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闲潭梦落花————梨花烟雨
梨花烟雨  发于:2009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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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持看了那方子一眼,不由勃然大怒道:“你这庸医,就这样简单处理伤口,我也会,况这方子几位药材,根本不全,若我开还比你强些。你在我眼前打这马虎眼,你也不问问我是谁?”

其中一个家丁便昂首挺胸的道:“不长眼的东西,这是京城里的小王爷,天下兵马大元帅,你认清楚了。”他话一说完,那大夫已吓得坐在了地上。
好在素寒烟已醒了过来,忙道:“他小地方人,你们别这样吓他。”又对轩辕持道:“你又犯了老毛病,时不时总爱拿名号吓人,何苦做出这副恶霸嘴脸,这麽个小村子,有大夫就已是很不错了,况且又到哪里去找这样全的药材。左右我也不是身娇肉贵的人,药虽不全,许吃下去就好了也说不定。”

那大夫这才敢道:“这位公子说的不错,这里原没大夫,小的也是抵不住村人央求,到镇上去粗学了几手歧黄之术,不过为村人看个小病,也方便他们,真有大毛病,我们都是过河到镇上去看的。这药材不过就是本地有的采了几种,就是置办多了,也没有用啊。还望小王爷体谅小民学艺不精,这……这实实是没办法。”

轩辕持此时也没了法子,忽听村人奔跑呼喊道:“河决了堤了。决了堤了。”素寒烟奇怪,对那大夫道:“你们村人为何不躲避呢?”
大夫道:“我们这边的堤本就筑的比那边高出许多,再者离河也远,因此不妨事,等看著水再涨上来,避也不迟。”
素寒烟道:“你们这样做忒不地道,这一来,那水尽数进了那村子,他们受害岂不更大?”
大夫叹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也不关我们事,我们两个村子虽只一河之隔,却是两个县,当初洪水泛滥,上面拨下筑堤的银子本是一般多。好在我们这县太爷清廉,分文未贪,真工实料的筑了堤,他们那……唉,不说也罢。”说完又摇头叹息不已。

素寒烟已明白了,又看向轩辕持气道:“这都是你们这些王室子弟带出的好官。只顾著自己享乐,哪管百姓死活。”
轩辕持咕哝道:“这怎麽又算到了我头上。”一边赶紧劝:“好了,身子还是这样,你就为这些瞎事操心,那伤越发不得好了。你放心,那县太爷昏庸不是吗?我记著回京後把他革了乌纱也就完了。”又无奈命个家丁去跟大夫拿药。

余下家丁不由都面面相觑,心道:乖乖,怎的几天功夫,少爷是哪根儿筋不对了,竟对这素管家言听计从起来。若说只为弄上手,却也太温柔体贴了,从未看少爷对谁这样,当初红颜姑娘是花魁时,别人都恨不得跪在她脚底下奉承,唯独少爷不见怎样就得手了。今日却是怎麽了?看那奋不顾身跳下河的当儿,竟似动了真情似的。

那两人哪知到家丁们心中所想。素寒烟说了一会儿话,只觉头重脚轻起来,满眼金星乱冒,轩辕持忙扶著他躺下,看他一个身子抖的筛糠似的,又命多拿被来。
乡下地方,有钱也没处买东西去,轩辕持没法,只好让主人家烧了一碗姜汁,又命他把院里那只老母鸡杀了做汤。主人家哭诉道:“公子爷,这只母鸡是我们全家的指望,等著它下蛋换几个钱呢。”

轩辕持心烦,又怕被素寒烟听到受数落,便道:“那好,你随便弄点腊肉什麽的,我多多给你银子就是。”
主人家道:“腊肉什麽的原本也有,可因今年庄上欠收,给轩辕王府的贡比往年少了许多,庄头儿便把鸡鸭还有腊肉什麽的全征走了,此时却让我到哪里寻这东西,慢说我,整个村子也未必寻的来。”原来这主人家在大夫来的时候回避出去,并不知道这华服公子便是他的东家。

轩辕持此时方亲眼目睹这苛捐杂税所带给百姓们的苦难,想起素寒烟曾说过的话,也觉自己平日所为太奢华了。如今倒想一分不收这庄子上的,好有东西来给素寒烟进补,只是也已晚了。不由得悔不当初。

