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夜紫时 下————师小札
师小札  发于:2009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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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静默着,一人轻盈的身姿进门。

  黄石祥看见那人来了,面露宠爱的神色:“嘉宁,怎么才来?”

  “去商场买了些东西。”

  “哦?买了什么?”黄石祥笑问。

  “给你买了一个烟斗。”罗嘉宁不着痕迹地粘到黄石祥身后,一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

  “哦?等会给我看看。”黄石祥握着罗嘉宁那只手,慢慢摩挲。

  肖豫只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却记不得,转头看看紫时,他面无表情,只是垂头看着桌上的玻璃杯。

  “紫时。”罗嘉宁惊讶地看看他,又语声轻柔地和黄石祥说,“你们认识吗?”

  “哦,我请他们吃个饭,谈些事情,怎么?你也认识他?”

  罗嘉宁笑着点点头,又在黄石祥耳边轻语。

  黄石祥笑笑,无奈地摇头,又向肖豫介绍:“这是我的一个小朋友。”

  肖豫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我再派些人帮你们打听打听,你们也别太心急。”黄石祥安慰道。

  肖豫起身道谢。

  出了会所,肖豫送紫时回家。

  “你别太担心,这么多年,冯先生什么坎都跨过去了,我想这次也一样。”

  紫时微微点点头。

  下了车,进了屋,佣人做了糖水炖蛋,屋子里一片甜腻,但紫时径直上楼,走近自己的房间,然后将门关上,默默地坐在床沿,一直坐到夕阳西下。

  如血的光透过窗台,洒了一地。

  莫俊生来看紫时的时候,几乎吓了一跳,紫时的面色无一丝血色,双唇紧抿,双手握成拳。

  “怎么了?”莫俊生问。

  紫时不语。

  莫俊生静静看了看紫时,心想莫非他得到了冯裕庭的消息?

  “饭吃过没?”

  紫时还是不说话。

  “身体最重要。”莫俊生伸手抚摸紫时的头,“别多想,一切不都还没定数么。”

  紫时忽的抬头,两眼迷茫,过了好久才幽幽地移在莫俊生脸上。

  “他为什么还没回来?”

  莫俊生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紫时又低下头,轻轻地说:“我还是会等的。”

  莫俊生叹叹气,慢慢走出去,悄悄关上门,吩咐佣人煮点清淡的汤端上来。

  此后的几天,莫俊生时常来看紫时,唯恐他情绪越来越坏。

  这天一早来,紫时却不在。

  “他说出去逛会。”佣人说。

  莫俊生蹙眉想了想,点点头。

  紫时站在黄石祥别墅门口,等门卫进去通报。

  等了一些时间后,门卫又出来,请紫时进去。

  “黄老板,有消息吗?”紫时一进门便问。

  黄石祥抬头看了看这个相貌平凡却不是倔强的男孩,微微叹了口气。

  “你不必天天来,有消息我会通知肖豫的。”

  “抱歉,打搅您了。”紫时说。

  “不,我只是怕你日日来,然后日日失望。”

  紫时点了点头,然后默默转身。

  “等等。”黄石祥叫住他。

  紫时回过头来。

  “你和冯裕庭认识多久了?”黄石祥有些好奇地问。

  “至今已经是近八年了。”紫时说。

  “八年?”黄石祥惊讶,“那么久?一直在一起?”

  “不是,我们分开过许多年。”紫时说。

  “外人都说冯裕庭是个脾性极其古怪的人,他的妻子,儿子都离他而去,你却受得了他,我很意外。”黄石祥笑笑。

  “黄老板应该知道传言大多是不准的。”紫时缓缓地说,“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

  “是吗?”

  “他也许不是个好人,但对我是不薄的。”紫时说。

  “那你呢?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现在的我时常在想,如果可以,我想在他身边一辈子。”紫时说完苦苦一笑,“黄老板也许和大多数人一样很质疑我们的关系,但并不是那样的,他很尊重我。”

  黄石祥一愣,看着紫时,只觉他目光清澈,黑是黑,白是白,没有一丝浑浊,这是自己身边的人都未有的。

  这个孩子说话很轻,却很坚定,不容置疑。

  “你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肖豫的。”

  “谢谢黄老板。”

  离开别墅时,看见远处走来一个漂亮的男孩,正是罗嘉宁。

  “你怎么在这里?”罗嘉宁问。

  因为上次碰面仓促,紫时又是魂不守体,没有好好看清楚罗嘉宁,今日在耀眼的太阳下,紫时才看清楚了罗嘉宁,他比以前更瘦,却不复以前的清纯之感,现在的他满面浓妆,画眉入鬓,只觉得妖冶。

