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陛下……”太医欲言又止。
“怎么?”
“司徒大人这病,还是要想办法寻找能根治的法子……”太医不敢再说了。他虽然是君瑞最信任的太医,但是在君王底下做事,又是事关人命,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能点到为止。
“嗯……”君瑞点点头。现在虽然不知道司徒瑾进行得怎样,但是好歹司徒碧已经清醒了,能自己喝药吃饭了,这对君瑞来说就已经是一个极大的安慰。
君瑞回到房内,看到一大帮太监宫女正围在床前伺候,因为人多,不免有些嘈杂,他不由得皱眉对一旁的张庭海说:“去让他们给朕安静一些,吵成这样病人怎么休息!”张庭海听了,赶紧快步跑过去呵斥那些人退下了,只留了两个伶俐的在旁边,里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君瑞走过去坐到司徒碧身边,看他闭着眼,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又昏睡过去了,不由轻轻唤了一声:“阿碧。”司徒碧拧着眉慢慢睁开眼,看了看君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张口喊了句“陛下”,声音沙哑得厉害,不过在君瑞听来简直犹如天籁。
“饿不饿?喝点粥吧。”君瑞柔声对他说着,伸手到他的胳膊下面慢慢将他扶起来。他不敢动作太快,因为刚扶起他,便见他闭着眼脸色变了变,一幅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君瑞连忙一手环抱他一手扶住他的头,静静等他的头晕症状稍微缓和了一些,才又动作轻慢地调整他的姿势,让他靠在了垫上。司徒碧一点力气都没有,软在垫子上轻轻地喘息着,手抓住胸前被子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脆弱无助。
“喝了粥休息一会儿,还有药。”君瑞端过粥碗舀了一勺,细细的吹凉了才喂到司徒碧嘴边,司徒碧很是顺从,张口慢慢的吃了,他凑过来慢慢喝粥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温顺的小动物一样,让君瑞觉得心疼。要知道之前就算是生病受伤,他也像是极具攻击力的小豹子,时不时伸出爪子挠那么一下,虽然不疼,但是也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君瑞心知,这次是病得狠了,若不是这样的极度虚弱,连话都没力气说,司徒碧绝对不会这样乖乖的不跟自己顶嘴。
“来,再吃点。”君瑞喂司徒碧吃了一些,再舀一勺粥递过去,司徒碧略微迟疑了一下,不太情愿的样子,但是仍旧张了嘴。
“不想吃就别吃了。”君瑞突然叹口气放下了勺子。司徒碧醒来后没怎么说过话,但是君瑞始终觉得他的状态不怎么好,看起来怪怪的。以往他不情愿的事总会想方设法的反抗,即使身体上无法对抗君瑞,也会说出恶毒的话来让君瑞也不舒坦,可是现在他这个样子,分明带着刻意的乖巧和顺从。
“对不起……”司徒碧弱声道。吃了东西他的状态稍微好了一些,但是仍旧虚弱得厉害,甚至因为君瑞刚才的那些话微微发抖。
“不想吃,就告诉我,不要勉强。”君瑞又轻轻叹气,放下粥碗让宫女太监们都退了下去,回过头,看到司徒碧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明明已经疲惫得都快坐不住了,还坚持着睁着眼等待自己发话。君瑞笑了笑,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轻声说:“休息一会儿?吃过饭稍微休息一下再吃药吧。”
“对不起……”司徒碧又说这句话。他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的,小心翼翼的小模样让君瑞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君瑞也是知道,太后临死前一定对司徒碧说了什么,恐怕连他被利用,还有君泰根本跟整个事件无关的事情都告诉了他,所以他现在这样的诚惶诚恐,肯定是因为了解了事情的真相,觉得亏欠于君瑞了。
“好了,不要想这些,你先休息,把病养好,其他的再说吧。”君瑞劝慰道。这样老实而又乖巧的司徒碧让君瑞不太习惯,他宁肯司徒碧像上次受伤一样,醒过来之后就一番冷嘲热讽,假惺惺地扮可怜讲条件,这才会让他觉得司徒碧又活过来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幅战战兢兢的样子。
司徒碧只坚持了一会儿便开始迷糊了,毕竟是大病未愈,他的精神十分不济,君瑞轻手轻脚地扶着他躺回去,仔细掖好被角,又叫了个伶俐的太监守在房里,这才退了出来。今天的政事还有一大堆没有处理,君瑞得抓紧时间批阅奏章才行。
刚准备召仪式的大臣进宫,便见张庭海一路小跑着进来,表情是少有的慌张。君瑞皱眉看他,问道:“怎么了?慌什么?”
张庭海擦了擦额前的汗水,心急火燎地说:“陛下,司徒瑾回来了!”
“哦?”君瑞大喜过望,说,“在哪儿?还不宣他进来见朕!”