想了一想,他忽然起身对众家丁道:“你们在这里好好看著,我去河下游那个小树林子里打几样野味。这额上的湿巾勤换著些,回来我若发现不轻反重,必定重重责罚。”说完一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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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果打回几只野鸡黄兔之类,轩辕持命主人家下厨做了,过来看视素寒烟,见他睡了,摸了一把身上,竟比先前又热了。心道要遭,这一伤风再加上那伤口,只怕这热不是那麽容易退的。见他睡梦中尤辗转反侧,心中不由得也隐隐泛疼起来。

到掌灯时分,素寒烟面上就如火烧一般,轩辕持叫他起来喝汤,也只勉强进了几口。後又把那药喝了,方又睡下,轩辕持见他比先安稳些,自己也觉不似先前那般焦躁了。

当下他就留在这屋里照顾素寒烟,余下家丁们到了下屋一个大通铺上去睡。轩辕持便後悔没带两个丫头来,那些家丁粗手粗脚哪会服侍,自己少不得辛苦一些,服侍素寒烟喝水冷敷,色色都想得周到。素寒烟每每清醒,见他形容劳顿,却不肯歇息。他本来厌极了轩辕持,只觉他所作所为实在为自己所不齿,只是如今看这光景,心中却又不由得感激。

好容易熬到半夜,素寒烟又发冷起来,盖了三床被子也无济於事,更压的呼吸艰难,轩辕持急得没法,耳边听著素寒烟不住呻吟,看著他一个瘦弱身子就如风中落叶般抖个不停。他又急又痛。忽然想起往年作战时遇到大风雪天气,士兵们都和马儿依偎而睡用来保暖。此时虽没有马,但自己身强体壮,想来也不比那些马儿差太多。

他本来一心想著这一路上怎麽把素寒烟弄上手,只是此时却犹豫起来,也不知自己心里怎麽想的,衣服脱了半天,都快冻僵了方不得不爬进被窝里捂了一捂,这才解了素寒烟衣服,还叫醒他道:“那个……寒烟……我……我可不是意图不轨……只是你冷的……冷的厉害。寒烟……你让……不让我这样帮你取暖?”

素寒烟此时烧的昏昏沈沈,哪能听得清他说的什麽,只觉像是一个大暖炉般的东西贴近了自己,当下立时凑了上去。
那滑腻肌肤一经挨身,轩辕持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所有感觉都失去了似的,待回过神来,素寒烟已攀著他再度入睡。两人肌肤相贴,那轩辕持本就是风流公子,哪里受的了这种刺激,胯下话儿早高高竖起。若依他平时的性子,此时早就云雨一番了,哪管他人死活。可不知为什麽,这边看著素寒烟那豔若桃李的脸庞,就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恨的一掌拍向那话儿,轻叱道:“没用东西,还不快给我下去呢,在这里丢人现眼。”只是那东西如何肯消。

如此一夜无眠,轩辕持平生没受过这种罪,实在煎熬的难受时,就想去冲冷水,又怕素寒烟没了自己这暖炉,病情再加重。好在自己虽受折磨,那吓人的热度却在自己的照料下渐渐退了下去。

不觉已到五更,天边已露出几抹鱼肚白,刚松了口气,忽闻素寒烟满足的呢喃了一声,大腿无意识的在他腿上蹭了几蹭。轩辕持只觉如久旱逢甘霖般,从下腹升起一大股让人颤栗的快感。将他什麽意识都掏空了。等醒过来,那话儿已自泄了。只是仍抬头挺胸,不肯稍歇。

轩辕持这一惊非同小可,素寒烟向来爱洁,又原本就不屑自己,如今若让他知晓,只怕自己当场就能被他杀了。忙忙下床寻找湿巾,胡乱穿上衣服。待回转身来,只见素寒烟已睁开眼睛,看著他笑道:“是你昨晚照顾了我一夜吗?多谢了。”

轩辕持只觉心里一凉,复又见素寒烟不像发现真相的样子,方稍稍放了心,强自镇定道:“你昨晚烧了一夜,现在可觉得强些了吗?”
素寒烟点头道:“觉著好了很多,头不像那麽昏。就是身上还难受,腿上也不知什麽东西粘在那里,怪腻人的。”说完就要掀开被子查看。
轩辕持吓的连忙按住他,见素寒烟奇怪望向自己,他尴尬笑道:“你刚好,别起来,身上的想来是出了汗,粘腻的难受,我帮你擦了就好了。”
素寒烟的脸腾的一下烧红起来,薄面带怒道:“你……你怎的除了我衣服?”
轩辕持见他发怒,手脚都不知放哪儿了,急急解释道:“那个……昨晚你……你发烧烧的厉害,又老出汗,我不得已才给你擦身的。并非有意为之。”他却并不敢说自己抱著他过了一夜。

