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冷……,好冷。依稀像有惨叫声传过,还有……,风的声音。
红色……,漫天尽是红色,赤色影子远去,同那白色的羽翼一同被湮没在血一般的红中。雪白的羽毛却从半空中悠下来,停驻在我布满泪水的脸上……。日里!!不要!!离开……啊!
不!!突然眼前景色变换——天花板,灯光。突然,我有片刻的怔愣。
梦, 幸好是梦。抬手抹抹脸颊边的兀自还在流着的冷汗,发觉手更无力了,苦笑的看着自己的手掌,苍白得连一点血色也没有,就像日里的脸。日里……怎么了?我又怎 么了?是因为这噩梦耗费自己太多精神了么?这是梦,对,还是黑夜,还是日里的房间。日里怎么还没回来?很晚了吧,即使事情再重要,那些老头也不可能还留住 槐木在书房的。不单鸢子事后会指责,槐木自个儿也不是那么勤劳的人。那日里是去哪里了?还是有什么急事让他做的?
白 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飘荡起来,顿时觉着更冷了,浑身寒毛直竖。是因为冷汗居然把浴巾都给浸湿了吗?都是这莫名其妙的噩梦。我深深吸口气,移动到浴室里,换上 日里的浴袍,再歇息一会儿,扶着墙慢慢的出来。无意识的将目光扫过窗户,借着淡淡的月色,霎间看到了一列人影疾风一般飞过。
不会错,不会看错。是忍者。出现什么事?让他们连隐形办事都忘了?!
日里……,难道和日里有关么?!剧烈的痛楚突然又席卷而来,我已经顾不上了,跑到窗户边,举目四望,没人!没有人!他们在哪儿?!人呢?为什么这样有月光的夜还会让我害怕?!为什么我甚至觉得空气中都有绝望和痛苦!!
我 从来不愿意多想有人在我心目中是占了怎样的位置。就是斋夜,我也没有想过。我只是模糊的把他们定位为重要的人。一样重要,绝无亲疏。但是在此刻,我终于感 受到心中他们的位置。不可以失去!不可以!!日里,既然我们已然是那样要好的朋友,你为什么会失约?你为什么会让我充满了不确定感?!甚至!还有恐惧!
我绝对不要你消逝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没有多想,我拉开窗子跳下去,这是二楼,而本能的避开窗下种植的花草后,我居然能毫发无伤。确定了隐约觉得不对劲的方向——是西面!是悬崖!日里和我在四年前曾经合作了一次杀人的戏台!我第一次复仇的地方!!
对我而言,那里就是死亡的地方啊……那里,就是断魂台啊!日里!你为什么在那里!!几乎要哭出来,我几乎可以预感得到后果,所以我抑制不住自己,泪水飞溅。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绝望的目光,还有瞬间他企求的眼神。一个带着清高和傲气还有留恋的绝望,另外是心碎再也无法弥补的绝望。还有,我心中与他们共鸣而起的决然和痛苦,也许会永远的刻印在我的心里了。
我 不记得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用着哪里来的能量跑在那条早已不再熟悉的小路上的。四年,我没有再踏近那断崖一步,但是本能的,我居然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接近着 那在月色中绰约的人影。他们在缠斗着,那被围在最中央的,就是我方才还在等着的赤色。武士刀在月光下发出魅惑的银光,还可看见它们刀刃上的暗色——血。
不要!日里!你是不是杀了那几个碍事的老头!是不是?!所以要被追杀,追杀到无处可逃!还是……,你早就打算以自己的命换那些个老头子的老命了!!
为什么?!
当我以绝对不可能的飞速到达断崖边乱石旁时,那抹赤色已经被逼到最后的崖边了,手中的武士刀上满是鲜血。有那些老头的血,也有他自己的。
四大神秘忍者都已经显形,看似松散实则密不透风的布局立在四周,却没有再逼近。雾、齐藤站在槐木身边,好似在保护他。水上和津川离日里最近,全身戒备的背对着我。在这几秒间,我想到津川的痛苦,心禁不住又是一阵紧缩。
“活捉。”似笑非笑的脸此刻有了一丝凝重,断然的道。那是最不堪的!活捉!日里要受怎样的侮辱!
话语刚出,水上马上移动了身形,往日里的左侧动,而津川也向着日里的右侧跃了一步,也是靠近崖边了。
此 时突然日里的目光向我射过来,带着让我不容拒绝的绝望和信任还有企求:拜托……腾。所有人这才发现初来乍到的我的存在,津川同样绝望的目光也投向——求 你……,满足……他吧……。我的脚步没有停止,也许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吧。我——一介几乎病得连路都多走不得的病人,居然会以一流忍者才能有的速度,几乎是 射到日里的身边……。
你不想被他抓住是吗?日里。你不想再要你的生命了是吗?他下不了手结束你是吗?难道我就下得了手吗?!
我泪眼模糊,双手握着的寒铁打造的刀,冰冷却又炽热的灼痛掌心。
我不离身的刀,本来想用来帮助你的刀,此刻只能杀了你吗?你笑了,为什么是笑着?我有那么痛苦,为什么你还能笑着?
