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那样儿,三魂不见七魄。”
齐笍哭笑不得:“给杯热水不一样?”
“男人就要喝酒。”楚麟意气风发。
齐笍摇头:“他还是小孩子。”
楚麟看了一眼李铭夏:“你看他,不是也有甚麽吧?”
齐笍点点头:“吓着了。”
李铭夏突然抬起头来:“我想去看看他。”
齐笍和楚麟没说话,只是替他拉开门。李铭夏觉得自己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进去,麻木的坐在床边,看见陶韬闭着眼睛。
那双会随时说出刻薄语言的嘴唇紧抿着;那双漂亮的眉毛,紧皱着;那双深邃的眼睛,紧闭着。
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闻得到他头发上淡淡的香皂味儿。
李铭夏缓缓俯下身来,拉开被子,看到齐笍已经替他换过睡衣。于是贴着陶韬的胸膛,闭上眼睛。
碰触得到骨头,像坚硬的岩石。岂止是骨头,整个人都像岩石。海边那种经历过灼热阳光暴晒,也经历过滔天巨浪拍击的岩石。黑色的,即便被日光烘烤成刺目的银白,依然是凛冽的冰凉,伸展在无际海岸线上,挺立在无声的苍穹之下。
那轻微的呼吸,像吹拂过英吉利岛的风,带来海洋潮汐的气息。
然后他听到温柔而有力的跳动声。
再然后,感到甚麽流了下来。
李铭夏愣了两秒钟,也许更久。
那是,眼泪麽?
为甚麽而流。
他感到心里有种如释重负后的恐惧,比先前一无所知的恐惧更深。
甚至伴随着一股绞痛,心里的绞痛。嘴角泛着苦,就像黑咖啡烘烤过度一般。但是他喜欢黑咖啡,特别是咽下之后,喉间的回甜。并不是奶香与糖精。他至为讨厌甜食,但是那份回甜,不是真的甜,也许是身体对苦涩自然的抵抗。
抵抗麽?也许是本能。
回想起来,那一瞬间,他以为陶韬会死。
现在,这个人的心跳与自己一样稳定,他却更加恐惧。
因为他在喉间,再次感到了那份熟悉而久违的回甜。
听见门响,抬头看见是齐笍。
“给他盖上被子吧。”齐笍温柔的说。
李铭夏起身拉好:“打扰你们了。”
“没甚麽。”齐笍帮手,“反正我也很少在教师公寓睡,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楚麟跟进来:“你今晚去我那儿睡吧。”
齐笍脸上一红,楚麟忙道:“我没那意思啊。”
齐笍正想说甚麽,李铭夏突然开口:“楚大帅,我能问个问题麽?”
楚麟挤挤眼睛:“别太难,也别对我太有信心。”
李铭夏轻道:“甚麽是爱情?”
楚麟一愣,苦笑道:“如果我说得清楚,也许诺贝尔会给我颁个和平奖。”
“那你爱过甚麽人麽?”
楚麟眼睛闪着光:“当然。”
“是齐教授麽?”李铭夏并不笨。
齐笍脸一红:“铭夏…”
楚麟难得正经:“是。”
李铭夏摇摇头:“你说不出来甚麽是爱情,又怎麽知道你爱他?”
楚麟大笑:“不见得要解释得了才会去做。”
李铭夏一呆,齐笍轻轻扶着他的肩膀:“铭夏,你爱陶韬?”
李铭夏不自觉的点头,却又摇头:“我不知道。”
“那麽,你不爱他?”
“我不知道甚麽是爱。”李铭夏咬着下唇,“如果说会叫人失态、会叫人难受、会叫人不知所措就是爱,那麽爱有甚麽好?”
