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干抹净不留渣+番外(出书版)by 小谢
  发于:2009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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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许辕还多了个看盘片的习惯,声音从优质音响播放出来,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一次看得快睡着了,迷迷糊糊说:「谢骁,茶!」很久没人把茶送到手里,眼睛眨了眨没睁开,嘴唇缓缓抿住,很久没有松开。
许辕跑到网站发了张帖子诉说苦闷,网友的回帖五花八门:
『抱抱,不哭,我也刚刚失恋,一起努力忘记那死女人吧。』
『亲,别灰心,再找个更好的女人。』
『嘴一个,天涯处处是香花,就等帅哥把她采,相信自己,好女人会有的!』
『楼上的同学们别这样,那女人虽说抛弃了哥哥,可是哥哥明显深爱着那女人,不要把哥哥的女朋友说得这么不堪。楼主哥哥,上帝让我们失去一些东西只是为了让我们珍惜自己所拥有的。想想生活在这样和平的年代里,也是一种幸福呀!』
『靠,楼上的真纯情啊!』
『楼上的怎么说话的?素质也太低了吧!』
......
其余的就不转述了,后来那帖子因为掐架被删了。许辕发的帖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火,但他一点儿也不开心。放了一整晚Carpenter的《Yesterday once more》,抽了一地烟,许辕心想:原来全世界都知道这是失恋。许辕,你不是真的爱上那个死王八了吧?
 
周末,做完催眠,孙南漫不经心地说:「许辕,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许辕笑:「谈什么?」孙南指了指自己的头,「谈这里,你的大脑。」
许辕笑:「不是还没有查出恐惧症的根儿吗,现在谈什么?」
「要进一步进行催眠治疗,有些事需要跟你说清楚。」孙南抽一张白条,拿圆珠笔在上面画一条直线,然后在直线偏左端画一条小竖线把直线一截为二,「许辕,你的记忆是断裂的,从九岁起。」
「什么叫记忆断裂?」
「简单地说,就像在这里有一座分水岭,两边各成一个水城,或者这么说,如果把人的记忆比作一条自然流淌的河流,你九岁以前的记忆就是一潭死水。」
「死水?」许辕又笑,摊了摊手,表示仍然不太理解。
「你的潜意识一直顽强地拒绝外界的刺探,我只好采取由浅入深的步骤对你进行催眠,逐渐降低你潜意识里对我的抗拒。我们的催眠法耗时这么久也是这个原因。我从你二十岁起,引导你回忆生活中快乐的时光,直至幼儿时期。你九岁以后的记忆内容庞杂、细节丰富,具有很高的还原度,可是,以九岁为分界,你九岁以前的记忆整齐简单明晰粗略,虽然也有一些细节,但太少,怎么看都像一部生活提纲。」
「幼儿期的记忆本来就不丰富吧?」
「不,幼儿期的记忆是很丰富的。我们的大脑能够自动过滤感官捕获的大量资讯,将它认为重要的资讯回馈给我们,供我们使用。另外很大一部分并没有消失,而被存储到了潜意识区。那是-种被遗忘的记忆,像沉在深海里的珍珠,也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它们、知道它们,但事实上,它们是存在的。可是你的大脑里......」孙南斟酌了一下,用了一个许辕意想不到的词:「很荒芜。」
「可我有那时候的所有记忆。」
「对,你有,但是是僵化的、粗糙的、死水一样的记忆。」
「别人幼儿时期的记忆不是这样的?」
「不是。」
许辕没有吭声,隔了好大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自言自语:「我他妈的不光有恐惧症,原来还是个怪物。记忆断裂,僵化......粗糙......」他抬起头看看孙南,又笑,「好吧,就算你说的对,我记忆断裂,这说明什么呢?我九岁以前是智障儿?」
孙南摇头,「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那段记忆是虚假的。」
许辕半天没回过神来。
