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做了什么事让他弄出这种表情,好像把剩饭扣在他脸上似的,呵呵——
心里正笑,一只手忽的扳正我的脸,低沉如黑天鹅绒般的声音略带冷洌的响起,“你不知道我在讲话吗?”
当然知道,我又不是聋子。不过未规定听讲演的同时不可以看东西吧?
这话到是不能出口。
我以为他会继续吼我,没成想,他竟沉沉笑起,再抬眼,比变天还快的迎上一张相当引人的玩味笑脸,双臂互缚,斜眼瞥着我,“那么,你到说说看,我都讲了什么?”
嗯,样子颇俱风情,我应该给一个超级帅哥面子,于是背经般轻念道,“分配住室,我是二楼右三间。午后三时考试,一为相貌,二为智力,三为体格。考试不合格者,回归出处……”
“哦?看不出,记性蛮好的,呵呵……那么,下午我期待你的表现”
转身宣布散会,与那人一起上了楼。
众位标致帅哥气质高雅的迈着步子各自去自己的房间。我也相当的累,辗转的旅途令我的胸口发闷,头一阵阵昏沉。
拖着步子挪到房间,意外的发现居然是一人一间。真好,我一向好静,不喜与他人共室,就连从前在孤儿院也是独自住在一间偏刹破屋。
一下子倒在床上,迅速入梦。
再一觉醒来,发觉床前竟站着一排三人。
动动手,挂着掉瓶。
岑亦,那个男人,还有不知名的白大褂,估且可称为医生。
眨眨眼睛,略动下四肢,有些酸痛。这英国郊区的气候有些潮湿,我是最受不了这个的。
“醒了?”
无用的话,睁着眼睛还能是睡着?口上不能造次,就略略眨了眨眼睛,虚弱到不是装出来的。
“醒了就好”岑亦转向那人道,“子卫,把这小子带下去,顺便告诉他迟到会怎样。”言毕转身就走。
那被唤做子卫的挑着眉看看我,浅笑,“看吧,五岁的身子这下可害了你,一会儿大概有你好看的了。”边说边一把捞起我的身子,手下力道却是不轻。
一下吃痛,尽数咽进肚里。不是装强,是不习惯表现。
那位看似还算温柔的医生笑笑说,“子卫,下手轻些,不过是个孩子。”
“肖然,这小子没准比你还精哦。”
被推搡在大厅角落,我瞄了眼巨大的座钟,三点四十分。看样子,我难逃一劫。
不过岑亦到是没有马上发表对我的处罚,与子卫一共坐进真皮沙发。
考试已然开始。
一试,凭相貌。
哎?评审竟是那肖然,此时已脱去白褂,露出里面夜黑的衣裤,略显纤瘦,风情竟若风中拂柳,浅浅笑容不离唇边,好个潇洒之人!
只是做这品人的工作有些俗套。
被叫到名字的,依次上前,然后由肖然来评定相貌的档次。
我不禁失笑,这岑亦领养个孩子还要挑肥捡瘦的。以我的长相,估计一试就可以回家了,虽然我很不想回那个破落的地方。有的选择,我宁可回流水潺潺的江南小镇,既使那里藏着些不快的回忆……
恍惚间肖然已叫了我三次,最后一次入耳了。
我回过神,轻轻的走上前。
不轻也不行,我现在脚步实在是虚浮的很,不小心许是就腾云驾雾而去。
“请抬起头”很温柔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
于是我也难得扮回顺从。
听到身后啧啧的声音,到是无所谓,土豆跟高贵的进口桃子本就没得比。莫名的来到这里可能是买东西的人随手拿错了。
低头仔细记录好,肖然抬头轻声道,“可以了,下一个”顿了一顿,道,“风千亚琪”
好奇怪的姓,心里想着,我退下去。
一人上前,后面又是一片轰然,不是啧啧倒彩,是众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擦身间,黑色的发拂过我的脸颊,我弄弄鼻子,一侧身,窥见了那绝世丽容。
清水出芙蓉,粉黛无颜色。
有着异族风情的粟色柔顺短发下,如工笔描绘般纤长眉宇,萦萦双瞳,挺秀的小鼻子下,微咬下唇的贝齿。。。即使没什么表情也让人觉得顾盼生辉。
见到这人,只有一个反应,惊艳。
他慢慢上前,踩着如王子般的优雅步子。到底是绝代佳人,连走个路都美不胜收。
相形之下,众色尽失,人群里开始隐隐发出或叹气,或啧啧不屑的嫉妒声音。
“果然如其……”肖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纸,大概是那风千亚琪的简介,低声轻道,“法国王室血统,到底是高贵俊美……”
法国王室的孩子都流落成孤儿了?什么世道啊。
这么看来我还好,怎样也算高升一步,这千风亚琪不知此时站在这里被人品头论足又做何想,大概心里很不是味吧,不过看面相还好,没有一丝的窘迫。高贵到底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许是这时让他坐在街边牛肉面摊他也会优雅的像在吃法国大餐……瞧我都在想些什么。。。。
轻甩下头,瞥向岑亦与子卫,果然,二人都定定的看向这边。
暗暗挑眉,心下吹了个口哨,原来美丽真是所有人心之向往,任岑亦与子卫这般人物不也是看怔了眼?
