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京到警察————胡菁
胡菁  发于:2009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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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之后,林健下班先回家,何开要开会,所以没走。队里到是没有人怀疑他们两个只是知道他们是“生死之交”,唐甜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对林健更是百般喜爱。林健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当作智子一样来对待。
林健进了门,开始做饭。刚打开水准备洗菜,门就被推开了。林健忙从厨房出来,站在他面前的是何树东——何开的父亲。
“何叔叔,快进来。你来找何开啊,他还没下班。”
何树东没说什么,进了屋,坐在了沙发上,林健沏来茶水,放在茶几上。
“我是来找你的。”
“您来找我?”林健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跟小开同居了?”何树东的话开门见山。
林健点了点头。
“唉,真是冤孽,林波,看来我真是欠你的,连我儿子你都不放过。”何树东点了一支烟。林健看着他不说话。
“小健,我是对不起你父亲,但你也不应该这样呀。”
“何叔叔,如果您认为我和何开在一起是为了报复,那就太可笑了。”
“我知道你爱他,就当你爱他。那你为我考虑过吗?”
林健不说话了,他知道没有一个作父母的希望看见独生子这样。
“小健,离开他好吗?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患上了癌症,医生说没有多长时间了。我死了无所谓,就当还林波那笔帐,可是在我死之前,我得看着小开成个家呀。要不我到地底下也没脸见小开早去的妈呀。”
何树东的话让林健目瞪口呆,“还林波那笔帐”这几个字在林健听来格外刺耳。爸爸,你这究竟是爱上了一个什么人?林健在心里问着。
沈默了许久,林健终于开口:“何叔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着站起身向厨房走去。何树东也没再说什么,起身走了。
林健做好饭放在桌上,收拾了一下行理,留下了钥匙,写了两封信便出门去了。
坐车到机场的时候,林健心里很不舒服,他想在见到何开一面,但是不行了,这种感觉也许何开当年被迫离开他的时候也曾有过吧,讽刺的是当年何开把房子留给了林健,而今天林健又把一个空屋留给了何开。
坐在侯机大厅里林健播通了程天的手机。“喂?”那边传来程天的声音,挺乱好象还有于娜在一旁。
“程天,我是林健。”
“啊呀,你个小东西,也不给咱们打电话。”
“我这边工作挺忙的。”林健简单地说了一下,“我要去日本了。”
“去日本?去那儿干嘛?”程天有些着急。
“回家。程天,你保重。代我问于娜嫂子好。”
“林健,我不多问了,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说点高兴的吧,于娜已经有了。我们的小子弟兵就要出生了。”
“真的,恭喜你们呀!”
“还有呢,文茵快结婚了。男的是一个外国人,瑞士的吧,最近也要出国。她让我见到你代她问你好。”
“也替我恭喜她。”林健的祝词一句比一句没有力气。
“林健,我挺笨的,不过我了解你。”程天的声音很激动,“于娜,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林健说。”电话里传来他们两口子的对话,于娜笑了起来:“你们两个还背我,行,我走。”过了一会儿程天开始说话。
“林健,你有时间听我说吗?”
“有,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上飞机呢。”
“你还记得我跟你睡在你家时说的那句话吗?”