「很久以前我跟谢骁说过这个话题。潜意识里存在一条警戒线,对外来的刺探保有警惕,但只要催眠的深度达到,都是可以越过这条线的。在催眠过程,除非是回忆起极端痛苦的东西,否则不会产生头痛这样剧烈的反应。可以这么说,头痛是大脑里-种预警设备,当外界对潜意识进行刺探时,大脑认为这种刺探会伤害到大脑或者有可能伤害到大脑,这种预警设备自发启动,把一切剌探隔阻到潜意识之外。」
「可我头痛的时候没有回忆起什么极端痛苦的东西啊。」
「不-定是触及极端痛苦的记忆,只要大脑认定这种刺探会给自己带来伤害,就会引发这个机制。你九岁以后的潜意识记忆很容易沟通,说明大脑认为这段记忆是安全的。打开你九岁以前的潜意识记忆却很困难,说明大脑认为这段记忆是危险的。上一次,我要深入一点,寻找你更多九岁以前的记忆,又引发了一次头痛,说明大脑认为这一段记忆是极端危险......」
「等等,不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告诉我简单点的东西,我到底怎么了?」许辕不耐烦起来。
「我怀疑,只是怀疑,还无法确认。你九岁的时候也许曾做过一次很彻底的催眠。有人对你的记忆进行了一次完美的格式化,销毁你的记忆,然后重新给你建立了一份幼时的记忆。你现在记忆中的幼儿时期就是这-份被放进来的记忆。原因很容易猜,幼儿时期你受到严重的精神伤害,冲击过大,超越了你的承受范围,于是,你的家人请来专业催眠师对你实施催眠,把那一部分恐惧的记忆连同九岁以前所有的记忆都给格掉。然后,给了你另一份健康明朗的记忆,让你能够继续快乐的生存。」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许辕靠到沙发上,严肃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笑了,「记忆格式化,还放进一份新的记忆,怎么跟科幻片一样。催眠的知识我也懂点好不好?」
「你是懂,可惜是皮毛。」孙南平时不多话,谈到催眠口若悬河起来,浓黑的眉毛高扬,显示着主人的自信,「记忆格式化这个名词早在二十多年前在催眠界就提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公诸于世。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不管什么样的记忆对于人来说都是很宝贵的,如果手脚四肢属于物质身体的一部分,记忆就是属于精神身体的一部分。也正是这个原因,记忆格式化永远只处在讨论研究中,没有任何催眠师为任何人做过记忆格式化。在催眠界的认定中,这是犯罪,是对人性的完整造成侵犯。」
「*!法律还管不住人,道德约束有个屁用?」
「你说的对。所以我虽然震惊,不敢相信,现在也动摇了。也许真的有一个催眠师违背催眠界的基本道德准则,为你做了记忆格式化。」
许辕想笑,今天的谈话真是里程碑式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看看孙南严肃认真地脸,决定还是不要笑了。他忽然想起一件好玩的事儿,要是孙南用这个表情和气势上电视打广告,就算他说雨水真的能让小孩儿考上大学,能让老头返老还童,浇到铁树上铁树都能开花,底下的观众也肯定会诚心诚意信服吧?
许辕正乐着,冷不防-个声音说:「鬼头鬼脸笑什么?」
抬头一看,是马弋。
看看钟表,时候差不多了,许辕假装要走,孙南果然拦住他:「别急,留下吃饭吧。」
马弋埋怨:「不用叫他,赶他也不走的。我说许辕,吃饭要付餐费。」
孙南把工作生活分得很清,工作的事很少在马弋跟前提,马弋一来话题就中断了。吃过饭,闲话了一会儿,许辕说家里还有事儿要走,孙南出来送他,走到门口忽然又提起催眠的事儿,「是不是继续进行催眠治疗,你再考虑考虑吧。」
许辕笑:「要是真的痛苦得受不了,搞到格式化记忆,再想起来也没汁么好处吧?」
「这个嘛,我没办让为你做认定。我们不知道你九岁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观点,还是觉得格式化记忆太草率了。也许那样做是有好处的,至少你现在活得很开心,没有像一些受过严重心理创伤的孩子一样变得忧郁、心事重重,你很开朗,如果把特定条件下才会发作的恐惧症抛一边,几乎没有什么心理阴影。这么说吧,那次格式化使得你健康成长了起来,但也留下了一个很大的弊端。因为记忆格式化并不是真的消除记忆,只是把记忆给埋在了记忆深处。恐惧症是潜意识里存储下的情缓和感情,很难和那些记忆-起消失掉,如果不能得到有效治疗,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消除,遇到合适的诱因还会再次发作。」
「我的恐惧症永远都不会好了吗?」
