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 上————绫部若樱
绫部若樱  发于:2009年11月22日

关灯
护眼

  众人听了郑斌耸肩介绍过后终于知道刚刚郑斌为什么阻止大家遣走轿夫了,不过在场各位均是练武之人,即便真是八万四千台阶,也未必能难得住他们,唯一例外的那个就是依旧言笑晏晏的赵清竹。

  “怎么?不用在意我,不然你们会后悔哦!”清竹说道。

  接着,几人便开始了爬阶旅程。

  山势不险,峰峦之上树木繁茂,偶见奇花异草山林飞禽,走走瞧瞧路上倒也不乏味。

  一路爬上去,到达大佛寺所建的山腰也没有人落在最后,众人仍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轩辕看赵清竹扇着那柄常不离手的的扇子,眼微眯,问道:“扇子漏了?”

  清竹望见手中扇子上密密麻麻的被他扎出来的小点点,眼珠转了转,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

  几人来到这里,可以说均非偶然,即便郑斌不提议来这里,他们也是要来看看的。

  赵清竹从前就很仰慕这位不悔大师,大师有许多佳作情诗流传,他最喜欢的要数那首他曾在月下颂过的诗,当然,后来被轩辕境打断了。

  今日一来,若是有幸,自然要与这位大师好好探讨一番。

  轩辕境自有他的考量。

  因为这位大师穷其大半生追随的也正是他正在寻找的《天书》著者哑医,或许不悔大师会有《天书》的线索,或是能够解开《天书》的秘密,或许赵清竹还有救的……

  苏荷依与欧阳桥怀当然是抱着美好的愿望来这里上香……

  萧潇当然是抱着更‘没好’的愿望——看看他的下一个美人在何方……

  进了大佛寺宏伟的漆金正门,不远处摆放一个巨大的香炉,上香男女不计其数。

  进入正殿,便被一种宝相庄严的气氛环绕。

  小沙弥引着几位由郑斌带来的贵客进了一间较朴素的厢房。

  他供了一躬,道:“各位施主,今日是本寺不悔方丈一年一度对往来香客的接见日,由于前头候着的人多,几位施主要耐心等候了”

  几人也双手合十,恭敬的鞠了一礼。

  趁着这个空挡,苏荷依与欧阳桥怀自然是四处去拜拜。

  轩辕境先是若有所思的沉浸在单人世界里,待回过神来,身边便只剩他与段离非和赵清竹三人,各自坐在竹椅上,相对无言。

  赵清竹神情专注的看着那把‘漏’了的扇子,段离非拿着一只金针正在给清竹针灸。

  那两人之间的默契让轩辕境心里某处很不舒服,仿佛他是被隔绝在外的外人。

  “段兄,我相想与清竹单独聊聊。”话一开口连他自己都听出来酸味,这样真情流露真是不像自己了……

  段离非嘲讽的笑了笑,收好金针,满不在乎道:“你们的事,我知根知底,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么?”

  轩辕境浅笑不理,转向赵清竹,道:“清竹不喜欢和我单独相处?抑或是,害怕?”

  这一路从临安行来,两人除了在车上便基本没有单独相处之时,之前是两人都在逃避,可现在他不想逃避了。

  赵清竹放下折扇,看轩辕颇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道:“激将法……虽然俗了些,不过总是最管用的。”之后对段离非说,“离非,帮个忙。”

  “赵清竹!你还记得你要做什么吗?你还知道你在做什么?!”段离非摔开椅子忽然发起火来。

  赵清竹淡淡道:“我知道!”

  段离非深呼吸几次,看了眼轩辕道:“好!”便头也不回摔门出去。

  轩辕境踱到赵清竹身旁立定,终于下定了决心,心头大石仿佛瞬间便落了下来,感觉身心也愉悦起来。

  “清竹,我都知道了。”

  清竹敲打竹椅扶手上的食指顿了顿,道,“我猜到了。”

  接着便是一阵难以言喻的长时间沉默。

  那么,绕了一个这么大的圈子,到底又是为什么?

  轩辕境一把拽起若无其事的赵清竹推门转去寺院后山。

  午时的阳光落在寺院的红瓦上,远远看去,溢出一层淡淡光辉。

  后山竹林中,一白一黄两抹身影正分别靠在两株绿竹旁。

  “是不是毒还没解?”

  “恩,你的毒,轻易解不了。”也不知是单纯的回答问题,还是话中更有深意。

  两人就如谈论天气一般,问的语气平淡,回答的语气更平淡。仿佛根本没有夺命之仇。

  “我已经派苏醉去寻解药了,你不会有事。”

  “哦?”赵清竹略有惊讶,确实没想过他撤走平日贴身护卫的暗主,竟然大材小用的给自己寻药,“祝他好运。”

  “赵清竹……”

  清竹听到对方以不可思议的温柔情调念出他的名字,下意识的朝声源处看了看。

  对方背着阳光,面容的轮廓被模糊的淡淡的,却丝毫不失阳刚之气,不重不浅的修长眉毛,眉宇间透着帝王的自傲与尊崇,看不清眼神,只知道撞过来的视线倔强而坚持。

  这样一个天生的王者为何倔强?又为何而坚持?

