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夜紫时 下————师小札
师小札  发于:2009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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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带你去吃点东西。”肖豫说,“我的车停在那里。”

  chapter65

  餐厅。

  肖豫点了些菜。

  紫时勉强吃了些,觉得精神好了些,还未开口,肖豫就捻下烟头。

  “你问冯先生,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紫时的语调有些哀求,“请告诉我。”

  肖豫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他去红泥山庄的事我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紫时一震,慢慢地问:“他没有告诉你?为什么?”

  肖豫摇摇头,苦笑:“因为这里已经是一烂摊子,他想让我留在这里。”

  “那他带了什么人去。”

  “去求陈老三的情,马苼和陈老三是旧相识。”肖豫蹙眉,“陈老三这人虽然不堪,但还算重情义,按理说他和冯先生交情不甚,但十多年前有过生意来往。”

  “然后呢?他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一直联络不上他,我正准备这几天去找找陈老三。”

  紫时不语,两眼迷离,只觉得有心重重一沉。

  “我想。”肖豫说,“冯先生是真的对你有感情,你不知道这一年我们的生意简直是一塌糊涂,潮起潮落,冯先生早就料到有这样一天,毕竟这么多年,我们也不是全做清白生意的,自然是树敌不少。”

  紫时低垂着头。

  “你走后,他又遭一次罪,一把锋利的刀刺进他手臂约一寸深,差点废了。”肖豫在烟雾中眯了眯眼继续说,“当初杀了高延之也是想放手搏一搏,那老油条诡计多得很,不过的确太仓促了,落下太多把柄。”

  紫时依旧低垂着头。

  “其实,冯先生那么急要除掉高延之也是为了你,他早就有退隐的打算,但那老油条一直步步相逼。”

  紫时抬起头,眼睛前一篇迷蒙。

  肖豫一惊,他是第一次看见紫时在他面前哭。

  “肖豫……你能带我去见那个陈老三吗?”

  肖豫想了想说:“算了,我会尽力的,也不方便带你去。”

  “我求你,肖豫,带我去,我一句话也不说。”紫时声音哽咽,“真的,不会碍你的事……”

  眼泪越来越多,怎么也控制不住。

  “我再想想吧。”肖豫说着又掏出一根烟。

  紫时吸吸鼻子,又问:“你现在住在哪里,可以告诉我吗?”

  肖豫扯下烟盒上的一角,写了一个地址。

  “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紫时点点头。

  回到家,佣人已经做好一桌子饭菜,莫俊生正坐在桌子前面,看见紫时回来,微微一笑。

  “去哪里了?”

  紫时坐下,眼睛看看面前热气腾腾的饭菜。

  “刘妈,可以盛饭了。”莫俊生说。

  刘妈盛上饭菜。

  莫俊生夹了一只小鸽子在紫时的碗里。

  “你能帮帮我吗?”紫时忽的抬头问。

  “什么?”

  “你认识的人多,可以帮我打听打听他的下落吗?”

  莫俊生笑笑:“不是告诉你,他很安全,会回来的吗?”

  “你不要骗我了!”紫时突然起身,声音嘶哑却响亮,“就算你实话告诉我他有可能会不来,我也可以接受!别给我一个空白的幻想!”

  莫俊生放下筷子,没说什么。

  紫时微微镇定后,慢慢坐下。

  “对不起,我太无理了。”

  “没事。”莫俊生苦苦一笑。

  “我……我……”紫时双臂抱着头,说不出话。

  这样的情绪是莫俊生从未见过的,他没有见过这么无措的他。

  “我会尽量帮你的。”莫俊生走过去,拍拍紫时的背,“你好好吃饭,我先走了。”

  莫俊生开着车慢慢地行驶在夜色中,这个时段的交通很堵,他缓缓点起一支烟,然后猛抽了几口,苦涩的烟感,苦涩的表情。

  只有莫俊生自己知道,这段时间他自己也是焦头烂额,庄家的蓄意报复,自己独立承担这个后果。

  莫俊生想着,摇下车窗,望着头上的天,没有一颗星星,深得像一个人的疤痂。

  两天后,紫时来到肖豫家。

  开门的是一个有些佝偻的老阿姨,笑着请紫时进去。

  紫时一进门,便看见肖豫正低头看着联系簿,一件紫时来了,赶紧叫老阿姨去泡茶。

  “这么快就来找我了?”

