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碧有些发懵,他不知道君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却异常乖顺,甚至带了点胆怯,迟疑地张开嘴含住那药丸,温热的唇瓣轻轻碰到了君瑞的手指,君瑞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发顶,慢慢搂住他,像是抱住了一件十分珍爱的宝贝一样。
“吞下去。”君瑞轻声说。说实在的,他以为司徒婉琤会用这药丸来要挟索取,肯定不会轻易把东西交出来,但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轻易地就把东西交到了自己手上。拿到药的那一瞬间,君瑞觉得自己心中的大石似乎都放了下来,连日来看着司徒碧缠绵病榻虚弱无助的样子,君瑞心里实在是不好受,简直恨不得倾尽自己所有来医治他,可是无论是宫里的太医还是从外面请来的大夫都说无药可医,君瑞觉得自己都像要死了一样,甚至开始懊悔,自己之前为什么那样无情地伤害他呢?为什么没有好好对他呢?实在担心再也没有机会补偿自己以前的罪过了。可是现在,他看着那药丸被司徒碧吃了下去,实在觉得心里舒畅得很。
“阿碧,快些好起来.”君瑞不由得收紧了手臂环抱住他。这个人太瘦了,让君瑞觉得心痛难耐。他抬起头看着司徒碧,看他嘴微张着,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不由低头亲了他一下,舌头伸进去搅了搅,检查他是否把药丸都吞进了肚子里。他的唇瓣柔软,混合着刚才吃下去的带着淡淡中药特有香气的甜腻的味道,让君瑞觉得留恋万分。
“这个,是‘醉生梦死’的解药。”君瑞如释重负地说,“从此以后,你再不必受它的控制了。”
66.磨合
君瑞觉得心里暖暖的,说出这句话来之后连日来心中的阴霾全都吹散了,露出一片清明来。他低头又吻上了司徒碧的唇,轻轻的,很是温柔的吻,辗转着在司徒碧的口腔里探索,来回搅动,勾住司徒碧的舌头像鱼儿一般地嬉戏着。这个吻不带一点情欲的意味,只是因为欣慰和高兴,迫不及待地想证明什么。
司徒碧本来是靠在软垫上半坐在床头的,不过君瑞手撑在软垫上俯身压下来,几乎让司徒碧仰倒在了床上,十足的居高临下的气势,让司徒碧几乎有一种窒息般的被逼视的感觉。君瑞一手撑在软垫上,一手抚摸上他的脸,小心翼翼的,动作轻柔地捧着他的脸,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是要看清他脸上没有个毛孔一般,认真而又仔细。看了半晌,又是一阵缠绵而又温柔的吻。
“为什么这么呆,你。”君瑞和司徒碧头抵着头,唇也轻轻地相互摩擦着,“我说过,一切交给我。还在担心什么?”
“陛下……我……”
“嘘……”君瑞伸出手指抵到司徒碧唇边,轻声说,“朕都知道,你不必再说了,都过去了。大理寺卿已经调查清楚了,不关你的事。君泰并没有参与进去,一切都是太后所为,我不会对他怎样的。”
司徒碧看着君瑞的眼睛,眼里似乎有浓重的忧伤一闪而过,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君瑞,突然长长叹了口气……慢慢开口道:“虽然一切都是姑妈所为,但是我知道,她也是出于无奈。一个女人,独自在宫里,儿子被贬至他乡,身边连一个依靠都没有,她又能怎么样……”
“都过去了。”君瑞半跪在床前轻轻搂住他,亲吻他的发顶。这种温柔而小心翼翼的动作,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这种突如其来的柔情让人觉得恍惚,就好像它不是真的一样。而且这种温柔,刻意地回避了一些敏感的话题,带着莫名的关切在里头,更让人觉得好像在梦里头一样。
司徒碧正茫然间,突然觉得身上一沉,君瑞居然就这样直接压了下来,让他愕然不已。司徒碧想要推开他,却不料耳边响起了鼾声。君瑞大约是真的太累了,竟然就这样睡着了。司徒碧愣了愣,不再动弹。不一会儿君瑞调整了一下姿势,搂住了司徒碧,睡梦中的君瑞还不忘扯了扯被子把司徒碧裹起来,就这样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君瑞起来的时候,司徒碧还没醒。他身体依旧虚弱,所以睡得很沉,君瑞慢慢撑起身子准备下床更衣去上早朝,凑过去亲他,才发现司徒碧有些低热。
“一会儿叫太医过来看看,好生伺候。”君瑞回头对伺候他更衣的太监说着,伸手过去在额上又试了试温度,把被子拉上来一些又裹住了他。这些动作都非常小心轻柔,但是司徒碧皱眉嘤咛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
“陛……下……”司徒碧低声开口,嗓子低哑得厉害,说完这两个字竟然咳了起来,君瑞连忙坐到床边扶他坐起来,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不由得担忧地问:“怎么又烧起来了?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吗?”