肉被刀刺入的声音。竟然是润滑的,丝毫不刺耳。在他的血喷洒出来之前,我松开握刀的手,搂住他,他也反射性的抱住我……。然后,一同坠下——
瀑布的水都泼洒在我身上,寒冷,我也不觉得。因为怀里的依旧是温热的身体。
我只是哀伤的看着他的眼睛,黑色的眸子里笑容还在,却已经没有了光彩。我刺得很准,太准了,心脏在那瞬间就已经无力再跳动。日里,那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那绚丽灿烂却比烟花还短暂的笑容。不想看到那只能让我恨你的笑容。
我此生,大概是再也没有你这样能了解我到极点的死党了。那就让我陪你一段吧,不要拒绝,幸好最后你也没有拒绝。
瀑布的水流击打在我们身上,他没有了反应,我却还有着意识。也罢,从三四十米的高空落水,不死也会骨头粉碎。那吞噬着我活力的病症已经让我感觉到死亡了,提前了也未尝不可。没有复仇,我,也许会很轻松。
不能让他的身体还受到伤害……。心念所致,我转身,让自己背对着水面坠下去。他,都是为了复仇才会……。
落 水的那一刹,本来被我推到上面的日里突然一个翻身,抱紧我,带着我坠入冰凉的水中。水花飞起,湿了脸……,不对,脸,早就是湿了的,只是如今更是——。突 来巨大的压力几乎要挤碎我全身各处的关节,但是我已没有感觉了。最后的意识,是日里唇角的笑容——好好的,啊……。腾。都要好好的啊……。
龙腾,我想告诉你,我现在可不是为了复仇什么的才和你搭档。
我们是死党是吧……。
我当然也有让我不设防的人。
白痴笨蛋傻瓜……。你这样的人居然可以担负复仇大业?!
我最喜欢你唱莫扎特的《弥撒曲》(《安魂曲》),假如哪一天我先你而死,你一定要唱给我听。
……。
好好的,啊……。腾。都要好好的啊……。
“灵魂弹离身体,天界祥和的光芒射入他的眼帘……。”好吧,我给你唱,我给你送行,我……,会完成你所有的心愿。
35
我可以为你咏唱,唱到我们都可以忘掉一切,唱到连世界也一并消失掉了。嘹亮的歌声响彻天地,在片片白色的羽毛中,在宽慰的微笑中持续着。
"日里,你的脸怎么越来越模糊?我看不见你了!"
"别担心,没什么的,你唱吧,我在听呢……"
"是吗,我看不见你也没关系吗?"
不,有关系的,日里。我忘了,我竟然忘了,我是真的失去你了啊……啊。
骨头酸痛得像做过换骨髓手术般。将我自游离状态拉出来的,就是疼痛,还有令我恐慌的、不堪回首的回忆,还有……熟悉的怨恨目光。
是鸢子?!她怎么会在这里?水里?不是,不是水里……。好象是水上,在最后的时刻将我拉出了水面,那时,我和日里都松开了手。日里,日里,念着已经逝去的好友的名字,不可抵挡的悲哀又从心中冲出来。
不能,现在不能悲哀,现在没有人让我依靠,没有人能安慰我,没有人。我最爱的人们不是已经走了就是远离我的身边。所以没有时间能让我浸入哀伤中不能自拔。
“你不是醒着的么?”
这 声音的确是鸢子。那么说来我是在房间里了?怎么?槐木没有将我杀了或者是怎么吗?我当时杀了日里,又将他推下悬崖,我和他是一路的已经很明显了。为什么这 个时候我还能好端端的在床上躺着?难道他又想出什么折磨我的法子来了?但是鸢子为什么还要怨恨我呢?我已经不是她的假想敌了吧。
“龙腾,你确实是醒了吧。”
费劲的睁开眼,冷冷的看着坐在床边的、强自微笑的女人。我突然觉得让她这样言不由衷、表里不一,还不如令她痛快打骂我一顿来得好。
“是了,你已经睡了很久了呢。”笑容满脸,应该是有人在场才会遮掩的,稍稍把视线转移一些,我注意到她身后,两个小孩子欢快的要扑上床来:“哥哥,哥哥,你醒了啊。我们很担心哥哥呢。现在没事了吧?”
一切好象和以前一样,不过只是好象而已。我对两个小孩笑笑:“你们先出去好么?哥哥有话要和妈妈说。”声音也变得无力了,如果现在还在因为这病而自怨自艾,那我可以说这一生的时间都浪费掉了。应该是时间让我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了。
“好。”虽然还带着担心和疑惑,不过两个孩子还都是听话的出去了。
“你是要问我有关日里的事吗?不用担心,昼一没有将他的尸体怎么样。把你救起来时就已经找不到他了。昼一决定不再追究。”
是想说他有多仁慈吗?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个,不过要让我听又另当别论了:\\\"那几个老头还有救吗?\\\"既然日里拼了性命杀他们,断然没有再让他们活下去的道理。
“当场就死了。没人料得到他会拼了命杀他们。”鸢子的眼中带着一丝探究与讥讽,“龙腾,我想你也是被蒙在鼓里了。”
鸢子,你真正的是想说什么?为什么不干脆一点?现场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了吗?“我为什么没有受罚?”
