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牛奶瓶子被抽走,还在发呆的韩夕被轻轻按在沙发上,海擒道,“累了就回房睡一下,过会儿叫你开饭。”
回过神来,韩夕靠进沙发深处说,“我不累,没关系的,哪有那么娇气。”其实五个钟头的跋涉的确让他有了倦意。
海擒笑着脱掉外衫,简约的黑裤白衣竟将此人装点的相当超然。韩夕想着,自己当年不知是看走了眼还是伯乐,怎么会觉得这人相貌平凡?而这个人却又时时刻刻的吸引着自己。
“那你看会电视,我去做饭。”
“哦?你做饭?那还能吃呀……”凭空想像拿着枪潇洒的叶海擒手里拎着锅铲的样子,韩夕又笑了。
对美人的免疫海擒还是有的,必竟身边相处多年的闫非也是相当的漂亮,而这时韩夕不经意的一笑还是像闪电一样击在他心里。这样美丽的男孩子生下来就是鼓惑人心的,却偏偏生就一付病弱的身体,想到这,海擒又有些悲哀了,甚至有种冲动想要抛开所有不顾一切,然而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带着怜惜的揉揉韩夕的头发,不知从何时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看着韩夕漂亮的小小脸蛋掩在凌乱的发中,海擒便会想笑。
不满的开口,韩夕轻声嚷嚷,“干嘛,头发都乱了。你还没说呢,你怎么会做饭啊?”
挽了挽袖口,看来今天一定要露一手给这位小少爷瞧瞧了,“没关系,拉肚子你可以向我索赔。”
呵,这人难得的幽默,韩夕耸起秀气的两道眉毛道,“那你可赔不起,这样吧,你要是做的不好吃,就罚你一个月洗地板!”
“如果好吃呢?”
“如果好吃啊……那就许你从今往后给我做饭吃吧!”
果然是个聪明的人,怎么的都是他占便宜,呵呵,还真是……可爱……
两人正相互打趣,一团白色的小东西从楼上蹿了下来,蹦蹦跳跳的跃上沙发,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韩夕。
韩夕也跪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小白狗。于是,一人一狗四只黑白分明的大眼互相瞧着,其可爱程度不亚于漫画人物。
海擒一边乐一边把小白狗丢进韩夕怀里,“很可爱,对吗?”
“嗯嗯……”总觉得眼熟,在哪里见过呢……啊!想起来了!韩夕灵光一现却瞬间笑意僵在脸上,“是小宁的吧……我记得它好像是叫小白,小宁很喜欢的狗……”
看到韩夕的大眼睛左右闪躲何其不自在,海擒静静在走过来蹲在他面前道,“你在逃避吗?韩夕。”
“不……”
“那么你是在内疚?”
“或许……是吧。”轻轻抬起头,对着眼前人的眼睛,韩夕柔声道,“叶海擒,我们这算不算背叛?”
执起他的手,海擒道,“为什么这样说。”
“可是……我总觉得好像是我把小宁从你心中挤了出去,我不喜欢这样。”
沉静了半晌,那人站起身子坐在旁边把韩夕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喃语着,“傻瓜……你这个傻瓜……怎么会呢……那么好的孩子,我们从来没想过让他真正的离开这个世界啊…………他会永久的活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那便是他来过这个世界唯一的证明……”
听着这话,韩夕觉得自己的眼睛蒙上了雾水,把头深深的埋在他胸口,轻轻抽咽着,“可是…………可是…………”
“韩夕……活着的人活的快乐,那么天上的人也会安心,我们并没有对不起谁,你不必自责。”顿了一顿,又道,“当初是你开导我要想开些的,怎么你自己偏偏又想不开了呢?”
想着海擒的话也有道理,韩夕攥起拳头打向那人,破涕为笑道,“可是我没有开导你要来招惹我啊!”
海擒心里咯噔一下,愣了愣,躲闪开韩夕笑靥如兰的俏脸。韩夕想想或许是海擒有些不好意思,略用寻问的眼神看了看他,也便不再想下去,红着脸推开他,急忙道,“快去做饭,我都饿了。”转而逗弄那团小雪团去了。
“好,遵命,少爷。”
“啊,对了,刚才说的要算数哦!”
