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休花
休花  发于:2009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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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男子淡淡地朝他一笑,拿起刀叉。
"那边有人在看你。"男人凑近一些,低语。
男子一双漂亮的眼睛抬也不抬,认真地吃着牛排。他早就发现了,对面的年轻人从一进来就不时地看他。而且刚才在马场上也遇到过,因为年轻人和他骑的马都很亮眼,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一定是哪家的少爷吧,可能见着明星觉得新奇,也有可能......他笑,很遗憾啊,今天他已经有约了,否则,还真可以和他认识一下。

男人的电话响了,低声说了句话抱歉就走出餐厅。过了一会儿他回来,果然不意外地说他有事,不能再陪他了。
"没有关系,你去办你的事,我下午想再骑一会儿马。"
"好吧,那我先走,我明天再找你。"
男人握了一下他的手,离开了。
他一个吃着已经冷掉的牛排,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喝起酒来。
被抛弃的时候,还是酒最应景吧。
他醉熏熏地到了停车场,摸索着打开车门。
有人从后面拉住他的车门,"打扰了,我看你刚刚喝了酒,开车很危险,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代劳。"
他转过头一看,笑了,"我当然不介意。"
这种时候还能有个看得顺眼的年轻帅哥陪伴,也挺不错的啊。
32
秦泽一上车就仰着头闭上了眼睛。因为他没有说去哪里,上游只好先把出开出农庄。
快要进入市区了,秦泽还没有睁开眼睛,上游只好把车停下了。
"秦......先生,你还没有告诉你想去哪里?"
秦泽缓缓睁眼,似笑非笑地望着上游:"那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他知道自己这样的笑容没有几个人能招架得住。
上游犹豫片刻:"江上游。"
秦泽眯起眼,这个陌生的年轻人给他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你很眼熟。"
"秦先生,你会记得你认识的所有人吗?"
"难说,我认识的人很多很多,除非印象深刻。"
"你还记得你以前在一个小岛......"
"不好意思--"秦泽忽然收起臃懒,从上衣拿出香烟,"你是狗仔队吗?"
"不是,"上游醒悟自己太心急了,"我只是想问你一些过去的事情。"
"抱歉,我还没有打算出回忆录。"秦泽一百八十度变脸,俨然上游曾经在海报上看见的那副面具。
秦泽呼出的烟已经弥漫在整个车里,"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想要回去了。"
上游重又启动车。
其实现在找到秦泽又有什么用,他当初不过是条引线,该发生的事早晚都得发生。可是他毕竟是现在唯一和小夏有过牵连的人,上游太想知道小夏的讯息了,哪怕只是残留在别人脑海里的记忆。

"如果你什么都不想说,就再耽搁你一点时间,听说我。"他扶着方向盘,看着前方,"以前有一个小岛,岛上的人闭塞保守,后来有一个明星来到岛上开演唱会,小岛的市长让自己的儿子去陪他,结果他的儿子和那个明星传出很不好的事,市长很生气,就把他的儿子送离了小岛,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

秦泽偏了偏头,冷笑,"很不好的事,你是指什么?"
"那个市长的家教很严,他的儿子从小就被管得很紧,不敢做错一点事,也没有一点自由,他在岛上没有一个朋友,在学校常常被看不惯他父亲的人欺负,他也从来不和任何人说。有一次在体育课上他的衣服和鞋子被同学藏了起来,他躲在洗手间里不敢出去,一直躲到晚上。"

那时上游回到学校里找他的弹弓,听见洗手间里传来哭声,他鼓起勇气一脚踢开门,看见小夏正在墙角抱成一团,小声地抽泣。
上游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上,因为他没有鞋子,上游还把他背着送回了家。
后来他们就成了朋友。
再后来......
上游握着方向盘的手在轻轻颤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些,但回忆一旦找到倾泻的出口,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秦泽轻轻地呼出一口烟,"如果他的父亲真的管教严格,又怎么会让自己的独生子去陪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恕我直言,他不过是把他的儿子当成可以利用的资产去达到他的目的。说真的,那个明星还真冤枉,莫名奇妙就成了坏人。"

上游说:"我并没有认为是那个明星的错。"或许当时也怨恨过,可那恨意来得无力,去得也无力。
秦泽不以然地笑一笑,"明明就是一副要报仇血恨的表情。"
上游深深吸了口气,"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我现在送你回去。"
秦泽看了他一会儿,又调开目光看着窗外。
后来他们没有再说什么,上游把秦泽送回他住的酒店门口,秦泽头也不回地进去了,上游在门口站了一会,摁了摁被烟味闷得涨痛的太阳穴。