“因为别的任何一种感情都不能带来这样的感触,所以爱才是爱。”楚麟叹口气,拉着齐笍出门,“你也休息吧,不早了。”
李铭夏听着大门关上了,独自走近旁边的浴室洗澡。习惯的伸出手一摸,才发现这里的架子在右边,而第二层没有香皂,也没有洗发水。
愣在那里,喷头哗啦啦流出水来。
李铭夏擦干头发,回到卧房,拉开被子躺进去。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看到认识陶韬的一幕幕在上面播放,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觉得很冷。于是转头,盯着陶韬的睡脸,钻进他的怀里。他觉得温暖了。
本能。
爱是一种本能。就算你不知道甚麽是爱,不知道怎样去爱,你还是会想去爱人,渴望被爱。那是本能,勿庸置疑。
离开母亲身体的那一刻,注定了我们要在这世界上寻找温暖。
那温暖,就是爱。
陶韬觉得自己作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他清楚的看到自己睡在床上,而自己又像站在床边微笑。感觉从没这样的轻松过,感觉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穿过头顶的水泥板飞上天空。他也正在这样作。可是有甚麽重重的压住他的脚。似乎是脚的位置吧…他看不到,只是觉得有甚麽重重的压住了自己,竟然挣脱不开。他讨厌不自由,他渴望飞出去,远离这里。但是那股力量就是不肯放手。陶韬一用力,却醒了过来。
愣了一阵,才低头,看见黑色的一片。皱眉再看,认出是李铭夏的头。他觉得有些奇怪,稍微一想,记起自己昏过去之前的事。
不觉苦笑,真是丢脸,怎麽总是在这个人面前出糗呢?
略略一动,才发现李铭夏紧紧抱着自己,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难怪那麽沉…
陶韬抽出一条胳膊,将李铭夏移开一点,才发现胸前微微有些湿。再看看李铭夏的脸,眼角有些水痕。他哭了?他哭了…为甚麽。
陶韬看看枕边的手机,已经快三点。他认得这里是齐笍的宿舍,听外面很静,看来那两人已经转移。不由一笑,他们多半知道自己和李铭夏的关系了,明天少不得要被楚大帅打击。
陶韬愣住。自己居然在意别人的看法?!
觉得身边的人一动,忙的低头,李铭夏已经醒来。10FCBD699:)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你没事吧?”
不知是谁说的,两个人同时开口。
陶韬一愣,微笑了:“我没事,你呢?”
李铭夏突然坐起来,捏捏陶韬的脸,又拉起陶韬的手腕来按了一阵,索性低下头来,抱住陶韬的腰,将头贴在他胸前听了一阵,才满意的点点头,正要离开,才发现陶韬已经抱着他的肩膀。
“喂——”李铭夏拍拍他的手臂,“…不用谢我啊。虽然说我是见义勇为,但我可不是要救你,救你的是齐教授和楚大帅…”
“你哭了?”
“啊?”
“你哭了。”
“…哦。”
“为甚麽?”
“啥…”
“为甚麽哭?”陶韬低下头来,轻声道。
李铭夏觉得耳边热热的,不由得连脸都烫起来:“我没哭。”
陶韬摸摸他的头顶:“嘴硬。”
李铭夏抬起头来:“你不也是?”
陶韬一怔,随即点头:“是啊。”
李铭夏没想到他会爽快的认了,陶韬见他傻着就笑了:“不管怎样,谢你通知楚大帅。”
李铭夏摸摸下巴:“其实正好是他打电话过来…”
陶韬亲亲他的脸:“不要告诉别人了,免得他们担心。”
李铭夏索性缩在他怀里:“齐教授说你压力太大,以后该管的事才管。”
陶韬失笑:“该管的本就不少。”
“最近不是没甚麽大型活动麽?应该休息。”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陶韬叹口气,拉拉被子,“平时忙着,精神紧张能支撑住,一旦松懈下来,反而觉得累。”
李铭夏叹口气:“真不知说你甚麽。”
“那就别说了。”陶韬笑笑,“睡觉吧,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李铭夏哦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
陶韬摸着他的头,意识到他没有问自己今晚出了甚麽事。而李铭夏想到的,却是自己的歌词,已经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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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大人们喜欢这篇文章,某L其实很惭愧,因为本想在假期就结束的,但是不知不觉写了这麽多,感觉还是意犹未尽,自己都觉得bt,唉...
回答部分大人的提问吧:
1.陶李两人的攻受...就这麽不明显麽...某L真失败,面壁反省ing
2.H的问题,本来是想写的,但是某L为甚麽就是觉得H不起来呢?看来某L果然心理扭曲,大人们尽管bs吧...
