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长空(卷一)红尘劫(下)+番外————星燃
星燃  发于:2009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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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他微笑,又毒发了吗?其实跟他纠纠缠缠一起死了也好,活着大家都痛苦。这一世搞成这样,是他欠他的,所以换他一条命也不算亏。但他又舍不得。若是这一世,他们就用尽了情缘,茫茫三千人海,让他往哪里去寻?便是世上真有地府阎罗,他杀人无数,满手血腥,就如同阮三说的定是要坠入阿鼻地狱的,如何再能与他重逢?这样想着他真的又不愿意死了。

  “凤平君,奴才求求你,多大的仇恨不能解啊?您就原谅皇上吧。”崔延廷跪在地上砰砰磕着响头,痛哭流涕,“这一年皇上受了这么多罪,奴才知道皇上是心甘情愿,你们的事也不是奴才敢管的。可是皇上他身上背负的不是一个人的命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晋就亡了!你与皇上一治气,死的是无数人啊!”

  湖畔树下那少年也惨白着一张脸,神情不知是喜是忧,“他…又病了?”

  崔延廷红着眼眶抬头道,“奴才知道只有您能治好皇上的病,您明明还是欢喜着皇上的,为何要闹成这样啊?”

  “他病了,你应该去请太医而不是来找我。”那少年抚摸着腰间的佩剑轻声说道。

  “奴才虽然愚钝但不是瞎子,皇上他…他明明是中了毒。”崔延廷颤声道,“天下能让皇上中毒的原本没有一个人,而如今……”

  “而如今只有我吗?”凤破弩淡淡的接口。

  “皇上他钟情你。奴才如此愚钝都能发现,何况是皇上。”崔延廷爬了两步抱住他的腿哭道,“凤平君,奴才求你了,你再不解气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到时你再后悔也没用了。”

  凤破弩挣开他的双手,转身道,“他杀了我哥哥。”

  崔延廷伏地辩解道,“皇上不是故意的。是阮三的毒计。”

  “但确实是他杀了我哥哥。”凤破弩闭目道,“在我眼前。”睁开眼恨声道,“我绝不原谅他。而且他中的毒我也无药可解。”

  “怎么会?”崔延廷不信。

  “确实无药可解。”凤破弩冷笑一声,“我就是要他同我一起死。”

  崔延廷伏地恸哭,“皇上这次真的要死了。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凤破弩惨笑一声,“这毒我确实无药可解。”说罢扔下崔延廷瞬间跑的无影无踪。那个人中毒,他也中毒,他种下这毒就是要等着这一天。可是看着他的衰弱,看着他的毒发,他还是觉得心痛无比,然后便跟着他一起毒发。呵,大家都痛。毒发时候疼痛无比,但是他却又觉得无比幸福。呵,他疯了,在彭城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如今,那个男人真的就要死了吗?他将再也看不见?风中传来他冷冷的笑意,悲凉惨淡。

  时值隆冬,灵山之颠一片枯木。身边那根古松不知是历了多少风雨,才生了这么一株盘根错节的树,直入青云之间。到处冰天雪地,山中却隐约穿行着两个人影。一个采药翁背着一只竹篓被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用剑压着。

  灵山不仅是晋国最高的山,而且此山多有珍奇药草,山林深处不要说何首乌,便是已见人形的人参也有人曾采到。传说,只是传说,佛主曾在菩提树下种的一株灵芝也落到了这个山头,这株灵芝叫芙蓉血。能医死人肉白骨。

  细看下,那少年脸色虽然苍白,五官却极为俊美,他的剑紧紧贴着他药翁的脖子,眼中寒芒暴涨,冷哼一声,“若是再找不到,小心你的脑袋。”

  药翁唯唯诺诺,“少侠,真的只剩下这一带了,我怕是,怕是那芙蓉血只是传说而已。少侠不必当真。”

  那少年冷冷道,“找不到芙蓉血,你也没命下山了。”

  药翁实在委屈至极,真真一个刹星,大冷天把他从屋里拖出来,就是为了替他漫山遍野的找一个只在传说中听过的东西。找不到还会没命,真是祸从天降。整整三天了,他又饥又累又渴,那芙蓉血却是半点影子也不见。

  传说啊,哪能尽信?可是看着那眼里越来越冷的少年,这种话他可不敢再说。真不知道这少年是为何人寻这芙蓉血,怕是心里最重要的人吧?这少年又凶又冷,看不出来还这么长情。可是没必要自己也搭上命吧?