「如果不找到那段造成你心理创伤的记忆,有可能会这样。」孙南无奈地点头。
许辕又笑,觉的今天的事儿从头到尾透着奇怪,叫人不敢相信。
都走出去老远拦了一辆计程车,孙南忽然从后面追上来。
许辕把头从窗子里伸出来:「还有什么没交待完的?」
「找个不错的人陪赔你,」这种奇怪的话从孙南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显得合情合理起来,「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都需要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
问题是,谁是合适的人呢?而且,我也没那么脆弱吧。许辕笑笑,缩回车里去。
 
第七章
 
下午把带回家的工作做完,午休了一会儿,许辕打了个越洋电话到美国,和外公查良桢聊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儿。
许辕爱玩,他外公查良桢比他更爱玩,俩人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国内,各玩各的,一年不联系也是常事儿。电话接通,外公还是和以前一样风趣可亲,可是聊着聊着,许辕第一次觉得不太对劲儿,小时候的记忆和后来的记忆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许辕试探着问:「我小时候挺皮的,闯了不少祸吧?」
查良桢奇怪地笑起来:「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亲爱的外孙,你想想你中学和大学时的样子,就知道你小时候的样子了,哈哈哈!」
「我九岁那年害了场大病是吧,是什么病啊?」
「你今天有点奇怪,辕辕,出什么事了吗?」查良桢口气有些变了。
「没什么事儿,就是看见一只小老鼠。」许辕笑嘻嘻的。
「恐惧症又犯了?」查良桢紧张地问。
「没事,已经好了。」老头儿一把年纪了,许辕不想让他担心,「我就是奇怪,堂堂一个大男人,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老鼠。真郁闷啊。」
「动物性恐惧是天生的,很多人都有,别放在心上。」查良桢安慰许辕,「我们进行过治疗,医生说你已经好了是不是?放轻松,没事的。」
许辕突然觉得呼吸有点紧。孙南说他的恐惧症来源于一次巨大的心理创伤,外公却说这是天生的。又敷衍一会儿,许辕挂掉了电话。
从这天起,行为疗法完全停了下来。孙南都说了,要是找不回那段造成心理创伤的记忆,恐惧症也许一辈子都好不了。既然这样,还做什么行为疗法。许辕想来想去都觉得诡异,世界上哪有这么奇怪的事儿,还偏叫自己给遇上了?
他又想起孙南的话,『找个不错的人陪陪你,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都需要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当时他立刻就想到了谢骁。
谢骁当然是不怕他拖累得,谢骁早知道他有恐惧症,不也没弃他而去吗?虽然记忆格式化听起来有点吓人,不过也不是很吓人吧。靠,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这么帅一个有为青年便宜给他他还敢嫌?哼,就算他怕拖累也要缠着他,老子需要你,你就得在老子身边......不过问题是,分都分了,再贴上去不好吧?谢骁一定知道他是故意整他的,谢骁也许已经烦死他了,谢骁也许已经不爱他了......要是再找谢骁,谢骁还要不要他呢......呜,最重要的是,如果回去的话,还是要躺在下面被谢骁干哇!虽然谢骁说要是辕辕你喜欢在上面,咱们可以用骑乘式,可是可是......呜呜呜,这明显是在欺负人!
唉,麻烦啊麻烦,真不好做决定。
许辕继续忍受精神的折磨和物质的折磨。
谁如果认为物质折磨不算什么,许辕一定会被精神折磨压垮,那绝对是错误的认识。许辕每天的苦恼全在物质上:
要是谢骁做这个菜,该多棒啊;要是谢骁在,衣服就有人洗了;要是谢骁在,就有人可以欺负了,虽然偶尔也要被欺负;这个男人眼睛不好看,那个男人眉毛太爆,靠,这位也敢自称帅哥,明明很丑,怎么就没有一个比谢骁更帅的呢?好吧好吧,虽然下一位真的很帅,帅得没天理,没得挑了,可这位帅哥你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是不是要饿死我脏死我......
