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第四卷 上(有前部连接)————共君一醉一陶然
共君一醉一陶然  发于:2009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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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侧头,也听见了隐约传来的马蹄声,训练整齐有素,应该是官兵。

  

  果然,片刻之后,马蹄声就将整个聆风楼团团包围,底下有人大声呼喊,叫楼上的人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天枢的脸色变了又变,阴了又阴,然而在他迅速判断了一下来的官兵人数之后,还是极不情愿的做出了决定。

  

  “天权、开阳、玉衡,我们撤!”

  

  话声一落,剩下三人都不顾伤势,迅速和天枢靠近。四人步伐一致,行动有序,互为防守。未等牟一苇追上,已然从撞破的窗户中闯了出去。外面顿时响起一片密密麻麻的“哆哆”声,陨落如雨,那是弓箭射在楼板上的声音。还有几支箭擦着窗口飞了进来,都被牟一苇拨开了。

  

  “他们跑了!快追!”

  

  外面忽然一阵喧哗,原来是那四人凭着绝顶轻功硬闯出了四下埋伏的天罗地网,让士兵惊叹不已。

  

  “不用了!”

  

  二层楼上赫然出现一个身影,正是牟一苇。

  

  今日兵马司巡防的将官是卢仞,刚才他接到聆风楼的伙计报案,说有江湖人士在聆风楼上闹事,牟大人也在楼上脱不开身,可把卢仞吓了一跳,匆忙带着人赶过来。牟一苇身份贵重,又是在朝官员,若是在他管辖的地面上出了事,他可就难辞其咎了。

  

  见牟一苇无恙,卢仞松了口气,抱拳道:“牟大人可还安好?”

  

  牟一苇点点头。这时候卢仞已经走上楼来,见雅间内已经一片狼籍,不由皱眉。大周律法有明规:京师内禁止械斗,犯者处以流放发配之刑。嘉隆垂拱两朝治世清平,京师已经很久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京城闹事斗殴?”

  

  牟一苇摇头:“恐怕不是普通的江湖寻仇,那伙人身手极为高明,还请卢大人彻查。”

  

  卢仞应了,正要下去布置,却又被牟一苇叫住了:“卢大人留步,下官这位朋友刚才被打斗殃及,受了伤,能否请卢大人派人请个大夫来看看?”

  

  卢仞顺着牟一苇的视线,看见一个穿黑衣的人脸色灰败之极,正扶着墙壁慢慢向外走。

  

  “你要去哪儿?”牟一苇并没有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问。

  

  “多谢出手相救,在下日后一定报答。在下有急事,告辞了。”

  

  黑衣人头也不回,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在下家中尚藏有‘寸灰’解药,你身上的毒若再不医治,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吧?在下佩服你是条汉子,意欲结交,兄台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

  

  黑衣人脚步一滞。

  

  “寸灰”药性极烈,一副药千金难求。而解药,并非没有,只是比毒药更加难找,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而且是……可遇不可求。想不到他倒命好,必死无疑之时偏偏来了这么一线生机。可是再耽搁下去…………恐怕来不及告诉那人了吧。

  

  略一思索,黑衣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继续往外走。

  

  “喂,你……不要命了?”卢仞见这人毫不领情,忍不住出声。

  

  黑衣人根本不理会屋中两人,步履虽有些踉跄,却还是坚定的往外走。

  

  “兄台去何处?若方便,牟一苇愿意送兄台一程。”

  

  牟一苇越发好奇,不知是什么事情能让黑衣人宁愿舍弃性命都不肯放弃,忍不住追上来加了一句。

  

  那人的脚步却忽然顿住了,陡然转过身来抓住牟一苇。牟一苇这才发现黑衣人脸上的青气越来越浓,已是不治之相。

  

  “你是牟一苇?”

  

  黑衣人双瞳中暴发出闪亮的光芒,仿佛濒临绝境的人抓住了一线求生希望。

  

  牟一苇略微吃惊,不明白为何黑衣人听到他的名字会如此激动,却还是点了点头。

  

  “告诉我……金缕衣在哪儿?带我去见他,快带我去见他!”

  

  黑衣人急切之下,脸上的五官似乎都扭曲了,泛着青紫的颜色,呈现出狰狞可怖的神态。他抓着牟一苇的手像铁钳子一样,力道之大让牟一苇都不得不皱眉。

  

  牟一苇并不奇怪,京城里的人都知道金缕衣和牟一苇都是夏钧雷帐下的将官,交情匪浅。可是黑衣人提到缕衣时的态度却让牟一苇心生疑窦。

  

  “你找缕衣做什么?”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要害他的意思。快带我去见他,再晚只怕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黑衣人再度喷出口黑血来,身躯晃了几晃,没站稳,手一松,跌坐在地上。

  

  “缕衣前几天送公主出京了,有什么事情,等他回来再说吧。你且到我府中养伤如何?”

  

  事涉缕衣,牟一苇的心忽然提了起来,不得不小心谨慎些应对。

  

  “什么?他出京了?”