第二天,上游就去了蒲陵岛。
站在甲板上,看着那熟悉的海岸越来越近,亲切的风和空气,还有人们说话的口音,让他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在街口卖鱼丸的阿婆还在,上游走过去买了一串鱼丸,阿婆看他一眼,又平静地低头去数钱。
"阿婆,你还记得我吗?"上游问。
"记得记得。"阿婆活了大辈子,早已经看惯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了。
岛上多了很多陌生面孔,如今的确已是开放区域。以前百步一鲜所在的那一带已经被圈了起来,修了一排雅致的别墅。各个地区都多了些厂房和商店。但是并不是像上游想的那样被彻底改造,繁华的地段比以前更繁华,萧条的街道依旧如故。

最让他惊讶的是,九叔的船厂还在,只是大门紧锁,听不见里面有动静。上游在船厂后的沙滩上,很惊喜地看见了那几条船骇。
他走过去,伸手抚摸着被锈蚀得很厉害的船身。爬上去,在甲板上坐了下来,直到天黑,肚子饿了,他才从回忆里醒来。
离开沙滩朝家走去,在路上看见一家叫"十步一鲜"的餐厅,他好奇地走了进去,店堂不大,生意冷清,半天都没有一个伙计过来招待他。
从内堂风风火火走出一个人,一脸凶恶。
"阿圣!"上游指着他。
阿圣张大了眼睛,"上游?"
惊呼、拥抱、客套大半天后,阿圣十分扭捏,又万分骄傲地告诉上游:他是这家店的老板。
上游摸着他万年不变的寸头,"混得不错啊。"
"还比不上当年百步一鲜的十分之一呢,所以我们就叫‘十步一鲜了'。"阿圣谦虚地说。
他把大厨叫出来亮相,上游又惊喜地指着喊:"汤包!"
汤包也谦虚地说,"我的厨技还不上武叔的十分之一呢。"
阿圣拿出酒,三个人在大堂中间的桌上喝起来。客人来了也不管,服务生也趁机摸鱼去了,整个店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要造反了!生意不做在这里喝酒!"吊眼睛的女人凶巴巴地走进来。
阿圣朝她招手,"老婆,看,是谁来了。"
"我管他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别想找借口偷懒!"她走过来就要揪阿圣的耳朵。
"小茉,是我啊。"上游冲她笑,然后忽然扭头看着阿圣,"老婆?"
阿圣不好意思地说:"我们......那个,刚结婚。"
上游还来不及说话,就已经小茉尖叫一声抱住脑袋:"上游上游上游,我想死你啦......"
上游笑着仰起头让自己呼吸畅通一点。
汤包做了几个小菜,三个人提着酒瓶去海边了。临走时小茉叮嘱阿圣早点回来,不许喝太多,不能耽误明天开工,采购,不要错过运鱼的船......

阿圣应付地点点头,低声念叨"罗嗦啊"拉着上游就走,上游安慰他说:没有关系,她的罗嗦还比不上我妈当年的十分之一。
西南海岸有一个未完工的大堤,三个人爬了上去坐着,迎着咸湿的海风,不一会儿脸上就粘粘的了。
阿圣和汤包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上游说这几年蒲陵岛的近况。
之所以有那么多的未完工的建筑,是因为当年陶市长因政绩突出而升迁,丢下了一大堆的工程,后来的继任市长并不具备他那样的野心和精力,就把那些工程给搁置了下来。

至于陶市长升迁到了哪里,传闻很多,却很少有人确切地知道。
世过境迁,物是人非,上游心中感慨,连此刻坐在一起喝酒的阿圣和汤包,也有了不同的身份。
而他自己,恐怕是变化最大的。
到了深夜三人散去,阿圣又送上游走了一段。大概是因为白天说了太多觉得累,阿圣此刻很安静地走在上游身边,渐渐地越走越慢,落在了上游的身后。

上游想着心事,走了很长一段才发现他没有跟上来。
"怎么了?"
"上游,"阿圣拧起眉毛,"我见过小夏。"
上游的心里像被轻微的风吹过,好一阵,才沸腾起来。
"......就在上个月。"阿圣继续说,"他戴着帽子和墨镜,就在九叔船厂前边转悠,一开始我还没有认出来,我大起胆子叫他,可他没有反映,后来我又叫了好几次,他都没有理我,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就......就走了......可后来我一想,哪里会有这么像的人,怎么会认错呢,那天我看见的一定是他!"

上游转身就朝船厂那边走去。
"上游,你现在去哪里?"
上游停下了。
他现在去有什么用,小夏不可能还在那里吧。
那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他晚了一个月。
回到家,所有的家具都用白布遮着,地上铺满的落叶,盖住了底下的灰尘。
一切圣洁而安静。
上游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听着树丛里虫子的叫声,越来越不平静。
小夏回来过,在他之前就回来过,可是却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寻找的讯息......不,他应该开心的,至少小夏很平安,而且对过去还有眷恋。

上游翻了个身,不知道为什么,反复地想象着阿圣形容的画面,他隐约有些不安,如果是见了他,小夏会不会也不理他?
一周后阿圣送上游到蒲陵岛的码头。
"上游,如果我下次再见到小夏,我一定把他留下来。"阿圣挠头,连忙改口,"我是说,问他要个电话什么的,要不,你留个话我带给他?"