“什么?”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海擒还是装傻。
“你合格了就要天天做饭给我吃,不及格就要洗一个月的地板,怎么样?”纤细的食指顶着海擒的鼻尖,韩夕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道。
握住宛如春葱的手指,海擒飞速在那人的红唇上偷了个吻,“好啊,天天做饭给你吃又有何不可?”
“啊!……你这个自大狂!”一个靠枕飞向正掩上的厨房门。
韩夕心里像灌了蜜一般,搂着小白,出神的想着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困扰自己的心结被他几句言语便点通。那份被压抑太久的爱火终于一下子点燃了,恋爱的感觉烧的心蹦蹦乱跳,这是和彤旭在一起所没有激情,他知道,从前的爱或许只是习惯。
正想着,突然间韩夕觉得一阵心悸,猛的捂住胸口跌倒在沙发上。来了……又来了……为什么让他不能好好的享受这幸福?……他差点忘了,自己是将死的人了,“唔………………”瞬间,韩夕白晰的额头便布满了薄汗。
“韩夕,你在干嘛?”似听到动静,海擒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
强打精神道,“没,没什么。”拼命摸索着放在口袋里的药,却在无意中看到自己的指甲都变成了酱紫色。这是心脏命发作时的症状,而且是非常严重的那种。
好不容易摸到了药,颤抖着咽了下去,韩夕无力的靠在沙发上。半晌后,刚刚缓过来些,他便用袖口擦拭着汗,不想让海擒看出来,韩夕希望自己此生最后的爱情不要时时刻刻被死神笼罩着。
小白惊恐的跳到一边,韩夕虚弱的向它招招手,“过来啊……”半过许久,那小东西才蹭了过来,小脑袋搭在韩夕的腿上。
摸摸小白的头,挤出一线笑容喃喃着,“你可千万别对他说啊……我知道小白最乖了……”
忙了两个钟头,再回到客厅,韩夕伏在沙发上睡着了,而小白也卷在一旁,两团白色的身影浅浅的陷在沙发里,海擒笑着找来薄被盖在他身上,然后坐在一旁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扇一扇的。
待海擒觉得再过会儿菜就冷的没法吃时,他轻轻的拍了拍韩夕,“韩夕,起床了。”
韩夕一向浅眠,因为贫血,晕头转向的坐起身一个不稳便直直向沙发下跌去。还好有身手第一的叶海擒。
没有亲上地板而是撞在一个不算太硬的胸膛上,韩夕还不太能搞清状况,刚刚发病的余震让他十分虚弱,全然无力的靠在海擒身上,揉揉眼睛小声道,“怎么……?”
发现了韩夕的异样,海擒探了探他的额头,冰凉冰凉的,轻转过他的身子,看见那张小脸也是煞白,便皱着眉低声说,“不舒服吗?怎么脸都白了?”
反应过来海擒在说什么,韩夕有点惊慌的拉下额头的手,忙道,“我没事……你知道我身体一向不太好,没什么的……真的……”
“真的没什么?”狐疑的瞧了瞧韩夕。
“真没事啦。”说着韩夕还想跳下沙发来回走来圈给他看,不过被海擒拉住。
“好了好了,准备开饭。”
“啊!这真你做的啊!?”确实不可相信,“你以前学过炒菜?”
