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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天。
经济不景气,不论大公司或是小公司全都兴起了一种叫做『裁员』的社会运动。
其实,也不能怪那些公司的决策者啦,毕竟,现在经济这麽差、政治这样乱,人人都是要自危的,哪有閒功夫去关别人的死活?
没有能力的人注定无法在这个现实的社会上活下去,没有学历、没有经验、没有技能,甚至一张姣好的脸蛋都没有,连说要去做什麽不法行业也不太可能了。
所以,就涮薪资相当低的工作,也会有人抢破头都要想办法进去的。
其中,有个行业叫做公车司机。
一个年纪看起来二十七八上下的青年人站在一栋小房子前面,顶著大太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著那上头的招牌。
一滴汗水滑落他的衣襟。
理著小平头,身材中等的青年人走进了这个名叫『飞天客运』的客运公司里头。
「我要当公车司机。」青年人走进去对著那个坐在柜旁的老小姐这样说著,略显低沉却冰冷的嗓音让人深刻。
老小姐一抬头,看著那青年人的脸,轻蔑地嘿嘿笑了。
她打量著他,青年人理了一个乾净清爽的平头,眉毛是漂亮充满英气的剑眉,一双眼炯炯有如天上飞翔的鹰,轮廓还算不错,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浑身散发的气势不怒而威宛如一只雄纠纠气昂昂的狮子,表情始终如一,那样的冷淡而冷漠。
老小姐皱起她那有些皱纹的脸,说:「小夥子,你来错地方了,依你的年龄还不能做公车司机的,想找工作,就到人力中心去报到,别傻愣愣的浪费大家的时间。」老小姐说完,低下头,提起笔写著她的东西。
那青年人脸色未变,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冷芒,抓起屁股後面的皮夹,抽出一张类似卡片的东西甩在那老小姐脸上。
老小姐被甩到她面前的东西夏了一跳,笔竟然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她慌忙地抓起那张卡片,放在眼前仔细一瞧,赫然发觉这竟然是一张身分证。
「三十五岁,够格了。」眼不斜视地紧紧盯著老小姐的皱纹脸,那青年人冷冷说著。
老小姐生气了,将那张身分证丢了回去,恨恨地道:「往那边去!」口气相当恶劣。
青年人也不生气,仅是挺起胸膛,气势磅礴的往著那间房间走过去。
过没多久,青年人走了出来,看都不看那个老小姐一眼,就闪身离去。
三天後,青年人接到了飞天客运的电话。
「江月鸩,恭喜你录取了。」
古亦群是个教书的。
他在某某国中教书敎了四年,也算是个有些资历的老师了,虽然没有那些教书数十年以上的老师那样的资深,但因为年轻、台风稳重加上脾气不错、讲解内容轻易理解,所以,他在学校里头是最得学生缘的老师之一。
他敎的科目是国文,虽然说,感觉起来他应该比较适合敎数学这样的科目,但是他个人倒是觉得他挺喜欢国文的,也就去敎国文增加增加他的内涵了。
国中嘛,是青少年情窦初开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少女少男跟他做些『爱的表白』,理所当然的,他一一拒绝。
不过,拒绝的理由和原因绝对不是因为什麽为人师表、不可以做出什麽伦常之外的事情。
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女的,只喜欢男的,可是呢,这些跟他告白的少男们,根本就是乳臭未乾,臭都臭死了。
所以,他一直拒绝那些个少男少女。
他期盼著哪天他能够遇见他喜欢的人,而他相信这一天一定会来,他深信著。
古亦群搬家了。
他搬到离他所任教的学校稍微远一点的郊区,这里的房价比较便宜,附近有大卖场,要买那些个生活用品也是很方便的,唯一的缺点就是交通不方便,加上他只有一台脚踏车,专门给他用来做运动的,所以,基本上他是没有人和交通工具的,除了他的双脚。
所以,很可怜的,他每天都要搭公车去教书。
不过,也到让他认识了一个人。
那人就是新的司机,江月鸩。
一开始,他看到这个江月鸩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因为他身上散发著一种逼人的阴冷煞气,他心里是真的有些发毛。
而江月鸩则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没说,只是将车票递交给他。
而刚好,他总是搭很早的头班车上班,也许是因为这郊区路线真的太偏远了吧,本来尖峰时段也就只有三三两两的小猫几只,更何况是这种早上太阳刚起的头班车呢?
