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君主————言镜
言镜  发于:2009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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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动身回京吧。"何君凛说道。

  "吓?"欧阳钧犹自反应不过来。

  "欧阳?"何君凛唤着这个呆楞的手下的名字。

  "陛下,您下午时不是说七天后才回宫的吗?"

  怎么不久前还一副死缠烂打撒赖地不愿回宫的样子拼命拖延时间。现下倒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得这么干脆了,还心急火燎地要立刻动身。这对欧阳来说简直是比看到太阳从西边出还要令人惊讶的事情。

  "怎么,欧阳将军嫌太快了?"何君凛看穿了欧阳钧的疑惑,好整以暇地问道,语气中却夹杂了一些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急躁。

  "不,只是陛下如此之快改变主意令为臣有些措手不及而已。"

  "那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何君凛不耐烦了,玉璞走了,他目前也没有必要留在此地了。

  "走,走,当然要走!"奇怪,怎么那白玉璞一离开,平时悠哉游哉的皇上脾气便变了个人似的,如此急躁火爆和变化无常呢。难道,皇上他......

  想到这,欧阳用力甩甩头,努力压抑自己不要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还是宫中大事要紧,等忙完一切,大局已定后再去劝劝皇上吧。

  "可是--"

  "又怎么了?"何君凛吼道。

  "皇上,现在才四更时分,天还没亮......"应该说还是夜里呢。真要这时候起程么?"您要不要再睡一下?"欧阳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

  "朕睡饱了,我们即刻起程!"何君凛面无表情地驳回了欧阳的上诉。他要快点处理完宫中那些棘手的事情,然后,再慢慢地对付他......

  吓!不会吧,眼见抗议无效,欧阳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看看眼前他就是最好的例子,皇上震怒,他也要遭殃,大清早,不,应该说还是大半夜就要赶路啊,而且还抗议无效......历朝历代的臣子做到他这份上的大概也是寥寥可数吧......

  但想也只能想想而已,肚子里唠叨几句。路,还是得赶......

  慈宁宫。

  层层叠叠、九曲回环的走廊尽头,一座金碧辉煌,巧夺天工,风格沉稳祥和的宫殿屹立眼前,入内,雕梁画栋的内部摆设中,一幅宝凤呈祥的沉香大大理石屏风前,一位端庄、已上了岁数却仍风韵犹存的女性正端坐在书房的暖炕之上,,一旁的书案上还摆着批了一半的奏折。暖炕上的白玉小几上只摆了几道吃得差不多的精致小菜,只见她捧着茶杯,漱了漱口,一见那踏入宝殿之人,便屏退了左右侍女。

  "多日不见,母后别来无恙?儿臣给您请安了。"那进来的可爸爸就是当今皇上何君凛。

  "哟,这哀家可不敢当了。皇上终于舍得回来就该够哀家谢天谢地的了!"

  而那坐在暖炕上,衣着华丽、仪态端庄的自然便是何君凛的母后--当今的皇太后了。

  她这个儿子,看起来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也不知要她操了多少的心,而自从那件事后更是与她形同陌路。眼见何皓岳窥视他的皇位已久,他还在他要起兵谋反时出宫游玩!而且将一个烂摊子留给她收拾,直到现在才回来!哼,他也知道"多日不见"!

  也不想想他们母子能有今天是多么地来之不易--想她当初也只是先皇后宫三千妃嫔中一个小得连名号都没有的默默无闻的才人而已,也是靠着自己的媚功、一条舌灿莲花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手段,历尽了多少艰辛,才爬到了贵妃的位子,又是使了多少解数才在前任皇后死后,让先皇立出身低贱的自己为后,母仪天下。

  而她奔波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让自己的儿子君临天下,但眼见她只有何君凛这么一个儿子,可惜他却排行第七,太子又早有人选,一直都没有机会,幸亏,上天厚待,太子体弱多病,竟英年早逝,她才得以力排众议让先皇立何君凛为太子,又打压了一大批不服的大臣,其中也包括对何君凛最具威胁性的五皇子何皓岳,可惜当时他并没有异动,师出无名,奈他不何,只能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而已。

  五年来,何皓岳蛰伏暗处,虎视眈眈,让她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现下五年过去,韶光易逝,何皓岳也终于等不下去而欲举兵篡位了,怎能叫她不小心提防。偏偏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却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如此紧要的关头,放着将岌岌可危的江山不管,留下一张纸条便出宫去游历江湖了,全然不将何皓岳的威胁放在眼里,真不知他是真不在乎还是别有所图。这种情况下,又怎能叫她不心焦。

  "是,母后。"

  "哀家还以为皇上玩得不亦乐乎,乐不思蜀了呢!"

