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紧紧的贴着我。双手抓住我的双手,双腿缠绕者我的双腿。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么专业?”我惊讶的目睹我突然处于劣势。
司远只是不说话,大概由于刚才的迅速运动,他的喘气声听起来有点粗重。他好像也有点吃惊,只怔怔的看着我,然后慢慢的低下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轻的喘着气。
我也觉得有点怪怪的,挣扎了两下,发现司远把我箍的死死的。我只好讪讪的笑笑:“呵呵,去军训了一圈就是不一样了啊。手脚这么敏捷,好了,到此为止吧。”
司远不理我,他依然把头偏到一边,轻轻的喘息。
“诶诶——司远,别睡着了,你还压着我呢——”
“噗呲!”司远笑出声来,手脚也不禁松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司远自觉的退到一边,撑着头笑着看我。
我脸上不禁一红——因为刚才的狼狈。
“哼哼,臭小子,敢对老师动用武力,我期末就不给你及格!”
“你——公报私仇——”
“小子——谁让你刚才招我来者?”我摸了一把司远的脸。
司远脸上又一红。他连忙躲闪。“到底是谁招谁啊?”
“躲什么?又不是女生——”今天的司远分外的可爱,让我忍不住想逗逗他。
“走开拉,再惹我……再惹我我就……”司远突然住了嘴,他站起来,闷闷的说,“我要上厕所。”
说完,像进自家门一样,就自顾自的进去了。
“哎,连窜门子的意思都没有。”我扬面倒在床上。
如果……
如果和奕啸也可以这样的随便……这样的笑着……闹着……
笑着……
“老师,我要用你的浴缸洗澡……”司远在浴室里叫喊。
“嗯,你用吧。”我讪讪的说。
“我没有带换洗的内衣……”
“……那就不要洗了!”
“不,我用你的……”
“……要付钱的!”我没好气的说。
“老师……麻烦送进来……”
天!!!我真的是亏到家了!!!
我从衣柜里拿了一条新内裤,走进了浴室。
司远正舒服的躺在浴池里面,修长的身体隐没在水面下,就露出一双长长的腿,翘的高高的,缠绕着。
“谢谢老师,恕不便,不能起身迎接。”司远笑嘻嘻的说。
不知道是浴室里缺氧,还是真的很热,我的身体也有点热热的。虽然这一生也不知道看过裸男多少次了,但——在自己家里又是一回事。我连忙把衣服放下。没好声气的说:“哼,让我这样服务,你至少要请我吃一顿大的。”
“一条裤子这么贵?我穿完了还你好了。”司远不满的撅着嘴。
“哦——你穿完了还想给我洗哦。”我瞪起了眼睛。
“你有洗衣机……”
“你去死吧!谁知道你穿完了上面有些什么东西,哼,青春期——”
司远又红了脸。“老师你说话还真直白诶!”他低下头去,咬着下唇玩手指。
“害羞啦?哼,谁不是那个时期过来的,你们的那点小把戏我能不知道。再说,将来都是医生,还害什么臊啊。”我大道理一篇一篇的出来,那叫一个振振有辞。
其实我是死鸭子嘴硬——我也无端的紧张着,只想赶快逃离着热热的雾气……
“哗!”出其不意,司远突然把水泼在我的身上。
然后,他大声的笑着,在浴缸里拍打。
“死小子,这种状态了还敢招人——”我“恼羞成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就把司远的头往水里按。司远只发出一声呜咛,就被我摁在水里出不来。他的双脚拼命的踢着,都被我小心的避开了。当然——我的全身,也都湿透了。
我数着秒,估计着司远受不了了,这才松开了他。司远拼命的咳嗽着,高高的扬起脖子大口的喘气,好半天才缓过点劲儿来。他靠着于浴缸的边上,筋疲力尽的看着我:“你狠——你够狠——我快憋死了。”
水湿的头发……虚弱的眼睛……
光滑的皮肤……修长的四肢……
我突然觉得一股气顶在了喉咙,这次我真的慌了。我连忙丢下一句“好了你慢慢洗我出去了”,就逃也似的出了浴室。
换我急急的喘气了。
我刚才一定是疯了!!
居然把司远看成了奕啸!!!
