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风流之血阳+番外————司火之龙
司火之龙  发于:2009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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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坐在驴车上,左摇右晃的在塞外跑了一圈,车夫赶着驴车围着当时放下秦修远的地方绕圈子,按照秦舞阳的意思,到了这里爹不可能再换车子,如果单凭两只脚也不可能走到多远的地方去,想必这里就离爹要去的地方不远了,回头望去,土地广袤,鲜见山丘起伏,也很少树林,更不见房屋,因此走了大半天,依稀还能远远望到三英镇外高高城墙的影子,往前看去,有几个山丘,依稀见到山丘那边有些树木的影子,再过去,恐怕就只有茫茫的草原,此时草还未长好,一片枯黄中略夹着些嫩绿。

  “少爷,喝口水。”

  “嗯。”

  壶中的水早已冰凉,一口灌下去刺激得浑身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这一路走来,根本藏不住什么人,要说可能有人的地方,怕就只有那块乱石地,咱们去石头那边看看,如果没人,就继续往前走。”

  “诶,车夫,往那边去。”

  走近来看,才发现看上去很近的路程原来这么遥远,那远望时的一片石地原来是座小石山,看上去并没有足迹之类的痕迹,绕过石山,小万最先惊喜地叫了一声。

  “少爷,你看。”

  几块大石头间,有个不小的空隙,空隙里杂乱的堆放了些被褥包裹之类的东西,显然有人暂住在这里。不过四周,并没有人在活动。小万跳下驴车,钻进空隙里左右看了看。

  “里面没人,东西也看不出是不是老爷的,老爷这次出门基本没带什么行李,想来都是在外头临时添置的。”

  看到这些东西,秦舞阳心中先是一喜,不过又轻咬住了下唇,如果这些真的是爹的东西,为什么爹要一个人跑到关外,还住在这样的地方?这一路走来,爹可以说是完全没有隐藏行踪,如果有心,找起来也很是顺利,这又是为什么?

  “少爷,咱们就在这里等吧,老爷多半就在这里了。”

  “嗯,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再往前面走走看。”

  “要不少爷在这里等着吧,我们几个人再找找看就是了。”

  “不,小万,你带几个人在这里等着,我和其他人去。”

  “那少爷您小心,带着干粮吃两口,这太阳也快下山了,若是找不着就早点回来,我想若是天黑了,老爷恐怕也就自己回来了。”

  “知道。顺便叫个人回镇上,找人给娘送个信报平安,可能找着爹的事情先别说。”

  上了山丘一看,却是一片矮矮的树林,仔细一看,是梅花,枝枝虬枝铁杆,横斜古劲,可惜早已过了花期,只有一树树的嫩芽。这一片梅林在关外,倒也颇有气势,连绵了几个山丘。正待往前走,只听前面隐约传来了叮当响声,这声音,秦舞阳在武林大会上是听得耳熟的,正是兵器相撞的声音,犹豫了片刻,秦舞阳止住了驴车。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过去。”

  “少东家,这分明是刀剑声,虽绵软无力,但少爷孤身一人过去只怕会有危险。”

  “是啊,少爷,我们还是一道过去的好。”

  “ 爹既然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想必有他的理由,虽然无法断定那边石山里,还有前边梅林里的是不是爹,我想,越少人过去越好,我是爹的儿子,除了我,没有别的人选,我不是鲁莽行事的人,会活着回来。”说罢,跳下驴车,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仔细听了听,身后没人跟进,想来说的在理,所以众人虽放心不下,也只好听从。

  越往前走,听得那刀剑声越是无力,秦舞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提起下摆,一口气跑上跑下,过了几个山丘。等到最后一个山丘顶,只见下面的梅林与其余地方不同,被砍得七零八落,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满地都是残枝落叶,空地正中面对面站着两个人,均已只能靠撑着剑站立,虽是隔了老远,秦舞阳仍是一眼看出其中一个正是秦修远。

  “ 爹!”秦舞阳眼看秦修远已是坚持不住,摇摇欲坠,顾不得其他,大喊一声冲下山坡,躲避不及,有几根横斜而出的梅枝划伤了脸颊。冲到一半,手臂却被人一把狠狠抓住,秦舞阳停不住脚步,仍是狠狠往前冲了几步,手被扯得脱臼般疼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抬头看去,扯住他的那人并未看向他,面无表情的直视面前的两人,漆黑的长发,墨色的衣裳,泛着珍珠般光泽的肌肤在荒凉的梅林中格外显眼,方才被梅树挡住了,舞阳却一时没有看见。忪怔间,原本硬撑着的两人耗尽力气,颓然倒地。

  “放开我,爹!我爹他!”

  “没用的,几天几夜没停歇,他们早已耗尽了心力。”一向好听的嗓音此时却带着沙哑。

  “我要救我爹,那边那个是你师傅不是吗?你就不在乎他?”