  赵清竹忽然感觉心脏跳得奇怪,本是一次一次没有丝毫错乱,如今却有些脱缰一样撞着他心头那根死死守着心脉的银针。

  他还没搞清状况,就觉下巴被眼前人托住,接着便是激情的令人窒息的唇舌交缠吸吮,霸道的封住了他所有呼吸。

  赵清竹第一反应便是推开轩辕,却因对方力气实在强他许多而几次不能如愿。当下气的全身发抖,双颊赤红,随即赧色退去,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

  轩辕见状立刻松开一些以手抵在赵清竹心脉处,将淳厚的真气汇聚成丝透过那根银针慢慢引导到赵清竹身体各处,才缓解了对方此刻命悬一线的危机局面。

  轩辕几次压制,才终于使那只输真气的手看不出颤抖,然而心里却着实怕他的真气不够精纯,怕这一险招不成,失去眼前这个人……

  见清竹脸色好转,轩辕施救时焦急慌张的神色退得干净,转而带上一张痞痞的笑脸,声音也带着调笑意味,道:“这样的你,才是你。”而不是毫无道理的顺从与视而未见……

  赵清竹从失控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时,听到的便是这句话。一时愣怔。

  轩辕继续道:“以后,就做你自己吧,我的事,你不要管……”声音渐轻,话语未歇便又覆上那张有些苍白的唇。

  别再管他是否会伤心,别再管他是否会后悔,这些都不要在意了。

  轩辕趁赵清竹还在失神的当口,一手揽过他,另一手沿着清竹脊线上攀直到手上传来对方脖颈上柔滑细腻的肤感,便开始细细舔着清竹的唇瓣。之后手稍用力,扣住对方后颈。

  清竹被迫开口浅吟一声,细微的抗议淹没在双唇间,被蹂躏泛红的唇微启,轩辕便将舌尖深入,一点点刮过唇齿内壁。

  清竹突然清醒过来,奋力挣扎了几次,不让自己沉浸在轩辕境的温柔之中,只是,对方的吻中没有丝毫情 欲的味道,仿佛只是宣誓一般在与他传达着什么,让他莫名的有些,留恋……

  轩辕境见赵清竹没有再剧烈反抗,似是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便蜻蜓点水般在清竹眼上轻轻点了两次。

  “这次没有发病?”

  清竹退后两步离开轩辕,眉心纠结在一起,便要不声不响的离开。

  轩辕伸手一拦,语气无比强硬且不容反驳,道:“清竹,我们就在这把话说开了!你不要妄图隐瞒,你知道瞒不住我,我也会将真正的想法告诉你,否则你再这样算计下去,身体又能坚持多久?”

  清竹推开那只手,有些气急败坏,道:“我与你,早已无话可说。”说罢执拗的朝来时的路走去。

  “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我为何要害你,不留丝毫余地?”

  二十三、伤疤

  “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我为何要害你,不留丝毫余地?”

  赵清竹闻言驻足,心里如有数鼓同时炸响,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茫茫然,恍恍然。回转过身,透过竹林稀疏的竹叶便望见了那个,让他恨不下去,却又不敢爱的人。

  轩辕境见他停下,微笑着慢慢踱了过去,含笑道:“你还是这么善良啊!真是让我自惭形秽了。”

  清竹愣愣的站在原地,心里沉沉的,只觉得又被这人给骗了一次。

  其实,听到轩辕哪句话,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轩辕能够给他一个解释,或许轩辕有不得已的苦衷,又或是当时为人所迫,形势所逼?

  只是又听到那人声音时,便知道,什么借口都不会有,他也只是自欺欺人的希望对方能够给他一个解释,可轩辕怎么可能会为人所逼?

  轩辕境握起清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捂热,坦言道:“我确实没有任何可以跟你解释的借口,想必你也猜到了。”

  太阳已是偏西,未时阳光最是炙烈,轩辕境放开清竹的手,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清竹只感觉眼前暗下来,身上也顿失了火烤般的燥热感觉,微风过时,甚至有爽心的凉意。抬头便望见那人的影子投在自己身上,遮挡了阳光,心下微动。

  “我倒希望我能有什么被逼无奈之类的理由,可惜,没有。我并不打算寻个理由骗你,这次不会,以后也不会。”

  清竹只感觉鼻骨与双眼连接之处泛着酸,景色也隐约有些模糊又莫名奇妙伤感起来。

  低沉好听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慢慢从耳旁透入脑海中。

  “你身上绝还之毒,是我们回到静颠府后那一年,我分一十二次每月月初你泡药浴的时候,下在药浴中的。”