  "回母后,江南一带确实美女如云,山光水色。"一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赶了三天路回来的何君凛脸上全然不见一丝疲态,反而神采奕奕地赞叹着一路上所见的优美景色。

  唷,他还真顺着自己的讽刺和的话说下去了呢。不知何时起,他便跟自己疏远了起来,大概是从她协助秀王离开皇宫的时候起吧,何君凛虽心知肚明,却没有向她大发雷霆,逼问秀王的去向,可是却从那时起开始对她抵触起来。

  "那此次江南一行,皇上有无遇到中意的女子?"不是江湖么,怎么变成江南了?太后纳闷,但还是热切地嘘寒问暖。

  本来还以为他是去找秀王了,但看他言语之间并无提及,她也便避重就轻地避开了这个敏感的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回禀母后,意中人儿臣倒是有遇到一个。"

  "哦,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今年芳龄多少?"知道何君凛有了心仪的对象,太后松了一口气,喜出望外地想她这个儿子终于从当年何忆年的阴影中走出来,就想为了弥补当初自己给他造成的伤害,缓和母子间的矛盾而讨好地问道。想说只要儿子喜欢那女孩,她还可以不计身份门户之见的让他娶她为妃,甚至立她为后也行。

  "他叫白玉璞,家......大概在苏州吧,应该有十八、二十了吧。"何君凛据实以报。

  "二十?年龄好象大了点,但皇上喜欢的话也不要紧......"

  "母后,他不是女子。"何君凛打断了母亲的话。毕竟这也是个迟早都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不是女子,不要紧呀,哀家......"太后还以为何君凛说的是身份之别,半晌--

  "什么?他不是女子!那--"太后终于意识到何君凛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惊叫道。

  "是的。他是个男子。"何君凛悠然地吐出对于自己母亲来说重量级的话。

  "......皇上是在报复哀家吗?"就因为当初阻止了他和秀王,,所以一直怀恨在心。 "母后何出此言?"

  "不是吗?那又为何找上一个男子?"前面走了一个何忆年,如今又来了一个白玉璞,太后为此不禁头痛不已。难道她儿子生来就性好男色?

  "母后,朕以前说过,不是因为他是男或是女,朕才喜欢他,而是,当朕喜欢上他时才发现他是男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也是一样。"

  "什么叫作‘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就不可以找个能让你心仪的女子回来,而不是男子?"天下女人那么多,他为何就非去找男人不可呢?

  "没有心仪的女子。而且如果一切都如母后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何君凛脸色阴郁下来,而且言语间充满了浓浓的失落感。

  "......" 看来她太低估她的儿子了,她以为他对秀王的感情只是一时的热切,时间久了他自然会放弃这样一种感情,但是时间和岁月都没有磨平他的棱角,反而更令他们形同陌路。也许,何君凛的这种感情并不是儿戏?她开始正视这个可能性。

  "儿臣请求母后准许玉璞与朕在一起。"何君凛又正色道,"否则,儿臣宁愿将江山拱手相让五王兄,然后与玉璞一起逍遥快活,再不问红尘世事。"

  "皇上就这么喜欢这个男人,以致于爱美人不爱江山?"听到何君凛的威胁,太后一惊,试探道。

  没想到这个男子对皇上的影响力竟这么大,这是她始料所未及的,就连何忆年在那时他都没拿这个威胁过她。

  "是的,母后。儿臣决非玩笑。"

  ......

  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

  "皇上,这事可否让哀家先考虑一下,容后再议?现在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摆在面前火烧眉毛的国家大事吧!"许久之后,还是太后先打破了沉默,没有办法,何皓岳谋反的事情是必须尽快解决的,不然对江山,对自己,对何君凛都不会是一件小事。

  何君凛默许,他知道因为当年何忆年的事已让母后投鼠忌器,吸取了教训,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公开反对,有考虑的余地就说明她也许已准备接纳自己的性向,接纳玉璞了。而她所说的"国家大事",自然就是指当前五王爷何皓岳暗地里举兵谋反的事了。

  "皇上不在的这两个多月中,何皓岳不断煽动朝中大臣与他合谋反叛,搞得朝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人心岌岌可危。幸亏哀家有刘宰相和欧阳将军相助,又有皇上口谕,才都压制了下来。"太后想起这些天来发生的事都还心有余悸。

  "噢。"没想到他这么嚣张,看来他这兄弟的谋反是势在必行了。

  "而且,听说他已集结了十五万兵马,即将兵临城下,入城逼宫了。这个谣言被百姓传得满天飞,沸沸扬扬的,朝臣百姓皆惊惶不已。"

  十五万吗?

