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绝————水颖尘
水颖尘  发于:2009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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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我前往大将军帐吧。”停了手里的动作,虽是心有不甘却也不再深究了,但还是不罢休的扯住凌玉的手腕,径直走向大将军帐。隔住罗衫传来的,是久违的熟悉的温度,与柔软。只顾贪恋此刻的温柔,却忽略了跟在凌玉身后的狴犴螭吻两人投来的仇视目光。

  螭吻不觉按了按手中袖刀,真想一刀过去结果了慕山。可他不能,一是不愿牵扯进公子,二是公子此来是为和谈,杀了他和谈作罢争战便是无可避免的,到时生灵涂炭并非他们所愿。

  直至大帐外慕山才发现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狴犴螭吻二人。“这二位是……”

  “哦,他们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侠义之士,后一直跟随我左右保护我。”

  “多谢二位对凌玉一路照顾,慕山不胜感激。”不觉就将此话讲出口,仿佛凌玉是他慕家之人。

  “不必客套,江湖之人好管不平事,如此而已。”狴犴出口堵住了螭吻的嘴,他自知螭吻的脾气,听得慕山这般极具占有欲的话语螭吻定会说出不甚礼貌的词句。

  “囚牛,将狴犴螭吻二人带至营帐休息吧。”

  “是,主将。”

  直至二人背影已远,慕山才迫不及待地扯开凌玉的面纱。见那乌漆漆的小脸,忍不住伸手触碰,想要拭去璧玉上的污秽。

  凌玉本能后退一步。

  “呵,险些忘了,你不喜欢同性之人触碰你。”慕山倒不觉尴尬,自行打来盆清水,道:“洗洗干净吧,看你那小脸花的。”

  忽然不知该怎样拒绝,竟是听话的开始洗脸。慕山就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欣赏着美人洗脸动态图,一副赏心悦目的样子。

  梳洗干净,索性摘下面纱,难得让脸也透透气。

  望着凌玉的面庞,慕山一阵恍惚。忽然想倾诉给他自己的情意,凌玉,我很想你。然而话语堵在喉头,仍是没能说出口。

  “慕山,当初怎么不告而别?变卖了家产,也不留个去处,害我一阵好找。”多时无语,凌玉也寒暄起来。

  “呵,过去的事不提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逃出来?”

  “你不是被冰阳抓进宫中做他的……”直至现在,那些字眼仍是他的禁忌,他不愿提及。

  “秀兰告诉你的?”

  “呵,你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谁人不知啊?”此话出口,竟有一丝苦涩。

  凌玉摇摇头,“并非逃走的。”

  “难道……被他抛弃了??”慕山有些恼怒,冰阳那混账,将凌玉吃干抹净竟然甩手不要了??

  “不!不是……”凌玉一时有些紧张,后又笑笑,“宫中太多是非,不提也罢。”

  “难得找了来,多住些时日吧。我陪你四处走走看看,而后,你随我一起攻进王城,取了冰阳首级,雪你前耻!”

  “慕山,我难得来了,先不要说那些血腥的事情好吗?”慕山并没有注意到凌玉的脸色。

  “嗯,也好。明日带你去看我们义军操练,想当初我也是通过这样的操练从个无名小卒坐到如今的位置的。”

  “喔?听你此言,现在你是身居要职喽?”

  “哈哈,那是。我可是义军统领大将军!这全军将士全要听命于我!”慕山自豪的拍拍胸脯,难得有机会在凌玉面前自夸。

  “你还真有本事。”凌玉双目溢彩,却并非是替故友喜悦,而是既是统领,此次前来的目的便更易达成了。

  “那是自然。都是与你学的,平日多读些兵法阵势,又勤加习武操练,才得了原大将军白泽的赏识。”

  “恭喜你了。”

  “恭喜什么,将来这荣耀也与你有关。”不觉吐露出了这后半句,而自己竟没有意识到。

  “嗯?与我有关?”凌玉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呵,没什么。”始觉自己的恍惚,不禁扯开了话题,“你就先住在我的大帐吧,有事也好有个照应,顺便也能和我叙叙旧。”

  “这……”

  “别再推脱了,你独住我不放心。万一被人欺负了,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是跟在我身边比较方便。”

  “嗯。那,叨扰了。”

  “客气什么你,呵呵。”

  ……

  暮色已暗,慕山将自己的床榻收拾好,又命人抱来一床被褥铺在地上。“凌玉,你睡床上。边关不比王城,天凉,你身子弱,受不了地底的寒气。”

  “这……”

  “没什么的,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好好睡吧。”

  “嗯。”凌玉微微点头,上床盖好了锦被。见他躺好后,慕山才吹了灯去休息。

  灯熄了,一切归于黯寂,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凌玉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慕山,你一定要杀冰阳么?”

