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县令大将军 上————胭脂虫
胭脂虫  发于:2009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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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天籁的话语呢?

眼前的男人,眼眸中的深黑,是那般的陌生,以及遥远。

远得,就像是混入了这片清冷的天空一般。

远远的另一侧,另一个男人冷冷地望着这一幕。

嘴角,冷冷的嘲讽。

这张面孔,竟是如此的熟悉。

风吹起来,撩动男人一肩青丝。

这个,才是他所熟悉的。

腿想动,想走上几步,但是却没能做到。

能做到的,只有悲哀地伸出手去,想触摸那飞散的青丝,却似乎触到了天空碧如水的心房。

心揪痛得历害。

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眉峰好看地蹙起,还是在不停地呓语着。

为什么?

为什么……师傅……

为什么会这样子……

清冷的水。

长发瘦削的男人在洗澡。有着秀丽面庞的少年在树上偷窥。

“斐儿最喜欢师傅了!”

床上的人儿侧着身,脸朝着墙,呼吸声显得那般的不稳。

“师傅——啊啊啊……”少年难耐地仰起长长的脖子,双眼中迷惘的,是沉浸在情欲中的神情。

呼吸声是那般的沉重,沉重地在自己的耳边回响着。在自己师傅手中达到高潮的感觉,是如此的富有罪恶感与甜蜜,隐隐的,还有着一丝伤痛。

为什么?

为什么?师傅跟自己是那般的贴近,为什么心却是那般的揪痛。似乎,有什么软软的湿湿的东西,从一片一片的物体中渗出来。凝聚了,饱满了,下端的弧线达到最大弧度,也发出“叭——”的一声,极细极细的,掉落了下来。

师傅……

床上的人儿愣愣地,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坐在皱成一团的被子堆中,一动不动。目光痴痴地,像是着了魔般,无意识地盯着房内某处。

失魂落魄。

不知道从哪儿过来的一阵寒意突然窜上了身。揉了揉肩膀,才发现自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被子乱成一团,整个上身都裸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在两颊的某个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凉凉的,在慢慢地流下来。怪异得让自己全身都有一种毛毛的感觉。用手摸一下,指尖触到了清冷的液体。放到眼前看时,才发现那竟是泪。

心口闷闷的。叹了一口气,像是无数次做的一样,我抓起被子在脸上胡乱地擦擦。抬起头望望窗口,却看到一个黑影直直地站着。心头一骇。

“谁?”我胡乱地抓起一件衣服穿上。

“是我。”沉稳的,略带些磁性质感的声音,一点不同于武将那种洪亮的声音,让人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是应劭。

我下床,脚着地,触到自己鞋子,摸索着过去把门打开。门一开,门外冰冷的空气一下子扑了进来,把房内暖暖的酣眠的气息一冲而尽。门口昂然的身影,正是他应将军大人。

“惊扰大人了?”

“下官一向浅眠,将军一宿未睡?”等他进门,我把门关上,踢着鞋子走到桌前,摸到油灯,还有一旁的明火石。

“腾——”的小小的火星亮起,我引亮了灯。应劭已经走到桌前了。

“将军一宿未睡?”我抬头问道。

应劭坐了下来,“晚宴时小饮了几杯,心兴突起,强留大人夜宿,现在想来,深恐将士不服,顾忌大人安全,所以就起来了。”

……

心里突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应劭的黑眸注视我半晌,突然抬手,略带粗糙的手指擦过我的左颊,“大人梦魇了。”

啊?心下一愣,没有理解,看到应劭抬手,把手指放到他眼前,凝视着指尖的液体,我一下子愣住了。颊边冰冰的感觉。抬手擦擦,还略有湿意。是刚才没擦拭干净的泪水吗?

四周寂静。

深夜中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绵长的,沉稳的,桌上的油灯的小焰在一下一下地升腾,外焰升起一圈圈淡淡的烟雾。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恶,被人看到懦弱的样子。

不同于墨樵的白皙,应劭的手指略显粗大,虽然长,但是丝毫没有秀气的感觉。他略微地动了一下手,把手凑近火光,拇指微动,擦过他沾了液体的食指,放到眼前凝视着,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仔细地审视着。

“下官梦中略有愁怅,让将军见笑了。”我略有些狼狈。“将军在外为下官守了一夜,真是让下官受宠若惊。”试图转移话题。

“江南的人,都如你这般吗?”应劭的视线移开自己的手指,深邃的黑眸注视着我的双眸。

虽然说不管做什么事情,跟人说什么话,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起码的礼仪便是看着别人的双眼,这样会显出气势来。但是此时我很懦弱地移开了双眼。“将军站了一夜?真是让下官惶恐不安。”再次转移话题。