可悲的是,这头班车只有他一个人坐而已,也就是说,整个诺大的公车里头就只有江月鸩和古亦群两个人而已。
两个人就在这晨间的头班车上度过了沉默而安静的半小时。
这样的日子,也一连了两个月之久,有时候,古亦群会觉得这样的时光真是相当痛苦又难熬的,但有的时候他又觉得江月鸩这个人其实挺有趣的。
有趣在哪?古亦群是觉得他那万年不变的表情和强霸的气势真的很有趣。
或许,人相处久了真的有种亲切感吧,就算彼此从没说过一句话。
那一天,就是那一个雨天。
古亦群出门的时候,虽然天空阴阴暗暗的,但是,他想应该是不会下雨的,至少在他到学校之前。
不过,上天就是这样的出其不意,就是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将他淋的一塌糊涂。
最重要的是,因为那一天下雨,视线不佳,有个机车骑士就也没开灯,就这样撞上他了。
机车骑士和他都被撞倒了,那个机车骑士倒也没逃跑,就是将他扶起,不断的道歉道歉,检查他的伤势,而,也幸好他俩的伤势并无大碍,那哥机车骑士留了他的电话就走了,要他真有隐藏起来的伤势一定要记得打电话给他。
这样一个小小的车祸,也耽误到了古亦群的时间,看看手表,头班车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江月鸩的那班车也该走了吧。
苦笑,其实他的脚还是有些隐隐作痛,虽然看不出来有什麽伤势,但不是扭到就是骨头微裂。
撑到了车站,古亦群却发现江月鸩的那班车竟然没有开走,而是停在那里等他。
车门口站了一个撑著雨伞的青年人,他一看,那不就是江月鸩吗?
他微微跛脚,走向江月鸩身边,对他惨澹一笑。
「司机,其实你可以不用等我的。」拨了拨自己湿透了的浏海,古亦群因为疼痛而皱眉苦笑。
江月鸩看了他一眼,眼底竟然扫过一丝担忧,他淡淡地道:「我只有你一个乘客。」说著,他弯下腰,拉开他的裤管,看著他疼痛的右脚。
古亦群笑了,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心理居然有一种莫名的快乐,或许,是被人重视的快乐吧。
低下头,看著眼神变的温柔许多的江月鸩,他有些不好意思,竟然要几乎不算熟悉的人家替他看脚,怪难堪的。
「那个,司机先生,你不用帮我看脚的──这没关系的。」抓抓头,古亦群觉得这人真是个好人,虽然面是恶了点,心却是真正的善呀。
江月鸩摇头,丢了一句:「这对我来说没什麽。」就默默地端详著他的脚踝,表情露出了一点点固执。
忽然,古亦群觉得这样的江月鸩很可爱!