素寒烟这才缓和了脸色,带著歉意道:“原来如此,我错怪你了。看你形容憔悴,昨夜想是一宿没睡吧。”
轩辕持一心只要湮灭证据,闻言只胡乱“唔唔”的答应著。掀开被子就拿湿巾去擦那白色污迹,忽听素寒烟“咦”了一声,疑惑道:“轩辕,这白色的是什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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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持身子一下子僵在了那儿,脑子中仿佛有根弦“蹦”的一声断了,手举在那里也不知动作。好在他实乃花丛老手,呆了约有几秒锺,忙陪著笑道:“没什麽,想是我昨晚不小心擦上去的乳酪,洗干净也就是了。”说完便使劲的擦拭起来。

素寒烟却不太信,疑惑道:“乳酪?乡下地方怎会有乳酪这种东西?况还是湿的,再说我也没闻著乳酪味儿啊?”
轩辕持暗叫要命,这个时候偏这样认真起来,少不得胡乱应道:“那乳酪是我带过来的,昨晚在你腿上,那温度又高,就溶了。乡下屋子什麽味道没有,你若能闻出乳酪味儿来,还成了狗鼻子呢。”他这番理由著实牵强已极,所幸素寒烟也没有再追究。

如此反复烧了两日,那烧总算渐渐的都退下去了。轩辕持倒瘦了一圈。素寒烟心里感激他,却又隐隐觉得除了感激,似乎还有点别的。其实那一晚轩辕赤裸抱著自己,他是有些印象的。只是脑袋昏昏沈沈,身上又冷的厉害,因此无力拒绝罢了。後来他见轩辕持不提起,自己也乐得把这件忘了。毕竟20多年来,一向冷淡的自己从来没被人这样抱过。但是,那份火热的触感,那结实的胸膛所带给他的安心感觉,却不知为何,就像生了根似的在自己脑海里,任他如何想忘也忘不了。

从他知道自己的使命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这一生只有自己和自己做伴,也因此养成了他冷淡自若的性子,不曾给别人温柔的希望,也不接受别人给自己的温柔,20年的岁月,他就这样一个人走过来,这已成了他的信念,忽然一夜间,这信念就被打破了,依赖,体贴,温情,这种种美好的滋味,让他再也不能心如止水,最让他惊惶的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他向来不屑的纨!子弟──轩辕持所给他的。也因此就更加让他害怕。

伤口慢慢的愈合,心中的挣扎却越来越大。他细细观察,轩辕持这几天似乎也有了改变,他不再油嘴滑舌的调戏自己,甚至有的时候,他在躲著自己,这令素寒烟赶到放心,却不知心底的那一丝失落又所为何来。

眼看著这天终於放晴了,素寒烟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轩辕持便说该上路了。特意拿出一百两银票答谢主人家。在他来说这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可不知为何,这次却做的自然。也不知是自己良心发现还是为了讨素寒烟欢心。唯一知道的是,这两种答案自己都不喜欢。

那农户何曾见过这样银票,一时间呆住了,复又不住的磕头作揖,待抬起头来,这位“大善人”早已去的远了。他们还以为是在梦中呢。
想那众家丁,在轩辕持手底下久了,哪个不会察言观色,因此不用彼此宣扬,心下也都明白,这向来无法无天的主子必是和素管家发生了什麽事,否则气氛因何如此微妙。只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若说两人吵起来了,但少爷又对素管家照料有加,素管家好像也是欣然接受。若说是少爷将这绝色美人弄上了手,两人之间却不见情思缠绵,倒有大半日是不说话的。宛如怨家一样。

再往西走了十几日,终於到了那片大庄子。庄头早接到信说轩辕持亲来收贡,只吓得胆战心惊,率领附近庄民老早就跪在大道上迎接。见他们前来,话未说,先老泪纵横起来。暗想:这主子向来冷酷无情,怎会体谅我们庄户人难处,这关必不能好过了。