司徒碧没说话,靠在床头轻轻喘着气,君瑞挥挥手,对一旁的张庭海说今天不去早朝了,让张庭海通知众位大臣各自散了。张庭海得令,飞快地跑了出去。
“喝点水缓一缓。”君瑞搂着他的肩膀喂他喝了些水,再扶他躺回去,又接过太监递上来的冰毛巾敷到他额头上,关切地看着他,轻声问:“感觉怎么样?昨天那药吃了,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司徒碧摇摇头,闭上眼轻轻喘息着,君瑞看了他一阵,心里觉得有些发毛,招手叫了一个太监过来,吩咐他去客栈把司徒瑾和司徒婉琤带进宫来。
“瑾儿和,婉琤姐来了?”司徒碧疑惑地问。
“嗯。”君瑞点头道,“这醉生梦死的解药,就是他们带回来的。”
“陛下,叫他们入宫,是怕那药有问题么?”司徒碧盯着君瑞,说道,“那药是怎么来的?他们怎么可能有?难道……是……瑾儿回家偷的么?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他们来了?”
“你不要管那么多,先把病养好。”君瑞有些不耐烦,司徒碧现在的表情,三分怀疑五分担忧,心里挂念的,全是那姐弟二人,完全没有把他君瑞放在眼里,刚才问出的这些话,甚至带了些责备和防备的语气,让君瑞很不舒服。
“陛下……真的是……瑾儿回家偷的么?”司徒碧有些急了,连声问,“陛下,当日瑾儿进宫,陛下就是为了让他去偷药的么?为什么让他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被抓住了怎么办?家里对这种偷盗行为很敏感,瑾儿会被逐出家门啊!陛下怎么……”
“好了。”君瑞站起来转身踱到了窗前,司徒碧一直喋喋不休地问,已经让君瑞很生气了,但是他又不好发作,只能转身背对着司徒碧把那种负面的情绪收起来,然后淡然说道:“朕上朝去了,你先歇息,一会儿太医会来给你诊治。”
“陛……”司徒碧没说完,因为他意识到,刚才君瑞自称为“朕”,这一个细微的改变,说明君瑞已经很不高兴了。司徒碧闭了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之前两人本来都还很和睦亲昵,君瑞甚至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关心,但是现在,一提到司徒家,一提到醉生梦死,两个人就好像被刺扎了一样隐隐作痛,实在是让人很无奈。而这种无奈让司徒碧也觉得很是沮丧。
君瑞从永和宫出来时着实是气坏了,甚至完全忘记了他已经让张庭海宣旨今日不用早朝的事情,于是在空荡荡的大殿坐了好一阵。一旁的随行太监看他脸色不善,也没人敢提醒他不用早朝的事情,纷纷躲到殿外面面相觑地等着。
“来人!”君瑞在里头喊了一声,那声音听起来也不甚高兴,大家都战战兢兢地不敢进去,连忙推了一个新来的小太监进去。那孩子连滚带爬地进了殿中,哆哆嗦嗦地跪在金銮宝座下等待君瑞发号施令,君瑞眯着眼睛看他,问道:“你抖什么?难道怕朕不成?”
“没……没有……奴才不敢……陛下恕罪……”那小太监虽然嘴上说不怕,但却已抖成了筛糠,君瑞叹口气,又说:“朕问你,朕真的有那么凶吗?你莫怕,朕不会为难你。”
“陛……陛下不凶……”那小太监答道。
“那朕问你,朕对住在永和宫里那位司徒大人好不好?”君瑞又问。这个问题很幼稚,也很孩子气,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急于要证明什么一样。
“当然……当然好了……”那小太监怯懦地说,“那位司徒大人病重的时候陛下寸步不离地守在近前,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宫里好多侍女姐姐都说,要是能有司徒大人一半福气就好了。”
“哼!”君瑞冷哼一声。就像这太监说的那样,宫里几乎所有人都羡慕他司徒碧,可他偏偏身在福中不知福,一点也不懂得体谅君瑞的难处,他以为那些恩宠都是平白而来的吗?为了他司徒家那些破事儿君瑞简直头都大了一圈。太后暴亡的事情,当时就闹得朝中一片哗然,没人相信太后是突发疾病死的,他司徒碧也不想想,光压下这些留言,又把他严密保护在永和宫里,君瑞花费了多少精力?一天到晚就只想着他那该死的家族,难道说他家里那些人对他能有君瑞对他好吗?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醉生梦死,不就是拜司徒家所赐吗?!
君瑞气了一阵,渐渐就平静了,毕竟心里还是挂念着他早上发烧的事情,让那小太监去找太医到永和宫请脉,又吩咐一人去客栈请司徒瑾和司徒婉琤入宫。这两人是司徒碧最亲的家人,让他们进宫陪着司徒碧,应该会让他安心一些吧。
虽然不早朝,但仍然有一大堆政务等着君瑞处理。赶往御书房与众位大臣商议国事,君臣几人凑合着用了午膳又继续处理政事,一忙,就到了下午。
从御书房出来,君瑞就起驾回永和宫。虽说忙,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司徒碧,也不知道他退烧没有。早上两人不欢而散,不知他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君瑞不由加快了脚步,因为对司徒碧的牵挂,特别是想起昨晚的拥抱和亲吻,他更是觉得心情无端地好,一会儿工夫就到了永和宫,心情愉快地询问宫人司徒碧今天的情况。
“回禀陛下,晌午司徒家的两位公子小姐就来了,陪大人一起用的午膳。大人挺高兴的,多吃了几口,又添了一碗汤。”
“嗯,很好。”君瑞笑着点头,抬脚朝里走,又问,“这阵呢?”