  然而床下轻鼾微起,慕山已是睡熟了。

  适才慕山的话仍是萦绕耳际,挥之不去。睡不下,轻叹一口气,索性起了身,披起视若珍宝的红袍,走出了大帐。帐外月朗星稀,不觉又忆起与冰阳在火凤林的那一夜,也就不觉再忆起了冰阳。那张脸,虽是俊逸脱尘,却也终归是惹上了岁月的印记。然而在自己看来,竟多了份沧桑,多了份味道。然而冰阳,若他执意杀你,我又该怎样?杀了他?我不能,至少现在我不能。让我眼见你被他所杀而无动于衷,我却更做不到……就这样一直迎风而立,瞭望着东方的天空,不知是在等待日出还是远眺,仿佛一副贞女望夫像。眼波如湖,荡漾开了远处一人的心扉。也是不眠之人,也是抑郁于心,不觉走出自己的大帐。想他日,自己比慕山高出数级,而后二人皆为三品将军,本是兄弟情深,而今却因一男子兵戎相向。而且现在慕山身居大将军要位,统领全军,自己再没能力与他抗衡。心中自是一股闷气无处发泄,夜夜徘徊在帐外,意志消沉,长嗟短叹。虽说不符自己以往作为,然而往往一人之时,才会卸下面具,显露原原本本的自己。本是出帐散心,却呆望住远处那红袍美人,内心烦恼一扫而空,顿时身心无比舒爽。不知是哪位将军的家眷来探亲?单看那身姿就已绝色,再瞧侧脸,好一副哀怨的神色。虽说距离较远,但却也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人散发的淡淡忧伤。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吧。想至此竟缓步移向那人,那人却突然转身回了大帐,细瞧,竟是慕山的大将军帐!

  慕山的老相好?那小子不是喜欢个男人?呵,定是青梅竹马的表妹受了冷落来此探望。不懂享福,如此美人弃之不顾偏生去追求冰阳身边的男娈,真乃变态也。獬豸冷哼一声,眼中心中写尽了轻蔑,也夹藏着许多的嫉妒。

  转身回了营帐,却怎样也睡不下了。不再想慕山之事,眼中脑中心中只留那一道朱红色的身影。娇而不媚,自有一股傲然之气,如冬日的红梅,玉骨冰心。心中打定注意,明日若再见得她,便将慕山的事告知于她,他獬豸最难做到的便是欺瞒美人啊。兴许美人梨花带雨之后便对自己投怀送抱了,即便对自己以身相许了也并非毫无可能。想到此,嘴角不觉上扬,合了眼,一阵好梦。

  ……

  “哥,也不知公子怎样了?与那姓慕的小子一起会不会出事啊?那小子一看就让人不爽!一副贼眉鼠眼色迷心窍的模样,要是对公子做出点什么……”

  “吻弟,你就那么担心公子……”本想说公子不会有事,无需多心。可话已出口,还夹带着酸溜溜的味道,想要收回已是不可能了。

  “嘿嘿,哥,你吃醋啦?”螭吻狡黠一笑,满眼的喜色,孩童般烂漫。

  猛然被螭吻戳中了要害,狴犴更加手足无措,一脸窘迫。再加螭吻笑到山花灿烂的勾引,狴犴别过了头。

  “狴犴哥哥对我最好了,我以后要嫁给狴犴哥哥!”螭吻忽地拉起狴犴的胳膊开始摇晃,与儿时无异。

  “胡,胡说!我,我们都是男人!!”听了螭吻的这句话,狴犴更加慌张,一时竟有些口吃。

  “守护公子是哥与我共同的职责,所以我定会做到最好!我会守住一个完好无缺的公子,交还给王上。”螭吻的话讲得大义凛然。

  “好!我们一同守护一个完好无缺的公子,把他交还给王上!”不再逃避,狴犴盯着螭吻的眼,也说得伸张正义。

  “然后呢?”螭吻挑眉。

  “然后你我退隐,再不理世俗世事。”

