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变数。在那一天,他差一点就失去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天空蔚蓝的看不见一丝白云的存在,微热的秋风卷著已然有些发黄的枝叶吹进窗口,慢慢的
落在堆满文件的红木桌上,也挡住了金边眼镜後的视线。
合上文件的最後一页,唐佐明缓缓吁出一口长气,骤然放松的身子向後靠上柔软的皮革。
不知不觉已经入秋了啊,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关昊的关系,先前楼里接下的许多案子都移交
到他手上,一时间忙的晕头转向,就连下班後的私人时间都被填的满满当当,根本没空暇和
雷厉坐下来看本影碟、喝杯咖啡,偶尔的一个眼神交流,几句日常问候就已成了他们之间最
大的享受。
他忙,雷厉更忙。顾及到彼此工作的需要,雷厉将另一间空闲的小房间改成了第二间书房,
而把原先的那间让给了他。每每工作疲累的时候,他就会走到门口向对面的房门望上几眼,
一想到那晕黄的房间里自己所爱的人也一样在为工作辛苦,身体上的疲劳就仿佛能稍稍退去
一些,再回到桌前面对那些烦琐的案件时,心情也会平静的多。
虽然这样的作息和冷战的时候很象,但是心情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对望时候的眼神是温暖的
,几句简短的问候也包含著对对方的关心和爱意,一想到这些,他都会忍不住从心底里笑出
声来,一如现在。
“JONE……喂,你够了吧,每天都这样你不累我们看著都累了。”於此刻推门进来的关昊正
好看见他这副笑眯眯的模样,笑叹不已。“我知道你现在过的很滋润、很幸福,但你也没必
要天天都挂在脸上叫人羡慕吧?我是无所谓啦,外面那批单身的家夥可是对你的笑容恨得牙
痒痒的呢。”
“我在笑啊?”摸到自己弯弯上扬的嘴角才发觉自己真的在笑的男人终於明白为什麽这段日
子以来楼里除了关昊与关昊这两只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在看见他时都会露出的受不了的神情是
什麽原因了。“原来我真的在笑,呵呵呵呵。”
天呐,谁来让这个陷入爱河的男人清醒清醒吧!
关昊挫败的一抹脸,将手上的文件望笑得眼睛都弯成半眯形状的男人身前一丢。“这是我刚
接来的案子,还是由你来办吧。”
“不行!”一提到案子,唐佐明清醒的比谁都快。“我已经忙了快一个月了,好不容易才把
以前你丢来的都解决掉,你别指望我再接这个案子。”
“这麽坚决……是因为雷厉的关系吧。”两手撑在桌面,关昊微微将身子前倾,满眼的促狭
。“你怕雷SIR会因为你忙於工作而冷落他的缘故对你闹意见啊~~”
“是又怎麽样?我们有过协定,工作告一段落之後就出国度假,好好的放松一阵子。我可不
想对他失信。”
他与以前截然不同的坦然承认让关昊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笑。“天啊,雷厉真了不起
,他竟然可以让你说出这种话来。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你会这麽坦然的
说出自己的感受。以前,你总是把它藏地很深,就算每天见面的我们都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
想些什麽。”
仔细想想,以前的自己真的就象关昊说的,总把什麽都藏在心里,不告诉别人也不表露出来
,默默的闷著。直到雷厉的出现,自己完美的面具在他面前变得不堪一击,他自由、放纵、
不羁、轻佻,但恰恰是这些拯救了自己,虽然後来知道这些全都属於那人面具,但不可否认
,他的确在无意间救赎了自己。
“JONE?JONE……”他又在发呆了,关昊没辙的摇摇头,伸手用力在他的肩膀上一拍。“你
给我醒一醒!”
“呃……sorry,不过关昊,我真的很累了,我要放假。”看著关昊的眼,他补充一句。“我
不是和你开玩笑的,这里光靠我一个也不行,你还是再聘几个人回来,反正又不是请不起。
”
“知道了。但你也得给我时间去找人吧,在没找到之前……这些还是要麻烦你了。”关昊将
文件递到他手上就开门扬长而去,徒留被他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弄得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唐
佐明愣在当场,许久才回过神来。
盯著手上的枯黄密封袋,他失声笑起来。
其实改变的,又何止自己一个,关昊只是没看见他自己的改变而已。
清脆铃声的蓦然响起让专心工作的男人小小的惊吓了一跳,反射性拿起电话连喂了好几声才
发现响的是外套口袋中的手机,忙不迭跑去拿了出来按下接听键。
“我是唐佐明。”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的温柔声音让他的眼睛一亮,整个人顿时神采飞扬。
“待会儿我会到你们楼下等你下班,有件东西想亲自交给你。”
“是什麽?”