  "目前皇城的御林军有多少万?"何君凛问道。

  "不足八万。" 这敌我悬殊,敌强我弱的形势显而易见,太后的语气中不免深深的忧虑。

  "母后无须担心,儿臣自有办法。"何君凛嘴角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自信满满地安慰太后。

  "哦,皇上可否说来听听?"太后焦急道。

  这个宫廷,什么都可以不要,惟独权力,是一定要牢牢抓在手里的,没有它,连生存都没有保障,随时都会成为别人的俎上肉,更不用说要活得更好了。她在宫中摸爬滚打三十余载,对其中的艰辛困苦深有体会。而彼此间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勾心斗角,争宠夺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其中的制胜秘诀靠的就是计谋--能够在对方道高一尺的情况下,魔高一丈的计谋。

  她这个儿子虽平时看起来呆呆傻傻,无心权欲,但在关键时刻却精明得可怕,每每让她大吃一惊。这次也是,不知他又有什么高超的计谋了......

  "是,母后。"

  "皇上!"

  何君凛才刚从慈宁宫退出来,迎面便碰上了侍卫林迟。

  "嘘--"噤声。

  "在下找--"林迟不明所以,他可是专程来找皇上报告的呀,结果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何君凛捂住了嘴,拖到一边树阴下的暗处。

  这个林迟,他是听不懂自己的话吗?都叫他噤声了还这么聒噪,想搞得众人皆知吗?

  幸亏现在慈宁宫大院里没什么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唔唔......"林迟想抗议,何君凛的大手却仍没放开。

  "嘘--"何君凛再次明示。

  "......"林迟终于会意地乖乖安静了下来。

  "说吧,朕交代你的事都办妥了?"见林迟安静下来,何君凛松开手,问道。

  "回皇上,办妥了。"

  "欧阳呢?"

  "欧阳将军早已回到北方边防驻地。"

  "噢。"这就好。

  "林迟!"何君凛大喝一声。

  "属下在!"林迟马上紧张回应。

  "你立刻随朕回宫,朕有任务要交给你。"

  如果他没有料错,他们也快有行动了。

  "是,皇上!"

  夏天的阳光透过浓郁的翠绿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撒在地上,就像天上的星星撒下的一片碎金,又像飞鸟落下的一片片纯白的羽毛,闪闪烁烁,变幻着光影的形状和位置。

  慈宁宫又恢复了一片静若止水的宁静。

  "什么!毒杀失败?"武王府美轮美奂的大堂中,一身着华丽的中年男子暴怒道。

  "王爷,请息怒。"一旁显然是他手下的黄衣男子劝道。

  哼,他早就觉得白玉璞不可靠,虽然使毒本领神乎其技,但这人却性格飘忽不定,极为不羁,难以驾御,是以使得王爷的计划功败垂成。

  "息怒?你叫孤怎么咽得下这一口气!"轰的一声,何皓岳衣袖一甩,大厅中央的大理石桌上的茶具瓷器全都被何皓岳这一怒之下拨到了桌底下摔了个粉碎。

  "王爷,怪只怪那白玉璞竟临阵脱逃,却并非王爷的错。"黄领续道。

  "白玉璞?孤还以为他身为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沥血门的使毒高手会有些用呢,结果所托非人!他竟被何君凛迷惑了!为什么连天都不帮孤?孤所想要的东西都会变成他的,皇位、权力、荣华、富贵......就连一个雇来的杀手也背叛孤!"何皓岳越说越气怒难平。

  "王爷,白玉璞那小子是我们所托非人,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也属正常。但现下王爷起事在即,皇上又不得不除,依臣看,还有一计--"黄领眼中闪出一抹精光。

  "哦,快快说来!"见还有一线希望,何皓岳又打起了精神。

  "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王爷可以从皇上身边的人入手。"

  "你是说--李公公?"何皓岳猜测。这内侍总管李公公可是入宫数十载,在皇上身边也待了五年有余的,何君凛就算再聪明也不至于会怀疑到他吧。更何况这次密谋篡位的事,他还是盟友。

  "正是。"

  "但要是被他们识破了,我们岂不危险?"这招棋也太险了。

  "王爷可曾听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所谓兵行险着,才会出奇制胜。

  "好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孤就听你的,放手一搏!"

  李公公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已是一天的傍晚时分。虽然一般太监是不能随意出入宫廷的,但他可是内侍总管,身份自是与一般的小太监大不一样。所以出入宫门对他来说也已是家常便饭,所以如今也没人敢问他去哪了,只管放行。

  现下宫里已是一片灯火通明,橘红色的暖色氛围中,太监宫女们在走廊上穿梭来往,忙着给刚回来的主子皇上上晚膳,到处一片热闹繁忙的景象。

  李公公循着回廊走入大殿,那赫然坐在大殿上用餐的不正是出去见识江湖两个多月的青年天子是谁。

  看来自己还是出去太久了么,竟错过了这皇上回宫的时刻,这皇上会不会因此而大发雷霆呢?一想到这,李公公心中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公公上前福了福身,便对着殿上的何君凛叩了下去。

  "哟,原来是李公公回来了呀!"何君凛现下正坐在大殿中央的靛青大理石餐桌边,悠哉游哉地用着桌上热腾腾的山珍海味,林迟随侍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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