  “哦,我有些事情拜托黄老板。”紫时笑笑。

  罗嘉宁顿了顿说:“是冯先生的事吗?我也有些听说了。”

  紫时点点头。

  “紫时,怎么说呢?”罗嘉宁眨眨眼,“没想到你这样痴心,冯先生现在人不在这里,听说他的公司也是一片衰败,你居然还……”

  紫时静静地看着罗嘉宁,又静静地说:“嘉宁,这个世界除了钱,还有其他很多。”

  “紫时……”

  “嘉宁。”紫时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地选择自己的生活,对待自己的感情。”

  罗嘉宁一愣,随即笑笑:“你说洛勇哥吗?他是对我很好……但我们不适合。”

  “多多保重。”紫时说完转身便走。

  Chapter 67

  俱乐部。

  方有惟正挥杆打着桌球,啪一下,一个进球,周围立刻又掌声响起。

  “方公子好技术。”

  一些人的吹捧声让方有惟不禁地挑了挑眉,正喝着水,发现角落里有人看着自己,正是莫俊生。

  莫俊生正倚在一角,手指缝里夹着烟,对上方有惟的眼睛后,慢慢走过去。

  “莫俊生?哪阵风把你给吹来啦?”方有惟笑笑。

  “有时间吗?我们去那边坐坐。”莫俊生指指一边的咖啡座。

  方有惟挑了挑眉,走在前面。

  落座,服务员端上了冰咖啡,方有惟小口小口地抿着,然后翘起腿,眼睛看着自己的皮鞋。

  “有惟,冯裕庭的事,你参与了多少?”莫俊生单刀直入地问。

  “哦?”方有惟笑笑,“你都知道了?”

  “你和庄家一起搞的那些小手段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前些日子,花帝苑爆出物业管理有问题,一些客户纷纷索求赔偿,这事也少不了你的份吧。”

  “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方有惟动作优雅地拿起勺子搅拌面前的咖啡。

  “包括花帝苑发生的凶杀案,也是你的精彩表演?”莫俊生冷冷一笑。

  “你都知道了?”方有惟笑笑,“树大招风,怪只能怪冯裕庭这老家伙胃口太大。”

  莫俊生不语。

  “还有高延之,他一死庄家就少了荫蔽,你觉得庄家会就此罢休?”方有惟掏出烟,慢慢点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那现在呢?”莫俊生静静地看着方有惟,“冯裕庭在哪里?”

  “你问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方有惟大笑。

  “有惟,我们曾经是朋友。”莫俊生语调缓和了一些。

  方有惟冷哼了一下。

  “就算给我个人情,告诉我冯裕庭现在的处境。”

  “奇怪了,莫俊生,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打什么主意?”方有惟眯起眼看莫俊生。

  “够了吧。”莫俊生忽的倾身过去抽去方有惟手里的烟,重重地捻在烟灰缸里,“你们和龙帮暗通款曲,马笙的手段向来毒辣,适可而止。”

  “莫俊生,我不相信你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不瞒你说,我是受人之托。”莫俊生说。

  方有惟又眯起眼打量着莫俊生,随即阴森森地笑:“真没想到,俊生,你也会有今天,被人牵着鼻子走,我记得你在情场一向是无往不利,怎么如今搞得那么可怜兮兮?”

  “这是我的事情。”

  “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初苒那么有价值的女人,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说过,这是我的事情。”莫俊生看着方有惟,“有惟,我们同窗五年,彼此的脾性都很清楚,我本知道你做事轻率,向来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但没料到你如今变得这样心狠手辣。”

  “商场上,不是你生就是我死。”方有惟笑笑,轻描淡写地说。

  莫俊生怔怔地看着方有惟。

  “莫俊生,我还会不了解你?你看似聪明实则是个浪漫主义者,固执得不得了。”方有惟嘲笑般地摇摇头,“我们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冯裕庭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你。”

  “好。”莫俊生苦笑,“难得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也算是没白白认识一场,不过有惟,恕我直言,你这样的日子真的是自己安心的?”

  “安心?”方有惟笑笑,“有钱有权,有美人作陪,还可以看一场好戏,我不知道有多安心。”

  “好,你好好保重,我以后绝不会找你了。”莫俊生起身走人。

  “等等。”方有惟也缓缓起身。

  莫俊生回头。

  “告诉你也无妨。”方有惟笑得诡异,“反正任谁也无力回天了。”

  莫俊生怔住。

  外面的天越来越黑,下着雨,雷声隐隐。

  莫俊生进门时,正看见紫时拿着一个小行李箱往外走。

  “你去哪里?”