“…………等见了面你就知道了,好了,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忙,等会见了面再说吧。”
“恩。”
挂上电话,他忍不住微笑起来。现在,他只要一听到雷厉的声音,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变得温
暖,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相信以後也不会再有人能令他有这种感觉了。
时间在审阅文件、调看资料中飞快流逝,当他把关昊丢来的那起案件看完并做好分析後,办
公楼的挂锺正好敲响五声。所有人都放下手上的工作,喝茶的喝茶,补妆的补妆,三三两两
并肩著走出工作一天的律师楼。
唐佐明是最後一个离开的,当他从电梯中出来,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那抹斜倚
著车身的颀长身影。
“雷厉。”
那人微低的头闻声抬起,薄薄唇边噙著一抹淡淡微笑,迎来的眸内却是一片浓至无法化开的
温柔。
顺著扑面而来的飒爽秋风,唐佐明抬步就欲穿过阻隔在两人间的宽阔马路。
蓦然雷厉的脸变了,他从未见过这个人的脸上出现过这样惊恐的神情,正想好好嘲笑一番的
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道迅速扩大的阴影夹著无比凌厉的气势向自己冲来。
天地在那一瞬间倾倒了,突生的变故让他无法在第一时间内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他只能象
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头脑一片空白的呆愣在那里,看著那辆全黑的轿车冲过来。奇怪的是,
生死攸关的刹那唯一出现在他脑海的竟是那人先前微笑的脸,鲜明无比。
身体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力推开,重重的跌离原先的位置,落下。
腥甜的味道自周遭传来,浓得,就如那人眼中的温柔。
视线,缓慢上移。
天地被红色的血雾连成一片,触目所及全是满满盛开的鲜豔,那红,叫人惊心动魄。
乱成一团的马路上,惟有眼前的这一块地方是空荡荡的。那人,就这样孤零零的躺著,鲜红
的液体渗出暗色的衣物,缓缓流淌,渐渐将他围裹……
……那是谁?
眼,继续上抬,路边的车静静停靠,斜倚的身影却已消失无踪。
他开始无法自抑的颤抖,就连细小的睫毛都一阵阵的抖动。心,狂跳不已。
不,这不是真的!谁来告诉他,一切都不是真的!
手脚僵硬的爬动,衣服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变地巨大,如同惊天的轰雷一声声响在耳侧。
近了,更近了,那人静静躺著,细长的眼安详闭著,浅浅勾起的唇角依稀可见那温柔的笑。
枕在那汩汩不断的鲜血上,──就象折了翼的堕落天使。
胸内的跳动,停了。
满手满掌的粘腻让他无处可逃,撕心裂肺的痛在那一瞬凶猛而狂烈的击中他,狠狠将他推落
无底深渊。
“啊──────!”
恍如失偶的野兽,他抱紧怀中渐渐发冷的身躯,仰天嘶鸣。那断裂的哀号让每一个听见的人
感同身受,那是痛彻心肺的绝望!
第四十七章
“唐先生,又来看朋友啊。”长长的医院走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的延伸著,护士甜美的笑容
只得到了男人挡在满怀鲜花翠绿枝叶下的唇角轻勾。越过她,男人不疾不徐的脚步在那扇门
前停下,而後推开。
房间很大,雪白的窗帘被拉至大开,温暖柔和的光线从透明的玻璃间一涌而入,满满的照耀
在床上静静睡眠的男人身上。
唐佐明抽出床边瓶中尚开得娇豔的嫣红,换上怀中的嫩黄。
拖了椅子坐近床边,伸手将那人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放进掌心,轻轻握著。
已经三个月了,从那场车祸的发生到现在,雷厉已经整整昏迷了三个月之长。期间,一直不
曾有过清醒的迹象。
就算到了现在,每当他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身上还是会一阵阵的发冷不已,更会有几近窒息
的难受包围住他。
大量出血再加上头部遭受剧烈撞击,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雷厉活不成了。
长达五个小时的手术不仅在雷厉的身上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更让等在手术室外的唐佐明体
验到了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他颤抖著缩在门边的角落里,害怕到连抬头看一眼门上红灯的勇气都没有。他很怕很怕,很
怕头顶的灯一灭,出来的医生就会告诉他那个人的噩耗,所以就算手术的过程中门被几度打
开、死盯地面的眼角偶尔会有匆匆身影映入他也不敢起身开口问一个字。直到一杯温热的水
被人硬塞进他的手中,始终低垂的眼才抬起看了那人一眼。
那张脸,似曾相识。
“……你、还好吧?”身穿咖啡色外套的男人这麽问著扭头看了眼紧紧关闭的急症室大门,
神情也是异常的凝重。
不好,他一点都不好。
“还……行……”哆嗦的唇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能将这两个字挤出胸腔,他摸索著身後的
墙壁想要站起身来,早已麻木的脚却让他狠狠跌回地面。
“小心,唐律师!”
“你……认识我?”
“我是西九龙重案组的沙展楚笑威,上次因为你弟弟的案件,我们曾见过一面。”楚笑威一
个使劲,用力将唐佐明从地上拉起,按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他想起来了,当时站在雷厉的身边的好象就是这个人。只不过当时的他满脸都是笑眯眯的神
情,和现在凝重的模样有些不太一样,难怪刚才没认出来。
“唐先生,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跟我回警局做个笔录。”眼前的人脸色苍白的可怕,仿佛车
祸的不是里面躺著动手术的雷厉而是他一样,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这样的要求,连楚笑威自
己都觉得十分残忍。因为这是在逼著这个男人再一次的去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也等於逼
著他重新面临一遍雷厉车祸的全部过程。
“对不起……”声音从捂著脸的指缝间溢出,低得叫人无法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麽。“我
现在……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走,你给我点时间……”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
不!你不明白!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明白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任何一个!