“哪句话?”林健刚说完,就想起那天晚上程天说的那句话来。
“喜欢一个人,未必会现在脸上,却一定装在心里;有些人一生都不会喜欢你,有些人你根本就不应该去喜欢。”程天在电话里又说了一遍。
“想起来了。”
“林健,不管你现在多么地不好受,我也得告诉你一件事。”
“说吧,老大,在我面前还吞吞吐吐地。”
“算了,还是唱首歌吧。”
“靠,又来了,你一到我这儿就变态。”林健大声地笑了起来。听筒里却传来了程天的歌声。
“有没有一扇窗,能让你不绝望。
看一看花花世界,原来象梦一场。
有人哭、有人笑、
有人输、有人老、
到结局还不是一样。
有没有一种爱,能让你不受伤。
这些年堆积多少,对你的知心话。
什么酒醒不了,什么痛忘不掉。
向前走,就不可能回头望。
朋友别哭,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
朋友别哭,要相信自己的路。
红尘中,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
你的苦,我也有感触。
朋友别哭,我一直在你心灵最深处。
朋友别哭,我陪你就不孤独。
人海中,难得有几个真正的朋友。
这份情,请你不要……不在乎。”
程天吐字很清楚,林健听完了这首歌眼里湿润润的:“程天,你什么都别说了。我明白。”
“我知道,有些话,我真的说不出来。但我得从别的方向让你懂,小健,你虽然已经是大人了,但谁还没有胡涂的时候呢,像歌里唱的一样,累了别忘了还有我个朋友。”
“谢谢你。好哥哥。”林健重复了以前话。
“保重。再见”
“再见!”挂了电话,虽然很感伤,但林健的心情却轻松了许多,越发觉得自己是对的。过了一会儿林健登上了飞机,登机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城市。夜光里的家。

18

当何开深夜开完会到家的时候,门是锁着的。
桌上的饭菜和钥匙让何开心里慌乱至极他大声地喊着林健的名字。但整个的房子里却只有他一个人。
何开打开了信,信有两封,一封是给自己的另外一封是给爸爸的。
何开拿着林健给自己的信,轻轻地坐在椅子上:
“何开 我累了,我想回家。
我们的确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分别,对我来说,更是经历了你的离开与复活,我珍惜咱们之间的感情,我也爱你,但爱不应该太过自私了,你的父亲来找过我了,你千万不要责怪他,他已经是一个病人,作为一个儿子,你要照顾好他,应该满足这个赐于你生命的人最后的希望,我想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而毫无遗憾,毕竟有过与你的爱比没有过要幸福得多了,而且奉献总比所取更有所快乐。答应我,不要来找我好吗,做一个好儿子。
      林健”
何开播通了父亲的电话:“喂?爸爸,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见到父亲后,何开的眼睛里一点光彩都没有。他只是把林健给他父亲写的信放在了桌上,何树东拿起了信慢慢地打开:“林健干嘛还要写信?”
“他走了。”何开低声说。
何树东愣了一下,没说什么,打开了信。
“何叔叔 首先我得向您道歉。对不起,我打扰了您的家庭。
何叔叔,我走了,我要回到日本去,并且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何开。我也会劝告他走正常人的路,给您一个幸福的晚年生活。
我的父亲何波是您的“生死之交”,我没有见过他,但我相信我一定比您更了解他,他是一个善良的人。既然他现在天国也会给我们每一个人祈福的,您要放开心,好好治疗,我相信没有什么严重的病是不能治的,只要有希望就要去尝试。
望您早日回复健康 林健也会在日本的某处为你祈福。”
看完了林健的信,何树东一言不发了。
过了好久,何树东才张开了口:“孩子,你要是想他的话,去找他吧。我不管了。”
何开轻叹了一口气:“爸爸,林健说得对,我不能太自私。”

一年半后
星期天的早上,横滨的第一楼阳光射进了阳台,穿过窗户和窗帘照在了卧室的床上,床是淡色调的与整个房间的色彩很搭配,床边的烟灰缸里有几支“七星”的烟蒂,厚大的被子里睡着一个人——林健。二十四岁的林健。
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的林健从床上起来,穿著睡衣走到窗边,一下子拉开了窗帘,阳光痛快地照射在他的身上。打开玻璃门,来到阳台上,一阵海风吹了过来,横滨的天气很好,比东京都好。早晨站在公寓的阳台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大海。东方的大海,与中国方向相反的大海。
呼吸了一会新鲜的空气重新回到屋里,拿出一张CD放在唱机里,里边传出了“my memory”的歌声,洗了一下脸,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果汁,两片面包。
门铃突然响起,门外也突然出现了大声喊叫的声音:“すみません!林健二さんがおっていますか。”(对不起,林健二先生在吗?)
