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墨 上+番外————梁墨卿
梁墨卿  发于:2009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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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丈二和尚间感觉到怀里滚烫的身子动了一动,余彦修趁机将人晃醒:“墨卿,起来把药喝了……”

  言墨卿被摇晃着迷迷糊糊地醒来,眼神惺忪地伸手抓住余彦修的手腕。感觉到后背传过来的一阵温暖,言墨卿转过头看着面前模糊的人影,慢慢靠近余彦修耳畔,说话声带动灼热的呼气洒在他耳根上:“萧……俍……”

  被他出口的名字惊讶的瞬时血液倒流似的绷直了身体,余彦修僵硬地看着言墨卿慢慢朝他双唇逼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猛地将他推出怀里,用力过大使得手上的药碗也摔了出去掉落在地上,药汁洒得满地都是。

  言墨卿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侧躺在草堆上,待到余彦修回过神来以后,方发现自己的粗鲁的举动。

  “墨卿……墨卿我……不是故意的……”靠近一步掰过言墨卿的肩膀,双眸之中只倒映着他的面无血色以及满脸的泪痕。

  “彦修……我忘在你家的……”

  “墨玉吗?”余彦修打断了他的话头自己接过去,抿了抿唇继续开口,“我把那块玉交到萧俍手里,他当着我的面将墨玉摔碎后拟了传召通缉你……”

  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将他忘记,让你彻底痛苦过绝望后不再伤心的话,我不介意欺骗你一次……

  言墨卿转过脸轻笑着将他推开,躺回草堆上,半天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余彦修以为他睡着了,伸手替他捻了捻身上盖着的衣服,起身前听到了一句如同梦呓般的声音。

  “所以……我现在什么都没了……”

  第二十八章

  冬天的夜晚,月光总是惨淡地流泻下来,温暖早已被翻卷的风力带走,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的冷寂。

  古往今来,月亮都是充满了那股神秘的冷清、孤单和寂寞……

  抬头看了看夜色,早已过了子时。非影站在走廊上隔着窗户就看到梁王房里的烛光还亮着,走到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梁王躺在贵妃榻上,听到门上传来清脆的声响,沉声开口:“进来。”边说边不动声色地将右手的墨玉握紧在手心,左手搭在右手手背上遮盖住。

  非影跪倒在梁王面前不语,一听到消息就过来传报。虽然说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斟酌好怎样开口,但一到梁王面前不知是忘了开口还是什么,一时之间就这样沉默着。

  见非影没开口,梁王也没有发话,静静地等待着他。感觉到头顶传来的压抑感,非影将头垂得更低:“王爷,有消息了……”

  听到这句话,梁王猛地眯起眼睛看着非影,一下子屋子里温度骤降。非影伴随了梁王这么多年却还是摸不透主子的性情,不过眼下看来,沉默绝不是秋风扫过落叶,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半晌没有发话,非影没有抬起头,继续机械地汇报:“有名声称大夫的人说见过画像上的人,在山神庙后面的废屋里……”

  说罢,梁王缓缓撑起上身微微挑起眉将冰冷的视线扫向非影:“大夫?”

  “是。他说废屋里那人患了……肺炎……”

  梁王将手中那块玉紧紧攥在手心,站起身走到非影面前俯视着他:“偷偷把他带回府,大夫不用留着,手脚干脆点……”

  自然听得出梁王的手段,非影领命后俯下上身磕了个头:“是……王爷,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说完躬身退出关好屋门。

  抬起手慢慢摊开看着手掌上的墨玉,转过头盯着眼前的床榻,梁王嘴角竟泛起温柔的笑意,似乎想起了那时他在怀里紧抱着自己的画面……

  紧抱着……

  牢牢地紧抱着……

  自己心里何尝不知道,他在颤抖,他怕失去……

  “言墨卿,就算毁天灭地,我也要把你找出来留在我身边……”

  破屋里坐在草堆上的两人相互僵持着,余彦修盯着面前已经热过好几次的药,转头看了看言墨卿再次叹了口气,忍受不了沉默骤然站起身:“你到底想怎样?东西不吃,药也不喝,想死不成?”

