近了。若是,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练练轻功,将自己悟出的招式活用一番,看看效果如何。一面加紧搬运这些秦州人靠着活命的无暇颗粒,韩朝一面升起少有的期待。自从首次见着风暴,偶尔明了这风暴正是助他练武的好伴后,他便一日胜一日的想着风暴早日来临。


只是……,这回像是来得早了一个月之久。

“大家伙儿可得快些!看那天——哎呀,可是了不得的大风暴!”见天边突然乌云重了,监工扯上短袖也忙碌起来。

韩朝顿顿,静伫在盐山边,平静无波的眸望向乌墨翻滚的天边。从未见过那样大的风暴上陆,如此壮观的隐隐巨浪,夹着震撼天地的呼啸——疾奔。怕是用不了一柱香便会近了。近日连连天灾,前不久才少见冬日大旱,雪雨未下过一滴一丝,如今来暴风雨,又是涝灾将至……。


难不成是天命将变?!

脑中突然闪过张开朗的笑脸。心思转念快得令他自个儿都觉着心惊。

罢罢罢。变又干他何事?他们,早已形同路人。


“韩谪仙!累了便歇歇。你这薄弱身子可抵不得我们粗壮汉子!”不远处的劳工见他停了,忍不住出声关心——虽然他也奇怪这瘦弱书生模样的男子如何能捱这么几年,记得上回有位书生来这盐场没几天便累得病了,如今还离不了药罐子呢。


“啐啐!谪仙哪能跟咱们这些个粗人比!李二!手脚快些罢!暴风眼看便到了!”监工大叫道,回头也忙唤韩朝好生歇息去。韩朝不予置词,转身又开始繁重的运送。这五年来,盐场的人都唤他做韩谪仙,他从未应答也没多说。这里人们生性朴实,怎样唤都随他们喜好就是,不过一个名号罢了。倒是曾送过几位不怀好意的囚犯来,被他狠狠教训过几次后也都不敢再出现在他眼前了。


是了,想这些不就好了?他脑子里向来装的事情不多——向来如此。

墨似的云翻转得越发厉害了,转眼间便自天边移来。狂风起,卷着水沫、盐粒乱舞,三尺之内竟不见人影。监工残破的嗓音叫喊着各位奔进附近高处的岩洞中避难去。韩朝文风不动的立在原处,素袍宽袖里满是腥风,却盛开如最美如幻般的慕容国白玉麒莲。


“谪仙人呢?!风暴来了!谪仙快来躲一躲!”监工破锣般的嗓子还在大嚷。他们可都对这异常冷峻的美男子尊敬爱护有加,怎能让他受半点威胁?再说若是他不小心受伤,整个秦州的少女们不哭得泪流成河、山河变色才怪。


韩朝微蹙眉,抬手将他们逼进岩洞,再寻块大石将洞口堵住。临了再飞身上了依旧屹立不倒的盐山山顶,目光清澈冰凉,直视像是朝他压将来的层层墨云。

飓风大作,袍袖飞落如花。白色盐粒皑皑如雪,绕着他飞舞。

漩涡状的风将结成小块的盐粒拉散,卷着它们绕着韩朝愈飞愈高,直到将他的身影全盖住。刹间盐山倒垮,就在陷落的瞬间,韩朝蹁跹跃起,素袍飘扬如青鸯摆翅向天。他借着风力循至盐粒漩涡上,那姿态之优美犹胜过仙人弄花。


如梦似幻。

雨落了,浑身湿淋淋的韩朝仍旧借力在风中飘悠。其轻功造诣之深令人叹为观止;而那招式之巧妙,竟是取了这风旋姿态,美如最自然不过的存在。

这绝世之姿仅仅只一人看见了。那人自风暴来临之始便立在离盐山不远的山洞顶,惊讶、赞赏、艳羡……众多情愫涌上了他慧黠的眸。

“此景人间几回有?”他突地便低低逸出一声叹息,垂首思虑着。良久,他才像是下定某些决心般凝起俊美的脸,翩然远去。

而韩朝依旧独舞在风中……。此时,他脑中竟无将轻功练成的欢喜,只有一句,反反复复的想了又想——

神降异端,天命将变。

神,降异端;天命,已变。

9

天公作美,五月初七整晚,累月入春夏以来,撩晔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雨,正缓解京城附近的旱情。百姓舒口气,朝中大小官员却依然不敢有丝毫倦怠——因着这第二日正是每月例行大朝之日。京城中举凡可称得上官老爷的所有大小老爷们一大早便冒着细细余丝,赶在卯时之前跪在金銮殿前恭候圣上驾临。

 
这时,皇帝濮阳曦正端坐在御书房书案前,边思虑边往黄帛上写着什么,随后还盖上玉玺,小心将它收藏起来。不经意瞥到沙漏快到卯时,他这才掀开绣金龙花前袍,步下台阶。


推开御书房内房门,一阵风便自外卷进——“皇叔父!”