  “那时候……”清竹吃惊的望着他的背影,语调失了平日的淡然,仿佛有丝颤音。

  “那时候,我没拒绝父王成命,收到绝还后便在想方设法害你。只是,每次下毒要置你于死地的同时,又总会有些矛盾。”轩辕轻出一口气,追悔少年时的过失,能将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和真实想法说出来,对他来说,比当年与原轩辕太子宫斗夺位还要困难。

  可即便再难,为了一个人,他都要去做。

  虽是有些浑浑噩噩,可他的话还是一字不落的落入清竹耳中,连那几不可查细微的鼻音,也听的清清楚楚。

  “所以……”清竹也想说些什么,只是他哽咽的严重,望见那人默然点头,便已知对方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所以,那年,每逢月初他泡药浴时,都会发生莫名其妙的事。

  水太热坏了药性,可他还有备药。

  水过冷无法用浴,他却坚持绝不荒废,身入冷水。

  后来他的药也会莫名其妙的失踪,不能浸浴,他又派人通知父皇加急送来了所需药材。

  之后还因此与轩辕闹过别扭。

  那时轩辕说,外物强体终究只是依托,他既不练习高深的武功,固本培元也不是他这样泡浴的,还曾劝过他注重武学的根基,可是他没听过。

  现在想来,对方那时总是欲言又止,眼中偶尔流露的他看不懂的神色,便是掩藏好的痛苦,便是一直在矛盾着吧。

  他自负聪明,却连轩辕有意的阻拦行为也没能看透。

  “呵呵……”只是到了此时,他有些想笑,便笑了出来,不知是笑轩辕的狠绝,笑年少的自以为是,还是笑自己痴情错付。

  他轩辕最后还不是用了生平绝学一剑斩下,让他坠入深渊?

  “那种矛盾心理,最是让我猜不透。”轩辕伴着清竹无奈的笑容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选择将决定权交给你。”

  “什么交给我?”清竹喃喃问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你会将绝还用在我身上?!”心情激动,连带声音也有些不稳的拔高,让轩辕心也跟着揪紧。

  “我那么相信你!十二次,竟然有十二次……”

  人这一辈子,总要失控个一次两次,轩辕任由赵清竹有些歇斯底里的质问他,而他唯一能做想做的便是抱紧这个人。

  将结都打开吧,痛也好,若是成了死结便连痛也不会有了。

  清竹会恨他,会难过,也不过因为情太真太深,总比一直对他不理不睬下去好……

  “十二次,是啊,竟然有十二次。”轩辕一面抱着清竹,一面以源源不断的真气注入对方心脉,声音逐渐平复下来,“第一次,你中毒,我没什么感觉;第二次,会皱眉;第三次,有些难过;第四次会心痛……之后更痛的时候,却麻木了,或许是知道你一定没救了吧,后几次,便没再阻拦你……”

  “墓石峰上,狠下杀手,也只是不希望你病发时死于他人手中。我还真是,作恶多端……”

  清竹挣扎的累了,索性一口咬在轩辕臂上,直到满口血腥,也不见对方有半丝动摇,便转手摘下束发的玉簪,一时间,青丝滑落。

  他将玉簪抵在自己喉间,亦红亦黑的血液便沿着白皙的颈项细细流出。

  “……”轩辕松手,面上依旧挂着平日温雅的笑容,只是如今望去却是僵硬多于自然,颇有些笑比哭难看的意思。

  清竹步步后退,脸上不知何时已是挂上泪水,平日灵智的眼也有些失神,只是机械的后退了几步,便转身跑起来,只想永远也不再见这个人。

  “清竹,五年前害死你,我难过。如今你想死,我不允!!”

  轩辕声音虽轻,却借着浑厚的内力清晰的将话传达到很远……

  穿过一扇拱形的院门,清竹慢慢放缓了脚步,心脏还在超负荷的跳动,只是每当他快承受不住时,便会有丝丝缕缕温暖的真气包围,舒缓疼痛,过了半晌他终于平静下来。

  待他回过神来,也不知刚刚失神之下走向了哪里,只见此处苍松翠竹间有一碧瓦青墙的独立房屋,与近树远山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在那房屋门外有一株古树,树下立着一个身着缁衣袈裟背面看着有些发福的带发修行的和尚,然而此人又有资格穿缁衣,必是这大佛寺中德高望重的高僧。

  清竹有些好奇,慢慢走了过去,便听到飘渺却又极能安定心神的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远远近近的传了过来。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清竹听到这里,只觉得心里也压抑起来,重复着他最后那句话,“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那个和尚听到身后的声音,甩甩袖子便转过了身。

  清竹见到那人面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恭敬的福了一礼,道:“弟子赵清竹,拜见不悔方丈。”

  其实是,赵清竹时常听到这位不悔方丈,却着实没想到方丈会是这个样子。

  不悔脸上皱纹堆积,半个头光光的,没有一根头发,后面半头却是如雪的白丝。这样奇特的样子,他确实是第一次见,怕也是生平仅见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