“陛下……现在他恐怕来不了。”张庭海喘着粗气说,“司徒瑾连夜赶回来的,才到宫门口人就累晕过去了,状况并不太好,浑身都是伤……”
“怎么回事?”君瑞急切地问。
“奴才也不知道。但是身上那些伤,有烫伤,还有棍棒打伤的,鼻青脸肿的,怕是回去偷药的事情给司徒家的人发现了,动家法给打了……”张庭海一脸担忧地道。
“什么?”君瑞提高声音叫起来,本来还想问问司徒瑾伤势如何,但是他更担心药的事情,连忙问道:“那药呢?”
“药拿到了!陛下,不过……”张庭海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你这奴才,怎么吞吞吐吐的!”
“不过,跟着司徒瑾回宫的,还有另外一人,药在她手里……她说,要亲自见到陛下才会把药交出来……”
“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把药扣下来!”君瑞怒道。
“回陛下,是司徒家的六小姐,司徒婉琤。”张庭海说,“据说司徒瑾这次全靠这位六小姐给保下来的,要不然那家法伺候下来,小命都得丢掉。”
“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君瑞皱眉问道。
“回陛下,是一同前来的司徒婉琤的随身丫头。听那丫头说,这次的事,司徒家都快要乱套了。司徒瑾偷药的时候把他父亲的书房都给烧了,火势蔓延得很厉害,整整烧掉了快有半个司徒家。后来被抓住了要动家法,还是司徒婉琤出面给保下来的。这位六小姐太厉害了,端出了陛下的名号,说陛下已经下了圣旨立她为妃,若是有人敢违背她的意思动司徒瑾一根汗毛,就是跟陛下过不去,家里这才放过了司徒瑾。这不,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两个人就都一起来了。”
“好一个司徒婉琤……”君瑞笑了笑。选妃的时候听那些做评判的太监和太妃们说,这司徒婉琤温婉文静端庄秀丽,举手投足一幅大家闺秀的样子,原以为她就是那种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娇小姐,没想到在处理司徒瑾的事情上,竟然有这等气魄,司徒家的人,果真都不能小觑!
65.解药
君瑞见到司徒婉琤是在宫外,她并没有进宫,而是在外头客栈的雅座悠闲地一边吃饭一边等待君瑞。司徒瑾原本是和她一起回京的,但是他急着进宫,可药又不在他手上,只好先行进宫报信,却不料到宫门口刚说了客栈的名称就体力不支,被君瑞接进了自己的马车,带他一起去客栈赴约。
君瑞看着在一旁打瞌睡的司徒瑾,他的脸色青白憔悴,脸上已经肿了起来,一块青一块紫的,几乎看不到一处好的,右手绑着绷带拿布吊在脖子上,腿也是瘸的,脚背肿起来老高,连鞋都穿不进去了。君瑞叹叹气,知道他此行实在是太幸苦,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马车走了一会儿,司徒瑾已经瞌睡得东倒西歪,马车一颠簸,他的脑袋“砰”的一下撞到车壁上,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揉眼开口就叫:“十哥,你把药吃了没有?”然后抬头看向君瑞的方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头叫了声:“陛下……”
“嗯。”君瑞点点头,示意他不必行礼,看他仍旧是一脸迷糊的样子,解释说,“我们还在路上,马上就到了。”
“哦。”司徒瑾点点头不再说话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被纱布裹着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日如果你肯听朕的,派一个人跟你去,也不会成这个样子。”君瑞说,但是刚说完,又想到,司徒瑾坚持要自己回去,恐怕也是担心他派出的人会调查司徒家。这司徒家的人,一个个都绝顶聪明,还全都维护着自己的家族,实在是令人感慨良多。
马车很快就到了客栈。君瑞和司徒瑾二人一同到了楼上雅间,刚进门,就看到窗前坐了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人,那人虽然一身男装,但是身材却明显是女子的身材,听到门口的响动转头朝君瑞这边看。柳叶眉丹凤眼,很是精致的面容,不过因为这身男装,显出了一股子英气来,竟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
司徒婉琤对君瑞简单行了个礼,然后一抬手,请君瑞过去坐。君瑞也不客气,挥手让侍卫在外面等待,坐到了司徒婉琤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六姐。”司徒瑾无奈地叫了一声,也坐了过去。司徒婉琤瞪了他一眼,说:“叫你坐了吗?”
司徒瑾嘟了嘟嘴,不敢坐,垂着头站在一旁。君瑞很是惊讶,不由得重新打量起司徒婉琤,没有想到她看起来文静娴雅,说起话来还颇有几分气势。
“给我回你自己房间好好休息去。”司徒婉琤瞥了司徒瑾一眼,发号施令道。
“可是……十哥他……”
“阿碧那里我自由安排,还不赶紧去?”
“哦……”司徒瑾十分顺从地看着地面,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轻声说,“六姐……我还没吃东西……”
“都给你拿到房里去了!去吧,吃了赶紧睡觉去!”司徒婉琤一点都不避讳就坐在一旁的皇帝,一脸凶神恶煞地把司徒瑾赶走了。
“陛下见笑了。”司徒婉琤回过头来,微微一笑,看起来似乎又是一个文静的大家闺秀,但是君瑞却知道,那只是表象而已。
“解药……”君瑞开口道,“解药你要什么条件才交换?”