10
本来以为我这里人多点,奕啸来的时候大家多交流一会儿,可以快点把他拉拢过来。后来我才发现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奕啸根本不喜欢人多的场面。如果知道我这里有别的人,他是断断不肯过来的,甚至一个星期都不会过来——我只好对班上的男生下了硬指标,找我只能周一、三、四,剩下几天我要去实验室做试验……
我当然是不会承认:这个厚此薄彼的事实——
事实上,我也不希望二、五、周日的时候有人打扰我,因为我要给奕啸画像,那种刚出浴的,有着水湿头发和朦胧眼波的画像……
想表现他的脆弱。
让半湿的头发在枕头上铺开,一只手放在脸侧,突出修长的手指。脸微微的压在枕头上,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又偏偏不让它过分的明亮,只是淡淡的看着下方,让长的睫毛掩住心事。然后——整个画面都柔和了起来,干净的,让人怜惜。
想要表达的,是那少年的盲憧,暧昧的,虚掩情怀,从而分外的动人——尽管,画里画外,不知道哪个更心虚……
让奕啸看着别的地方是个好主意,至少我还能专心的画画。我发现奕啸的眼睛简直有一种魔力,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凝视的目光能一直看到你的心里,让所有的思想都无处潜行。所以,我不敢放任奕啸的目光在我作画的时候干扰我,或者说,让我自己的情绪干扰我。
然而,即使是这样,有时候过于安静的气氛仍然会让我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特别是,当奕啸的眼神幽幽的飘过来的时候。
那样的注视,像是经过了几个世纪的风雨,洗脱了所有的嘈杂与凌乱,清晰的,空灵的,无边无际的把我笼罩其中。让我那“久经风雨”的心,都忍不住丝丝的抽颤起来——
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我——我——
我知道我画画的水平不高上次你答应了我的不管我画成什么样子你都不许嫌我画的难看……我们说好的!!!
好想后悔……给自己下了这么个套儿——
所以,我就一再的修改,一再的涂抹掉一丝丝的不满意。我要画最真实的奕啸,我要画下那时的感觉,给天使作画的感觉……
当然,我一再推翻自己的作品从头再来还有奕啸的原因存在,只要他在我的身后,看着我的画像,露出一点点皱眉的表情,我就知道:这副画我只能从头开始了~~~
奕啸啊——都说不管我画成什么样子,你都不许挑剔的……
“为什么?”
“嗯?”
在一次画完画之后,奕啸习惯的站在我的身后,又习惯的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说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你每次画的我的表情,都有一种愁苦的感觉?”
他走上一步,指尖轻触画面。“为什么这个目光,都隐隐的透着悲伤?”
我说不出话来。
这个才是真实的奕啸吗?我问自己。映象中画出的样子,都是隐隐的蓝调着,蕴染了一个画面的忧伤。是这样的吗?我转头看着奕啸——不是的,他的眼睛里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心事。在他的眼睛里,永远都只有隐忍——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心事。
所以,画面上的不过是我心中的少年残像,我永远记得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用忧伤目光看着我的少年。
在我怔怔出神的时候,奕啸的手指慢慢滑下。“我以前也有过画像,但表情不会是这样的。都不是这样的。”
“嗯?你以前也有画像?”
奕啸点点头。“有过三副。都是要给我钱的。”
奕啸用一种狡捷的目光看着我。
原来,他也会恶作剧和搞鬼。
我配合的呻吟了一声,满怀着痛苦。“奕啸啊,你是故意提醒老师我没有钱付给你吗?”
“有点那个意思。”奕啸微微抬起头,露出那种有点天真又狂妄的表情,“以前追着我画像的人多了。但我不喜欢,我只给一个美院的老师做模特。”
“哦,你手边应该有照片什么的吧。我可以学习学习吗?”
“……恐怕——你的用意是想看我的裸体吧。”
“啊——”我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你——你——给人家当人体模特??”