“李大人的事,若有需要小将之处,尽管直说无妨。”他凝视着我。那种目光让人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真是……有够让人讨厌的。

“将军多虑了。今日多谢将官款待,将军以后有空,还望多移驾到下官陋室一坐。”我拨着灯芯道。

“依李大人之才,在京中谋个学士学位绝对不在话下。小将愿为李大人引见。”敢情这个家伙把我当成是因为仕途不意而伤感了。

“下官只是梦中略有情思,忆起一人而已。”可恶!拐来拐去都不成,老是围绕着我流眼泪的地方打转。难道他就不会给人台阶下吗?哪个男人被别人看到自己流的泪水会心里好过的。这家伙还尽挑我伤疤戳!

“红颜知已?”应劭脸上略有惊讶。

“是啊。”我张开嘴乱扯,“可惜红颜薄命。下官目光短浅,见识浅薄,执执于红尘情爱,为男女之情所累,恐怕不能如将军所想为国尽忠了。”

“李大人真是性情中人。”应劭叹一声。

“愧不敢当。将军为国披肝沥胆,驰骋沙场,实乃英雄,每每闻得将军得胜回朝之事,真是让下官佩服啊。在小县里,百姓都道男儿当如应将军。”我扯扯嘴皮子道[自由自在]。

嘴巴里苦苦的,是刚睡醒的结果。

想起梦中之人,不免心中略有些悲凉,实在是无心跟人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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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里苦苦的,是刚睡醒的结果。

想起梦中之人,不免心中略有些悲凉,实在是无心跟人闲话。

低头闷闷地望着桌子,无奈瞅着桌子边缘一小小刻痕瞎想。

“李大人当真如此想?”应劭道。黑眸似乎在凝视着我。

“那是自然。今日能与将军共饮美酒,实乃下官的荣幸!”我低头张口就道。以我十年寒窗的苦读,这种溜须拍马的语言是张口就来,简单到不用通过脑子。

“李大人是否累了?”应劭起身,“那还是歇息吧。”

“啊?”略有些惊讶他为何这么快就结束话题,我抬起头来望着他。

“天未亮,李大人再睡吧。小将不再打扰。”大将军一甩袖挥掉灯火,开门便走。

心里有些疑疑惑惑惑的。

难道是我刚才有什么言语得罪了他?

我一直在说好话啊……

望了望被掩好的门,心头不由地又闷了起来。半夜过来跟人聊天,聊天一半又莫名奇妙地走人,真是——

心头郁闷。懒得再脱衣上床睡觉,干脆和衣趴在桌上小睡。

暖暖的脸贴上略嫌冰冷的桌面,脑子好像清醒了许多,闭着眼,睡了好长时间还是睡不着,半梦半醒。

梦里飞花落尽。

手,一寸寸地滑过清冷的肌肤。从男人裸露的胸口,划到男人细长的脖颈,再到男人略显尖的下巴,然后是唇瓣,微凉,手轻轻地停驻,有鼻息呼出的气息软软地喷在手上。

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继续上移,是男人细长的鼻梁,再是两双阖上的眼睛,优美的弧线,线条末端微微向上斜去,是那种极其美艳的丹凤眼。

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床畔,凝神望着沉睡中的男人。小小的手轻拢,男人的睫毛在手中轻颤,像极了扑腾扑腾的小蝶。

“斐儿,”一位少妇进来,惊得少年手一颤,慌慌地缩回来。

“娘,娘……”少年慌慌地转过身来。

“他醒了吗?”少妇把一盆水端进来,望见少年噤声的手势,把门轻轻地掩上。

“还没有。”少年的语调中,莫名地有一丝沮丧。

拎起盆中的毛巾,帮少年擦擦脸和手,“你站了一天了,去睡吧。晚上跟娘一起睡。”

“好,好的。”刚被擦了一把脸的少年的脸上有着红润的色泽。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好的……”

半夜,男人的双眸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瞪大着眼睛注视着床顶。

这一床柔软的锦被,这种绣着鸳鸯戏水的纱帐,这种宁静的房间……全部都是男人所陌生的。

手轻按住床沿,刚起身,就已经流了一身的汗。锦被从身上滑落,这才发现自己周身一丝不挂,唯有胸口受伤的部位缠了白布,白布上略有血色渗出。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男人迅速躺回到床上。阖眼。

门轻轻地开了,少年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在本来属于他的床边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确定男人是否还没醒来,踢掉鞋子,小小的身子爬上床来。