  

  黑衣人脸色顿时更白了,一把抓住牟一苇的衣袖,也顾不上满腔血液喷涌,嘶哑着嗓子吼道:“快……快派人把他追回来,他……他有……危险…………”

  

  话还没说完,黑衣人却急怒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昏了过去。

  

  第68章

  

  白羽清清醒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窗外的天空依然暗淡无光,被浓密的云层包裹了,重重压下来,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总算醒了!”

  

  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蓦然在耳畔响起,白羽清睁开眼就看到牟一苇略带焦躁的面庞。

  

  晌午的时候牟一苇把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从酒楼里带了回来,匆忙请了太医来诊治。虽然这人中了罕见的剧毒“寸灰”,又受了不少严重的内外伤,不过救的还算及时,白羽清的功底又极为深厚,因而不到天黑,中毒昏迷的白羽清就已经醒了过来。

  

  一苇听说缕衣有危险,虽不知真假,心里却禁不住惊慌着急起来。回来之后立即着手下铁血卫去打探,得到的消息均是异常顺利,这反倒更让他惶恐不安。耐着性子等了整整一天,见白羽清终于醒了过来,再也顾不上斯文,近乎粗鲁的一把提起白羽清的衣领,冲他大声喝问。

  

  “你早上说的是什么意思?缕衣到底有什么危险?”

  

  白羽清的神智本来还有一丝迷离,听到牟一苇这一声喝问,陡然清醒过来,想到缕衣可能遭遇到的危险,一向处事不惊的他竟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牟一苇死瞪着白羽清,瞧见白羽清神色剧变,心里的阴影越来越重。

  

  白羽清一把抓住了牟一苇提着他衣领的手,急道:“缕……金大人什么时候离京的?”

  

  “五天前。”

  

  白羽清顿觉心头一凉,五天前……若是顺风顺水,按行程缕衣应该已经到了焉城,那已经是衡王的地盘了……要是赶的再快一些,恐怕已经到益州与荆越交界的荆关了……

  

  “快派人追他回来!”

  

  白羽清有种天晕地转的感觉,嘶哑着吼出声来:“衡王勾结荆关守将赵援和荆越王赵斡,已经在寿陵公开谋反了!”

  

  牟一苇一激灵,猛然怔住,抓着白羽清的手也不知不觉放松了。

  

  “你是说……衡王谋反?那……那缕衣岂不是……自投罗网?”

  

  白羽清无力的点头。

  

  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将领,虽然这个消息实在太过令人震惊,牟一苇还是很快收敛心神,开始仔细盘问白羽清。

  

  “阁下究竟何人?又从何处得知这消息?”

  

  白羽清愣了愣,立时明白牟一苇是对他不放心。虽然明知这是必不可少的盘问,可是现在缕衣命在旦夕,白羽清担忧缕衣,还是忍不住又急又气。

  

  “我是金大人的朋友,得知金大人前往送亲,恐有不测,特来相告。正是因此屡遭追杀,这一身伤就是明证!”

  

  牟一苇忽然冷哼了一声:“飞羽令中的杀手也会有如此好心?”

  

  白羽清闻言一愕,带看到牟一苇摊放在手里的飞羽令时,才知道牟一苇在他昏迷之时已经命人搜过他的身了。

  

  白羽清不由苦笑,身份已暴露,要让这些人消除疑心怕是麻烦了。

  

  “朝廷尚未得到任何有关衡王赵援与荆越合谋造反的密报,你又从哪得来的消息?”

  

  牟一苇踏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白羽清,语气咄咄逼人。

  

  “你屡次想要让我追回缕衣,到底是何居心!”

  

  牟一苇问话的语调越来越严厉,白羽清噎了半晌,终于悠悠叹息一声,娓娓道来。

  

  “我……叫白慕衣……是,飞羽令中的一名杀手…………”

  

  牟一苇冷冷看着白羽清,静待下文。

  

  “当年金大人对在下有救命之恩,白某不敢或忘,时刻想着报答……”

  

  白羽清的语调幽远低沉,缓缓忆起当年旧事。

  

  “后来在下为生存所迫,成了飞羽令中的杀手,可是往日恩情,慕衣敢不铭记在心。铁血卫消息灵通,大人可知道,飞羽令虽名为杀手组织,实际上却是一直由北夏人暗中控制?”

  

  牟一苇闻言,顿时一惊。

  

  其实暗地他也曾这样怀疑和猜测,但是飞羽令行踪诡秘,实在是查不到踪迹,他屡次想为缕衣报先前被刺之仇都不得,这样的机密,他竟也是不知道的。

  

  “是……谁在控制?莫非……是夏王轩辕宸……”牟一苇小心翼翼的问。

  

  白羽清黯然点点头。

  

  牟一苇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听白羽清继续说道:“夏王早已和南方周云朗、以及荆越王秘密签定协议,支持周云朗谋国篡位,自立为帝。周云朗随后拥兵反叛,攻占焉城,兵临益州,又与赵援狼狈为奸,占领南方四州,同时封锁消息。为麻痹周帝,荆越王向周朝求亲,周帝派金大人为使送公主出阁。飞羽令得到确切消息,也已是周云朗谋反之后的第十日。不久飞羽令即接到夏王指令,竟是要飞羽令高手倾巢而出,务必将金大人带回北夏!”