他忍不住的,摸了摸江月鸩的平头,而江月鸩本人倒是一僵。
「你的脚扭到了,已经肿起来了。」平静说著,江月鸩替他穿好鞋子,起身,看了他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开眼,又道:「我扶你上去。」他伸出手,撑住古意裙的腰。
这一下,古亦群却是有些吓到了,不过,也仅只是一瞬间,他马上就露出了微笑。
一看,这个身材中等的江月鸩比他要矮了许多,也是,他在男生群里头本身就是已经算高的了,这一个身高大概只有一百七十五的江月鸩当然是不会比他高的了。
坐上车,他开始和这个他不熟悉的公车司机聊起天,虽然江月鸩的话大多不超过三句,是个很沉默的人,但他也觉得有趣。
而,江月鸩知道他是个老师之後,或许是因为些什麽原因吧,他竟然对他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这时候,古亦群才真正仔细端详起江月鸩的脸蛋。
江月鸩年龄看起来大约是二十七八上下,不过,据他本人的回答,他已经是三十五岁的人了,古亦群知道,是因为他拥有这样一张娃娃脸,所以年龄看起来就是比较低了一点,江月鸩长的不算难看,也可以说是好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英气的剑眉。
而他的嘴唇是比较偏小的,颜色也自然的漂亮,皮肤虽然不是很白皙,却是健康的小麦色。
越是打量,古亦群越是充满了兴趣。
他开始觉得,或许以後做这头班车的日子会更加开心一点,至少,生活也不会太过无趣才是。
他为未来充满了期盼。
2
每天每天,日子就是这样过的。
没什麽特别,一样是早上五点半起床,四十五分出发,六点到站等车。
熟悉的公车来了,一样是那辆车,一样是那个人。
「早安,江先生。」微笑,古亦群露出了连平常也不常出现的文雅微笑。
江月鸩回头递给他车票,也对他露出一抹微笑。
「今天心情不错喔,我说的没错吧?」坐在最靠近司机座位的前排位置,古亦群拍著他的肩膀,手上抓著那张小小的车票。
江月鸩正要采下油门,却又意外的停下了车子。
「请等一等,我要上车!」一个男人奔了过来,西装革履,他气喘呼呼地推著车门,拨拨自己的头发。
江月鸩皱眉,但还是打开车门,让他进来。
「哈哈,抱歉,有些睡过头了,今天有场会议要赶。」抓抓脑袋,那男人在古亦群旁边一排的座位坐下。
古亦群抿嘴笑了笑,而江月鸩什麽也没说,只是专心开著车。
「其实你不用跟他说的,除非是较熟的人,他一般都不太搭理人家。」笑笑,古亦群这样说著,不过,话说回来,他似乎和江月鸩也不是说非常熟,只是在公车上的这半小时有些聊天罢了。
「没啦,我只是话比较多一些而已。」呵呵笑了一下,那人回答著。
接著,没人在开口说话。
当车子转弯的时候,忽然有一辆机车向他们急速驶来,江月鸩一惊,连忙踩下煞车,让那台机车有惊无险的转过去。
古亦群被他突然的煞车吓到,身子差点就晃出去,他皱起眉,看著那台急速离去的机车,说著:「现在的机车都是这样横冲撞吗?怎麽都骑的这样快速?」他对著江月鸩道,似乎对现在的行车安全相当不满意。
上次,他也是在那个下雨天被那个机车撞到的,过了也大该有了一个星期,他那扭伤的脚却还在隐隐作痛。
江月鸩点头,抿了一下唇,忽然笑著道:「是阿,所以还是坐公车安全些。」虽然短短两句话,却已经学会了开一些些玩笑了。
本来身上气质就带了些阴冷煞气的他,因为这样的笑而退去了一些凛冽,多添了一些温和。
这样的笑,更适合本身就生了一张娃娃脸的他。
古亦群挑起眉,哈哈一笑:「说的没错啦,不过,有时候还是要有一个安全的司机呀,江先生。」拍拍江月鸩的肩膀,古亦群笑的爽朗。
其实,古亦群长相有些偏秀气,但或许是因为那个高大的身子,让他看起来较有男人味一些,而不是像个女人似的。
不过,可能是因为本身修的是国文的学系,让他身上就是带有一点文雅、温吞的气质,更加增添了古亦群本身的魅力。
「喔?你说的安全指的是哪个安全?是人身安全还是行车安全抑或是其他的?」难得的,江月鸩丢下了一句算长的话,他斜睨了古亦群一眼,笑了起来。
古亦群眨眨眼睛,此时,他才发现江月鸩脸颊边有著浅浅的酒窝,笑起来更加让人觉得有种特别的气质,有时更是无法移开眼睛。