男人全身一紧。

属于少年的温润的肌肤擦过自己的手臂,再是大腿外侧,少年轻手轻脚地在男人身边躺下,满足地叹一口气,拉过少许被子,盖住他自己小小的身体。

男人屏息。

不到三分钟,耳边就传来少年绵长的呼吸声。已是好梦正酣了。

起身,表情略显怪异地注视了少年一眼,男人望了望这个房间,黑暗中,房内的家具只显出淡淡的影子来。

叹了一口气,男人躺回去,小心地没有压着躺在一边的少年,再次阖上眼。

“呼……呼呼……”简陋的客房内,一个只披着单衣的客人伏在桌子上,正是梦到香甜时。

窗外已经是启明星亮了。

梦里,似乎也有启明星在亮。

是少年缀在腮边的泪珠。

“你……年少无知……不懂风月……”

少年伸出手去,想触到眼前的男人。

男人倒退一步,脸上莫名地显出惊慌来。但是口中却还是道,“你……还太小……”

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师傅……”

“老爷……老爷……”

小腿处的刺痛不停地传来。痛得,让人的心都揪成一团了。

“呜……呜……”

“老爷……老爷……”

男人沉默了……黑眸如深潭。

“如果……你干干净净……干干净净地碰到我……”少年的脸上,现出一抹明媚的笑容,灿烂得似乎让这三月的春花都黯然失色,“你会不会……会不会……”

“老爷……老爷啊……”

血色,一丝丝地从脸上褪去,从唇上,到两颊,色泽渐渐地淡去,少年闭了闭眼,有晶莹的液体从脸颊滑落,坠落空中,马上被飞吹去。

“没有其它的……就我们……”少年凄惋笑道,“你……不会嫌我不懂风月的……”

一定不会。

一定不会的。

“老爷啊……”

梦中的人儿皱了皱眉,胡乱地挥了挥手,桌上的油灯“砰——”的一声被挥到地上。

“老爷啊……”

找不着。

还是找不着。

走遍了整个院落,连角角落落都找了个遍,还是找不着想见的人。

在哪儿?

会在哪儿呢?

开门,穿过一条草长至膝的小道,到了后面的小小林子。

“师傅……”略有些心慌地喊着。

脚边一只小蛙突地蹦跳起来,惊得少年脚步一停。

“老爷……呜呜……你在哪里……”

抬头望了望四周。这个略有些荒芜的小小林子里人迹罕至。“师傅,你在哪里?”少年略带嘶哑的嗓音在林中回荡着。已经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微蹙的眉宇间已经略有些才气浮现。

“老爷……”

“师傅……”猛一回头,发现男人正笑吟吟地坐在一块岩石上望着他。

“师傅——”少年嗔怒地跑过去,“都听到了我叫你的声音了,为什么连回一声都不?”走到男人身后,双手环过去,搂住了男人的腰,那么自然地。

男人有唇边一抹淡淡的笑。

“老爷……”

“嘭——”的一声,我暴怒地坐起来,“唰——”地打开窗子,“本老爷死翘翘了!”可恶!难得做一个好梦,竟然有人这么不怕死地来打扰本老爷的春梦。

喉间如此干渴。借着晨光望见桌上还有一个酒壶,抓起来就往嘴里倒,却呛住了,手抓在自己脖子上抓狂地勒。

可恶可恶可恶!难得做一个那么好的梦!

刚刚那么凄惨的梦境都熬过去了,就等着下面甜蜜的梦境出现,居然就这样被人打断了!

怒火冲天。

门“砰——”的一声被人撞进来,韩师爷一身露水地冲了进来,呼天抢地“老爷啊啊啊——您不可以寻死啊——”

“你哪只眼看出本老爷要寻死了!”我暴怒地吼道,没好气地把手放下来,“老爷只不过是被酒呛到了!”话没说完,怀里极大的冲撞力让我差点坐倒在地。

“韩师爷?”好梦被打断的气还在,感觉到自己额角有东西在跳动。

“老爷啊啊啊……老爷您没有想不开就好……呜呜呜……小的还以为老爷被鬼附身……传闻中有一种无脸鬼,深夜的时候会在客人房前徘徊,会往每个客人的桌子上放上一杯酒……”

……,……

额角的东西剧烈地跳了两下。我努力地镇定了下,“你从哪儿听来的?”

“《康晋情色野史大集》……呜呜呜……老爷……我碰到鬼了……”韩师爷啜泣道。

“哪儿找来的书?”我抬起手按住额角那个乱跳的东西。

“不知道……老爷您书房有吧……”韩师爷道,“老爷啊……我昨晚真的碰到鬼了啊……”

“我书房里怎么会有那种书?”我沉住气道。

“怎么会没有,老爷?”韩师爷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望着我,“老爷,您的书房里除了这本,还有《趣话断袖》、《闺房乡秘》、《素男书》、《分桃三生情》、《后宫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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