  “然后呢?”螭吻眉挑得更高,眼也更亮。

  “让你娶亲,哥要亲眼看你三妻四妾,儿孙满堂。”言不由衷,心虚之下狴犴并未正视螭吻的眼,而是急切的躲避着他的目光。

  “切。”螭吻扳过狴犴的肩,柔声说,“我说过,我要嫁给狴犴哥哥!”尔后,一记香吻留于嘴角。而肇事者偷油的老鼠一般,坏笑着溜进了被窝。

  狴犴愣在原处,少顷温雅一笑,宠溺得看着身边的孩童,为他紧了紧被角也盖好锦被入睡了。比起那些失眠人,这两人算是幸福得多。

  ……

  19.易水又寒

  旭日东升之时,正是义军早课之际。凌玉还在睡梦中,而慕山却早早起了床。见着床上小人儿的睡颜,尽是一阵怜爱。不禁替他掖了掖锦被,理理遮住他面庞的刘海,眼中柔光倾泻,唇角不觉上翘,正所谓无酒人自醉。在床边坐了半刻,终是不忍打扰,悄声离开。

  日渐高升,隐约听得帐外的操练声。凌玉揉揉眼,灿金色的阳光透过大帐的帘幕刺入。昨夜睡得晚了,今日才会一直困到日上三竿。起身,红袍自身上脱落,慌忙抓在手中。无所适从坐在床沿,愣愣的盯着红袍出神,便就再次开始了这相思的勾当。

  忽然帘幕被撩起,一人影闪了进来。“凌玉,你醒了?”

  凌玉点点头,手中仍是紧紧握着红袍。

  “哟,这袍子是……”妖冶的红刺入眼中,一时竟忘了凌玉多年只在冰阳身侧,以为那红袍是他心上人的,脸色不禁有些苍白。

  凌玉摇摇头,笑答“没什么。”不想对这袍子解释什么,只一笑带过。

  “嗯,也是。边关昼炎夜寒,是该添件袍子。只是这颜色……”太过炫丽太过耀眼,虽然他也知这颜色更能突显凌玉的美,只是他心中的凌玉该如莲花那般清丽脱俗,而非红牡丹这般妖冶娇娆。

  “很好啊。我喜欢这个颜色。”冰阳给他的颜色,便是最配他的颜色,也是他最爱的颜色。只因,那是冰阳替他挑选的颜色。

  慕山一愣,明显感觉出眼前的人和以前似有不同,却还不明白究竟何处不同。也不作他想,只笑笑:“出去随我观看操练,然后与我共同商议攻城之策,如何?”

  攻城……?“慕山……”垂了眼睑,话只说了一半便堵在喉咙说不出了。还是不知该要如何开口,要怎样才能让他留住冰阳,留住若岚……

  “怎么?不舒服么?”慕山见他脸色蜡黄,以为不适这边关无常的气候,有些气虚。

  “无事。先去看操练吧。”想要敛起那郁积的表情,无奈眉目却皱得更紧……

  出了帐外,狴犴螭吻正在等候,心中煞是放松,好似见到亲人,刚刚还有些阴郁的脸庞也渐渐染上愉悦的喜色:“狴犴大哥,螭吻弟。”

  狴犴螭吻微微颔首道:“公子早。”久时的习惯一时改不了,只从行礼改成抱拳颔首,那句公子依然还是讲出了口。

  凌玉也不追究什么,微微一笑。一切喜形于色,然而看在慕山心中,却总有那么一丝丝郁结,难以解开,憋闷在心中,十分不畅。那样的笑意似是以前他眼中从未见过的,那两个陌生人当真要比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更高吗?心里烦躁,忽而一把抓过凌玉的手腕大步前行,只想带他快快摆开身后那两人。

  螭吻心中忽然了然,一丝讽刺的笑意挤上唇角。

  虽说被慕山拽着很不舒服,但不知为何,凌玉对慕山总有一种对孩子的疼爱。尽管不满,却也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情绪。

  ……

  “如何?”