  还在委屈中,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他终年在灵山采药自然知道不同寻常。难道还真让他找到了传说中的芙蓉血?他定睛看去,菩提树下一株芝草,形若贝壳,色如鲜血,散发着阵阵异香。正是天上菩提树,地下芙蓉血。

  两人呆立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大喜过望,惊叫道, “是芙蓉血!少侠,我们找到了芙蓉血!”

  他兴奋的转过头去,却不见那少年高兴。他疑惑不已,辛辛苦苦要找芙蓉血的是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又不见他有喜色。真真一个怪人。

  那少年精致绝伦的脸上似乎想笑,又似乎要哭,他恨声道,“阮长空!这一下怕是你又要多活些日子了。”

  45

  怀揣着好不容易寻来的芙蓉血回到晋宫,凤破弩的面色已经很难看。外面一轮惨白的圆月,身后雪地里残留着一行疾奔的足迹。忽的听到重重撞钟声,顿时脸色更难看了,猛的擒住身边一个奔跑的太监,忍着刨心之痛,牙缝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那是什么声音?”

  那太监听见那撞钟声本就慌张,半夜又瞧见凤破弩青白的一张脸如撞鬼一般,哆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是,那是……”

  凤破弩见他如此模样,狠瞪一眼,猛的抬脚踹翻了他,一旋身,玄色大氅扬起,拔足狂奔。那束发的黄金抹额散了,发中东珠坠地,碎了一地的琉璃。旋风一样的奔进宣昭帝的寝宫。那人床头跪了满满一众太医和内监,个个面如土色,泣声不绝。

  凤破弩的眼顿时红了,一脚踹开一个,直到来到宣昭帝的面前。那人躺在榻上,漆黑的发丝散在晶莹剔透的玉枕上,一只惨白的袖子跌落在床沿。那人的眉峰有些微蹙,唇淡的毫无血色,他最爱的那双燕尾蝶已经再也无法舞动。

  他垂下眼,扯下身上大氅扔到地上,一把揪起跪在一边的崔延廷,猛的抬起猩红的眼,暗哑了声音,“他,怎么了?”

  崔延廷早就泣不成声,扯着袖子抹眼泪,“陛下,陛下他……”放声嚎哭,“殡…殡…”

  凤破弩一掌撸断了他下面的话,怒哮道,“放屁!”

  崔延廷被他一掌掴到了地上,抚着脸一脸死寂的哀哭。凤破弩怒不可赦,狠狠踹倒他又重重踏上几脚,斥道,“哭什么!他又没死!”

  说罢恶狠狠地瞪着榻上的男人,咬牙切齿道,“就是死了我也会把他拉回来!”揪起床上的人,罩着脸来回重重扇了几个耳光,狠狠摇晃,咆哮道,“阮长空!我还没死,你敢死!?你欠我的,听到没,你欠我的多的永远也还不清,你就想这样容易的给我死了吗?”他猛的死咬住那失温的唇瓣,直咬的鲜血直流,如恶鬼般厉嚣,“我不许!听到没,我不许!”

  崔延廷眼见他癫狂如魔,怕毁坏了圣上的遗体,不由硬着头皮爬过来,颤声道,“凤,凤平……”

  还未开口又被凤破弩一脚踹翻,他回顾了一圈屋里的众人,一双眼像是喷出火来,拔剑怒道,“滚!都给我滚!再不滚我杀了你们——”众人眼见他目若红珠,状似疯癫,哪敢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一个不小心怕是皇上的遗体连骨头都不剩了。

  见众人不动,凤破弩也不多话,持着剑照人就砍,也不看是什么人,也不管是什么部位,只要是能看到的活物就如疯了似地胡乱砍杀。顿时血光四溅,一时间还有谁敢停留,个个抱头鼠窜。他睥睨四周,见再也无人敢拦,于是大笑起来。众人见他森诡模样无不夺门而逃。

  一直到房中再无一人,凤破弩终于才脱力般跪倒在宣昭帝的榻前,茫然的看着那人的苍白容颜,良久后双瞳才有了焦距,露出凄洽至极的惨笑,“阮长空,你又赢了,老天也向着你!一直都是你赢。”