  “师傅有命……不让我插手……”

  “哈哈,老头,看你听话的好徒儿,不插手是吗?臭小子,过来,杀了这老头。”

  “爹……”虽是爹的命令,但要秦舞阳无缘无故去杀人,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何况这人还是鼎鼎有名的天山老者,楚灵风的师傅。

  “快!”

  “爹,这无缘无故的……”

  “灵风,过来。”这次发话的却是天山老者。

  “是。”

  “杀了我。”

  “师傅,灵风下不了手。”

  “师傅已经不行了,给我个痛快的。”

  楚灵风蹲下来,握着天山老者的一只手,却始终没下手,天山老者好像也再没力气言语,喘气也是出的多,如的少了。

  “老头已经不行了,快杀了他!”

  “可是……爹……您先别说话了,省点力气,我带您回西都,娘还在等我们。”

  “你看看,这懦弱无用的性子,这白痴似的脑子,哪点像我秦修远,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你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你难道从来就不奇怪我为什么总看你不顺眼?!我秦修远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死了也不准你穿黑丧重孝,不准你进秦家祠堂,哈哈哈哈……”

  秦修远嘴里白沫和着鲜血涌出,显然内脏已经严重受损,油尽灯枯,状似癫狂的狂笑几声后,圆睁双眼,竟是就这样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脏好像被人活活挖出般疼痛,眼中却丝毫眼泪也没有,头脑一片清明,像是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天山派有两名弟子,他们偷闯禁地,得到了一本秘籍,竟是派中从未教导的奇妙招式。从禁地出来时,被人发现,他们当机立断,将秘籍一分为二,一个人带着一半秘籍,担了所有的罪名,逃下山去;另一个人装作捉拿他,带着另一半秘籍,掩护他下山。他们约好,先分别练自己的一半,等到派中长者故去后,逃走的人再重回天山派,两人交换秘籍,再练剩下的一半。谁知,等到留下的那人继任掌门位后,召回逃走的弟子,将秘籍一换,却发现中间少了一部分,两人都斥责对方不该私藏,最终大打出手,而当年逃走的那人落败,再度逃下山,从此杳无音信,那人……姓秦,你爹,就是他的儿子,另一个,就是我师傅。”

  “……”

  “师傅二十多年前练功走火入魔,虽是救回来了,但是筋脉受损,这辈子再也无法再进一步,但若是能找到缺失的中间部分,也许会有奇迹,为了找到你爷爷,抢回秘籍,又怕反被你爷爷所伤,他耗尽心力,不择手段,其实,他原本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

  “人们都说,师傅他早年成名的那些弟子都退隐江湖了,可只有我知道,他们都躺在天山的白雪下面。师傅只留下我和师兄两个从小他一手带大的弟子,躲到了清凉山,你爷爷在暗,他也不能在明。师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他武功高强,侠骨仁心,是师傅培养的天山派招牌,可我不同,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都得由我去做。”

  “灵风……”

  “ 虽说师傅躲到清凉山,最后还是被你爹找到了,你竟带着你上山拜师,和你爷爷神似的外貌让师傅一眼就认出了他。这种公然挑衅让师傅更加坚信你爹得到了那部分秘籍。后来,我在北都接近你,跟你回家,就是为了探寻秘籍的下落,你送货到北都那次,我已经基本弄清了秘籍不在你家,在西都还有独自在三家湾的那天晚上,还和个神秘人交过几次手,既然秘籍不在你家,回去后我就借机离开了。”

  “灵风……你……”

  “这次我师傅到关外来,你爹大概认定与秘籍有关,竟一路跟来了,到了这里,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明白两个人都没有拿到过那部分秘籍,是根本就不存在呢?还是当年两人盗得秘籍的时候就已经失落?谁知道呢,耗尽了一辈子,却是徒劳无功,两人气愤不过,就这样打了起来。仔细回想,当初我在试探你爹的时候,他也在试探我,才会让我住在家里,那个神秘人,多半就是你爹,知道我并不知晓那部秘籍后,他就不再客气,惹出燕环的事逼我离开。”

  “……”

  “四岁那年,我被遗弃在这片昭君泪下,其实我知道,我娘她回来接我了,我看见她从那边高高的山丘上走下来,要穿过这片梅花林,可是,她没有出来,走出来的是我师傅,师傅陪我等了很久,都不见我娘,师傅说我骨骼清奇,是练武之材,问我要不要跟他回去。其实我知道,我娘是不会来的,她一直在这片梅花林里,直到现在……一直都在。”

  “……”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都不恨师傅,我只记得他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笔教我写字,一招一式教我练剑,晚上噩梦的时候他会哄我入睡,偶尔下山去,不忘给我带点小玩意儿,他对我,和亲爹没什么两样。”

  “……”

  “刚才,师傅临走前把我逐出天山派了,我知道他是想让我今后自由的生活,可是,在这里,师傅他又一次遗弃我了,在昭君泪下被遗弃的孩子,永远是离散的命,先是娘,然后是他,师傅……我最亲近的人终将是要离我而去吗……”

