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繁云(卷二、三)+番外————筱糖
筱糖  发于:2009年1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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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束云眼角也微微一湿,撇过头去,他哽咽了“我没有,从来没有。”你从来都只是误解我,不原谅我,责罚我。所以,只要是对不起你背叛你的事情,不论我有怎样充足的理由,不论我为的是什么,你还是那样猜忌我。

  冷冷的一哼,心里却动摇了,你说你没有,从来没有。

  束云翻了翻眼睛,泪水硬是生生的逼了回去,“爹,我只想母亲不受屈辱。”

  束俊忍住想扇他一耳光的冲动,狠狠的拍了石桌,顷刻间粉碎,以表达自己出离的愤怒。这就是你背叛我的原因?这就是你恨你兄弟要置他们与死地的理由?荒唐,实在是荒唐。他心里却猛地瑟缩,是啊,怎么能怪你呢。我的兄弟、甚至叔叔父亲都死在我的剑下,但儿子,你却留我一命,是该骂你残忍杀兄?还是肯定你不杀父亲为母亲孝敬的孝义?

  只那一刻,束云不愿再留下去,多说无益。

  他站起身子,欠身道“爹既然这么不喜欢儿子陪您,那儿子先告退了,只是劳烦爹爹好生在此处休养一阵。”转身离去,背影决绝刚毅,不带一丝犹豫。

  束俊愣愣的望着束云离去的背影,看了看被拍碎的石桌,不由一阵莫名其妙的怒火窜上心来,一脚将石凳也踢碎,撇了一根湘妃竹,果断的扯掉叶子,拿着当长棍使了起来,棍法凌厉伴着怒气更是惊天动地,外面的侍卫望着里面近乎发狂的前束家主子无奈的对视。算了,尽你折腾去吧,不跑出来就好。

  束俊就是怒,毫无理由的怒。难道是自己错怪了他吗?儿子为何走的那样决绝,是我伤了他的心了?他突然笑,真是好笑,那是老子的儿子,老子爱怎么着又怎样?

  习武的人都知道,练功的时候心神不宁情绪不定都容易走火入魔,只是还好束俊没有用内力,乱舞几下子破竹杆子,只是觉得气闷一定,靠在竹下的椅子上靠着休息。眼角突然瞥见那片碎碎的小石子,沾着红的发黑的血的小碎石子铺的一小块地。

  他蹲下身去捡那碎石子,零零星星的血迹斑驳。

  他记起,罚束云跪在那上面的时候,身后束千和束迪嘴角那丝刻意掩饰的得意和嘲笑;他记起责罚束云时忍痛的表情,或许,他那时就已经坚定了决心?还是,在柳将军到大理的第一天,那晚你就已经动摇了?

  束俊苦笑起来,这究竟是谁的错?是我逼得你不得已吗?

  他不傻,只是他从来不知道在乎身边的人的感受。理所当然的所有人都臣服于他,他理所当然的不在意他人。你说是为了你母亲不受屈辱,也是为自己的尊严吧?

  他想起自己少年时候,反叛的眼神抵触的心思,束家一代代,就像被下了魔咒一样,循环往复着的,都是血的代价,却似乎从来没人得到过教训,一代代如此。想起束千束迪昨夜恐惧的眼神,怕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死在他们嘲笑的哥哥手里?

  一夜,他就去了两个儿子。

  他从来没有在乎过他们,只是突然两个存着自己骨血的孩子就这样去了,心里竟然空落落的。

  他知道他的妃子已经被杀,当然,是束云理所当然的复仇,杀了欺辱自己母亲的那个女人,只为复仇。

  手中磨擦着一把细碎的石子,突然间,捏的粉碎,扬起一阵灰尘。

  三十、朝上殿下

  话再说到京城,柳若繁上报束家长子夺权的折子一到,引起轩然大波。大臣们众说纷纭,有指责束云不守孝道的,有赞叹柳若繁的智慧直接拿下心腹大患的,总之,皇帝和遥王爷的脸色很不好,铁青铁青的。