  从怀中摸出了芙蓉血,发狂似的恨恨塞了个满嘴,合着眼泪一起嚼烂,俯下头小心的轻轻的哺入那人冰凉的唇中,喂他一个吻复又狠狠瞪着眼,然后一把扯开他的衣襟,尖牙用力咬住他的胸膛,咬下一小块血肉。鲜血中他的声音异常清晰的回荡在死寂中,“阮长空,你要是敢死在我面前,我会把你的肉一块块咬下来,把你血一点点吸干,再慢慢的拆骨入腹……”

  天上菩提树,地下芙蓉血。这株灵芝珍贵无比,若是识货的医者把它用作药引能为十个将死之人延寿百年,如今凤破弩却用它来缓解牵情的毒性,却是牛嚼牡丹。这芙蓉血虽然可为毒发缓解些日子,但却不能彻底解毒。治标不治本。

  顺着窗棂的缝隙望去,一道白绸素面屏风挡着,屏风上落着孤单的人影。珠帘后,隐隐约约的听见殿里的动静。眼见塌上的人还是无声息,凤破弩又红了眼,揪起宣昭帝的头发又狠扇一个耳光,胸口不停的起伏,“阮长空!你这个混蛋给我醒来!”

  紫色的宫缎如泼墨般从华丽的帐顶垂下。墙上淡墨绘着的万里江山图,澎湃的像是在天青湖泊里的一卷怒涛,随着涟漪奔涌。烛光下,凤破弩指着那万里江山图,怒容也有隐隐的病态,“你不是最爱这江山吗?若现在死了,百年后历史将记载帝沉迷于凤氏美色,亏损龙体,危害社稷,荒淫无道直至国破家亡。我看你如何再坐拥这万里江山!”灯罩里的烛焰静静拉长,抖动,突的就灭了,青烟哧的声雾一般的腾起。

  突然就见那个原本应该没气的男人,不知何时醒了,努力侧过头,张嘴轻咳出一口血,抚着火辣辣的脸颊,低低笑开了,“奴儿,这世上敢杀我打我的也许只有你。”

  凤破弩见他已醒,却低下头,不露神色的掩饰,躲过那人捕风捉影的忖度。寂静在黑暗深处蠢动着,一点点蚕食着他刚才的歇斯底里。

  宣昭帝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笑了笑,“这三天去了哪儿?我想得紧。”

  凤破弩的手颤了下,微抿唇,用力甩脱。宣昭帝也不勉强到是自个儿斜靠在枕塌上,恍如自嘲的笑,混着叹息,“倒是好,一觉醒来你便来了。”

  “你,病得很重。”凤破弩嗅了下鼻头,这时才发现空气中浓浓的药味几乎把血腥味盖过了。讽笑一声,看来到最后这些太医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的乱下药。

  “我不碍事,死不了。”宣昭帝淡淡道。

  看他风淡云清的样子,凤破弩顿觉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芙蓉血你早就在阎王殿报道了!”

  “芙蓉血?”宣昭帝微微偏了头,高深莫测的看着他,“这三天你就是去寻那芙蓉血?”

  凤破弩憋红了一张脸又瞬间惨白。惊的从床上跳下来,慌乱之下就往外冲。宣昭帝伸手拉住,低喝道,“站住。”

  凤破弩又用力挣扎起来,这一次宣昭帝不让,仍旧紧紧拽住,浅眸亮的出奇,里面有一抹少见的执拗,“告诉我。你可是为了我去寻那芙蓉血?整整三天三夜?”

  凤破弩瞬间扭过头,怒瞪一眼,“我是为我自己!”

  宣昭帝却不介意的笑了,“嘴硬的傻小孩。”

  噌的一声剑吟,连绵如凤鸣一般,剑身倒映着凤破弩嗔怒的恼意,“阮长空!你闭嘴。我没有救你,牵情种下就没得悔,我不会救你。我只不过,只不过不想你死的比我早!”

  宣昭帝似笑非笑的看着。

  他微微敛下眉,剑芒映着他绝美的侧脸,他喃喃道,“阮长空,这辈子你欠我的多得还不清,绝对不能比我早死,我死了你才能解脱!”