那人微笑着夹菜到他碗里,“呵呵,经常一个人,不学着做怎么行。”
虽然好吃,可是韩夕向来吃的少,动了几筷子就不再吃东西了,海擒说,“再多吃点,你很瘦。”
彤旭从来不强迫他吃东西,知道他饭量小也便由着他了,海擒却不让他这样,硬是让韩夕重新拿起筷子。
“我真的吃不下去了嘛……”
“不行,再吃点。”
“真的……”
“很难吃吗?”海擒放下筷子抬头问道。
“不是。”成功的让韩夕住了嘴认命脉的往下咽其实真的相当不错的饭菜,他可以指灯发誓,不是难吃,是他的胃很小。
晚饭要结束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叮咚的门铃声。
小白听到声响摆着尾巴跑了过去,韩夕疑惑的想,会是谁来了?海擒却道,“我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文雅的男人,海擒和他相互生疑的对望着,韩夕见他半天没声响,便走了过来,看清来人,愣住了,那是他的私人医生,古帆。
古帆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名字:“阿夕……。”
“古帆……真的是你!”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了他,这个像哥哥一样的人,韩夕开心地想跑上去却被叶海擒从心后轻轻拉住。
“别用跑的,刚才还不舒服呢。”叶海擒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想到这幅样子看在古帆眼中一定十分地暧昧,韩夕微有些闪躲。低声答了句知道便推开叶海擒走了过去,抱起小白笑着向他说道:“快进来,找我有事吗?我们好久不见了,可要好好聊聊。”
“你怎么瘦了,又没有按时吃药对不对?”古帆的语气中带了丝不悦,“你呀,就是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古帆……”
韩夕柔柔的笑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敛去目光中的责备,换成宠溺看着他,古帆也笑着说道:“傻孩子,下次不要这样了 。你可真是让人担心,知道你跑掉了,我都要吓死了。”
“谢谢你,古帆。”
“跟我还客气什么。”看着韩夕,他有些欲言又止,半天才小声道,“阿夕……你应该知道,有人比我更担心的……”
韩夕知道他所指那人是谁,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看了看站在韩夕身后的叶海擒,古帆当然明白他们现在的关系。
微微叹气,古帆避开海擒犀利的目光看着韩夕道:“到我那里去吧,走了这么久我要好好帮你检查一下。”
回头望了下叶海擒,那人给他了个安心的微笑:“去吧,我留在这里把行李收拾一下。”点了点头,对趴脚边的小白说道:“小白,我要先出去一下,你要乖乖听话哦!”[秋]
9
各项检查都做完,古帆的眉头已经皱的紧紧的,盯着一打不乐观的报告,他甚至差点失控的把它摔在韩夕面前。
扣好衣扣,看古帆的表情就知道情况肯定是不好,有一点点心虚的坐到他对面,韩夕低着头,绞动着手指等着古帆即将开始的训斥。
“韩夕。”风雨即来。
“……哦。”
“抬起头听我讲。”
声音很平稳,韩夕边抬头边不由自主的伸手想挡住耳朵。
“不用吓成这样,你要知道害怕就不会不声不响的跑掉,你看看你把自己的身体弄成什么样子了!?”慢慢提高的声调,古帆撑着桌子探向前指着韩夕的鼻子气的直发抖。
“……我知道错了……古帆你小声些。”
硬把手指攥回到拳头里,古帆气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抖着手里的纸道,“好好,我小声些,小声些……你让我怎么小声?!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心脏上面都千疮百孔了!你告诉我,你最近是不是总会发作?是不是?”
“是……”
“好了,你承认就好,呐,这是我的医嘱,回家给我全部照做。”大笔一挥,唰唰几下子递给韩夕,韩夕一看,果然是这不行,那不让的。
“知道了,我会的。”
“你会?”不太相信的斜眼看了看他,一叹气,古帆又说,“你会才怪……算了,我会通知那位叶先生该如何照顾你。”
猛的抬起头,“……古帆?”
无耐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语重心长道,“唉……阿夕,你喜欢就好了,我又能说什么呢……”
“你觉得……不应该,对吗?”
“什么不应该?”他反问。
“叶海擒,以前是和小宁在一起的。”韩夕的神情有些沮丧。
“你在意这些吗?”
“我不该在意?”