“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吃到虫子的感觉,很不舒服。
“不要妄断老师的用意。”我回过头,看着自己的画沮丧无比。
“我只是想看看以前的你。”
我只想看看那个还在天堂的你。
“……”
“以前的我,会比较的快乐。那种从骨子里的满足感,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奕啸淡淡的说,“我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给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奕啸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
他慢慢的走过去,坐在床上不说话。
“其实也不是真的这样啊,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只是——可能姿势和灯光的问题,还有我的画工也不好……”
“我喜欢给你画。”奕啸的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懊恼,“我希望看见老师笔下的我,但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这样了,我不喜欢。”
“那个——”我的脑子飞快的转着(也许是个机会……)“你可以尝试笑笑,画出来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笑?”奕啸低下头去,尴尬的咬咬嘴唇,“我宁愿给你画裸体像。”
我的下巴又一次掉到了地上。
我头次发现奕啸说话也很暴露也很大胆——你想我也不敢啊……
“我不会笑了。”奕啸任性的撇着嘴。
“没有人是不会笑的。除非是你自己不愿意。”我放下铅笔,把毛衣递给他。
“我没有不愿意。只是……只是……”他低下头,“每次我一旦想笑的时候,心中就有无限的悲凉升了上来。”
“那是你自己给自己的压力。”我在椅子上坐下,耐心的看着他,“奕啸,你自己说,你长的怎么样?”
奕啸不说话,过很久他说:“至少比陈老师长得好。”
瞪——班上的这个坏毛病他倒是学的挺快!
“咳咳……这么形容也行。反正老师是挺风云的,追的人不少,你呢?你又好看又聪明,成绩还一级棒,有什么悲凉的,不知道多少身有残疾的人比你惨呢。”
“至少,班上,或者学校的小女生,没有少关注你吧。”
奕啸看着我,慢慢的嘴角上翘,浮起一个——算是——笑容吧。“是啊,很多女生关注我,只要我跟她们说我是一个少个一条腿的残疾人,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静寂。
“要和我在一起,压力绝对不会比我小——别人会是什么的目光?无法忽略的:她是同情吗?还是真正喜欢?最后会怎么样?我想,她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清楚。”
“而我自己,是绝对不能接受别人因为同情来接受我。我,不、需、要。”奕啸攥紧了手掌,一字一句说,“我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哪怕是一个人的孤独前行。但我不需要同情,洒遍泪水只会引起我的反感,我讨厌哭,我讨厌没骨气的样子。”
“奕啸……这样……会不会压力太大……”
“那要怎么样?打落牙齿和血吞,要让我去委屈求人,我不会。”
我想起了当初的那个录取前的电话:老师,如果我今年考不上,你就把档案退给我,我明年再考……
我默默的转过身去打开窗户,让夜风吹去心中不舒服的感觉。我知道奕啸的目光落在我的背上,彼此之间都是受伤的感觉。
“老师……我知道……你对我好,担心我,怕我顶的太厉害会受伤,但我——我有我自己的原则,我不会低头啊,如果不这样我坚持不到现在……”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轻轻的叹息着,“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看窗外的大树,就是那棵——在今年的夏天,它被劈掉了最高的枝桠。为什么?不是它不够坚固,而就是因为太坚固了不能柔韧的面对任何的环境。在狂风暴雨的环境中,倒是小草和灌木生存的方式合情合理。”
奕啸走到我身后,从我看的窗口看出去,看着那棵被劈倒的大树。
“它长的太高了。”奕啸淡淡的说。
我心中猛地一颤。奕啸的话像锤子一样砸在我的心底。我知道我和奕啸的认识上有一定的差异,但我不得不承认奕啸的话是有他的道理的。如果有扶持——有帮助——有照顾——还会倒下吗?
有时候,一个环境的重要性,要比事物本身的特性更加能够决定它的命运。
随后,奕啸给了我再一次的震惊。
他指着那棵大树,异常平静的说:“草和灌木会被洪水淹没,大树会被狂风雷电摧残,这样的毁灭——您选择哪一个?”
“如果换是你,会如何选择?”
11
“如果换是你,会如何选择?”
我想我大概真的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居然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一再的摇摆不定——既想简简单单的做小草,又不甘心的想成为一棵大树。人类的贪心,是不是就是这样?
“是做草和灌木,还是做昂天大树,如果是你,会如何选择?”同样的问题我去问司远。
他一阵大笑:“陈老师,你这几天若有所思的样子,就是在思考这个简单的问题啊?”司远顽皮的眨眨眼睛。“这有的选择吗?是草还是大树,那是与生俱来的属性,不是随我们自己的志愿可以转移和改变。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选择做一棵怎样的大树,怎样才能在环境中求得生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