“这阵两位公子小姐还在大人房里没走。”宫人毕恭毕敬地答道,“大人说要单独和他们呆一会儿,让我们都退下了。”
“嗯,让御膳房准备晚膳吧,留他们在宫里吃了再走。对了,中午司徒碧吃饭的时候都爱吃哪些记得吗?再照那些种类准备一些。”
“是,陛下。”宫人得令退了。君瑞看看前头,已经到了司徒碧房门前了。门前的太监宫女都撤了,一个人也没有,也不知他们姐弟三人在里头搞什么名堂。君瑞对身后的随从们挥挥手,笑道:“你们都下去吧,免得惹司徒大人不高兴了。”
67.猜疑
司徒碧和瑾儿、婉琤呆了整整一天,已是撑不住,身上也一阵阵发虚。司徒瑾见他脸色不对,连忙扶他躺回床上,虽说舍不得走,但也只得离开让他好好休息。可是司徒碧心里却是有心事,足足憋了一整天,见他们要走,再也憋不住,终于说出了口。
“瑾儿,六姐,”司徒碧轻声说,“我有事,跟你们说。”
“怎么?”司徒婉琤本来还和司徒瑾玩闹,看司徒碧一脸严肃,也就安静了下来等他发话。
“你们今天出宫,赶紧收拾了东西,尽快回江州。”司徒碧说,“最近都不要再做出风头的事情,尽量低调行事,也转告父亲,不要太过张扬激进,生意上也不能再扩张,能推掉的,尽量推掉。”
“你……是担心……”司徒婉琤一脸凝重。
“对,陛下恐怕是要对司徒家下手了。”司徒碧无奈地说,“估计近几日太后的人已经被抓得差不多了,太后势力被削弱,家里也免不了遭殃——最近家里的生意往来,是否也经常被宫里的人过问?”
“父亲没怎么提起过,不过看样子是了。”司徒瑾说。
“所以以后还是尽量低调行事吧!千万不要招惹是非,生意上也是,能不做的尽量不做,免得……”
“阿碧,”司徒婉琤制止住他的话,摇头道,“你想得太多了。”
“六姐,你别掉以轻心,”司徒碧十分地不赞同,“这里可比不得家里,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你当日进宫选妃时就应该明白才对。在这里,谁都巴望着你失宠失势,做什么不得算计好前面好几步?陛下虽然嘴上说不会对司徒家如何,可是这句话说到底有多管用呢?等他以后厌烦了,司徒家失去利用价值了,恐怕还没等他把咱们怎么样,咱们就已经被旁的人啃得连骨头都没有了!”
“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就想这些?”司徒婉琤叹息着,戳了一下司徒碧的脑袋,说道,“怪不得总是病得乱七八糟的。”
“六姐,你还是听我的吧!”司徒碧摇头,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姑妈去世,你入宫的日子恐怕要推迟了。这些选进宫来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大有来头?家里现在这样,以后你入宫恐怕是要吃苦的。这段时间我再想想办法,为你多争取一些,等以后,我不在了,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阿碧,你就断定,姐姐我自己不能保护自己吗?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都病成这样了,还一天到晚东想西想!姐姐的事你不要管!我自己会做主!再说,嫁不嫁给他,还看本小姐我高不高兴!”
“六姐啊……陛下并非你想像的那样。他表面看起来或许很温柔,但是他怎样坐上皇位的你也应该知道!他的手段十分强硬狠绝,你……”司徒碧急切地说着,撑起身子坐起来,焦虑万分地握住了司徒婉琤的手,他的手正在轻轻发抖,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因为激动,但是他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
“阿碧,我问你,你爱不爱他?”司徒婉琤问道。这个问题让司徒碧和司徒瑾都是一愣。司徒碧沉默着低下了头,半晌没说话。司徒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里的哀愁几乎没办法遮掩。
“我……”司徒碧开口,极其艰难地说,“我……从来不信……什么爱不爱的,不过是帝王高兴时的一时兴起。我一个男子,在宫里这样呆着,什么也不是,平白地遭人妒恨,跟一群女子争宠,算是什么?等这段风头过去了,我会写份奏折上去,请旨去为姑妈守灵,出宫,再也不回来,离开这里……远远的……”
“阿碧,姑妈的死不怪你……”司徒婉琤想劝,但是司徒碧并没有听进去,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他的样子看起来太过悲伤,让一旁的司徒瑾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条大口子一样无法抑制地疼痛起来。他坐到司徒碧身边伸手搭在司徒碧的肩膀上试图安慰他,可是还没等劝慰的话说出来,他自己的眼泪却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