这些还是小小的物质折磨,最折磨人的是晚上摸呀摸,抓不到那只习惯的手,想招块肉掐的时候也找不到那块可以掐的肉,什么?掐自己?咱许辕可不是傻瓜,掐着可是老疼老疼的;还有这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啊,他们都在造反,整夜张着小嘴喊:「好寂寞呀好寂寞,为什么没人抚摸我们,呜呜呜,许辕,我们恨你,你立刻把谢骁找回来!」
总之,没有谢骁的日子真是苦恼。
憋了一个星期,周五的晚上,许辕长叹一声,对落在窗台上的一只鸽子说:「你们鸟类就不用说了,我们人类可大不一样。身为人类,要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哪怕为了幸福要付出尊严。唉,尊严当然很重要,不过在下面的不一定就是没有尊严吧......要是男人都想在上面,那谁在下面?只想在上面不是很自私吗?唉,我许辕就发挥一下国际友爱主义精神,救援一下谢骁那只自私的死王八吧。」
「这样吧,你觉得我说的对就点点头。我就把谢骁给弄回来。」
「靠,你动动脑袋不就好了?干嘛一动不动,你以为你是雕塑啊。」
「*!动一下就好!谁叫你动来动去,那那那......那个不算啦,我们重来,我倒数,五、四、三、二、一......你你你,靠,信不信我烤焦了你!」
「哼哼,算你聪明,体会到我的杀气知道逃命。」
「唉,许辕,做事要有自己的主张,怎么能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只鸽子手里呢?失去了你,谢骁孤苦伶仃很可怜不是,你就英勇一点,做个主动的......受君吧......」
    
如果有人以为许辕会想办法接近谢骁,勾起旧情,或者直接找谢骁,要求恢复关系,那个人绝对是不了解许辕的人。自己送上门?那也太掉价了,许辕可不干。
许辕用刀片在柜角制造出又小又细的牙印,咬坏一只袜子的袜角,扔地上踩呀踩,踩得脏脏的扔到浴室角落里,想了想,再把一捧米洒到厨房地上。
做好充足的准备,许辕激动无比地拨通了谢骁的电话。
很久没有人接......谢骁你这个混帐王八蛋,我咒死你咒死你,立刻给我接电话,不然雷劈死你太阳晒死你永远没有高潮饥渴死你......谢骁也不知道是被许辕的诅咒吓着了还是怎么着,终于拿起了话筒,低沉的噪音一如继往的性感:「喂,我是谢骁。」
许辕差点叫一声:「谢骁我想死你了」,但是,不行,忍住忍住。
也不知道静了多长时候,谢骁试探地问:「......许辕?」
许辕很想再沉默一会儿,可又怕谢骁真的挂电话,想想算了,不冒这个险了,颤抖着声音说:「谢骁......」只喊了一句,眼泪忽然流了下来。谢骁,我很想你,非常非常地想你......许辕抽了抽鼻子,又叫:「谢骁,我看见一只老鼠......」
「待在家里别动,我这就过去。没事的,别怕,知道吗?」
谢骁紧张的声音令许辕心情大好,抖着声音说:「我怕......」说完这俩字儿,差点儿被自己恶心死,但不管怎么想,如果能把谢骁钓回来,付出的代价都是物超所值啊!
千万不要怀疑许辕的演技,为了造成真实的效果,十月末的寒秋里,咱许辕可是把自己泡在冰水里了,声音能不抖吗?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许辕擦干身体,披上睡衣,照照镜子,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摸一摸皮肤冰冷冰冷的,更重要的是这幅神情,神经兮兮的没有一点破绽。许辕,好样儿的,胜败在此一举,你魅力无穷,赢定了!
许辕正给自己鼓劲儿,门响了,打开门,立刻如他所愿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许辕四肢冰冷,头上有细细的酷似冷汗的液体,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心跳混乱,冰水浸泡的寒冷和见到情人的激动交织在一起,制造出真实生动的恐惧症爆发现场,效果出乎许辕意料的好。唯一和计划不符的是,谢骁根本没进去检查现场是否真实,搂住还穿着睡衣的许辕拉出去,锁上门,直接拖着许辕下楼,打车去了他家......白准备了,真浪费,那个柜子可不便宜,唉,许辕心疼的心脏都痉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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