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 上————卫风
卫风  发于:2009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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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可能不是吧?齐颜说的那个,听说一身病骨。

这一位林公子虽然瘦,但是一般人能会传音入密吗?

盛安和盛辉恐怕也还不会吧?

 

盛宁踏里门里,林公子反手把门关上了。

盛宁没精神去想他关门是要干嘛,是不是要象周星星电影里那样吆喝一声关门~放狗。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盛世尘身上。

半靠在床头的盛世尘脸色苍白的吓人,眼睛似睁非睁的,关门的声响好象惊动了他,他头动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开。

一瞬间盛宁想著,这屋子为什麽不塌?

要不,地陷了也好。

或者干脆让他人间蒸发......最不济,让盛世尘短暂失明了也行。

 

但是这一切祈祷都没有实现,大概是平时从来不拜神拜佛,临时抱佛脚,只能被佛爷飞起一脚踢到天不吐去。

因为不诚心。

盛世尘的头还是抬起来了,眼睛也睁开了。

他看起来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哪里都还挺好的。

他的手抬起来招了一下,盛宁愣愣神,抬腿向前走。

心里想什麽和腿在往前走不冲突。

服从盛世尘已经了深刻在骨子里的命令,就象现代的人用电脑一样,不管这电脑自己会不会思考,它一般都会乖乖按你的话去服务。

只是中病毒的时候有些不听话。

 

盛世尘的目光很柔和,很少见......不,是从没有见过他这麽柔和过。

他轻声说:"身上怎麽样了?"

盛宁机械的回答:"挺好的。"

他的手伸过来,盛宁在床前半趴下,方便他摸到头发,耳朵......还有眼睛,鼻子,嘴巴。

他轻轻叹气:"小宁......"

盛宁趴在那儿一动没动。

成串成串的眼泪从眼眶中掉下来,砸在床单上。

"别哭......别哭,"盛世尘把他拉过来,盛宁发觉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躺在了床沿,还莫名其妙被盛世尘抱著,头就靠在他胸前。

"不要哭......很疼吗?"

盛宁不知道。

脑子乱糟糟的,但是他记的很清楚,他进来的时候,林与然那针刺一样的话。

不管他说什麽,都要答应著。

 

盛宁吸吸鼻子:"不疼。"

盛世尘的手指温柔的捋过他的头发:"不要哭......你一哭我不知道该怎麽办。虽然拣了这麽多的小孩子,可是一次孩子也没有哄过。"他的声音温柔,淡然,带著笑意:"盛心小时候哭,都是你哄著的。"

盛宁嗯了一声。

 

这是什麽?上刑场前最後吃一顿饱饭?

盛宁的头往他怀里又蹭了蹭。

那就......多吃几口。

不吃白不吃,再衰也不能当饿死鬼。

 

他的指尖在眉毛上顺过去,又抚回来,再顺过去,痒痒的。

盛宁的眼泪掉得更凶。

会怎麽死?一掌拍死,一剑刺死,下毒药,淹水,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都行都行,怎麽都行。

 

"让我看看你。"

看?

盛世尘眼帘垂下,手指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盛宁腰间系带。

本来也没有系太紧,但是什麽时候被拉开的盛宁一点也没有感觉。

"趴过去。"

盛宁愣愣著,老老实实转过身趴下。

盛世尘的手微微一拢,一边架子上便有个瓶子象是被线牵动一样,悬空移过来,落在他的手中。

臀瓣被手指滑入,清香冰凉的药膏涂在撕裂的伤处,盛宁趴在床上,咬著手背。

 

"好了,把裤子提起来。"

盛宁侧过身,把衣裳整好。

盛世尘的手从背後圈过来,将他抱在怀中。

盛宁结巴了一下:"先,先生?"

"叫我尘。"

 

盛宁不安的挣扎了一下,但是回头并没有看到人。

林公子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离开了。

刚才居然全然忘记了屋里还有一个人。

 

盛世尘的脸上满是疲倦:"要记得换药......还有,好好吃饭。"

盛宁转过头:"先生?"

一根手指点在唇上:"叫我名字。"

盛宁犹豫了一下:"尘......"

这个字仿佛带著无穷的魔法,在舌尖滚过,带著酸甜苦辣各种滋味。

"好......"盛世尘温柔的微笑:"不要走,在这里......"

盛宁点点头。

盛世尘露出一个安心的神情,眼睛慢慢阖了起来。

盛宁一惊,伸手就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很平稳悠长。

 

盛世尘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睁眼。

他象是很疲倦,就那麽自然的陷入昏睡。

 

 

 

 

凡尘30

盛宁缩回手来,定一定神,然後动作轻巧的翻身下床。

他到了门前,手刚伸出来,门就无声敞开了。

那位林公子果然是站在门外的,一张俊脸上可以刮下三斤寒霜来。

盛宁和他静静的对望著,或许盛齐颜说的,就是他。

难得看到这麽冷傲的人。

 

"先生他怎麽了?"