肖然并没让这超炫人物在公众面前比别人多亮相,照例记录下来温柔一笑,又唤下一个。
心里还在瞎想,眼一抬,洛凌都已被叫到前面。一路有这人吵闹,到也算解解无聊,虽然我很少与他搭语,他都是自顾在说,却过也乐在其中。初入这古堡还非常兴奋的感叹了一番,凌洛是个活泼又吃的开的人,不似我这样木枘,转眼间就和一群男孩说笑起来。我也难得享受轻闲。
这时候到像转了性一般,竟出奇的恬静大方,嘴角弯成完美的弧度,挺的直直的身板,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也是整整齐齐,把自己打点的很干净。而我则连澡也没洗一个,灰头土脸。
“洛凌?”肖然显出更大的温柔笑容,看样子对苦寒出身的孩子大有好感。
“是!”洛凌清亮干脆的答到。
肖然却突然回头疑惑的看向岑亦,二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唉,顾做神秘。
回过头来,肖然轻道,“陕北来的啊……漠北高原,驭风驰骋……”
怎么我一点也没发现那种荒凉的地方有这么诗意?风到是有,不过是伴着淘天黄沙。眼前显出一番景像,纤细的肖然骑着高头大马潇洒的狂奔在狂风漫沙中……呃……东摇西晃……
“闫非?”
……
“闫非??”
………………
啪!一把掌把我打回到现实,猛的抬头,子卫瞪着眼睛站在我面前,身后是气定神闲的岑亦,所谓气定神闲大概是找到了整我的方法,我心里哀叹,我不过一个土豆,干嘛这么注意我。
揉了揉脸颊,真痛,其实我特别怕痛……
拉过子卫,肖然轻呼道,“卫你下手轻一些啊,人家是小孩呢!”说罢抚过我的脸蛋问,“痛不痛?”
还好,我摇摇头。
“那快去考试吧!”哦对,还要考试呢,原来我神游几分钟,世上已千年啊,这么快面试就结束了。
我以为会吟诗做对。
我以为会谈古评今。
我以为再不济也会来个智力测验。
必竟虽年纪小,这群孩子却明显非池中物。
拿着手中的卷子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不过是张薄纸。然后凝神开始算写几题能刚刚及格。
慢慢磨蹭着,一笔一划的把字写的歪歪扭扭,轻瞥过半数的人交了卷子,便也收笔将试卷上交。
岑亦子卫肖然一张张的看着,突然见子卫狠一皱眉。
心下了然,呵,原来这笔迹这么不能见人,真成功。
一张卷子被厌恶的递给岑亦,后者接过一看,优美的眉锋陡然骤起,拍的一声把卷子按在桌上说道,“闫非,你过来。”
都这么生气了还保持平静的声音,好定力!
我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抬头看着他。
“你耍我?”冷然的声音。
“不敢”我也淡淡的答。
“那你这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过来看!”抓过我的领口,指着我的试卷低呼,“你这字连狗都不如!”