古帆不说话了,看了他半天才道,“我以为你更该在意另一个人。”
哑然了,另一个人……为什么他从来没觉得对不起那另一个人……“别说了古帆,我和他……过去了。”
“阿夕,老实讲,彤旭他有找过我。”
“……”
“他想让我约你出来。”
“……”
“他不是要解释,他只想见见你,看你……过的好不好。”
“别说了古帆,晚了,我好累,先回去了。”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阿夕!”古帆急急的叫住他,今天他势必要劝动韩夕,只为那人当初眼中那份落寞与深深的爱恋,千错万错,爱却不假。
“古帆!我说过了,我们结束了!”韩夕想,自己不能再回头。
“阿夕……算我求你,算我替他求你好不好?他就是这样对我说的,就算是求,也想再见一面……”
韩夕是个坚强的人,却有一颗和外表不一样脆弱的心,不消多说,一个求字,便足已让自己冻结的心化开一角,但他仍坚持着,“不……我不……不能。”
“只是一面,一面就好了!我是看着你们这些年来怎么一起走过来的,阿夕!就算给他一个了断好不好?”
“不…………”
“最后的一次,也不行吗?”
古帆带着恳求的声音绕在韩夕耳旁,捂住耳朵,心脏在抽痛,他小小声的说,“你让我……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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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还是来了。
韩夕没有想到,彤旭约他见面的地方竟然会是琴羽湾。
坐在露天茶座里等着他,随意向远处的海看去,便已往事上心头。
在这个地方,自己已经有了太多的记忆:幸福的、开心的,还有惊讶的、伤感的……如今,还要再增加些吗?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是叶海擒送他来的。他离开的时候说一个小时后会来接他,显然,他是不愿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彤旭碰面。而他也不希望他们见面。
自从回到了这里,韩夕又间断得到了不少消息。欧清云似乎已经和他那个哥哥欧展云达成了什么共识,而且自从他们的父亲死后中兴似乎成为了他们手中任意把玩的玩具。彤旭他们也投靠了欧家的两兄弟。不知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中兴竟肯用自己在金融界的关系大力扶持宣昭,可以说现在的宣昭比起之前的繁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根据叶海擒和闫非所掌握的情况,那个叫岑亦的男人似乎也要来趟这潭混水。韩夕突然觉得好累,看来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已经对这些阴谋和算计有些不大适应。只是偶尔看到叶海擒身上所落下的伤疤、看到他拿着那条对他意义非凡的链子独自一人暗自神伤,韩夕心中就会有不忍,就会有继续下去的理由。
“……夕”
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还未转身熟悉的声音已经传入耳中。如果那时他给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己是不是就会幸福?不止一次地他在心中问着自己,他以为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可听到他再一次这样呼唤自己,身体总会习惯性的不由自主地想投入他的怀抱。
回过头,望着自己曾经的爱人,他突然很想知道身体和内心,究竟哪一个是会更真实些。
叫了他的名字,却没有再开口。彤旭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今生最爱的那人。他瘦了,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更是孱弱,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他带走。脸色苍白的几乎有些透明,他过得大概也不算好。
彤旭后悔了,早就后悔了。当他从古帆那里得知韩夕离开了韩家不晓得去了哪里的时候,自己顿时没了方寸。这一次不比以前,现在的他不再是韩家的主人、也没有可以炫耀的势力,而是一个要处处躲避仇家,身负巨债的罪人。他已经没有理由也没有办法去寻找他了。那时他才突然清楚了,对于自己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即使把全世界都给他,没有了韩夕他依旧不会快乐,不会满足。所以,在有了他的消息之后,他决定了,即使不能在留在他的身边,也要看到他幸福。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有事情要告诉我吗?”被他盯得有些不大自在,韩夕转过头望着涨潮的海水。
看到他的反应,彤旭心里闪过一丝伤感。“好久不见了,身体还好吗?听古帆说你没有继续治疗。为什么?因为……我吗?”
“不是这样的,你多心了。”听出他话语中的失落,韩夕继续道,“我……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散散心而已……”知道他还关心他,不能否认的是心底还是有一丝高兴的。
“散心需要这么久吗?夕,我知道你该恨我的。只是,这和古帆无关,你也明白,他关心你,所以,最起码也该信任他吧?”彤旭的眼中有丝无奈。他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他是想逃避,想躲开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韩夕,你这又何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