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境依旧盯着他看,只觉得对方懊恼的神色也是媚态横生,墨发散乱别有一番勾魂夺魄之意。
只这么想着身下便有热流冲过,轩辕境深知见好便收的道理,也知道此时若得寸进尺再不打住对方便会发火,于是收了脑中全部绮念,生硬的转了个身,道:“清竹再歇一会吧,我出去看看。”
外边除了大片的林子和水面高了不少的蓄水湖,哪里还有什么好看?
赵清竹见对方彻底消失后才松了口气又重重倒回床被中。
昨夜里黢黑的环境中他虽是什么都没看见,然而头脑中却不受控制的勾画出一个一个搅乱他思绪的画面。
如今想起来身上仿佛还有一阵一阵的热流绕着身上游走,面部自然也不会错过。
‘啪’一声脆响,赵清竹手心拍在额上。
最可气的是昨夜自己自甘堕落的态度,更可气的是轩辕境竟然那么自然直接的就……做出那么羞耻的事……
湖面远方尚有薄雾未散,林中鸟叫虫鸣此起彼伏,说不出的热闹。
轩辕境披着木屋中找到的绿色青衫站在湖边木桥上,想要严肃些奈何笑容一直隐不下去,听着轻浅的波浪拍打桥桩的声音也觉心情大好。
他早猜出赵清竹这二十几年来一直禁欲,因此只需稍加挑 逗,对方便无力招架。看来……禁欲自然有禁欲的好处。
站立不久,身后便传来某人故意放轻的脚步声。
轩辕慢回身,两人一个立于桥头,一个踏在桥尾,目光便在空中相遇,凝神相望。
前者负手凝立,丰神如玉,只那么随意的站着便如山岳当前,气势自生。
后者几丝青丝拂面,神情淡然,素衫如洗,纤尘不染。
这一望,十五年光阴便在眼前冉冉走过,好的,坏的,伤的,喜的……
这一望,仿佛注定了百年尘缘……
三十八、日常琐事
赵清竹与轩辕境均知,这场雨停下来,距离上面的人找到他们的日子便也不远了。
两日,足矣。
轩辕境见赵清竹只是看了他几眼便转身离开,也抿起唇跟着离开了。
湖面上风不大,然而清晨雾浓,对他的伤势终究不好,清竹是要告诉他这一点吧?
“还是白粥?”轩辕跟着过去后,便靠在门口,望着锅中冒着热气的白糊糊的粥蹙起眉头。
“你可以不吃。”清竹搅了搅看起来像是剩品的东西,抬头道,“昨日的药还有剩,你自己去熬药。”说完指了指墙角堆起的蔫了的药草。
轩辕眉拧的更深了些,道:“你就那么放着?”随便堆放在墙角?“那还能吃吗?”太脏了吧。
“你同样可以不吃……”清竹稍停,走到墙角将零散的药草踢了踢聚在一起后,道:“或者你自己去采新鲜的。”
见到对方还意犹未尽的踢着给自己服用的药草,轩辕的眉反倒松了开,呵呵笑了。这小孩,大仇不记,只记得琐碎小恩怨。
“粥中还是少放些盐,有一些味道就可以。”轩辕接受了吃剩饭的境况,可是还不能接受粥味道太重,清竹连做了几日粥,竟然还是掌握不好浓淡。
“你说这个?”清竹提起一个泥黄色的小亮罐,问。
轩辕走进,抽了只筷子点了一些沾在舌上,感觉是咸滋滋的,便道:“恩。”
其实他也只能说这些,除了最易分辨的甜和咸,他对这些一无所知。
而眼前之人,固然自诩聪明,在这方面却也丝毫未比他博学。
清竹见对方点头,挑了挑眉,将小罐放在粥锅上方,慢慢撒着盐,之后却仿佛手抖一般突然撒进去好多。
“啊!”清竹气恼的看着自己右手,又看了看‘木已成舟’的咸粥,朝着轩辕遗憾的耸了耸肩。
轩辕境只觉得额上挂下三条黑线,然而分明看到清竹忍不住勾起的嘴角。
这一餐两人吃的粥,很稀……
轩辕境又回去看了看那堆药草,想要洗净了熬药,却如何也忍不下心让自己吃被别人踏过的东西。眼睛转了转,闪出了名为狡黠的神光。
“赵清竹,你这是不是闹耗子?”轩辕从厨房回来便阴沉着脸道。
清竹正翻着一本药典打发时间,听到轩辕的声音头也不抬道:“是吧。”
“我的药……”
“怎么了?”清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复又低头,眉心挂了个淡淡的‘川’字。
管他做什么!