余光扫了眼别人写的,或风流,或洒脱,哪里像小孩子的字体?我比不上是自然的。
见我目光呆滞,他手下一松,坐回沙发中,低声道,“罢了,本来你也不成气……”
那干嘛收养我?果然是买高档货时捡错了东西。
“算了算了,都到外面集合,三试开始!”子卫不耐奈的说。
大群人又呼呼拉拉的聚集在古堡外。
“大家听好,三试是测试你们的体格,所有人按着花旁的路绕着这里跑三圈,有人有问题吗?”
所有人齐呼没问题,情绪激昂就差振臂高呼。声音很大,我却没附和,不是我装酷,是因我有问题,相当的有问题。
不要说三圈,二百米我都跑不下来,目测了一下,绕着古堡跑三圈?怎么也有个三四千米吧……
“闫非!”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你跑五圈!”怎么我觉得这声音还有点幸灾乐祸?
“哦。”
似乎没想到我只是哦了一下,子卫带疑的问,“你能跑五圈?”
“哦。”不是你让我跑的嘛,不跑怎么行。
“好好,我到要看看你怎么爬回来!”
一旁的肖然瞪大眼睛,“卫!闫非这么虚弱怎么可能跑五圈?你上回不过跑了四……”被子卫眼神一横,马上收声,想必是什么丢人的事吧,呵呵——
后背被一推,趔趄一下,只见所有人都早早跑了出去,没办法,跟着跑吧。
果不其然,五六十米还正常前进。
过了百米开始心慌气短。
一百六十一……六十二……一百八……
过了二百米我扑嗵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肺部还是憋的难受。还好没有昏过去,使出全身的力气,爬起来,摇摇晃晃的继续向前。
“他……没关系吧,看着好像要死了一样……”
“我想……还是算了吧,亦?”
“呃……是啊,这孩子身子确实不大好……”
“唉呀,怎么这就摔倒啦!?”
肖然子卫不停的叨念,那人确不了声,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摔倒,爬起来,再摔倒,小小的手紧紧的抓着胸口,腊黄的脸颊上泛起薄薄一层汗……
还真是坚强啊,到现在没有昏倒,奇迹。
大部分人已跑完,我却连一圈还没跑到,又一下狠狠的倒地后,我做出一个决定。
起身,向回走,步履蹒跚。
“你怎么回来啦!?”
我慢慢的滑向地面,“跑不动。”
“你不是说你行吗?”
被玩弄到这份上,我也升起一丝火气,不禁抬头一瞥,“我只是应声,并没有说我行。”
子卫气结,“你!……”
更大的火气被岑亦轻轻一句话打住,“既然跑不了,站着总可以吧?”看了看我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样子,慢慢道,“你今天,就站在这里好了,站到我认为你跑完了全程为止。”
这个人是不是章鱼转世?怎么这么黑心呐……我开始想念陕北的大风,石子般的沙,总是欺负我的孤儿院同学。总之哪一样都比这看似的天堂好上可止万倍?
黑心的家伙又冷冰冰的扔下了句:“你不是喜欢想事情吗?好好想吧。”
是啊,这下子我可真要好好想想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岑亦还真是无情,直到入夜,竟真的不管我。
远处传来海水拍岸的声音,这古堡竟是靠海的。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晚上会潮湿的像泡在水里。我动动身子,哪里都痛,四岁的落下的病隐隐发作,肿胀酸楚。
我记得,那年冬天非常的冷,那时我与阿姨表兄住在东北,天寒地冻的地方。雪花纷飞,甚是好看,我们却无心赏景,全心全力的对付着从心里发出的寒意。唯一的棉衣当然是披在表兄身上。租住的房子四处漏风,我瑟缩在角落里眼巴巴的盯着表兄身上的棉衣,偶尔对上阿姨比冰雪更冷的眼神,便赶紧低下头。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他们如此的憎恨我,只是在每个怨咒的夜里惊醒时,耳边还嗡响着各种声音,说着同一句话,你这个煞星,煞星,煞星………………
是的,我克死了父母,克死了阿姨和表兄,彻彻底底的剩下一个人。
抱住膝,仰躺在地上,鼻边飘着百合的雅致香气,定定的看着满天繁星皎月。
如果不是想起恼人往事。
如果不是周身难奈的疼痛。
这般良辰美景,我是不是该配上首水调歌头?沉吟一句………
但愿人常久……千里共婵娟……
唇边咸咸的,原来我还记得如何落泪。。。
再醒来,每块骨头都像要搬家般叫嚣,眼睛还睁不开,就听见一把温柔的声音,不是肖然还有谁?