身上穿著西装的男人没说话,只是看著古亦群和江月鸩的互动,抿抿嘴唇,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就只是安静看著他们,眼睛里头闪过一丝流波。
那男人先下了车,他站在站牌後,从公事包里头抽出手机,带对方接起後,才笑著说了几句。
「是,找到鬼头帮的前堂主了。」恭敬的语气,脸上挂著一抹冷笑。
「是,可以确定就是鸩毒先生,不会有错的,可以从他白色的衬衫里头窥见一点点鬼头帮的标志刺青。」倚著站牌,男人解开自己的衬衫衣领,里头,挂了一条金色的粗鍊子。
过了良久,男人才笑著说:「是。」
公车上的古亦群依然是笑著和江月鸩谈话。
江月鸩皱了一下眉,有些忌惮刚刚那个下车的人。
「今天也真是难得,居然还多出了一个我之外的乘客。」抠抠脸颊,古亦群有些意外,想不到这样的郊区居然也有人跟他一样早起撘头班车。
「嗯。」沉默地点了个头,江月鸩操控著方向盘,盯著外头的路况,若有所思。
那个人,虽然极力隐藏,却依稀有著那道上人的味道。
皱眉,心理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了。
但他不在乎,该来的就会来,也没什麽好担心的。
「好啦,我要去教书啦,你也好好加油喔。」挥挥手,将车票丢给了江月鸩,古亦群笑著下车。
江月鸩笑著点头,道:「别误人子弟了,加油吧。」关上车门,江月鸩看著他的背影,没由来的心跳漏了一下。
班车的车尾巴离开了古亦群的视线,他转身过去,准备走上一小段路抵达学校校门。
不过,他不知道,今天真的是意外的一天。
3
古亦群所任教的国中,其实是一所恶名昭彰的国中。
虽然,有程度相当好的学生,但基本上,大部分都算是所谓的流氓学生。
当初古亦群考进这间学校的时候,他只觉得万分的头痛,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学生的不受教。
学校通常是禁菸的,不过,就是会有学生喜欢抽菸,古亦群不知道他们是怎麽想的,学生明明就知道抽菸有害健康,也还是照样抽,就算他这个当老师的劝过了许多次,他们依然故我,古亦群想,或许他们的心态只是为了吸引他人的注意吧?
教书也敎了三四年,当初还是菜鸟老师时候的热诚或多或少都已经消磨了些许,难免会有灰心的时候,但他却不认输,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人生的挑战,若是自己放弃了,那麽,也等同於放弃了学生,他更永远不可能突破现在的窘境,一直持续的徘徊在这个小小的灰色天空。
不过,他始终是对学生凶不起来的,除了极少数的时候,他才会对学生凶。
因此,很多学生便以为他是好欺负的种。
例如现在,一个转学生正带著挑衅的眼神看著他,桀傲不驯得让古亦群莫名生厌。
学生平时上他的课都算挺乖,就只有这个不知死活的转学生不时制造噪音、或是欺负一旁的女学生。
而这个小子,现在正在体育馆旁边的男厕所生事,他刚好听见了,就过来看看,不过,这一看让他无比愤怒,这所学校男生多於女生,本来就有很多的事情会发生,若是他欺负一个女同学他还没那麽震惊,不过,这恶名昭彰的转学生竟然夥同其他男孩子欺负一个长相较秀气的男同学。
那个被欺压的男同学身上衣服被剥掉了一半,身上伤痕累累,没有穿裤子的下半身流出一点混合著血的精液,但那学生没有哭,仅是脸上带著屈辱的恨意。
「老师,可不可以请你出去,并关上门?」笑嘻嘻说著,那转学生摆明了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古亦群再一次被激怒了,他走过去解救下那一个受害的男学生,并让他先在一旁好好休息一下,他转身瞪著那些个珊笑连连的学生。
那转学生就是看他不会体罚同学,也不太会骂人,所以料他不会对他们如何,却没想到他在下一瞬间肚子上就被揍了一拳。
这拳的力量不大不小、落点也恰到好处,就是可以让他难受地趴在地上颤抖,而肚皮上却不会出现一点瘀痕。
转学生惊愕地看著他,接著又听见的旁边三三两两的哀号声,他知道,那是同伴的痛嚎。
古亦群相当的生气,他气这些学生放弃自己的行为,也气这些学生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