背后灵一般的小家伙从门边冒出来,粉嫩细白的小脸上满是雨水。

“崴儿为何早早的便要跟着叔父?”好笑的帮小家伙擦去雨水,小家伙倒是挺勤奋,居然在卯时之前能从仪圜殿穿过御花园到御书房来,当真是不简单呢。

“崴儿醒得早,瞒着母妃来的!好叔父,让崴儿也去听大朝好么?”与濮阳熙相似的脸儿上忽闪着一对大眼:大而狡黠的眼。

“崴儿若是想学着治国还早着呢。”想不到皇兄那种面具上下的淡然性子崴儿倒是没得到半分,反倒是同皇嫂一般认认真真的。这应当也是同与皇嫂住行得久些有关联罢。


“崴儿想去瞧瞧!”不依不挠,听母妃说皇叔父上朝很是威严,他可真想去看看哩。平日里皇叔父都笑着的,横看竖看、左瞧右瞧也不见和书上写的那些君王们一般气概啊。


唉,倒真拿小家伙没辙,那……,先让他见识见识也好。于是濮阳曦又亮出粲然微笑:“如此倒也好,随着叔父来罢。”牵着濮阳崴的手走出御书房,侍卫恭恭敬敬的跪地迎着他们上了御辇。


“圣上驾到!”濮阳皇宫中每到此刻便总充溢着侍卫威严有力的回声。而这回声唤起的,又是一阵敬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雄浑的声音回响在金銮殿前,遮帘在风中摆荡不止的御辇在殿前停下。杏黄色绣着九龙在天的遮帘被自里掀开,露出张濮阳曦五年来少见的笑脸,臣下们纷纷悄悄松口气。看来昨夜大雨令圣上情绪缓解不少。


“众卿可知近来朕在做甚?”缓缓开口,无比闲适的模样。

“臣等万万不可妄自揣测圣上心意。”老丞相钧谦抚抚大把苍苍美须。而其余臣子隔个看去,无一人言语。

“朕正忙着品酒。这酒乃是欧阳家赠予,名唤情殇。”

见大大小小数百位臣子皆浮起不解神色,濮阳曦笑得越发欢了,探手将好奇向外看的濮阳崴捞在怀中。

“圣上切莫饮酒太过,伤龙体啊!”骠骑将军邬留苘不慌不忙的跪禀道,雨丝已在他的发上盖了一层薄雾,说明他到殿外至少也有半个时辰之久。

“呵呵。”笑中杂着冷漠、疏离,“朕酒量甚好,不碍事。倒是这情殇,不愧为欧阳家所密制,非有情人不能品也!朕想众卿家今后无此机会品此等美酒,因而欲将此酒赏与诸位,也瞧瞧众卿家是否有忠君、恋家国之情。”


众臣子面面相觑,忙拜谢过:“谢主龙恩!”将近一柱香,圣上却还在饮酒小事上绕圈,不知圣上可打着什么主意?大朝之日原本怎可谈论这等小事?老丞相也不见多出一语,不知是否有内情?


“赏酒!”好兴致的招招偌大金色水袖,将睁着大眼的濮阳崴抱得更紧了些,濮阳曦挑眉认真打量着玉阶下众人脸色。

侍卫立刻备好酒与杯觖,逐个倒去。

“这酒,犹胜醉拂柳一分。朕每饮必是伤情,甚至可到涕泪四下,不知众卿当是如何……。”

话未毕,濮阳曦瞧着臣下们个个一脸意犹未尽,接着,数名大臣已是泪眼朦胧,惹得他暗自一阵发笑。老丞相饮后倒是三番两次瞧那酒杯,几位重臣如军务尚书区仲机、财务尚书卢导也怅然若失,而烟州郡王濮阳韦满是迷醉与伤恸,令他看得更是唏嘘不已。


众臣表情当真是千奇百怪,有伤者、有迷者,仅只骠骑将军邬留苘脸色未变如常。

濮阳曦低笑着:“众卿可有要事禀奏?无事便退朝罢。”唉,人心说是深不可测,若当真寻得了好方法,倒是一目了然呢。

“禀圣上,近来秦州、井州、邢州一带异象颇多,大旱后大涝,民生凋敝,苦不堪言。”这颇面熟之人,像是政部辅官?

“州官可有应对?”对,秦州……,靠海。是否会是飓风来袭?朝……可好?

“各州官安置流民、开仓放粮。井州却颇为周折,富商囤粮万石,拒开仓。想必是要乘机抬高粮价昧心取财。”

“……。”眉头锁起,濮阳崴抬头伸出小手要抚平那些眉间皱折,半途却被正主儿抓住,笑脸绽开。唉,他并非要抑制从商,只是这些个商贾也未免太利欲熏心了些,不杀不成。


“不过,前几日有义士斩杀数名居心不正的富商,井州仓粮现已可调度得当。”

“妙极!那义士姓甚名谁?朕要好好的与他聚聚!”柳暗花明,还以为又得下道圣旨才可解决呢。

“井州欧阳醉!”

大哥来了京城?虽像是脸色如常,濮阳曦心底却是百般诧异:以往千方百计邀他前来同游他不来,这回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不会有什么要事吧。罢罢,如此也可引出那些个乱臣贼子,此事结束便远走高飞……。“他现下在何处?”