  言墨卿背靠在墙壁上,眼神无神地看着另一边漏水的屋顶,侧转了一点没有理睬余彦修。

  “你到底被他迷了什么心窍,你扪心自问着,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过你!他是阴谋家,为了保住他的地位就要牺牲你!只有……”

  “彦修……我想见他……”

  “你还想为了他去送死?言墨卿,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他要你死……他……”

  “彦修……我想他……”

  “……”无力地将手掌撑在额前,余彦修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把他拎起来狠狠揍一顿,却又下不了手,他知道他骨子里的倔强。

  “把药喝了,我带你见他……”如愿以偿地看着言墨卿转过脸盯着他,眼神里四分惊喜三分疑惑三分不知所措。

  “不要骗我……”言墨卿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靠近余彦修面前的药碗,颤抖着手伸过去托起碗沿中途却被余彦修握住手腕,抬起头看着他,眸子里又多了分不满。

  余彦修作势夺过药碗说了句再给他热一下,被言墨卿挥手制止将碗抢了过去一口气把冷掉的药汁灌进了肚子,舔了舔唇盯着余彦修不放。

  “我不会放你去送死的……”毫不躲避言墨卿期待的目光,余彦修上前一步俯下身想拿走它手里的药碗,却被他死死拽着,言墨卿就这样僵着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余彦修,片刻后忽尔笑出声:“骗我……连你也骗我,呵呵……好,真好……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余彦修最受不了的“死”字从言墨卿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死死死……为了他送死,那自己算什么?自己这么拼命保护他又算什么?

  似乎被激怒了一般猛地用力将破碗抢回自己手里用力摔在地上:“你这个样子还是言墨卿吗?为了个男人要死不活的,你的骄傲呢?你的尊严呢?都去哪了?想死是吗?去死吧去死吧……我不管你了……”

  呆呆地看着一地的碎瓷器,言墨卿慢慢撑起身爬过去捡起一块最尖利的,笑着看着手上的瓷片:“我很累啊……只想休息休息,想找个人说说我心里的苦,醒过来才发现……老天总是那么吝啬……唯我独醉多好,为何还要让我醒过来……”说罢伸出自己的左手后曲着自己的手腕,将右手的瓷片对准了血管就打算划下去。

  “言墨卿你疯了?!”余彦修完全没有意料到他会对他自己如此残忍,猛地上前双手分别抓住他一边手臂就将他摁回草堆紧紧搂着他:“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

  过了很久,发现耳旁的呼吸逐渐均匀,余彦修尝试着将言墨卿放开。抬起身来时看到言墨卿已经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长叹了一声起身收拾屋里的残局。考虑了半晌,还是决定将言墨卿绑起来出门给他抓药。

  听到余彦修离开的脚步声,言墨卿慢慢睁开眼睛,背靠着墙壁用手肘支着身体缓缓坐起身,仅这些动作就让他急促地喘息。

  “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一道黑影从后门边闪出身,轻手轻脚地走到言墨卿面前为他解开手上脚上的绳子:“言大人,非影带你回府……”

  一声不吭地跟着非影来到梁王府,或者应该说偷偷才对。言墨卿被请进梁王的书房中,非影道了声“去禀告王爷”后就退了出去。

  慢慢脱下来之前非影给他披上的斗篷,言墨卿浅笑着蹒跚着步履走到书桌前,看着满桌散乱的公文和通缉自己的纸,伸手随意地替他理了一下放整齐。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言墨卿停下动作猛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魂牵梦萦的眸子,嘴角绽放出更大的弧度。

  “好久不见……呐~我想你了……”

  梁王眯起双眼盯着言墨卿笑着的脸庞,面色苍白了……下巴又瘦削了……双颊似乎还印染着一抹病样的嫣红……缓缓踱步到他面前,动了动唇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坐吧……”

  言墨卿摇了摇头,从书桌前让出位置:“不了,反正马上又要走了……”轻笑着看着梁王投过来的眼色,言墨卿伸手拿了一张自己的画像在他面前摇晃:“梁王真是贵人多忘事,朝廷还等着我的首级呢……”

  “言墨卿!”梁王打断言墨卿的话茬,伸手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拉进怀里搂紧。想说一句心底的真心话,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既然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至少可以安心了。

  言墨卿就这样任梁王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将脸埋进他肩窝忍住自己的哽咽:“你……能不能……”

  能不能不要忘了我?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连着苦水一道吞回肚子里……

  没有资格的……自己一直没有这个资格……

  言墨卿自嘲地用笑掩饰着满心的疼痛轻轻推开梁王,瞟到窗缝外飘散的雪花:“啊~下雪了……陪我看会儿雪好不好?”