  “肖豫,你不是说要去见陈老三吗?带我一起,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紫时咬着唇,认真地看着肖豫。

  “陈老三也是聪明人,也不想淌这浑水,其实希望不大。”肖豫苦笑。

  “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试试看。”紫时垂眸,面色苍白,“我不想这么等着。”

  肖豫想了想,没说什么话。

  老阿姨端上茶。

  正巧肖灵从二楼下来,看见紫时顿时瞪大眼睛。

  “哦,小灵,你怎么光着脚下来了?”肖豫蹙眉。

  “他来做什么?”肖灵冷笑。

  “你先上去。”肖豫说。

  肖灵像是极气,小跑到紫时面前,伸手指着他:“就是你,是你害了冯叔叔的!你还有脸来!你滚!”

  紫时看着肖灵涨着脸,像一头暴怒的小兽指着自己。

  “你上去!”肖豫喝斥弟弟。

  肖灵咬了咬牙,转身上楼,双脚重重地踩在阶梯上。

  “别听他的,还是个孩子。”肖豫说。

  紫时微微点了点头,又目光哀恳地看着肖豫:“肖豫,帮帮我,带上我。”

  肖豫想了想。

  “我到时候通知你。”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紫时费力扯出一个笑。

  几日后,肖豫就带着紫时到城南的一茶楼找陈老三。

  这家茶楼年代悠久,烹制的粤式点心很是精致正宗。

  肖豫带着紫时走近包厢便看见陈老三等一些人正围坐在红木桌前,红木桌上是一笼一笼的小点心,虾饺,蟹粉小笼,肠粉,粉果等,陈老三正喝着一壶乌龙茶,整个包厢里焚香静气,令人心旷神怡。

  陈老三的一个手下黄石祥和肖豫是旧识,见肖豫来了便起身笑着请他落座,并向陈老三介绍。

  陈老三微微颔首,笑笑。

  肖豫坐下后,示意紫时坐在自己身边,紫时默默地坐下。

  “陈老板,这次拜托了。”肖豫说完来由后,十分诚恳地起身躬身。

  “别别。”陈老三蹙眉,终于是停了口中的蟹粉小笼,用纸巾抹抹嘴,“马笙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黄石祥摇摇头:“马爷说冯老板在他那坐了坐客,没多久就走了。”

  紫时的心一颤。

  陈老三笑着对肖豫说:“你们再回去等等吧,马笙虽然名气臭,但总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陈老板,不瞒您说,冯先生和马爷结怨已深,彼此都是欲除之后快,这一次冯先生怕真是有些危险,还请您老人家出面,化干戈为玉帛。”

  陈老三笑笑,用筷子又夹了一只小笼包放进嘴里一吮,口中鲜汁荡漾。

  “肖豫,我也老了,没什么能耐咯,现在只想过清静日子,什么红尘俗事,不想多过问了。”

  “哪里的话,陈老板宝刀不老,江湖上谁不给敢不卖陈老板面子。”肖豫恭维道。

  “话说我和冯裕庭也没什么大交情,我也想不出什么理由非要去淌这浑水,况且事到如今,说句难听的也是冯裕庭自己惹的事,马笙是高延之的义弟,现在纯粹是冤冤相报的事,和我无关。”

  肖豫面色黯然,依旧费力笑笑。

  “再说,潮涨潮落,物极必反,十多年前,冯裕庭走这条路之前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陈老三笑笑,“小伙子,运气总是会用完的。”

  肖豫不语。

  话毕,陈老三又是安静地呷起茶,顶尖乌龙,汤水明亮艳丽呈橙红色,幽幽地散发茶香。

  “陈老板。”

  陈老三微微转头,这才发现一个陌生的男人也坐在肖豫的边上。

  “陈老板。”紫时说,“求求您,帮帮冯先生。”

  “他是谁?”陈老三问肖豫。

  “我是他朋友。”紫时自己回答,“今天贸然前来扰了陈老板的清闲,十分抱歉,但我们也是万不得已,冯先生现在可以说生死未卜,还望陈老板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帮帮忙。”

  陈老三静静地看了会紫时,忽的一笑,像发现了有趣的古玩。

  “你是他那相好的?”

  紫时一愣,随即点点头。

  陈老三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年轻人,生死由天定,我们世人做不了主。”

  紫时不语,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水,只觉得心一点点地凉下去。

  “行了。”陈老三擦擦嘴角,“我吃好了,阿黄,你送我回去,留下两人招待招待肖先生。”

  说罢,陈老三掀起身上那件绸褂子一角,移座欲离开。

  “陈老板。”

  紫时忽的走到陈老三面前,怔怔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事吗?”