  望着那满眼的将士,刀枪耍弄得有模有样,操练整齐划一,颇是一番训练有素的样子。如此军队倘若真正攻入王城,冰阳的军队未必然就是其对手!看似冰阳军队军士素质要比这乡野之兵略高一筹,然而近年天灾人怨,军中将士多少挂牵家乡父母妻儿,早已不能全心奋战了。况且冰阳用兵无方,从不肯读兵书,只靠自己与栾风又要如何胜过这些义军与慕山?心中暗叹,勉强挤上一丝笑意,心下却琢磨起应对之策。

  “走吧。此时耀阳毒辣,气候干燥,待久了对你身子不好,我们回帐吧。”

  微微点了头,眉目依然紧锁,究竟如何才能让慕山放弃攻打王城的执念?虽未得慕山的亲口回绝,但已然隐隐感觉出慕山的决意!

  ……

  “凌玉,三年前玄泠归天。尔后若岚一蹶不振,虽说大将栾风赢了一场边关战役,但国家颓势已现。后又有天狗食日,白虹贯日之说,想必正是亡国之兆。我们借此便以神讨冰阳,天亡若岚为由攻进王城,你以为如何?”帐内只有慕山凌玉两人,狴犴螭吻被遣回了自己的营帐。

  凌玉闭目冥思许久,心念:真真逃不过了……慕山满心欢喜以为他在思索此计优劣,谁知开口竟是:“慕山,你当真定要杀了冰阳么?”一时心急如焚,话语来不及详思,竟是直奔主题。若岚亡不亡他都可以不在乎了,只要冰阳可以活下去就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你……什么意思?”慕山忽然感到茫然困顿,更有一丝莫名的心悸。忽而又忆起往日的流言蜚语,莫非……

  “我……我是问,你为何而攻打若岚?”凌玉尽量放松自己,劝诫不急一时,太过心急反而适得其反。

  “为你!”慕山死死盯住凌玉的眼,似要将他刻在自己的眸子中。既然话问到此,不妨便把心意表明。

  “为,为我……?”凌玉心知这是废话,说的显然欠缺底气。

  “是的!是为了你!!”慕山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明显,难道这些凌玉真的不能明白吗?“我与冰阳素昧平生,更是若岚之人。我为何定要弑君窃国?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因为你是……我慕山最重视的,朋友!!”堵在喉头的表白还是没能说出口,但至少要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为他而战,他毫无畏惧!

  “可是……”凌玉狠狠攥紧了拳,死死咬住下唇。朱唇失了颜色,只剩一抹苍白。看得慕山心疼,却不愿心软。妖冶的红色再次渗了出来,凌玉眉头更紧,继而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如果……我求你放了他呢……”

  “你……你说什么??”慕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信凌玉会为那荒淫无道的昏君求情。

  “若岚,不可亡;冰阳,不能死!”一字一顿吐露出自己的心声,代表着自己坚定的信念。

  “我要一个理由。”许是绝望了,绝望的眼绝望的声音,颤抖的是慕山坚毅的嘴唇。然而话音,冰冷如雪山。

  “你真的想要知道?”有些试探的语气。慕山是朋友,若是想要知道,他会告诉他,毫不保留。

  “是,我想知道。”

  “我爱他。”淡然说出了三个字,孰知这三字竟深深刺痛了慕山的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此的笑,大概是自嘲的苦笑无疑吧……“你要我昭告三军,说你凌玉爱上了冰阳,所以我们不要攻打若岚了,是吗??”

  “慕山,我求你!”泪水自光洁的面庞无声滑落,忧伤的令人动容,只想拥他入怀,给他温暖,给他安心。

  然而慕山怒火攻心,不能善罢甘休。心中虽是心疼,说出口的却仍是无情的词句:“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态度!”

  凌玉一愣,少顷屈膝下跪,眼中没有屈辱,却尽是悲伤与绝望。“慕山大将军,贱民凌玉恳求您饶恕冰阳,放过若岚!”尔后牙关紧阖,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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