  下朝之后,柳若林理所当然的随皇帝进了御书房,一折子拍在桌案上,吓得一旁伺候的老太监一哆嗦,茶碗差点打碎。柳若林摆摆手,老太监逃也是的退了下去。

  门将将关上,皇帝面色刹时间冷下来。柳若林也是无可奈何,踌躇着究竟是该骂弟弟还是该帮弟弟求情,毕竟圣上此刻是生了大气。不过,哎,心里恨的也是牙痒痒,这个小繁就是死活不知道后怕不知道听话,可是身为一个哥哥,心里到底还是心疼弟弟。

  “皇上,依臣看……”细细想了想,这事儿做的虽然是危险不稳当了些,但带给朝廷带给皇帝的收益却不小,虽然看不透大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是在弟弟的奏折里能看出,大理的局势还是稳定的,也不难知道此事多半在弟弟的掌控之中。

  柳若林能想到的,皇帝也能想到。不是怪柳若繁办事不利,而是他这样冒险的性子不狠狠下手扳一扳,哪里总是有那么好的运气,让他此次成功?让他此次找对人?开口打断柳若林,心里恨恨的想着决不能轻饶小繁,“给他记账上,一百。”

  柳若林近乎诧异的抬头,这是他没想到的。

  以为皇帝会大发雷霆怒斥自家弟弟的偏激行为,但万万没想到皇帝居然如此平静,心里想了想,大概不是不满意小繁做出来的成果,只是想给他教训吧。皇帝看了看一脸惊讶外加担心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不许替他求情,就是该狠狠揍一顿才知道怕。”

  柳若林也不禁要笑出来,原来如此,“臣可不求情,还要谢圣上教训呢。”

  皇帝终是忍不住笑骂出来,“你不忍心,倒朕手里来了!给小繁回个信儿,告诉他记了一百板子,让他后面小心点,别回来就给打趴下了。”

  柳若林憋住笑脸,讪讪道“圣上,您吓唬吓唬小繁他也就不敢了。给他多大胆子,他也怕您这一百板子啊。”皇帝笑,不语。

  几天后,柳若繁接到京城的哥哥来信,一脸抑郁。

  不是哀叹那为自己记在账上的一百板子,而是为哥哥字里行间透露的近乎严厉的斥责。从来不怕挨揍,揍就揍吧了不起疼几下,但每每哥哥真的生起气来,不论他多么乖觉认错也都是一顿狠骂,训斥的他常常想不如挨揍痛快。

  就像这次一样,明知道做出这样的事情皇帝哥哥和自家哥哥会有多生气,却还是一股不后怕的劲儿上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起来。哥哥的信里字体笔锋凌厉,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怒气,只是看见最后交代的记账的事情,还是不觉得弯了弯嘴角,轻笑,哥,你的笔锋又软下来了。还是和皇帝哥哥合伙吓唬我吧?

  不过心里到底还是有所顾忌了起来,他还不想再惹怒那两位,闹得回去之后给打趴下。

  柳若繁摇了摇头,于是对自己哥哥的表现觉得愧疚又觉得无奈。顺着一束朝向自己的眼光看去,小雪已经待在桌子边准备好了早餐,疑疑惑惑的望着他。他真诚的笑了笑,将信收到怀里,揽过小雪在额头上轻轻吻了一口。每天就这样,泛着淡淡的爱意,感觉很好。

  小雪的感觉同样不错,每日固定的爱意的吻,就这样很平淡,却有着浓浓的幸福感觉。希望,繁,我们一生一世都可以这样,波澜无阻,淡淡的美好和快乐。小雪甜甜的笑着,就着一片同样甜腻腻的玫瑰花糕,香甜的味道也回吻上他爱的那个人。

  柳若繁惬意,拿了一片小雪特意去买的桂花糕片,吃的也是甜甜的。等着为束云封王的日子里,他心里是忐忑不安的吧,同样束家也是内流涌动,面上平平静静,暗地里束云却不得不放弃温和手段,直接下派心腹处理了一片不安稳的人之后,总算清闲片刻。同哥哥的信一同送来的,是封赏的圣旨。

  他知道,今日,束云将被正式册封为大理藩王——佑云王爷。

  若有心事的样子被小雪奇怪,小雪在朝柳若繁嘴边送了两勺子桂花粥未果之后,才从甜美的粥味道中回过神来,却发现愣愣的王爷。“繁?你在想什么呢?”他轻声问道。

  柳若繁眨眨眼间,恍惚过来,笑了笑“想束家的事情呢。”

  小雪微微点头,问道“是不是,过阵子要离开大理了?”