  梁王顺着视线转过脸去看着窗外,慢慢踱到窗前将窗子推开。

  下雪了……

  言墨卿后退了两步温柔的看着他的背影,将一直握在手里的瓷片对准自己的心窝狠狠扎下去。

  满眼溅出的血红,倒下前看到了梁王双眸中溢出的不可置信,为什么还有一丝害怕的神色。

  害怕……你会害怕什么呢?

  我不想死在侩子手下,我怕……我害怕……

  “言墨卿……你……”快步上前将差点摔地的身体接到怀里,梁王紧抱着言墨卿朝门外喝道:“非影,快去请太医!快!”血不断地从他胸前流出来,看着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毫无人气的惨白。为什么刺在他心上,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疼痛?

  非影守在门前听到梁王头一次发出这么惊慌失措的声音,打开房门只看到言墨卿奄奄一息地躺在主子怀里,满眼的苍白……满目的血红……怎么会这样?想也没想转身飞快地跑开去找太医。

  似乎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慌张的样子,会是因为自己吗?言墨卿微笑着看着梁王,伸手握住他的手:“记得……将我首级送去皇上……皇上那里……你依旧……是摄政王……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奈何桥……咳……两不相干……咳咳……”

  “你给我收声!”梁王将言墨卿用力摁在自己怀里,开口阻止着不想让他再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心疼……不想让他死……不允许……决不允许……

  耳廓隔着温暖的胸膛紧贴着,清晰的心跳声近在咫尺。言墨卿伸手吃力地抓住梁王胸口的衣襟,抬起眼盯着他心口:“这里……有过言墨卿吗?”如同记忆中一样的沉默,言墨卿笑着咳出一口血沫:“咳咳……真……咳咳……真是的……我要去……阎王那里告状……下辈子不……不要遇到你了……我要去找……去找爹爹……找爹爹疼世儿……咳咳……我……”

  “言墨卿你给我闭……”

  “萧俍……我爱你……”

  眼睛里的透明液体似乎早已流到心口化成一片血红汨汨地向外流着,言墨卿拼命地攀到梁王肩头,伸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如同紧紧抓住唯一的桎梏,用逐渐萎靡的声音凑近他耳畔轻呓着。

  “我以为……我得到了……现在才发现……其实……什么都不曾……不曾拥有过……玉碎了……梦也……也醒了……”

  “萧俍……”你可知道……我心好痛……早已不堪一击……

  “萧俍……”我不要爱你了……爱你爱得好苦……

  “萧俍……咳咳咳……”可我不想忘记你……

  “萧……俍……”爱我好不好……

  “萧……”

  想伸手再触摸一次他的脸庞,可是真的已经没力气了……

  萧俍……

  至少……

  这一刻……

  死在你怀里……

  我很幸福……

  手……无声地垂落到身体一侧,愈来愈低的声音伴随着瘫软的动作戛然而止。

  梁王颤着手将言墨卿搂紧在怀里,手掌不断在他背上揉搓着保持着他的体温,低头温柔地轻吻着他的发顶、额头:“撑一会儿……墨卿……我不允许你死……听到么……快传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第二十九章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进房间提醒主子休息了,每次一进门,非影眼里看到的都是一样的情景。

  很温馨……亦很绝望……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一天……两天……或者十年……二十年……

  命是救回来了,可是面前看到的除了一具会呼吸的皮囊外,甚至感觉不到他的灵魂……

  伤痕累累的灵魂……

  言墨卿……你在主子心里的确是不平凡的……

  “王爷,休息一会儿吧,非影来照顾言大人……”不忍打扰,但更不忍主子三天两头宫里和寝室两点一线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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