轩辕境一见清竹懊恼的表情便又得意的笑了。
他一边笑一边朝清竹走去,随后不容分说捞起对方便向外走,道:“我的药被你家耗子嗑了,你总不至要如此虐待客人要让我吃老鼠剩下的东西吧?你陪我去采药吧,我不知道该采什么样的。”走到门旁时又顺手拽了一件长衫裹在清竹身上。
赵清竹那只手一路上也没消停,一直想要挣开腕间那只时时散发着灼人热度的爪子,然而爪子的主人却一直没事人一般,脸上挂着两人认识以来便存在的淡笑,只是这笑容中少了些伪装。
雨后的谷中是郁郁葱葱的绿色,然而路却是泥泞非常,鞋底沾了厚厚一层软泥,两人走起来便格外小心。
赵清竹指着一棵树下边一颗花色艳丽的植物道:“紫株草。”
轩辕镜看了眼发现与厨房那些是同样的东西,便去采了来。
两人慢慢走在谷底林间,赏着周围山光水色。
“清竹,上去后……与我回去吧。”轩辕镜手里玩着那颗新鲜的紫株草,轻声问了出来。
“……为什么?”
“你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调养身体。”
“我觉得你身边,不是安静的地方。”清竹蹲下,抓起一棵草后起身便又向前走去。
轩辕闻言停在原地,垂眼看了手中的紫株草,叶颈上长了一簇簇的紫色果实,其上的水珠在阳光照耀下竟有些晃眼。
“那你准备去哪?”轩辕追上后,又问。
清竹将手中的两颗紫株草递给轩辕镜,道:“轩辕大人是不是管太宽了,我不是你的臣民。”
轩辕镜伸手将赵青竹捞进怀中,胸口贴着对方脊背,紫株草散落一地。
“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怎么还这么别扭?”
“我什么时候说原谅你了?”清竹脱口问道。
“没说?那我怎么做你会原谅?”轩辕镜笑的满脸是牙,将刚刚被拒绝的郁闷暂时抛了开。
这是赵清竹第一次说出这种话,说不原谅。能够说出来,是不是意味着清竹的心也稍稍敞开了一些……既然已经明明白白说出来,那他便可以问该如何做。
轩辕镜将下颌抵在清竹肩上,轻轻在那人耳边吹拂出湿热的气息,“哪里不舒服拿我撒气吧,随我回去。”
“你以为我会像你?猜忌多疑背后捅刀子最厉害,快把伤养好做你的皇帝,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自私。”
说完这番话,清竹便觉得环在腰上的手有些僵硬,随后便松开。
他故意不去看轩辕镜略显苍白的脸,过了这两日以后或许永无相见机会,不如现在就说开了。其实能够平平淡淡的与轩辕镜呆在一起,是他一直想要的,时间虽然短了一些,心情虽然别扭些,然而那种弥漫的幸福感他终于有些体会出来。
也许常人无法想象,这样与世无争,避开了尔虞我诈的江湖与庙堂的生活,对于他和轩辕镜来说有多不易。
……
弯腰捡起散落的草药,清竹问道:“脏了你还要吗?”
“对,我是猜忌多疑自私……”轩辕镜回过神来,未回答清竹的问题反而还沉浸在上一话题中,道:“但是现在我相信你。跟我回皇宫,苏醉会找到救你的方法,若他没寻到我便亲自去。”
清竹闻言惊在原地,不知平日洒脱不羁情不外露的轩辕镜何以与他说这些。
“你……”清竹不顾草药上沾着的淤泥,或是根本没注意到,直接将药捧在了怀中,道:“轩辕镜,你又在算计什么?”
轩辕抓过清竹怀中的紫株草,笑问:“怎么?不敢相信?”
“……虚伪。”这两日轩辕镜确与他认识那个人很不相同,行为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时代,每每便惹自己生气。他还是宁愿相信那个老谋深算的轩辕镜才是那个人真正面目,而眼前这个人,或许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来玩。
“虚伪?”轩辕闷笑两声,心道,我难得不虚伪一次呢……“为了证明我不会再骗你……”不过,他心里又想着,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总是可以的吧。
清竹状似无意,实则分神在听,然而对方关键的后半句话却仿佛随了林间清风,喃喃着便消失了。
两人又向前走了半刻,眼见一泓溪水在前,轩辕镜便开始脱衣服。
“你做什么!”清竹急忙拉住他问道。
“洗一洗,几日未沾水身上便难受了。”轩辕停下,看了看溪水,又看了看身旁之人,道:“一起?”
赵清竹抢过轩辕手中早已没了绿色的紫株草,拿到溪边涮了起来,道:“上游有许多林间野兽,喝的便是这水,你若不嫌弃这水中可能会有动物的口水或是尿液,尽管过来洗。”
轩辕镜听着赵清竹一字一句的说,心中倒是了然,对方只是不想自己在这冰凉的山涧处盥洗,然而未待生出感动便直直的看着清竹手中涮洗干净的药草,声音不确定道:“你确定这溪水不净?”