  宣昭帝屈指弹开指着他的剑身,嘴角轻轻挑起,握紧他的手,盯着他轻咳着,淡淡点头,“好,我答应你,不会比你早死。”

  番外 磐石

  开天辟地之初,我便有了意识。我是一块河底的石,所以我羡慕天空。在那个离我很远很的天空有一只自由翱翔的鹰。他是天上的鹰神,我是河底的磐石。我时常在河底偷看他的身影,他偶尔一个回旋就能让我莫名的兴奋。

  同样被上神造出来的还有一把烈焰刀,和一把破弩剑。那时混沌之初漫天神佛,他是一把冰冷的剑,我是一块河底的石。

  他求仙问道,我尘封河底,一直未有交集。

  直到有一日上神问我们,可愿成佛?

  他点头,我摇首。

  万年来第一次,他真正看了我一眼。他不解为何我不愿修道。

  我说我喜欢一只天上的鹰。修了仙佛就无法再喜欢他。

  他不解。他是一把冰冷的剑,如何能懂我的感情?

  我笑,我说那是我的劫。

  他更不解。你是一块河底的石,如何会喜欢天上的鹰?你们之间隔着天涯海角,怎么可能相守。

  我告诉他,修仙最难渡的便是情劫。我渡不了情关当然修不成仙佛。

  他耻笑。

  我毫不在意。我肯定的告诉他,“你也会有情劫。”

  他仍然在耻笑我。他无法相信我说的情爱。无妨,我自己明白就好。我仍然继续在河底看着我喜欢的那个鹰神。而他仍然在求他的仙佛。

  直到共工撞到了不周山,天塌地陷。

  女娲找到了我,他需要我为他补天来解救他那水生火热的子民。

  我答应了他。

  对此,那把冰冷的剑又是不解。他问我,我为何要牺牲自己来为女娲补天。

  我笑了,我告诉他,我喜欢的是一只天上的鹰,不是我帮女娲,而是女娲帮了我,我若不为他补天,我永远都只有是一块河底的石,永远也够不到天空。而如今,我可以离我的鹰这么这么的近,我无悔。

  他愕然。唉,他还是无法明白我的情爱。他还不开窍。

  然后,又过了很多年,我和我的鹰已经在世间轮回了多次,奈河桥上,我才又见到了他,他仍然还是那个不解情爱的剑魂。他告诉我,他要修仙成佛,他要入世历劫。他信心满满,“情劫哪有那么难破?我一定会堪破!”

  我摇头叹息。罢了,这一世,我随他一起做个兄弟照应照应吧。

  46

  “好,你应了我。便是最后一次。”凤破弩垂下头,手上一用力,长剑牢牢钉入地上,一纵身,猛地抱住他死死压在床上,红着眼叫道,“长空,这是最后一次,你今天应了我吧。”

  宣昭帝骤然间被他压在身下,惊的声音都变了,低吼道,“凤破弩,你做什么呢!”

  这时才惊觉那少年已经长这么大了。已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只到他胸口,稚弱无力的小孩子。幼年时让无数女子自愧不如的绝色已经变成了如今让无数女子心折俊美。不过,不管怎么变,不管再过多少年,他仍然还是他见过最最美丽的人。

  那少年压在他身上,用力撕扯他的衣物,暗哑着嗓音,“长空,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你第一次压着我的时候,我真的好恶心。就像被阮三那妖人压着的时候一样。那时我发誓,这种耻辱我日后一定要百倍偿还。可是,你教我拉弓,让沈纶教我学剑的时候,我还是想压你。不是为了报仇,我,我只是想撕碎你的傲慢,你的冷漠,看你情动,看你脸红。那时我就想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超越你,总有一天会把你压在身下。”

  他扭住了那人挣扎不已的手,一用劲喀咔一声,痛白了那人刚刚有些润色的脸。与野蛮的动作相对的是他温柔的吻。黑暗中他温柔的吻住他的唇,轻轻饮泣,“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我在湖畔边第一眼见到你时,我不知道你是宣昭帝,当时我就想是什么人才能生出这种举世无双的风华,人人都说我长的好,但那一刻对着你,我自惭形秽。长空长空,那时我就喜欢你,我喜欢你好久了。”

  手腕剧痛,一时举不起来。宣昭帝何曾处于这种弱势过?那白的不能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也不知是羞是怒的红晕,“奴儿!住手!”

  “好长空,你就从了我吧。”凤破弩吻了吻他脸上因愤怒而生出的一抹红,“我想了你这么多年,被你压过无数次。爱过你,恨过你,怨过你,这一次便是最后一次,你应了我吧。长空,应了你的奴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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