  柳若繁笑了笑没说话,也就算做默认了。

  雪撇了撇嘴巴,面上有些不快。柳若繁笑“舍不得走了?”

  小雪摇了摇脑袋,又点了点脑袋,总之是啊,大理又漂亮又好玩。

  换个话题,小雪嘟嘴问“哦,对了,遥王说什么了,你都出神快一早晨了。”

  柳若繁呵呵笑了笑,抖出哥哥的信,指了指重点地方,好笑的看着小雪。小雪不以为然的拿起了信纸,看见那记在账上的板子时,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小臀,柳若繁大笑起来。“呵呵,小雪,你真可爱。”虽然这是赞美,人小雪怎么都听不出来那个味道,怎么说都像是在嘲笑自己呢?“哼,雪可是心疼你,既然繁你这么不待见我,挨打活该喽。”

  柳若繁温和的笑着,捏了捏小雪的鼻子,“不乖的小雪,挨揍也活该喽?”

  小雪面上一红,赌气般的很咬着玫瑰糕片。哼,甜,甜死你这个坏蛋。

  束家气氛诡异,表面上喜气洋洋,内地里暗藏玄机。

  离册封大典还有半个时辰的样子,束云已经在礼官大臣的指导下换上了合乎朝廷规矩的服饰。从皇帝为他准备的封号来看,柳将军似乎的确为自己说了好话的样子。任谁都知道,朝廷上下以右为尊,封号中既暗含“佑”字代表了“右”,又含着他的名字,可见似乎皇帝,对他比对他家老子好一些。

  其实他不知道,这个封号是柳若繁提议皇帝批准的,以昭示天下,朝廷无撤藩之意。

  束云很配合派来的大臣,册封大典一步步顺利完成。

  为新藩王佑云赶集特制的玉印放在大小合适的宝盒里,伴着玄铁打造的象征王的身份的子云剑,一同极其郑重的交与束云的手中,他、是佑云王爷了。

  大典持续,云南大理城内热闹非凡,因为据说,这个新王爷,心善,不会坑害百姓。

  若是束俊知道这个理由肯定想哈哈大笑一番,一群蠢货。这只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束家没有一个心善的,但或许是有这么一个不会坑害百姓的吧。

  其实束俊今早就知道,知道此次隆重的册封大典,甚至比他还隆重。他依旧待在自己的别院里,舞着折下来的湘妃竹。他在犹豫,要不要让手下的亲信,活捉束云,凭他的实力翻身毫不会费力,只是他想知道,为何儿子明知这一点,却依旧留他一命?

  束俊不太相信束云的那句话,但却也一直都在犹豫。所以,他在等。

  等到了册封大典,他突然觉得释怀,反正都留着束家的血,都是他束俊的儿子。

  至于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掩面叹息,是啊,谁都曾经不重要过,但如今谁都很重要。

  心里隐隐的痛被如此轻易的挖出来,他有些不爽,拿起竹子,横扫起来。

  大理四季如春,竹叶还是那样翠绿翠绿,他却莫名的感觉到了秋的气息。

  束俊也不免哼了一声,老子权给夺了让给儿子算了就算了吧,为什么这些日子里总是想到十几年前二十年前的种种回忆,果真是人老恋旧了吗?

  当束云在结束了大典答谢了大臣举办了盛大的晚宴之后,出现在束俊的别院中。

  束俊看束云一身藩王服饰,按耐住心里想狠狠揍一顿软禁他的人一顿的冲动,抚摸着那支已经磨的光滑的湘妃竹,云淡风轻,挑眉“佑云王?”