轩辕持见他这样,先命人扶他起来,方笑道:“怎的,你老儿见我亲自来要贡,自己惭愧,所以哭起来了麽?实告诉了你,哭也没用。看回头我怎麽收拾……”话未完,早被素寒烟狠狠瞪了一眼,登时把下半截话吞了回去。

那庄头本姓姜,是个最老实不过的人,听轩辕持如此说,就当真了,浑不知这回有个向著自己这面的菩萨前来。还哽咽著道:“老奴是惭愧,还要主子亲自车马劳顿前来。只是今年……”说完叹了一声道:“主子先请去用饭吧,完了再看看我们这儿的情况,也就知道老奴说的都是实话了。”说完和众人一起,让著他们来到族中的祠堂偏厅。早已有人备好了满满一桌菜在那里。轩辕持也不谦逊,在首座上坐了。倒是素寒烟礼让了一番,方和姜庄头分别在他左右下手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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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寒烟见菜肴丰盛,不由微叹道:“随便做几样也就是了,这里既然屡屡遭灾,百姓们哪过的好?却又破费来招待我们。这一餐不知是大家几日的花用呢。”
姜庄头道:“公子说的老奴更惭愧了,不过是些乡下东西凑合著,哪有甚麽好的,论理,主子过来弄这样饭菜,是老奴该死,若不是年成实在太差,这样饭菜断拿不出手来。只是如今也只有请主子将就著用点了。”

素寒烟见他面色惶恐,知他心中定忐忑之极,不待轩辕持说话,便抢著道:“老伯说哪里话来,这就很好了,在王府的时候,我也不许他吃这麽多菜,吃不了白白的糟蹋了。”

那庄头一愣,听素寒烟说话口气,竟像是凌驾於轩辕持之上,但这年轻公子却又偏偏不是老王爷。他自己猜了一猜,方笑道:“恕老奴年岁大了,没看真,竟没认出夫人的身份,还望夫人见谅。夫人这麽说,老奴就放心了。”

素寒烟先是一愣,後来寻思过他的话味儿来,不由玉面一红,自己本想消了这老庄头的不安,谁知那语气竟让他误会了。忙澄清道:“老伯莫要误会,我只是王府里的管家而已。”又看向轩辕持,直向他使眼色,轩辕持这才嘻嘻笑道:“你这老儿胡乱说话,素管家这样天仙一般的人儿,哪能看得上我这凡夫俗子,我倒有心想娶,就怕只是妄想,若去提亲,也只是讨个没脸罢了。”

素寒烟气的怔在了那里,轩辕持这一路上不和他调笑,他还以为这公子哥儿终於收了纨!心思,哪知当著这许多人面,他又说出这样不正经话来,面上却不好发作,只淡淡道:“喝了两杯,又胡说起来了。”

“哪是胡说,我是认真的呢,又只怕你不信。”轩辕持一边说,一边拿眼偷觑素寒烟的反应,却见他与平常并无二样,心中不由得失望之极,也不再多言,只和姜庄头说些帐目收成等话。

那庄头看素寒烟泰然自若的样子,心中不由暗赞这管家真好修养,波澜不兴的。就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也让人看不出他有七情六欲。却不知素寒烟心中正是波涛汹涌,难以自控。细思轩辕持说话,倒有七分是真的似的。但自己如何肯去相信。

用过饭,轩辕持说一路上累了,便要歇午觉,素寒烟也觉身子劳乏,就和他一起歇了,一张通铺大炕,他两人倒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彼此暗怀心思,直辗转了一个时辰,方才睡下。

待醒来时,夕阳已挂在天边。轩辕持早已去和姜庄头清算年终帐目了,素寒烟忙忙起身,见炕边的小桌上放著一盖碗参汤,便知道是轩辕持预备下给自己饮的。因寻思道:“他倒是越来越会体贴了,只不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一边喝了,便往前屋来。

就听轩辕持的声音道:“照你这麽说,确实凄惨,只是我来了一顿,半点东西都带不回去,怎见我父亲和府里众人,传出去也让人笑话。”
姜庄头忙道:“哪敢让主子空跑一趟,已吩咐人挨家征集了一些东西。薄的很,只求主子体谅庄户人家的难处,不嫌简陋。”说完递上一张礼单,轩辕持只随便扫了一眼,笑道:“我竟是为这点子东西来的,连车马费尚不够呢。你是老人了,怎麽也把我当作那没见天的土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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