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你是不是要下红雨了,谁能来跟我见证这历史性时刻啊,轩辕他竟然哭了!”
“诶,小秋,你别挡着我,我没看完哪!”
他记起轩辕境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国体,好赖话都说完,嗓子有些发干,最后只好拉走不知何时与轩辕修一起赶回来的一身火红的秋尚水,让轩辕境冷静了好一会。
“噗……咳。”萧潇正了正神色。
他也算是大难不死吧。
若不是紧接着赶来的人数实在众多,他不保证这位青帝不会杀人灭口,谁让自己见证了轩辕境有史以来最为不理智,最糗的姿态……
诶?轩辕修不是被批假拐带美人玩去了?怎么竟然回来了?
内殿之人许久才出来。
原本已经坐下的萧潇、聿隐,苏醉、谢晚又都忐忑的站了起来。
轩辕境冷眼扫了一周,众人只觉得这殿内纵然再放他十个八个暖炉也比外边冰雪之地还冷上数倍。
令人惊奇的是,轩辕似乎将他们都看成了透明,表情也不舍得换一个,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只在跨出门前淡淡的说了声‘苏醉你来’便甩手走了。
等到轩辕境彻底离开,萧潇才小声问秋尚水:“怎么样怎么样,据说你认得《天书》上的字,有没有救?”
当他得知竟然有人识得《天书》上神秘字体之时,只觉得这世界充满了光明,一想到赵清竹有救,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
秋尚水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道:“我英语四级没过……那个老外写的东西我就认识到初中学过的单词……那啥,你也知道小孩都有逆反心理,我初中英语……佛祖,求你赐给我一本英语词典,阿门。”说着伸手在身前诡异的点了点,飘走了。
萧潇听着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对方说的‘英语,初衷’是什么东西,但大意明白,就是那本书,秋尚水认不全!
原本以为清竹有救刚放松下来的心,突然又被栓的紧紧的,方才那种想笑的心情复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秋尚水慢慢走着,错过萧潇几步后,脸上抑郁的神色一扫而光,忽然伸手在轩辕修面前比了个‘V’,幸灾乐祸的笑了,他还记得被萧潇设计惨败的事,自然不能这么轻易的就让这人开心。
虽然确实有许多不认识的单词,不过轩辕境说了,不认识的就将天下药草都集中起来按个试!直到试出的药效对了为止。
之前,因为他一直在青苑的别院呆着,每日只跟那个木头似的大壮逗逗磕子,足不出户便不知道如今天下四处都贴着《天书》中的东西。
此次初见轩辕修时,对方心情也在低谷,两人便自觉不提有关赵清竹的事。
轩辕修按照约定带他四处游玩,路上因为他从前劣迹斑斑的前科,修便不准他离开半步,因此一直没机会目睹《天书》内容,后来他听说那个不悔的事,便央着去了莱芜见了不悔,却无意中发现那个《天书》竟然是英文著的!那个作者竟然是个老外!
……当中繁复曲折的心情连带着发现有老乡存在但老乡却翘辫子了的心酸就不说了……总之他与轩辕修一路往回赶,途中收到苏醉送来的《天书》全本,他在路上一直翻着天书,发现最后几页与前边均不同,没标明用途,制工却极其繁琐,且需要分十二个月才能驱毒。
与轩辕境讨论了许久,得知这东西是解药的可能性很大,即刻便要开始配置解药。
只是赵清竹此时已经开始陷入睡眠,貌似是拖不过几日了,何况十二个月……
轩辕境回到御书房后叫来苏醉,又将暗盟令交给他,对于对方得知秋尚水可能认得《天书》却知情不报一事已是完全不想再提,只觉得他这皇帝做的失败。不过当务之急是集中一切精力救人,其他的……先攒着!
苏醉自然知道轩辕境的想法,只是当时怕消息不准再来个报谎,让皇上空欢喜一场他只怕几个脑袋都不够用,这才瞒下没说,不过此时,他抱着将功折罪的美好心愿闪着星星眼收回了令牌。
“第一件事,去查迟鑫杰如何给赵璇续命,要准备之人之事,所有相关的,三日……明日子时之前都给我备好了,这个直接与你小命挂钩,谨慎着点。”
苏醉捣蒜般点着头,既然人家有办法续命,他就有办法查出来那个办法。
“第二件事,把能数得上的大夫都集中到京城,把能吃能用能作药材的东西都备上几份,帮着秋尚水配置解药,这个……”
“直接与属下的小命挂钩,那属下这就去了!”说完便不见人影。
“与谢晚……的命……”本是厉声的威胁却完全没了威胁的效果,真不知是苏醉了解到自己要说的话故意抢下话题,还是对方真的急不可耐。
轩辕境既累且恼的揉了揉眉角,只觉得自从今日被众人看见他流泪的惨像后便被一步步踩在了脚下,如今属下都敢不听他说完便离开……这到底谁是谁主子?