3.(小声道:flyingaway大人,某L这样白天累得像狗,常常周末需要出差加班补课的人,有点时间都是对着儿子(某L的电脑)面无表情的人,怎麽可能会有gf...如果有,大概老妈是最开心的吧...某L真不孝...)
好了,废话一堆,还是那句话,谢谢各位大人捧场,不论是砖头还是鲜花,某L都将含笑接受。
第 65 章
不过两天,艾滋病宣传日在Beatific
Truism的时间已过,学联派人来取展板时,顺便给陶韬带了封信。钱秘书代表学联感谢BT学院的高度配合与认真准备,言词自然是官样文章,陶韬要的,也就是这个而已。
一个宣传月,只有Beatific
Truism是展出两天,此外有媒体报道,有科协的专家办讲座,教委的领导也莅临,对于一个私立学校来说,既是宣传,也是宣战。
Beatific
Truism在向所有其他学校无声的宣战。本来学校的名声如何,很多学生是很在乎,但真正怎麽作,却不明白。陶韬不敢说自己明白,他甚至在做的时候,也不是想着这个。于是当赵校长说起时,他心安理的笑着,十分诚恳的说是校长理事领导有方。
至于宣战的效果,陶韬并不需要特别说明。当到达学联或者别的高校参加活动,有更多不认识的人上来主动打招呼时,自然就会明白。
李铭夏跟在陶韬身后走进A大校园时,就是这个感觉。但陶韬只是笑笑,对他说:“你今天的身份,是abettor的主唱,并不是会长助理。”
李铭夏抚摸着身后的贝斯,微笑。看着陶韬与陈辰、周希睿、刘佳先去小会议室休息,他与其他乐队一样,到大会议室休息。
A大的音乐节,高校间闻名的音乐节。鼓励原创,鼓励摇滚,鼓励参与。前几次成本很小,效果本来也不会好。据说第一届时,除了礼堂照明之外,音响只有几个麦克。但当时A大摇滚协会自筹资金,诚意邀请之下,很多乐队是自带音响。也许正是托赖于校方,或说是官方的较少介入,第一届吸引了很多地下摇滚,并不全是校内的学生。而在学生中反响的热烈程度,超过了主办方的预计。遂逐渐成为一项传统,在高校间名气也响亮起来。当时的领军人物今日飘扬过海,远在大洋彼岸斯坦福念博士,已是“传说中”的人物。
李铭夏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旁边那个S大乐队的主唱与李铭春闲聊,整理消化陶韬说给他听的这些。突然瞅眼看见方航在不远处往这边瞟,却没有过来。他觉着老姐肯定也看见了,不然老姐甚麽时候会看上发型酷似金毛狮王打扮的人?也就忍笑看前面的人抽签。发现个个如临大敌,摸出号码球后,脸色才逐渐恢复正常,更觉得好笑。终于容易轮到自己上去,摸出的彩球上面标着1-1,不由愣了。
拿着密封箱子的学生会干事忙笑道:“这不过是今天晚上表演顺序的号码,还要麻烦你抽出今天下午在户外舞台和明天闭幕式的号码。”
李铭夏一想,总共十五个乐队,晚会上一个乐队表演两首原创曲目,差不多是十分钟一组,加上主持人串场、乐队准备等因素,差不多是三小时。李铭夏眯着眼睛继续想,根据他的经验,很多人是不能连听三个小时摇滚,而音乐节名气太大,来的不见得都是摇滚的狂热fans。况且大会规定,第八队之后台上将会由A大的艺术团表演几个文艺节目,这半小时间,既是检查设备,也是给赞助商打广告。这段时间,是观众最容易流逝的时段。所以抽到第一个上场,总好过最后一个上场。
干事还想说甚麽,李铭夏已经微笑着扬扬手上的号码球:“Lucky!No.1——”
李铭春瞪他一眼:“早知道我去抽。”
李铭夏挤挤眼睛:“早唱完好回去睡觉。”
李铭春捂住脸:“猪!”说着自己上前去抽第二天的号码。
李铭夏来不及回嘴,就看见李铭春脸色一变,竟将球扔了回去,笑眯眯的对干事说:“还是他来抽,反正刚才也是他抽的嘛。”
李铭夏无奈,忙跟干事道歉,那干事也无可奈何,只能同意。乱完这一头儿,A大办公室的部长才开始交代注意事项。
陶韬由A公关部的干事请到小会议室,老远就看见A大学生会会长站在门外。见陶韬就起身笑着过来:“陶韬,你还真来了?”