“都三天了,这孩子还未醒,亦,这样有些过份吧?”
“没事,他命大,一时半刻死不了。”混着轻佻的笑声,额头被轻轻掸了一下,这个讨厌鬼啊……嘴真是坏。
掸上额头的那只指头并没拿走,反而顺着眼睛,鼻梁滑了下来,溜到我的嘴边。
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迅速张嘴一口叨住。我使劲……要是敢咬断就好了,可惜没那个魄力。
岑亦低呼一声,另一只捏住我的下颌,我认命的睁开眼睛等着他再让我去跑圈或是赏月。
没有大呼小叫,没有拳头棍棒,迎接我的是挂着魅惑笑容的脸,一双晶闪诱人的眼睛,黑白分明,黑多白少,黑睫白光……不是白光是精光,像探照灯一样把我从头照到脚。
我有哪里不对吗?想抬起手摸摸,却一点力也使不上。
“不用动了”他按住我,“你已经睡了三天,我以为你会就这么睡死了呢。”他又换成那种嘲弄,低声说“原来不是兔子,是小野猫。”
什么又兔子又猫的,这个男人……
看来,我在这地方待了一天就躺了三天,如此算来,我可能未成年就先瘫痪了。
下颌一痛,岑亦手下定是用力了,我只好回魂来,听临吩咐。
“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梦游症??还是总也睡不够???怎么总是魂飞西天似的?”
这叫什么话,“没有,我很正常。现在,我想吃饭,可以吗?”好像有四天没吃饭了,多少都有点饿。
一直未说话的肖然轻轻拨开那只铁爪,笑道,“好了好了,亦你去忙吧,小非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了。”又转向我,“这就叫人拿点清粥来。”
小非?现在的人真是自来熟。不过肖然本身就很让人想亲近,叫就叫罢。
正在这时,门被轻轻敲了敲,然后探进一个人来。一看,原来是洛凌。
不过,这人怎么弄出一付羞涩的模样?微低头,脸颊略绯,站在门口小声说,“岑大哥,肖老师,我……来看看非非。”
肖老师?
岑亦刚微皱眉肖然忙说道,“没关系,不必拘谨,洛凌有吃午饭吗?小非刚醒来,你们一起吃吧。”看到我不解又道,“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老师。”言罢一笑。
怎么这样我都没被赶出去????
“别瞎动心思了!留着你的脑袋也塞满吃的吧,瘦的跟恶鬼似的,呵。”低低放下几句,岑亦拂袖,肖然也无奈笑了笑,随后出去。
低气压一消失,我觉得困意又上来了。
怎奈有只喜鹊在耳边叫起没完,“非非!你没事了吧??哎呀!你不知道啊,隔天早上你睡在花丛旁的一个小水坑里人事不醒呢!”刚才那个温柔婉约的模样哪里还有,莫非我病到眼睛坏掉?
未等我再次入梦,饭菜却已送来。
一闻饭香,才发现自己果然好饿,刚才还颤颤微微的手也拿得住碗了。便舀了一勺粥入嘴细细的嚼着。
半天却未闻一向呱噪的洛凌说一句话,抬眼一瞧,只见他直勾勾的盯着我瞧。
“干嘛?”我摸摸脸,没有饭粒。
他怔怔的道,“非非……怎么从没发现,你的眼睛……这般好看……”
什么跟什么,抬手拭脸,哪里都和往常一样,不过在昏迷的时候似乎沐浴过,周身到是清爽,土豆却还是土豆啊,淡道,“洛凌,不要学外国人的别扭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