  

  牟一苇听到此,心猛的揪了起来,突然想到了几年前在朔州,轩辕宸当众对缕衣的轻薄。

  

  “在下得知消息,匆匆潜逃而出,想来阻止金大人,路上竟被飞羽令中人发现踪迹,下了‘寸灰’,又连遭围追堵截,直到现在才赶到京师,没想到还是晚了!”

  

  白羽清懊恼的垂了头,为自己没能及时阻止缕衣身涉险境而深深自责。

  

  牟一苇出了一身冷汗,虽然这个人并没有拿出什么凭据,他说的也不一定都是真话,但是牟一苇本能的感到,他说的话至少有五成是真,特别是衡王谋反,夏王要劫缕衣之事。

  

  “你说这些话可有证据?缕衣是奉旨送亲,要追回他,必须请旨。”

  

  白羽清摇摇头:“你若不信,我也无法。”

  

  牟一苇点点头,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遂道:“多谢了,你中毒未愈,还是先卧床休息。待缕衣平安回来,自然重重谢你!”

  

  “不……”白羽清挣扎着坐起来“我……我也要去救他回来,他现在恐怕……”

  

  牟一苇皱皱眉头,走过来按住了白羽清挣扎欲起的身子:“你知道具体情况,带上你固然好。可是你伤的太重,此去长途跋涉,恐怕会让我们速度减慢,那时侯缕衣的危险只怕更大……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白羽清身体一僵,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来,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是我没用……”

  

  未几,白羽清忽然抬起头来,诚恳的看着牟一苇:“白某有一事相求,望大人成全。”

  

  牟一苇怔了怔,白羽清的神色几乎可以用“低声下气”来形容,牟一苇无法想象,这个在酒楼里高傲不可一世的杀手,竟也会流露出这般神色。

  

  “说来听听吧。”

  

  白羽清闭上眼睛,过了半晌才轻轻道:“若他平安回来,请你把我安排在金大人身边,做个护卫吧……我已无处可去。”

  

  牟一苇心里一跳:“铁血卫中有比这高许多的职位。”

  

  白羽清惨然一笑,苍白的脸色映得这笑容越发凄怆:“我……只想报恩。”

  

  牟一苇忧心忡忡的走在上书房外的回廊上,没有注意到霏霏细雨又开始飘落,已经打湿了满院的菖蒲花。

  

  白慕衣带来的消息委实太过重大,倘若他说的是实情,那必须马上请旨追回缕衣他们,只要稍有延误,缕衣的性命便堪忧了。

  

  牟一苇手心里已被冷汗洇透,犹不自觉,只是匆匆忙忙赶着去见皇上。

  

  “牟尚书。”

  

  思绪骤然被一声清冷的呼唤打断,牟一苇抬起头,才发现皇上身边的大宦官董笠正迎面站着,截住了去路。

  

  “董总管。”

  

  牟一苇刚才心绪混乱,董笠走到跟前了他才察觉,自知失礼,便主动欠了欠身。董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势力大,人又精明,牟一苇也不愿轻易得罪。

  

  董笠含笑还礼:“尚书大人来得正巧,皇上正着奴才去宣大人呢。”

  

  牟一苇微惊,忙问董笠:“总管可知皇上为何事宣召?”

  

  董笠疏淡的笑着摇头:“这作奴才的哪敢多问,皇上这会儿正在上书房召见江琰大人呢,牟大人且等候片刻。”

  

  董笠引着牟一苇到了上书房门外,远远就听见江琰的声音。江琰出身世家,平日十分注重礼仪,说话从不大声,也不知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激动。牟一苇心中纳罕,暗暗留了心细听。

  

  牟一苇的马上功夫极好,内功也颇有造诣,虽然董笠有意让他站的离上书房远些,但是他定下神来,依然能隐约听到江琰激愤之极的声音:“……皇上!臣就是一死也不能让皇上亲身蹈险啊皇上……”

  

  “江卿多虑了,朕自有打算。朕不在宫内这段时间,江卿替朕打理好宫内的事情,就是大功一件了。”

  

  周鼎华的声音平平静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上书房里,周鼎华负手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远山,眉目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为何一定要亲自去?难道说皇上为了美人,真的连社稷都不顾惜了!”

  

  江琰自幼伴读,与皇上素来熟捻,对宫内悄悄流传的周鼎华与缕衣的事多少也知道一点,因而私下对缕衣甚为不齿。此番周鼎华不顾奇险,非要亲身前往危地,为的什么,江琰不是笨蛋,隐约也能猜到一些。激愤之下,竟然口不择言,把心里的气愤统统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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