清竹点头。
轩辕两步上前便将那些有些打蔫早被两人倒手数次的紫株草扔在了地上,清竹脑中尚未反映身体却已先一步跟了过去要将药草捡起。
轩辕镜便拦着,两人一拉一扯间,脚下齐齐打滑摔在了溪旁。
赵清竹狠狠的吸了几口气,待平静下来才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轩辕腰下硌着一枚稍微突起有棱角的石子,上边又压着一个大活人,一时间言语不能,额上沁出细汗。
清竹眯眼,随后手肘支在轩辕镜腰间慢慢起身,皱眉看着自己被溪旁淤泥彻底浸脏的下摆,以及轩辕身下露出几片叶子的紫株草。
轩辕镜待那股尖锐的痛感过去后才坐了起来,道:“我是想,既然那溪水那么脏,这草药……我不吃。”
清竹听罢‘哧’一声笑了出来。
轩辕看着有些愣神,只觉对方眼角笑出的泪渍比方才紫株草上的水珠还要明亮耀眼,这几日时时上窜的火便又一不小心烧了上来。
清竹笑够了便撇到轩辕镜略嫌古怪的神色,尴尬的咳了一声道:“我们绕路回去再采吧,你想沐浴,木屋后山山洞里有处地泉,你回去便找找吧。”
“地泉……”轩辕镜揉了揉腰,斜眼看了看前边的溪流,渐渐浮出笑容。
三十九、地泉
回小木屋的路似乎更艰难一些,绕的远了,走的深了,地上积的淤泥便更多些,两人原本是分开来一前一后的走,却不知何时变成互相搀扶着。
深一脚浅一脚,将近晌午,两人才磕磕绊绊的走了回去,下襟早被泥水打透。
赵清竹颇为不爽的看了轩辕镜一眼,说道:“饿了随便你吃什么,我先去……”话未说完便停了下来,低头转身,随后将房门‘嘭’的从里边关上并插上门闩。
轩辕一步退得急,否则那只鼻子怕要拍成平的。
“你先去……什么?”轩辕镜摸了摸鼻子问道。
“与你无关。”
“那总该开门让我进去。”
轩辕镜等人在里边捣鼓了一会,终于等来门开。
只见赵清竹捧了一个布包,包袱一角露出一块雪白的布料,轩辕镜一看便知那就是平日清竹穿的白衫。
“你这是……”
清竹低头看了看浑身狼狈的自己,蹙额道:“我去洗洗。”
“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清竹刚迈出的脚停在原地,回头略带困惑的看着轩辕镜问他,“你去做什么?”
“哦,好!”清竹立即回神趁轩辕未开口,抢道:“你先去,我等你回来。”
轩辕顺势靠在门板上,低头咧嘴,显然心情极好,道:“我左臂不方便,而且清竹知道的,我从来都是……别人,哈哈。”轩辕话虽说的不通顺,若是不看他的表情定会以为对方此刻也为他自己的‘生活不能自理’而尴尬,然而赵清竹看的真切,轩辕镜坦然的抬了抬眉,笑容一派明媚,丝毫不见赧色。
“那轩辕也知道,我从来不与别人……呵呵。”
两人对着呵呵干笑了两声。
一个贵为天子过的是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的奢靡生活,沐浴这种事想必是从未自己做过的。
一个是……从不与他人共浴的有些奇怪癖的人。
“清竹,一起洗吧。”轩辕镜靠近道,声音透着掩不住的笑意。
清竹后退两步,脸上挂着不自然,慢慢便透出些红晕。
“不行!”混乱的将怀中的衣物堆到轩辕面前便朝着隔壁厨房走去,进去之后又不知道做什么,只用余光看着身后那人是否跟了过来。
轩辕从后边便看到赵清竹颊侧那只耳朵也滴血似的红了起来,自然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对方望着远方的湖面,道:“怎么不行,同是男人你怎么如此……害羞?”
“谁说我害羞!”赵清竹将木瓢重重的摔在水桶中,看着溅起一身的水花又皱起了眉,却很快舒展开,道:“轩辕,激将法对我没用。”
轩辕后退着挪近了些,转头道:“从小便未与人同浴过,不是害羞,那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赵清竹转身,脸上霞色退去,瞪着眼睛看着轩辕。
“哦,不是!那么,你其实是女人?”轩辕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赵清竹脸色又红,这次却是给气的涨红,然而依旧道:“我说了,我不吃你这套,你若忍得不洗,我也忍得!”
轩辕镜直直看着对方,心道什么激将鸭降法的,能达到目的便是好方法,他将衣服又塞了回去,转身边朝着木屋走去边道:“好好,不同浴,我先洗,清竹只帮我个忙可好?”
赵清竹站在原地,不知对方原本极坚持的性子肯退了这一大步,他是否还要拒绝。
轩辕镜一边走着一边翘起嘴角。
跟他这个一国之君谈起兵法……难道清竹忘了有一招叫做,声东击西或是,以退为进?
结果便是轩辕镜抱着一包素青色的衣服跟着赵清竹摸进了一处岩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