  束云不可置否的嘴角弯了弯,他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来父亲这里,究竟是为了刺激他报复他,还是真的只是一个儿子,在累了这么多年之后,想父亲对他好一些?眼睑微微下垂,明知不可能,为何还要奢求。

  束俊看着儿子变幻的表情“我要你说,诚实的说,你恨束家、恨我。”

  束云惊得抬起头,“爹,我没有。”

  束俊眼神凌厉,“你撒谎!你骗我!”

  束云对视,吼道“你从来没信过我!”

  束俊笑,冷笑,“因为你从来没对我说过实话。”

  束云委屈,却不想解释,“你从来没对我真心爱过。”

  束俊想扇他一巴掌,真的很想。你胡说,谁说我从来没有真心疼过你爱过你。

  束云想扇他爹一巴掌,也很想,但他还是不敢。二十多年,哪怕一天,都没有过。

  束俊突然想笑又想哭,“罢了。以后你要老实,哪怕你现在是家主,老子还是你爹。”

  束云不明白,父亲究竟是何意。

  他爹大笑起来,这就是没有默契的父子。

  束俊终于知道,为什么束云可以狠手杀束千束迪,却留下他了。

  三十一、甜蜜戏剧

  终于,在不知为何的一夜那样过去之后,束家一直僵持的气氛居然放缓了下来。

  束家老爷子依旧把湘妃竹舞的虎虎生威,束家新主子也依旧华服一身。只是有多事的下人发现,两人居然一同洗漱,更要命的是,做父亲的那个接过儿子递上来的帕子,没有以往一样肆意的享用,而是帮他的儿子擦了擦红肿着的眼眶。

  在束家下人看来,这绝对是极具戏剧性的场面。

  柳若繁过了几乎一天才知道束家父子和好的事情,满意的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小雪,正在开开心心吃烤乳扇的娃娃突然觉得身后一冷,听见柳若繁爽朗却带着坏笑的声音“小雪,很快要离开大理了哦。”

  小雪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一想到又要在马车上摇摇晃晃,过着神智恍惚的日子,又不知道要这样多少天才能到下一个目的地,然后,他不得不乖乖的呆在军营里,柳若繁也不得不去交涉处理事务,好不容易在大理这儿找到乐趣,他不想离开。眨了眨眼睛“繁,难道,你要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柳若繁继续意味深长的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雪再眨巴眨巴眼睛,“你确认万无一失?回去之后遥王不会找出你的错?”

  柳若繁压制自己想笑的冲动,面无表情,还是点点头。

  雪努力眨巴了一下眼睛,“难道你就没有再次确认一下的必要吗?”

  柳若繁想笑,很想笑,憋着,摇了摇头。

  小雪在柳若繁身边待了这么久,倒也真聪明不少,看出些许端倪来。于是,还是不要用美男计了吧,直接问“要走就说嘛……我又不是舍不得什么嘛。”柳若繁笑笑,摆摆手,小雪极端不情愿的走过去。

  把小雪揽过,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才轻声道“怎么,后悔跟我出来了?”

  小雪顺着柳若繁喃喃的气息,靠在他的肩上,摇摇头,“我不后悔,从来。”

  满意的点点头,腾出右手摩挲着小雪因为外出太久都没有好好打理过的有些干涩的发丝,左手紧紧揽住雪纤细的小腰,温润的气息喷洒在雪的脸颊上,轻轻吻下去。

  很快,在束家渐渐转晴的气氛中,束云在他老爹背后的支持下坐稳了家主之位。

  柳若繁与束云约见在王府里详谈,顺便,为柳将军的送别做准备。

  柳若繁并不好奇为何束云和束俊在一夜之间居然能达到这种地步,他心里默默的想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家的父子都曾经“今生父子,前世冤孽”,但又有多少家的父子,最终摒弃隔阂仇怨,和睦从前。

  束云倒了茶,淡淡的笑,笑意里含着幸福也含着感激,“柳将军,我想,我该谢谢你。”

  柳若繁抿了一口茶,“这番好茶,该我谢谢束云兄才是。恭喜您,佑云王。”

  束云笑了笑,举起茶杯,“是父亲特意为您准备的,我不知道,原来,您给过爹爹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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