林公子看了一眼屋内,冷漠的语气一成不变:"我们到别处去说。"

盛宁点点头,看看远远站著的盛心他们,正朝这里张望。

"你和他们说什麽了吗?"

林公子没有作答。

盛宁扶住墙,低声说:"那边有间静室,请随我来。"

 

"没有茶水,真是怠慢了。"

"不用客气。"

盛宁慢慢的在矮几边跪坐好,身後的伤处还在隐隐的痛。

但是......呼吸间似乎都是好闻的药膏气味。

"不敢请问公子贵姓尊名?"

"我姓林,林与然。"

呵,果然没有猜错。

"林公子,请问先生他......现在是什麽情形?"

林与然坐在他的对面,隔著矮几,他肩背显得非常挺秀,眉目精致秀美,虽然神情冷漠,却给人一种任是无情也动人的感觉。

"是蚀心掌,他修炼到第三层,但是他那本书残缺不全,第四层的心法脱行跳漏,他的情形很不好。"

"走火入魔?"盛宁失声说。

林与然说:"并不一样。蚀心掌这门功夫......对人自身心脉的伤蚀很大,他现在真气逆乱,心脉不整......心智,也有些不妥。"

盛宁半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种情形我也只是听说过,却也是第一次见。"林与然语气终於有些波动,似乎很是疲倦:"我的曾祖便练过这门功夫,原来是个极温和的人,却在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将恩爱不离的曾祖母一掌打死,又险些杀了年幼的祖父。"

盛宁吸了一口凉气。

"後来呢?"

"後来?後来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恢复了常性。"林与然淡然说:"我的祖父也练过这门功夫,的确威力极大,可惜後来也出了一些岔子,忽然间便失了踪影,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先生呢?他......"

林与然轻轻摇头:"他还认得出我,记得身边的事情,也没有狂性大发的样子。从醒过来就要找你过来,我替他把过脉......他现在心脉极乱,好象只想和你亲近。"林与然说:"我想,你大概平时就是和他很亲近的人吧?"

盛宁怔忡,然後轻轻摇头:"不,没有多亲近。"

林与然点了一下头:"不管你和他亲近与否,现在他对你显然是最熟识的一个。你要小心,不要令他的情绪大起大落,能保持著一个平和的状态是最好的。"

盛宁的手指冰凉:"先生他......他现在的记忆,是什麽样的?他......"

"他记得身边的事情,也还是认得我......但是完全不一样。"林与然眉间打了个结,仍然是十分动人的相貌:"他待我客套有礼,但是十分疏远。你却不同,他一直要找你。你......"

盛宁在那带著质询的目光中低下头。

林与然看到了,在石室里那一幕,他是看到过的。

但是盛宁怎麽解释呢?他能怎麽解释?

他能够告诉林与然在石室中发生了什麽吗?

而那些事,又是为什麽会发生的?

盛宁自己也觉得迷惘之极。

 

他最後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这种情形几时可以复原,也许很快,也许......"林与然没有再说:"我要赶回林家堡去,寻找可以让他恢复的方法。这里......就要靠你了。"

盛宁抬起头来:"我?"

"是,他现在好象是只愿意亲近你。所以,他的安危只能由你来负责。"

盛宁脱口而出:"可是我不会武功的啊。"

"他现在武功也很弱。"

盛宁觉得不妥之处太多,可是千头万绪全一起涌上来,他张了张嘴却什麽也没说出来。

"尽量不要让他接触到别人,不要让不知内情的人和他说一些可能会刺激到他的话,也要尽量隐瞒他差不多失去武功的事。"林与然微微冷香:"他的仇家虽然不多,可都是难缠人物。"

 

"先生他......为什麽会练这蚀心掌?"

林与然静了片刻:"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做好你该做的......"他的眼睛眯起来,寒光一闪:"若是你趁这时候想做什麽不该做的事情,可要......"

"你是先生的什麽人呢?朋友?兄弟?"盛宁定下心来,慢慢说:"我是先生的弟子,我也姓盛,论起来,怎麽也比你和先生要亲近多了。这种话不用你来嘱咐我。若你要去寻找什麽妙方良策,那我代先生先谢过,盼你早去早回。"

林与然有些惊愕。

这个看起来歪歪斜斜坐都坐不稳的少年,竟然一点也不象他表面上那样软弱迟钝。

"林公子远道而来,要你即刻就走的话,实在是失礼的很,但是事情你比我了解的还要清楚,那麽我也就不多挽留。"

盛宁伸手拉了拉墙边垂的一条绳穗,过了没多久就有小童进来:"少爷。"

"准备饭菜,好生款待林公子。"盛宁和和气气的问:"不知道您的盘缠够不够?"

够了!