“条件?”司徒婉琤一脸愕然,吃惊地看着君瑞,但是马上就反应过来,笑着问:“本小姐倒是不知,陛下愿意用什么条件来交换这东西?”
“那就看你想要什么了。能办到的,朕尽量满足。”君瑞平静地说。
“话虽这样说,不过本小姐倒是知道,若是陛下觉得条件太高,或者是我说错话让陛下您不高兴了,恐怕也没有机会走出这个大门了吧?”司徒婉琤一脸嘲讽,甚至在君瑞面前自称为“本小姐”,看起来极其嚣张,不过她挑着眉说这句话的时候样子着实的娇憨可爱。
“那好,陛下您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了。”司徒婉琤说着,双手托腮瞪着君瑞,像是要看清他是不是有说谎一样,“先问第一个,陛下,您喜欢阿碧吗?”
君瑞几乎被呛到,咳了几声,说道:“司徒小姐,你问这些问题也太大胆了一些。君臣礼仪你不遵守也罢,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了。”
“陛下直接说我不守妇道好了。”司徒婉琤不以为然地看着他,“什么三从四德礼义廉耻,笑不露齿莲步轻移,不过都是束缚女子的规矩罢了。看起来不只是司徒家,普天之下都这个样子,对女子诸多要求,但是男子,倒是可以三妻四妾花天酒地的,也不见得比我这个问出惊世骇俗问题的女子好到哪里去!”
君瑞对这些话有点头疼,连忙换话题,说道:“司徒小姐,能不能换个话题?”
“换话题?”司徒婉琤正说到兴头上,君瑞看她甚至自顾自地给自己斟酒喝,实在是诧异得厉害,不过司徒婉琤完全没有理会他,说道,“换话题也可以。那么陛下,我问您,您喜不喜欢我?”
君瑞几乎又要被被茶水呛到,缓了半晌,才稍微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笑着说:“司徒小姐,朕倒是觉得,你今天这样的无礼举动,无非就是想让朕讨厌你,对吗?你这样急于在朕面前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大概是想要让朕对你反感,是不是?”
司徒婉琤掩着嘴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美得简直如同散发着异样的光彩一样。不一会儿,她面含笑意地看着君瑞道:“为什么陛下不会认为,我这是故意在引起您的注意呢?您当日选了那么多妃子,又是英俊潇洒的少年帝王,不知迷倒了多少少男少女,我司徒婉琤不过只是一个平凡女子,也对您颇为仰慕啊。”
君瑞笑起来,他越发觉得这个司徒婉琤和司徒碧实在是太像了,两人从容貌上来说就极为相似,说话的神态和语气更是相似,不过司徒婉琤到底是女子,要丰腴一些,而司徒碧则太瘦了,显得格外的刻薄。
“陛下不相信么?”司徒婉琤眨眨眼,一脸含笑地看着君瑞,继续说,“还是说,陛下心中已经有人了,再容不下其他人。”
“司徒小姐,还是谈正事吧。”君瑞端正了神色道,“朕今天到这里来,是为了你弟弟司徒碧的解药来的。”
“我知道,您是为了解药。”司徒婉琤笑道,“所以说我才会提这些问题。若是陛下给我满意答案了,药自然是不成问题。”
“朕没办法回答。”君瑞一本正经地说着,完全不理会司徒婉琤脸上明媚的笑,“不过朕要强调一点,这个药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朕也有方法让你给的。”
“好吧。”司徒婉琤叹口气,摇头轻声说,“好,我把解药交出来。不过,没有得到答案,我却想问陛下要另外一个东西。”
君瑞回到皇宫,已经是日落西斜了。他和司徒婉琤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因为得到解药,君瑞自然轻松了很多,两个人聊了一阵,渐渐的越谈越投机,一直在那客栈雅座里交谈,到傍晚才这才散了。
一路不停,回到宫里已经掌灯了。回宫后他直接到了永和宫,太监宫女们回禀,说司徒碧已经睡下了。君瑞屏退了周围的人,悄悄来到司徒碧床前,看他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熟睡着,便在床边坐下,手掌不由自主地摸上他的脸,雪白的一张脸如今消瘦下去,颧骨都突出来了,感觉手掌附上去,都已经盖住了他的半张脸。
司徒碧动了一下,偏过了头去,像是感觉到跟前有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抬眼看到了君瑞,愣了一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开口轻轻叫了一声“陛下”。
“醒了?”君瑞习惯性地捋了捋他的头发。他的发质很软,摸在手中让人觉得格外柔顺和安心。
“嗯。”司徒碧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但是手上没劲,费力地挣了几下也没能起来,君瑞托着他的胳膊,把他抱起来靠在了床头。
“来。”君瑞掏出从司徒婉琤那里拿到的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一颗紫红色药丸拿到司徒碧面前,笑着说,“来,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