闭起眼睛,捂住耳朵,他欺骗著自己,这是梦,一场可怕而虚无的噩梦!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在他不断做著自我欺瞒,幻想一切不过是场梦的时候,一直闪亮的红
灯灭了,吱呀的开门声後,身穿雪白大褂的主刀医生从里面慢慢走到他们面前。
“你们谁是伤者的亲属?”
楚笑威看看他,默默退开了。
“我是。”挺直弯曲的腰干,唐佐明近乎僵硬的站起身,狂跳不已的心脏仿佛在下一刻就会
从胸腔中蹦出,落到地面上。
“我是。”一道同样的回答从走道另一头传来,急促连绵的脚步伴著男人焦急的声音出现在
唐佐明身边。“我是他父亲,我儿子现在怎麽样了?”
父亲?雷厉的父亲不是已经……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但这一秒,他已经顾不上这些。屏住的呼吸只为了从医生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
“因为失血太多,再兼之头部的撞击十分厉害,故此在手术的过程中伤者一度失去过生命迹
象,血压也曾降低到无法维系的程度…………但令人惊讶的是,伤者求生的意念十分之强,
竟在二十秒的停止呼吸後再度有了呼吸,现在基本上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罗罗嗦嗦一串,唐佐明只听见了最後几个字。他猛地用力抓住喋喋不休的医生,不敢置信的
再问一遍。“你说什麽?再说一遍!”
医生被他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连声道。“因为失血过多─────”
“最後一句!”
“呃?最後、最後一句?啊,我是说伤者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要适当的修养就能很
快恢复。”
他没事……
他活下来了!
雷厉活下来了!
他突然想哭,又突然想笑,最後却都只化作了一句。“他被送去哪个病房,我现在……能不
能去看看他?”
“去看是可以,但人数最好不要太多,以免惊扰了病人休息──啧,现在的年轻人怎麽那麽
心急,我话都还没说完呢。”医生望著已然跑开老远的背影喃喃自语。“病人的麻药都没过
你去了也是白去的啊。”
下一秒,唐佐明又登登登的跑回来,停在医生面前。“你还没说是哪一间病房。”
“三楼最里面的一间就是。”
话音一落,眼前的人影再一次从他面前消失,隐没於走道尽头的电梯里。
收回佩服的眼神,医生这才发现伤者的另一名家属并没有跟著离开,反而一直等在那里,见
他回头才微微一笑。
“谢谢你救了我儿子的命。不过我想问问,三楼的病房是不是你们医院最好的?如果不是,
请您将我儿子转到最好的病房去,我要他有最好的待遇。”
男人明明是微笑著用非常客气的语气对他说这番话,但他却感觉心脏在一阵阵紧缩,冰冷的
感觉从头顶一直延伸到脚底扳,整个人象被突然浸到了全是冰块的大缸中,动弹不得。
“…………您没事吧,有听见我的话麽?”
机灵灵打过一个寒战,医生低头不敢向那人望上有一眼,口中断断续续的回道。“知道了,
我会按你的意思去办的。”
“那就好,谢谢你了。”男人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而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楚笑威则若有所思的盯著渐渐行远的背影,脑海中有奇怪的想法一闪
而过,但是太快的,快得让他无法抓住。
雷厉的这一睡就是漫长的三个月,在这期间,唐佐明几乎每一天都会在坐在他的床边和他说
话,尽管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却仍然坚持不懈的来此报到,风雨无阻。
“你已经睡了三个月了,再爱赖床也该睡够了吧?”轻声笑著,嘴角却是掩饰不住的苦涩。
伸手抚顺那人被风吹乱的顽皮发丝,他的指尖顺著高挺的鼻梁一路下滑落至苍白的嘴唇上,
流连不去。
略干的唇在他的抚摩下渐渐泛起几丝嫣红,仿如热吻过後的激情残痕。
他闭上眼,伏身轻轻吻上,两双唇静静的烫贴依偎著。
房中和缓的风停止了它的流动,翻飞的窗纱也安静的停靠在窗沿。时间,静止了。
许久许久之後,唐佐明才睁开他的眼,瞬时一阵无法置信的狂喜。
“雷厉……?”
闭合三个月之久的细长眉眼不停细细颤动著,在唐佐明屏息的等待中,一点点睁开。
“你终於、终於醒了……”望著那双尚含有几分迷惘的眼,他万分小心的抚上那人的脸。“
……雷厉。”
插满塑胶管子的苍白扶上他的手,而後握住──拉开。
迷惘渐渐被冰冷取代,那人无表情的嘴角突然轻轻勾起,露出一个与眼神截然不同的温暖微
笑。
“……你是谁?”
第四十八章
“因为头部受到的撞击过於强烈,所以才会出现失忆的情况。至於什麽时间才能恢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