林与然站起身来。

就连盛世尘也从没有敢如此轻慢的和他说话。

这小小的少年笑容可掬,可是那种语气对他来说真是前所未有的侮辱。

他深吸口气,原本还想嘱咐他的话狠狠咽了下去。

"我会再回来的。"

"那我静候佳音了。"盛宁毫不失礼,起身相送:"林公子一路顺风,请恕不远送。"

 

凡尘31

林与然起身出去,可以看出身法的确不凡,一甩袖子飞身上了层顶,一个纵跃便不见了踪影。

盛宁跟著走出来,盛心和盛安朝他走过来:"宁子......到底怎麽回事儿?"

盛宁揉揉额头。

得,新的难题。

这件事情,要怎麽解释呢?

新的旧的,乱成一团。

"说来话长,不过,先生现在受了内伤......这是当务之急。"

盛安扭过头:"老么,这是你的拿手绝活儿。要什麽灵丹妙药,要是买不著的,你开个单子,我去给你偷。"

盛计远远说:"动不动就偷,偷,你不会别的。家里有的是钱,多少药不能买。"

"药,可能就不必了。"盛宁有些站不稳:"这个伤恐怕不是药石可医。那位林公子说的很笃定,说他下次来时就能治好。我们现在......得要好好照料先生,也要保护庄内的安全。"

盛安抓抓头:"这个照料人的活计你比较拿手。我嘛......嘿,可能光会添乱。不过要守家护院我倒是很在行的。"

盛心注视著他说:"林公子还说什麽了?"

盛宁下定决心:"还说,先生需要静养,见的人......越少越好。"

盛计已经走到跟前:"这好办,本来先生就不大见什麽客人。我们大家也尽量少扰他。静养又没什麽难处。"

盛宁低头出神,盛心拉一拉他的袖子:"你过来一下。"

"什麽事?"

"那事,怎麽说?"盛心的大眼睛里充满疑惑:"先生怎麽说?"

盛宁咬了咬嘴唇:"也没......怎麽说。"

"没说?"盛心张大了嘴:"你们这,这哪能就当,就当什麽小事儿给略过去?先生没给你一个交代吗?"

盛宁不自在的别过头:"这个......不是当务之急。以後......空下来的时候再说。"

盛心睁大了眼:"你......"

"现在不说这个了。"盛宁觉得头大如斗。

现在的境况真是......没什麽恰当的形容词能说得出来。

真是诡异之极。

盛心看他一眼,又抛了一个令盛宁措手不及的问题:"杜姑娘今天早上晕过去了。"

"呃?"盛宁看著他。

"我替她看过,杜姑娘有了身孕,已经三个多月了。她跑到我们庄里来想干什麽?难道她要来通知先生一声她给他戴了顶未来的绿帽?我说,这事儿我们又做不了主,不得禀告先生,请他示下吗?"

得。

盛宁觉得头更疼了。

怎麽净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不能拍不能甩......

"你看该怎麽处置?"

"问我没有用。"盛宁吁口气:"这事儿该去问杜姑娘自己,她是想怎麽样?反正她......她怎麽也不可能嫁给先生吧?既然我们想不明白她的来意,那麽不妨直接去问她,想怎麽样?若是我们能帮上忙,那,就帮帮她也没关系。"

盛心没说话,忽然伸过手来摸了一下他的头:"你别太愁了,总之,我会帮你的。"

盛宁看著他稚气犹存的面容,曲起手指在他额角弹了一下:"行了,小大人。好,先顾眼下的事,你去找杜姑娘,我呢,到先生那里去看看......昨天的事,盛安他们,知道吗?"

盛心慢慢摇了摇头。

"你别......别告诉他们了。"

盛心低头说:"我当然不会乱说,不过......,你的药,我帮你换了吧?"

换药?

盛宁摇摇头,已经糟到底的心情,却也有一点甜甜的快乐:"不用,先,先生他适才帮我换过药了?"

盛心抬起头来看他,那表情好象极为不快。

盛宁被吓一跳,没来及开口说什麽,盛心已经飞快的扭头走了。

 

盛世尘睡的很安详,嘴角似乎还带著笑容。

先生......现在是什麽情形呢?

好诡异,想不透。

但是,但是,这种情形......似乎也不坏吧?

盛世尘睫毛那麽浓密,又长又漂亮,看上去在上面挂根火柴也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盛宁笑了一下,这时代还没火柴呢。

要不,改天教一下盛安火柴的作法,原料应该可以找到,做法也不难。

 

那漂亮的睫毛颤动一下,盛世尘睁开了眼。

清澈的眼神,叫盛宁突然心虚起来。

"先......先生。"

盛世尘的手抬起来,在他耳垂上掸了一下:"说过了,喊我尘。"

盛宁两眼发直,恍惚的喊了一声:"尘......?"

"是了,这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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