上游想不出该留什么话。
他想要说的太多,但如果不能找到一句冲口而出的话,那就什么都不要说。
只要小夏知道,他也回来过。
33
上游回去听到的第一个新闻,竟然是关于秦泽的。
大报小报都刊登着头版头条,当红巨星秦泽与某富商有不正当来往,遭富商妻子雇人毁容。
但是秦泽的经济人坚称秦泽是在拍广告时不幸受伤,秦泽与那位富商只在公众场合见过几次面,私下并没有什么来往,而且秦泽的伤势并无大碍,绝无毁容一说。

富商也出面澄清,他与秦泽没有深交。
上游分明记得他就是和秦泽在餐厅里的那个男人。
但是在众说纷纭之下秦泽从来没有出过面,导致传闻朝着坏的一面发展下去。
虽然不关心八卦,但是秦泽的状况也的确让人担心,上游买了一个果篮差人送到医院。几天后他就接到了秦泽的电话。
"你还记得我?"秦泽在电话里问。
其实这句话是上游想说的。
"你来医院一趟吧,"秦泽笑,"你不是有很想知道的事情吗。"
因为听见他谈笑如常,上游还以为他的状况应该没有传闻中那么糟糕。
医院楼下聚集着举着鲜花和POP牌子的秦泽FANS和拿着相机的记者。上游乘私人电梯到了六楼,已经有个女人等在那里了。
"是江先生吗?"女人低声问。
上游点头。
"请跟我来。"
这里是贵宾区,门厅处有人把守着,环境幽雅却无人有心欣赏。
女人停在一个病房前,敲了敲门:"是江先生来了。"把门推开一点点,示意上游进去。
上游轻轻推门,房间里全是鲜花,秦泽躺在鲜花中的病床上,整张脸被纱布缠住大半,只露出一只眼睛和嘴。
纱布缠绕的方式有些狰狞,好象要困住一个即将逃出来的怪物。
上游被这画面震了一下。
"麻烦你关上门。"秦泽的嘴微微弯起,"是不是被吓到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秦泽似呼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上游靠着窗站着,一言不发地盯着输液管。
"你问吧。"秦泽忽然说。
"问什么?"
秦泽笑着看着他。
上游明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问的,抱歉那个时候我不该打扰你。"
秦泽还是笑,过了一会,说,"我记得你说的那个孩子。在那个岛上的时候他一直陪着我,我挺喜欢他。因为他老缠着要我去劝他爸爸不要拆掉海边的房子,他说他的朋友的家在那里,如果被拆了他的朋友就没有家了。我觉得他很有意思,就逗他说如果和我交往我就答应他,他被吓傻了,我就亲了他一下。"秦泽无奈地笑一笑,"谁知道那岛上的人特别八卦,第二天就谣言满天飞。在那种情况下我再出面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所以演唱会一开完我就走了,完全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上游低下头,眼睛里有温热的液体滑落,他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秦泽。
可是病房很安静,使得他隐约不平的呼吸声显得很清晰。
敲门声响起,"秦先生,投资商来见。"
"不见。"秦泽平静地说。
"还有,羽山商社的韩先生也在楼下。"
"不见!"秦泽提高声音,"说过很多次了,我谁也不见!"
上游整理好了表情,转过身来。
秦泽已经微微地坐了起来,辛苦地喘着气,"我现在这副样子,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见到。"
"那为什么......你愿意见我?"
"你?你的心里只有你惦记的那个人,才不会管我长什么鬼样子呢。说不定你走出这个病房,就立刻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虽然上游从来没有想到这点,但秦泽说的是事实。
"真羡慕那个小孩,那么多年了还有人惦记着他。"
"也有很多人关心你,你的歌迷正等在楼下。"
"如果我连续三年没有任何活动,所有的人都会忘了我,歌迷会找到新的偶像,公司会签新艺人,电影不缺人来演,情歌是个人都会唱,少了一个我,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遗憾。"

上游沉默一阵,"你的伤会好的,现在整容术那么发达,你一定会恢复以前的样貌。"
秦泽自嘲地勾起了嘴角,抬起手去摸脸,却只触碰到粗糙的纱布,他闭了眼睛,烦躁地放下手,不再开口说话。
上游离开窗边:"秦先生,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秦泽只是点点头。
上游开门出去,秦泽的经济人就迎了上来。
"谢谢你来看他。"她微微弯腰。
"不,是我在打扰他。"
她露出沧桑老练的笑容,"我很冒昧地请求你一件事,如果你有空,可以经常来看他吗?他没有朋友,也不愿意见任何人,我担心在这个时候他会钻牛角尖,希望能有个人陪他说说话。"

上游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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