“回圣上。臣等素知圣上爱才惜才,便将他请了来,正在客栈里候着。”一脸谄媚,却又不至于让人心生不悦。老丞相、各务尚书也没多说什么,其余欲讨好圣上却苦不得法的臣下则是又羡又妒。


“传朕口谕!宣欧阳醉入宫,午时设宴长空亭!”

“遵旨!”

转眼一个时辰便过去了,濮阳曦示意可将长帘放下,隔着帘笑问:“众卿家可还有要事?”

“恭送圣上!”叩首。

冷不防的,帘子突地又拉开了,锐利的眼眸捕捉到几名臣子不怀好意的目光。濮阳曦轻声笑了,那笑声却令臣子们不寒而栗。

“众卿,朕才想起还有一事不知诸位要听不听?”

“圣上此言当真是折杀臣下了!”危机感丛生,几名重臣不约而同跪下来。

濮阳曦便又笑笑,比方才是多了些柔性,但他的眼神却与五年前叛乱一事当时一样恐怖,简直要将下方位位臣子的整张人皮给剥下来——臣子们冷汗连连的跪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转瞬间,连笑容都消失了,残酷的阴着双眼的神情令当场所有人瑟瑟发抖,通通跪地求着饶命。濮阳曦此时此刻的气焰、迫力饶是自恃最威武的众多帝皇也都黯然失色。别说是数百位臣子,就算他身边的濮阳崴也吓得噤声,动也不动盯着平素宠爱他万分的皇叔父。


嘴角笑容依旧,却已无人胆敢抬头正视他一眼。濮阳曦敲着御辇两座边扶手,轻声道:“这五个年头朕可算是松懈不少,但朕知晓不少卿家也都竭尽全力为朕、为民行事。朕也掌握了诸位的骄人政绩,十分欣慰。老百姓自也是称颂不已。”


“不过——。”

话头一转,声音越见冷酷,戾气丛生:“朕也知道,有那么一小撮狼子野心,竟妄想叛乱谋反!以行伦常仁政之名暗取反朝廷之实!”

“圣上息怒!臣下愿为圣上揪出叛贼!”老丞相钧谦巍巍直起伏在冰冷地上的半身道。

“这倒不必!”厉声喝退依旧一派忠心的老丞相,“朕已握有所有逆贼行事之证!若是明日早朝可坦然认罪!朕万万不会赶尽杀绝!但若还想在朕目力之外勾结行乱!朕——必要诸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传朕口谕!御林军封锁京城!今日起到后日已时!任何人不得出入京城!”

“遵旨!”

仔细环视着或吓得脸色惨白或不为所动、或忧心忡忡的臣子们,濮阳曦勾起唇角,眯眯星辰也似的眸:“今日早朝便止了!骠骑将军邬留苘且随朕入内宫!”
 
“恭送圣驾!”

“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御辇消失在金銮殿旁重拱门后,细雨丝中众臣才吁口长气,私语四散。

“自翼阳王流放后,原以为这些年头圣上消沉了。料不到竟是越发圣明了!”

“哪个竟如此胆大?居然意欲谋反!违逆圣上!咱们皇上历来英明决断,万不是那等小人可比的。吾等理当尽心辅佐才是!”

“为圣上效力乃是臣等之荣耀,何人胆敢谋反!就是与我们这些个将军过不去!老夫我头个不放过他们!”

“如今缺了翼阳王这等左膀右臂,又与甄亲王势同水火,更无皇后一族荫蔽。圣上确是百般不利啊。若人当真要乱,不挑此时更待何时?”

“蓄谋已久啊……。”

“呔!哪个再敢说些丧气话!老夫定不饶你!”

“圣上现下只能信骠骑将军了罢,毕竟也是国舅爷呢。翼阳王刑罚后,军权圣上一人在握,操劳啊。”

“大人所言极是。除了骠骑将军,圣上还能信得过我们么?”

纷扰的众臣中,几双阴郁的眼闪过狡光。

过午时分,长空亭内三人对酌。

依旧是那飞檐流瀑,隔着水帘笑望池中娇俏迷人的白粉莲甚至五色莲、无色莲,池边杨柳垂地摇摆,别有一番风情。

“大哥此时才想到要来撩晔么?数十回的请,你连回信也懒得捎与我。”满是埋怨,濮阳曦苦笑着饮下一杯情殇,心中翻滚着痛楚。

“我来看着你日夜自寻痛苦么?”欧阳醉无奈叹气道,仅自倒杯状元红,碰也不想碰那情殇半分。

“若不自寻痛苦,如何能熬得过五年空虚寂寞?大哥莫要看高我啊。”

“并非看高了你,只是料想不到十余年还不能将你那孽缘除去。大哥真是佩服着呢。不过,且不说朝这无心无情的人能怎样想,你若伤了他傲骨,我可也饶不了你。”


“伤——早伤了。若非伤了他,我何以到此种地步?”情切、痛深。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