林健感觉到一种奇怪,仿佛熟的声音在用熟悉的语言喊着。但这两种熟悉并不是一回事。林健很快地打消了期望的念头,走到门前,轻轻地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短发的男人,穿著笔挺的黑色西装,拿着公文包,漂亮的身材在西装的衬托下完全地显现了出来,漂亮的脸上多了一成熟些线条,唇上和下巴的被剪过的胡子印迹也更加清晰。
林健愣在门口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门口的那个人微笑着。
突然一切声音都停止了,包括屋子正在放着的音乐,手中的果汁落在了地上,林健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身上。
那是一个令人窒息的拥抱。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个人才走进了林健的屋子,林健和他对坐在地板上,相望着一句话也不说。那个人站起身,走到唱机旁,重新播放那首歌。
林健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
当歌曲再次唱起来的时候,那个人走到林健身旁。轻轻地俯下身,抚摸林健的脸颊。
林健猛然地抓住那只手,双眼盯住那个人。
“我不是在做梦?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对吗?”
那个人轻轻地点头:“夢じゃないよ!現実だよ!”(不是梦,是现实。)
“你是何开?”林健的眼泪控制不住又涌了出来。
“嗯,我是何开,我是你的何开,我是爱你的何开,我是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的何开。”何开低下头轻吻林健的额头,“你好狠心,扔下我一个人走了。”
林健紧紧的抱住何开,久久的不撒开,屋子里充满了那首歌曲的声音。
傍晚的时候,何开和林健并排坐在阳台的地板上,眼前出现的是横滨美丽的大海。
“为什么来找我。”
“这个问题不用我回答。”
“何叔叔呢?”
“你走后的半年他就去世了,在他走前还清醒的时候,我和唐甜办了一个假婚礼,想了了他的一个心愿,他挺高兴,单位的同事也来了不少。不过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想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爸爸到了那边,见了妈妈也好有个交待,对不起他们的,骗他们的是我。对了,他还给你写了封信。”何开拿出信来,封得好好的没有人拆开过。
林健打开了信:
“小健:
你好,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间了,我要到另一个世界去向你的父亲认罪,去向我的妻子认罪,而我的罪过在于:我是一个太过自私的人了。我要求得到我想要的一切,而从未考虑过为我付出的人的感受。是你的信提醒了我,我错了。
小开举行了婚礼,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他想给我一个安慰,而我最大的安慰莫过于,我的儿子不要像我是一个自私的人。这点,他做到了。可能是因为你的原因吧。所以我由衷地感谢你。
我知道小开会和你相扶走完一生的,虽然周围的人也许会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但我已经接受了,我也已经承认了,你们两个是相爱的人,而且你也是我家的一员,我想你的父亲林波也一定会这么想。虽然我们没有在一起,但我们的儿子一定会幸福,因为你们两个都是宽容的好孩子。
最后我有一个请求,小健,请你千万不要离开小开。没有你,他活不成的。
何树东”
林健合上了信,装进信封:“何叔叔,谢谢你。”
何开看着他。林健眨了眨眼睛:“你不想知道信里写些什么吗?”
何开摇了摇头:“不看也知道。”
“你来日本办的什么手续,能住多久?”
“我便卖了我所有的家产,来这里念MBA。”
“天呀,你疯了,你学了多久的日语?”
“从你走了以后就学了。我父亲一过世,我就辞职了。因为我没指望能把你找回来。所以我破釜沉舟来找你。你不会不要我了吧,我都二十七了,又没工作,没人要啦。”
林健轻轻划了何开的鼻尖:“去你的。”
“其实你走之后,我常给你家里打电话,问你生活得怎么样,他们每次都说你挺好的,但从来不告诉我你在哪,干什么。直到前几天我来日本前,智子才把你在横滨的地址告诉我。我一下了飞机就来了。还好离东京近,从这儿去东大不远吧。”
林健摇了摇头:“不远。你不再做警察了?”
“也许吧。”何开站起身扶住阳台,冲着大海大声地喊:“林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当他再次回头的时候,眼前一亮


身穿淡蓝色日本警察制服的林健站在他的面前。林健跑到何开的身边:“可我还是警察。”何开笑了笑:“我没想到。”林健转过身朝向大海:“何开!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晚风轻轻地吹过来,何开依然抱着林健站在阳台上看着海。
“小健,我想……”
“哈哈。”林健没等何开说完便笑了起来,然后深情地看着何开:“等你毕了业,我们就回中国去。我们天生都是警察。我们也天生都要做中国的警察。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何开没再开口,两个人重新回到卧室,何开跑到床上,拿起一个枕头扔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林健有些吃惊,笑着问。
“从今天开始,你枕这个。”何开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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