可是,总算有好事发生了,从未觉得一人心情可以如此波动,今日算是尝到厉害了。只是一想到早上的事仍是觉得毫无颜面可言,他怎么会将秋尚水那身火红的衣服认作是赵清竹吐得血后便突然陷入两人空间了呢?
秋尚水……
算了,先不理轩辕修的臭脸,只要用不死人就先用着吧。
皇宫中连日来的阴沉虽因为青帝动辄便要人性命而没能得以缓解,但毕竟多了五个人给他们的皇帝做出气炮灰,其余宫人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翌日早朝,聿隐便将早整理好的信笺一并一张黄澄澄的奏折呈了上去,朝中为此着实震了那么一震,只因此奏折上载了数名涉嫌通敌的朝臣的名字,另有一些在蝗灾和战事中不仅不出力,反而趁机掠财的人名。
轩辕境本想着这种动荡朝廷根本的事缓缓再让聿隐呈报,却因赵清竹那边事情比这更紧急,迫使他必须先解决了内忧才能安心陪着清竹。他早已在从山东回来这段时间内架空了名单上人的实权,如今,一狠心,挥手便治了十数人。
这一件事便可载入史书,但紧随而来的,比这还乱了数倍……
苏醉此次终于成功完成了一项任务,貌似跟赵清竹挂上勾的事情都难办许多,也因此他才一步步沦落到这步田地,但是今日终于时来运转了。
在查出续命方法的同时还接来了不得了的人——尹彻。这人不是陪着他同胞的哥哥去了平凉?怎么又折返回来?难道那边那个人已经……
不会吧……苏醉擦擦汗,若那边那个真的断气了,他的主子因此再消极一些,他必要去陪葬无疑了……
尹彻给赵清竹用了几味药后便等到了从御书房匆匆赶来的轩辕境,两人闭门彻谈一番,一个时辰后才出来。
其实给赵璇续命的方法倒非困难,只需每日找人用内力控制毒素侵入心脉便可。但是使用内力之人必须出自同一脉系,真气需要极尽相同且足够深厚。因此至今为止在给赵璇续命的只有迟鑫杰和尹左两人而已。
但是赵清竹情况更糟一些,他不只中了绝还,还因轩辕那一剑重创了心脉,其他人的真气均送不进去,因此,普天之下能救他的,也只有那个害他之人了。
轩辕境听后才终于呼出一口气,这么说,清竹还是有救了吧。
要他每日渡真气给赵清竹,这有何难!
尹彻却笑:“想救他,要用你的命来换……”
五十六、原谅(终章)
“我的命?”轩辕境蹙眉,看着殿外纷落的桃花瓣,良久缓缓开口道:“恐怕不行。”
耳边充斥着清竹的声音,清脆的不带一丝杂音,面前也时而浮现对方的影子,还有那声黑暗中,赵清竹坚定的声音——清竹此生,唯愿一人。如此大的动力支撑着他,他怎么可能轻易将命交付出去?
“难道你对他的感情只有这种程度?竟然还没到生死相许的地步?我看竹儿这次又错信你了。”
轩辕起身朝殿外桃林走着,声音中带着笑意,道:“前辈也不过是试探我而已,我既已知道你的目的,骗你说我会为他死,这样你就满意了吗?”轩辕境走到门口,靠在宽大的殿门旁,双眼盯着那片桃林不放。
清竹不醒,他连命人移植桃树的事都忘记了,再过不久这片桃花又要落尽了吧……
“但若我定要你的命来换竹儿一命呢?”尹彻紧追不舍。
“与其他醒来见不到我独自伤心,不如就让他去了,留下我伤心……这样才能减轻你们对我的怨恨,否则即便是以我一命换他一命,我在泉下,你们也会骂我又害他难过了。”
“你以为这样解释,便可掩盖你怕死的事实吗?”
“我的确惜命,”轩辕将视线调回,看着尹彻道:“这也是对我最重要的东西,但是能活着便是保护了对清竹来说最重要的事。”轩辕说罢弯了唇,“这样说,好像很大言不惭。”
他还记得清竹说过,最重要的便是心,是那份心意。他自然知道对方心中装的到底是什么,那份心意代表着什么。
“何止!”尹彻起身,也朝殿门走去,经过轩辕境身旁时停下脚步,道:“就算不要你的命,也会要你的寿命。”
“寿命?一年时间日不间断给清竹度入真气,折损十几二十年寿命,这种事我早清楚。”
尹彻此时才略有些吃惊,仿佛是第一次仔细的看了看轩辕,最后依旧是不甚满意的表情离开了。
轩辕境见他走远后,又缓缓笑了。
“来人,将这批桃树换了,再值一批来,以后无须朕的吩咐,见到花枯便去换。”
赵清竹依旧躺在轩辕境的龙床之上,每日由轩辕亲自照料。
度气,吃滋补品,照料沉睡中的清竹已成他每日必做之事。
五月时,萧潇才兴奋的跑进皇宫说研制出了可能是解药的东西。
轩辕境正抱着清竹在外晒太阳,眉一弯,问道:“有多少把握?”