  “灵风……”

  缓缓放下一只握在手中,现在却已冰凉的手,楚灵风抬头望向秦舞阳,黑衣在渐起的晚风中翻飞,秦舞阳不由自主地握住那只泛着淡淡珍珠光泽的手,身后,残阳如血。

  .二十五

  “啊啾……”

  下意识的想伸手揉揉鼻子,却发现双手双脚还是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苦笑了一下,秦舞阳很是佩服自己竟然能在冷冰冰齐胸高的水中睡过去。

  眼看着西边天空通红,太阳已经沉入水中,眼睛一开一合间,天色蓦的黑了下来。依稀记得那晚和楚灵风在屋顶上喝完酒,说好一拍两散后,自己如游鱼入渊飞鸟归林般兴奋了一个晚上,天刚亮就跳起来跑到庭芳阁,不顾老鸨姑娘们还睡眼惺忪,硬是把她们一一拉起,好酒好菜上了满满一桌,莺莺燕燕叫了整整一屋,没日没夜的闹了好几天,充分享受了自由的快乐。回家倒头睡了一天一夜后,又雇了条画舫,管弦丝竹不断的往淮陵一带游了一圈。也不知是在庭芳阁做散财童子太过招摇,还是大张旗鼓的游玩过于嚣张,反正在回程的途中乐极生悲,只感到眼前一黑……醒来就莫名其妙的被绑在这个不知名的废弃津渡了……

  那几个鬼鬼祟祟用布巾蒙着口鼻的家伙说得没错,潮水果然在入夜时分渐渐上涨了,带着寒意的水悄无声息的淹过秦舞阳的肩,沿着脖子一路上怕,水波一荡一荡,晃得脖子上痒丝丝的,秦舞阳只好努力扭动肩膀,蹭着脖子。王总管是娘当年的陪嫁下人,看着娘长大又看着自己长大,衷心耿耿,万万不会为了那些银子任自己淹死在这荒郊野外,不知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看来今天小命就得送在这里了。

  自己这一生虽然短暂,但活得算是够本了,比起那些贫寒家的子弟来说,可以算是什么富贵日子都享过。据说淹死鬼很丑,会涨成圆球般,眼睛舌头还会暴突出来,不过反正那人也看不见,只是恐怕会吓着王管家,但王管家一辈子也算是历经风雨,当年娘过世的时候,王伯跪在看着长大,跟了一辈子的小姐前,哭得昏厥过去。想到娘,虽说不是亲生的,但慈爱不下于亲娘,秦舞阳不禁凄凄哀哀的唏嘘了下。

  天空中不见月亮,星星显得分外明亮,连同水面浮动的星光,银闪闪一片,深感活够本的秦舞阳眼看这般美景,愈发觉得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其实也不是无憾,真的很想再见那个人一面,几个月不见了,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像这样的星光,落在他清亮的眸子里,真的好看得不得了呢;他带着珍珠般光泽的肌肤,在这样的星空下,整个人会泛着淡淡的光辉;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蕴着润润的湿意,真的……很想再看一眼……

  “死到临头了,还想什么呢?”

  “啊?……咕噜咕噜……救命……”

  “头抬起来就暂时呛不着水了。”

  抬头一看,那落着星光的眸子,泛着光辉的身影,带着笑意的嘴角,就这么近距离的出现在面前。

  “灵风!”

  “呆头鹅,怎么这么狼狈。”

  惊喜了片刻后,目光落在楚灵风那一尘不染的雪白衣裳上。

  “来救我吗?谢啦,王管家很快就会交赎金,绑匪马上就来放人,楚少侠的好意我心领了。”

  “哼,绑匪早就带着赎金跑路了,还笨到来这里给你抓么?”

  “那……王管家很快就会来这里救我的。”

  “等王管家找到这里恐怕只能给你秦大少爷收尸了。”

  “那也不用你管。”

  “真的不用我救?”

  “真的不……咕噜咕噜……咕噜……”

  楚灵风施施然挽起衣袖,探手到水中,将绑着手的绳子一拉,绳子断开,秦舞阳扑腾一声朝前面的水中扑倒。

  “笨……咕噜……蛋……脚下的……咕噜……绳子还没……咕噜……”

  笑嘻嘻的看着水中,等秦舞阳扑腾够了,才一掌打向脚下的木桩,巧劲震断了绑着脚的绳子。

  秦舞阳又扑腾了两下,转过身来扶着木桩,狠狠甩了甩头上脸上的水,只见楚灵风半跪在木桩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狭长的眼眸清亮亮的,长长的黑发拂动,一身白衣泛着淡淡清辉。看着那身看上去一尘不染,不过下摆和鞋子上溅了些泥污的衣裳,秦舞阳嘿嘿一声咧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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