“韦帅开了口,怎麽敢不来?”陶韬笑着与他拥抱一下。
A大学生会的会长叫韦覃,大三管院的。陶韬是大二去学联作开会时认识他,当时只觉得这人大方有礼,爽快热忱,衣着清爽自然,谈吐风趣。后来知道他家中颇有背景,倒也没有太过诧异,毕竟在自己学校二世祖的嘴脸见得太多。或是目空一,或是挥霍无度,反倒是那时知道楚大帅和齐教授是理事之子时有些傻眼,自此改正看人眼光。
韦覃看着陶韬身后的人笑起来:“你们学生会可当选仪态第一。”
陶韬朗笑:“自然,谁叫你们把人才第一抢去了?”
韦覃大笑:“我说不过你,还不给我介绍这群美女帅哥?”
陶韬笑道:“这位是我们公关部的部长周希睿,这是新闻部部长刘佳,至于帅哥陈辰,则是我们宣传部的梁柱。”
韦覃一一握手:“兴会兴会。”这才亲自领着他们一行往里走。
一路笑个不停。将小会议室中其他人作了介绍。A大摇滚乐队队长,其他学校的代表,以及赞助商在本区的销售经理。人倒是不少,不过似乎会长亲自来的,就他一个。快速扫眼全场,那个经理派发名片,陶韬双手接过,细细看了,念出头衔:“原来是谭经理,真是青年才俊。”
谭经理也笑:“跟你们比,我就是脱离时代潮流的出土文物。”
陶韬摇头道:“听韦会长说,这个项目能得贵公司支持,多亏经理美言。”
谭经理连连摆手:“那还不得老板点头?是老板英明神武才对。”
也就都笑了。韦覃没和大家说几句话,有个干事就进来了。附耳低语几句,他就起身叫公关部部长来陪着,说有些事情非得自己去处理,千道歉万道歉走了。
陶韬只是笑,不置一词。谭经理有些不悦,拉下脸来。
陶韬轻笑:“毕竟是个大型活动,很多环节都要操心。学生怎麽能和您这样的大公司相比,会长其实和普通干事一样,需要亲历亲为。这样肯踏踏实实做事的会长也不多了,贵公司不也是看重A大严谨的学风作风,才与他们合作的麽?何况会长亲自上阵,可见十分重视。”
谭经理眯眯眼睛:“陶会长这麽帮忙,真是高风亮节。”
陶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接招:“哪儿啊。都是学生会的,不过同病相怜。”
也就转移话题到音乐上,气氛热烈起来。A大公关部的部长借倒水的机会,轻声向陶韬致谢,陶韬对公关部部长点头笑笑,叫他别在意。
李铭夏听完部长的安排,只想睡觉。现在是十点四十,接着是去看按乐队为单位安排的宿舍,将行礼放下后吃午饭。两点半到外场区准备,下午三点,外场演出正式开始。三个乐队使用一个外场,一个乐队有三十分钟表演时间,可以表演原创曲目,也可以翻唱,中途有十分钟换场准备时段。李铭夏抽到三号场最后一个乐队,暗自估算时间,差不多到下午五点左右结束,而晚上的集中表演是六点开始,晚上的表演就必须是原创曲目,参与这次音乐节的评比,时间一时显得有些紧张。
李铭春看看他:“你不是忘词了吧?这可是你写的啊。”
李铭夏哭笑不得,突然觉得有这个姐姐在,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在意。也就轻松起来,决定下午先去看看别的乐队表演。
心里在想,也许能遇上陶韬。却又转念一想,就算陶韬不应酬那些人,也是窝在住处休息,或是处理其他事情,不由有些丧气。
吃过饭,李铭春和其他乐队成员先去看三号场地位置,以及晚上舞台的效果。李铭夏懒得动弹,躺在安排的宿舍床上,双手叠在头下靠着,想着晚上的唱词,想着编曲新改的地方,想着…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