“你 是指帮他却没事?”怨恨又浮上表面,目光中的三千愁丝似乎要层层绕住我的颈子,继而拉紧---看着我痛苦的喘不来气,伸手求救,看着我渐渐的失去生命力, 这样将我彻底除掉。等等……,鸢子的兴趣和目的确实是如何令我痛苦的死掉,那么我的病是不是和她大有关系?可是,她是如何下毒让我不知不觉变成现在这付模 样的?
我向来是和大家一起行动的,吃饭喝水都是一起,她没道理冒着被药剂高手齐腾发现的危险在我的饮食中下毒吧。
“是。现在不是可以证明我和日里一直都是有计划的想杀人吗?”
“昼一……,他怎么舍得!!啊”
这是什么意思??脑袋里竟然一时转不过来,鸢子应该说的不是‘他还没有玩够吗?’怎么会得到这个答案?“这……,是。”
怨恨有增无减,她的脸慢慢的靠近,再美丽的脸在放大之后加上表情骇然也不免变得可怕“什么意思!对吧?你想问!还需要我回答?!”我不想正视她的眼睛,转而看向角落里,果然,淡淡的影子马上显形,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不做声。我也没有再动半分,沉默着等她的下一句。
疯 狂的表情突然被巨大的悲伤所代替,鸢子的眼神在一瞬间全变了,近乎喃喃的:“我是第二次看见他脸上除了似笑非笑外还有担心……,以前对我、对其他人都没有 过的担心,不自觉的就从他的眼中表现出来……来。怎么会这样?他看到水上抱着水淋淋不省人事的你,居然会担心得似笑非笑的表情都消失了。就像十年前,我第 一次看到他,知道我们……,我对他说妈妈死了,小嗜变得沉默寡言,甚至寝食无规律,谁都劝不了……。他担心得好象要冲去将小嗜带来……。而我之后,为了想 引起他的注意,拼命的自 杀,绝食,他却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为什么?为什么……么。”眼泪从眼角涌出,肆意的涌出来,好象要把所有的哀伤都冲将出。
“我是如此的爱着他,为什么他重视小嗜!重视你!却把我当成用过即丢的玩具!?为什么!?”
有一点不忍心再在房间里待下去的我,把那里的凌乱留给淡路去收拾,自己来到书房,决意和槐木开诚布公的说清楚。
“圣杯?阁下的意思是,我一夜之间失去了好几个助手,所以您不信任我了?要定下这样的赌约?”似笑非笑的声音,依旧是听不出丝毫情绪。
“您不同意么?”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也同样是沉稳之极。定下这样的赌约,简直是在为难人。但是当事人好象没有这样的认知。
“呵呵,既然您执意如此,那我自然答应。”
“我要去。”
当我闯到书房,听到槐木与德国的教父半分玩笑半分真的定下一个赌约时,马上冷冷的说道。
书房里的人都将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遍,马上恢复平常。
德国教父笑笑的打趣:“我没料到槐木先生的手下如此的勇猛,连身体不适都抢着要完成主子的交代啊。”槐木似笑非笑的喝口咖啡,慢条斯理的放下杯子:“若不是阁下定下这样的约定,我的保镖们岂要冒着危险去完成那样未知的任务?”
“小腾,你知道这是去干什么吗?”似笑非笑的在字上加重音,惟恐别人不知道我们暧昧的关系似的。
“拿 圣杯。”(果冻来解释一下哦,圣杯其实是传说中基督留在世上的圣物之一,藏于英国罗斯林教堂。但是具体在教堂的什么地方也没有人知道,数个世纪以来有不少 神学家和考古学家都想一探其中奥秘,却因教堂是私人财物而不得不放弃。圣杯在信奉基督教、天主教、东正教、新教的国家都赫赫有名的说……。不过在这里,德 国教父只是想看看槐木手下的聪敏程度而已{怎么样取得罗斯林教堂所有者罗斯林伯爵的信任啦之类的},并不是寄希望于得到圣杯)
“既然知道是这么危险的事情,你还要去么?”似笑非笑。看不出态度。
我有几分不屑的撇撇嘴角:“我说我要去。”转折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出远门了,我必须借机会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腾腾,你要做什么,可不可以告诉偶啊……。某腾:闪一边去。。。。)
“好吧,你和小望,水上一起去。阁下也要派一位保镖去协助你们的工作,希望你们能尽快的完成。在五天之内回来,到时候小腾你的身体检查报告就会到,再来决定你的康复日程。”答应得倒也干脆。
“是,属下一定尽快完成。”笑面虎和水上从书房的一角中转出来,恭恭敬敬的朝门的方向退出,笑面虎顺便将脸色依旧不善的我也拉出去。只看着那德国教父随意从他的保镖群中叫出一个金发的大块头,吩咐了几句,大块头朝我们三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应声走来,关上书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