萧潇谨慎道:“据彻前辈说,七成……”他观察着轩辕境的神色,虽感春季来临却依旧是冷汗夹身。
从前还可以和轩辕开开玩笑,如今不知为何连对视都觉得有压力。仿佛这才终于明白对方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七成……朕知道了,去将解药给迟鑫杰送去,先给赵璇服用。”
“轩……皇上,这批药送过去至少还要两个月才能再制出下一批,先给对方送去,那你……”
“朕怎么了?”轩辕境笑笑,给清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道:“去吧。”
萧潇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只见对方那半头白发便心痛难忍……若不是轩辕内力深厚至极,若不是对方身为天下之主,若不是最近开始搜罗天下至补之药,以那种续命方法,谁都坚持不下去的。
轩辕慢慢吻着赵清竹嘴角,道:“七成……先给你皇叔服用你会怪我无情吧,不过还是要他那边有效果,我才给你用,不会让你有一点损伤……哈,不过你这么乖还是满难得的,我也要珍惜这么安静的你……”说罢便伸舌润湿对方双唇,慢慢加深一吻。
七月时,轩辕在御书房收到了苏醉送来的讯息,得知迟鑫杰收到解药后便给赵璇服用,那边是聊胜于无,自然见到一棵稻草也当粗木桩来救命用。
不过可喜的是,据说赵璇睫毛曾动了动,为此迟鑫杰激动了两日两夜。
“睫毛?”轩辕境回身,望向薄纱后纤弱的身影,想了想觉得若看见清竹睫毛动了,自己也许也会很开心,便宣萧潇入宫,将解药送过来。
七月中旬时,轩辕境开始给赵清竹服用解药。
距离两人再遇已过了一年零三个月。
这年的谷雨来的早了些,七月份时早是夏季,比往年更热了许多。
中原四周尚算安稳,赵清杨不知在做什么,据说来了中原几次找人。
回纥也难得的安静,且下个月会派回纥小王子来与朝廷缔结联盟协议。
中原形式一片大好,需要操心的事情不多。
尽管如此,轩辕境的发还是不可避免的以肉眼几乎可见的速度变白,眼看着便是满头白发,而他本人却是混不在意。
聿隐每日都来御书房帮助轩辕境处理事物,此时也兢兢业业的坐在旁桌上看着奏折。
余光扫去,便可见那个皇帝愉悦的弯着嘴角,想必又是想起了与赵清竹有关的事。
这人最初给清竹续命那几日,还不适应,没注意好好调理身体,每日早朝都很疲累,有一日竟然当众昏死过去。
那些老臣见他如此身体状况,便拼死劝诫,要他以国为重,以己为重。他不但没理,反而说阻止他的人和说清竹是祸害的人要么早朝的时候撞柱子,要么闭嘴,要么辞官。
轩辕境越来越不似从前那个仁君,反而动不动便发火,喜怒无常像个暴君。
聿隐便是知道这样的轩辕,才迟迟没使用自己那一月的假期,时时都站在这人身边,只恐对方暴怒下做了错举。他在旁还可时时以清竹来提点对方。
不过也许是他低估了轩辕境,那人虽然时常处在暴怒边缘,却也从未做下错举……
又是一年冬,这一年年底的官宴气氛较前几年都低迷不少,再没人敢带适龄男子进入皇宫。
轩辕回来时,站在铜镜前,慢慢散下发髻。一头白发随即散落下来。
换上睡袍,倒在床侧,翻身搂着赵清竹,看着白发黑发纠缠时,美的略有些诡异的景象,心中突然刺痛。
伏在清竹颈旁,喃喃道:“七月时你一定要醒来!”话语中透着重重的鼻音,声音透着掩不住的脆弱,仿佛刚哭过一般,“那五年,你是如何度过的?”
轩辕说完,若无其事的抹了抹清竹颈间的水迹,给了对方一个晚安吻,轻声道:“睡吧,即便七月你醒不来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到明年七月。”
新年祭典、官宴、游湖都是匆匆度过。但朝中无人敢有异议,也均知如今坐在龙椅上那个皇帝早不是从前那个会微笑着倾听,会容忍官员死谏的天子,而是真真正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金口旦开不容置疑的帝王。
一月末落雪时,轩辕境带着赵清竹又来到城门口那片护城林前那颗桃树下。
“你为何喜欢这里?”他抱着清竹坐在桃树下仰望着天空自言自语。
“我找人查了,附近住户说这颗树有十七年了……十七年前你恰好进宫来着,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冷宫附近遇见过?”
轩辕捂着清竹的手,细细的说着他以为早已迷失在时间中的记忆,却是越说,记起的东西越多。
“你若早便这么听我的话就好了,也不会中毒了不是吗?还害我现在这么后悔……”轩辕一愣,“我竟然,说出来了?终于说出口了,舒服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