  下一秒,紫时扑通跪下,抬着头,看着陈老三。

  “求求您,帮帮冯先生,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他是我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没有别的话,只是哀恳地请求,紫时表情坚定,清澈的两眼就那样看着陈老三。

  边上的肖豫一惊。

  陈老三面目表情,随即转头对黄石祥说:“你找些兄弟到北部跑一趟,探探冯裕庭现在在不在马苼那。”

  黄石祥点点头。

  “谢谢陈老板,谢谢您。”紫时面露感激,心里又涌起一些希冀。

  Chapter 66

  会所。

  这是城南的一家高级会所,不少富豪巨贾聚集于此。

  距上次见陈老三有半月左右,肖豫带着紫时来此拜访黄石祥,起因是黄石祥在电话里说有冯裕庭的消息。

  一幢奶白色的别墅矗立在英式花园中,周围绿茵缤纷,别墅里是清一色的深棕色家具,精品展示区里呈现中世纪的工艺,油画,雕塑,富豪巨贾可以在这里打高尔夫,品红酒,抽雪茄,欣赏腕表。

  走近一间雅室,黄石祥正在吃日式小食,清酒和海胆,周围是身着黑白色的男侍员,个个相貌俊美,很合黄石祥的喜好。

  来之前肖豫轻声地告诉紫时,黄石祥喜好男色的事情圈内几乎无人不知。

  见肖豫和紫时来了,黄石祥笑着请他们坐下,共进午餐。

  “我刚起来,昨晚的飞机。”

  肖豫客气地推却了丰盛的碟餐。

  “黄兄,可有冯先生的消息?”

  黄石祥点点头。

  紫时感觉心提到了嗓子口。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黄石祥面色平静,语调缓和,“这次我亲自去找马笙,那老家伙嘴巴紧,硬说对冯裕庭只是以礼相待,双方商讨了些利益后,便散了。”

  肖豫一脸不相信。

  “但从马笙手下一个亲信的消息说冯裕庭自愿受道上的规矩,被马笙动了私刑。”

  紫时只感浑身血液上冲,私刑两个字如把刀刺进他心里,脑海里立刻浮现的是那日在密室看见的铜制的粗棍,上面磁片嶙峋。

  肖豫闭了闭眼睛,又有些费力睁开。

  “黄兄,你直言吧,我们有心理准备。”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人是不知所踪了。”黄石祥也面露惋惜,“冯裕庭事先就联系好广州一些帮派的人,也许马苼看在他们面上,也就挥袖放人了。”

  “不确定吗?”

  “马笙的嘴很紧,动用的是私刑,他们的风声很难走漏。”黄石祥摇了摇头,“或许到东北,或许出境,或许……”

  最后一个或许就是丧命。

  紫时觉得头有些晕眩,面前的玻璃杯盏明晃晃地闪耀,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勉强起身。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请问在哪?”

  “你没事吧。”肖豫看着面色晄白的紫时。

  紫时微微摇头。

  一个男侍卫指了指左边的方向,紫时慢慢走去,只觉得头有千斤重。

  推开沉重的门,里面是华丽的洗手间,奶白色的瓷砖,镀金的水龙头,深棕色的隔间,迷迭香的味道。

  紫时双手撑在池盆上,慢慢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显示一张绝望的脸。

  没有眼泪,似乎不信黄石祥所说的一样,紫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就那样用双手撑在池盆上许久。

  “你是……”

  紫时没有反应。

  身边的人用手在紫时面前晃晃。

  紫时微微转头,看见一张画着浓妆的脸,妖冶之极,像一张精致的面具,而那面具下的面孔却有些熟悉,像是见过一样。

  “紫时,果然是你。”

  紫时这才听清楚那人说的,又慢慢看了眼那人。

  “我是罗嘉宁啊,你怎么不认得了?”

  “哦,哦。”紫时用苍白的唇例行公事般地笑了个。

  “你怎么会在这里?”罗嘉宁问,他穿着一身皮衣,看似价值不菲。

  “我……来找人的。”紫时说。

  罗嘉宁笑起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算起来已经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吧。”

  紫时像是没听见一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先出去了。”

  “你面色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罗嘉宁问。

  紫时只是微微扯动嘴角,然后慢慢地出去。

  剩罗嘉宁一个人在洗手间里疑惑着,眨眨明亮的大眼睛,他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慢慢擦擦眉毛边的细粉。

  “你没事吧?”肖豫见紫时回来,赶紧扶他坐下。

  “谢谢。”紫时低垂着头,又默默地抬起看着黄石祥,“谢谢黄老板。”

  黄石祥点点头,看着紫时苍白的面容,心里也有些遗憾。

  “你对冯裕庭倒是情深意重,冯裕庭倒没有看错。”

  紫时不语,两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玻璃杯,突然幻觉一般,那杯子慢慢倒地,然后一片细碎的玻璃片,还夹着血迹。

  慢慢地,血干涸了,凝着块,紫时在绝望中笑了。

  看着紫时魂不守体的样子,肖豫一惊,赶紧用手拍拍紫时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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