  紫时笑笑:“今晚的火车,到哈尔滨的。”

  据黄石祥说言,冯裕庭在东北的可能性比较大。

  “哈尔滨?去哈尔滨做什么?”莫俊生问。

  “没什么。”紫时说。

  “你要去找冯裕庭?”莫俊生一眼看透了紫时的眼睛。

  紫时想了想后点点头。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快回去,把箱子放好。”

  紫时的手紧紧地握着箱子:“我不想等待,与其托人,还不如自己去找。”

  “你?别不自量力了,你能找到吗?”莫俊生边说边拉着紫时回房间。

  “不,我要去。”紫时挣扎着,微微喘着气。

  “紫时。”莫俊生蹙眉,“别傻了,我们再等等吧。”

  “不,再迟就赶不上火车了。”紫时咬着唇,身子直往外冲。

  “我派人去找,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莫俊生费力拉住他。

  “不,真的要赶不上火车了。”紫时重重地推开莫俊生,直向外冲。

  莫俊生直觉得此刻的紫时像一只面色平静的兽,欲脱匣而出,力气大得惊人。

  “他已经死了。”

  如幽灵的声音传入紫时的耳朵。

  紫时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莫俊生。

  “真的,我不想骗你。”莫俊生静静地看着紫时,“你总要接受的。”

  “谁说的?”紫时慢慢从喉咙里吐出三个字。

  莫俊生不语,他想起方有惟狰狞的表情。

  “他们用尖锤钩挖了他的髌骨,整整两天,没有给他东西吃,等广州那些人来了,马爷就做了个人情将人给他们了。”方有惟边说边笑,“莫俊生,没想到吧,冯裕庭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你说得可是真的?”莫俊生问。

  方有惟只是阴森森地笑。

  下一秒,莫俊生的拳头砸在方有惟的脸上,方有惟没有躲,鼻子流下血,撇撇嘴。

  “方有惟,我眼睛瞎了,居然和你这样的禽兽做朋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紫时慢慢走近莫俊生,两眼看着他,双手抓着莫俊生的手臂,就这样看着他。

  莫俊生也没说话,只是任他看着。

  紫时的双手紧紧扯着莫俊生的手臂,然后猛然双膝着地,低垂着头。

  他的眼前是一片片血迹,像是那把锋利沾着火星子的尖锤钩直刺眼球,视野里迸出一片浓重的血。

  莫俊生看着紫时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臂,那么紧,一点也不肯放松。

  他知道紫时抓着的是这个世间最后的也是即将破灭的希望。

  那个希望是什么时候到紫时的生命中的?

  是他第一次在黑暗中凝视和倾听他的琴声,然后那束光就打亮了,是他第一次吻他时微微辛辣的味道,是他慢慢俯身帮他系好鞋带,是他在病床前喂他喝粥,是他买最好的斯坦威送他,是他从雪地里将他抱回家,是他和他远离城市在河里捕鱼抓虾,是他风尘仆仆地去小镇找他,将钱细心地塞在枕头下,是他……

  每次救他于危难中,让他知道这个世间还有人珍视他,保护他,不会遗弃他。

  即使他并不是一个好人,他喜怒无常,阴沉古怪,自私独断,树敌无数,甚至逼死了自己的骨肉,但那有什么关系,他用内心最温柔和最光明的部分爱他。

  他的爱澄澈如洗。

  他是他的朋友,他的父亲,他的爱人,他的亲人。

  最终章

  后来关于冯裕庭有很多说法,有人说广州帮派的人救了他出去,他身负重伤隐匿在东北养伤,有人说他出境了,有人说曾在东南亚的地方见过他,更多的人说他死了。

  关于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在大半辈子传奇的色彩下最后不知所终,有人唏嘘,有人高兴,也有人悲伤。

  这一年,莫俊生陪着紫时几乎找遍了各地,甚至是邻边的国家,但始终没有一丝消息。

  小旅馆,窗外下着雨。

  莫俊生正从浴室里出来,用大的白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你也去洗下,可以解乏。”

  紫时摇摇头,又低头看着手上的地图。

  莫俊生点了根烟,轻轻地说:“估计不会在这里,我们明早就回去吧。”

  紫时慢慢折起地图,点点后闭上眼睛。

  “冷吗?”莫俊生看见雨滴从窗外飞溅进来,立刻走过去轻轻将窗关上,“这里连暖气也没有。”

  紫时转了个身睡了过去,莫俊生看见他的身子在轻微地颤抖。

  热水壶里没有热水,这是个极其简陋的小旅馆,只剩下这间房,莫俊生微微蹙眉,然后出去要热水。

  端着热水回到房间,莫俊生泡了两杯红茶,端着走到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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