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 上————狄灰
狄灰  发于:2009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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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用的奴才。”君瑞骂了一句,但无疑也是担心的,回头看了看马车里掀开帘子一脸茫然看着自己的君羡,叹息道,“好了,也别叫他再折腾了。朕……朕再想想。”

  30.孰重

  最终司徒碧还是没能从皇帝寝宫迁出去,因为君羡到寝宫见到司徒碧也是吓了一大跳,连忙关切地凑到他的床前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询问他哪儿不舒服了,需要些什么了,简直比任何人都要上心。听说君瑞最开始还让他从寝宫迁出去,脸立马就垮了下来,直怪君瑞太无情了。君瑞无奈,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司徒碧喝过药,精神稍微好了一些,陪着君羡说话,倒是很快便吸引了君羡的注意力,让他像个老实的小孩子一样乖乖地靠在床前听他说。君瑞好奇司徒碧在说什么,侧耳倾听了一阵,原来是在讲《山海经》里的奇人异事,怪不得惹得君羡啧啧感叹。

  “好了爱卿,你别再说了。羡儿也过来,让他休息一阵,免得晚上又发热,扰得大家又都睡不成。”君瑞没好气地道。司徒碧抬头看看他,嘴角又泛起浅浅的笑意,让那张因病而灰败的脸生出了淡淡的神采来:“谢陛下 体恤。不过臣已经睡了好些天了,现在倒是不想睡。而且臣跟王爷这么谈得来,可真是相见恨晚呢。”

  “什么早啊晚的,朕的话你也不听了么?”君瑞眯起眼来,露出危险的表情来,“刚才张庭海还跟朕说过,说某人刚才动不动又晕倒了。”

  “是么?谁啊?谁啊?”司徒碧扭头好奇地四下看,然后弯着嘴角笑眯眯地看着君瑞,“陛下,没有人呢!”

  君瑞表情几乎都扭曲了,他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遇到过像司徒碧这样胡搅蛮缠的人。这个人瞎胡闹的功夫简直比君羡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两人凑到他寝宫里,想必他最近是不得清闲了。

  “随你吧,可是朕得提醒你,千万别病死在朕的龙床上了。”君瑞故意板着脸哼了一句,司徒碧拿手捂着嘴,看起来像是在咳嗽,可是君瑞看到了他嘴角的笑意,特别是那双眼,眼里有荡漾的碧波,看起来分明是在偷笑。君瑞气不过,拂袖而去了。

  皇帝的寝宫守卫相当森严,门口站岗的卫兵每两个时辰一换,还有巡逻的士兵每一刻钟便巡视一个来回,所以可以说这寝宫就像是一张天罗地网,每一环都紧紧相扣,若有人想要行刺,几乎不可能潜入寝宫。

  不过,潜入寝宫的不一定都是人,当然还有可能是某些动物,比如天上飞的小鸟,偶尔落到树枝上,也不会引起多少注意,特别是在午夜时分月黑风高的时候。

  每隔一天,夏离便会将训练有素的小鸟放飞,那小鸟还不及娇小女子紧握的拳头的大小,通体黝黑,每日寅时放飞,只要一炷香时间便会飞进宫中。这种鸟经过长期训练,除了熟悉的人之外绝对不会靠近任何人,所以说司徒碧没有出现的话它便会等上一个时辰,然后原路返回。每次夏离都会在它的爪子上绑着写着消息的纸条,让小鸟送进宫去,然后等待司徒碧的回音。其实这个方法确实是大费周章,但是司徒碧明白,皇帝现在把自己留在自己的寝宫里,看似对他宠爱万分,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一种软禁?特别是杜清朗一案,皇帝对他已经是越发戒备。在寝宫里他除了夏离放进来的鸟儿送信进来,再没有打听到消息的渠道,看样子皇帝已经对朝中的官员有所动作了。若是不加紧行动,等到皇帝把朝堂上的官员大换血,清理掉了君泰所剩无几的几个大臣,那便是真的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寅时刚过,巡逻的士兵脚步声便朝这边来了,等到在房前巡视一圈,他们便会转弯从另一个门出去。门口的守卫也到时候轮班了,司徒碧侧耳细听周围的响动,确认之后便佯装咳嗽起来。一旁守夜的小太监连忙爬起来跑到司徒碧床边轻声询问:“大人,哪里不舒服吗?”

  “胸口有些闷……咳咳……”司徒碧装成十分难受的样子,手指轻抚上心口,皱眉轻咳着,说话的声音也十分低弱。

  “要叫太医来看看么?大人,若实在难受奴才这就去请太医去。”小太监忧心忡忡地看着司徒碧,每次这位司徒大人都会在夜里突然感到不适,实在是太折腾人了。不过陛下对他也是真的很上心,经常在半夜过来探视,所以下面的人都不敢怠慢。

  “你……去看看……咳咳……上次太医上次开的药方还在不在……在的话……咳咳……你吩咐人给我熬点,然后倒杯温水给我……”

  “行,大人,您先忍一忍,我这就去。”小太监领命去了。司徒碧看着他飞奔出门,听到窗口响起他跟守卫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守卫和那小太监的脚步声都渐渐远了,司徒碧连忙起身朝窗边走去,他本就有病在身,这样简单的动作对现在的他来说十分困难,他只好扶着墙边的家具快步朝窗边走,好不容易到了,一下子跌坐在了窗前的椅子里,还来不及喘口气,便伸手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将自己的一只小香囊伸了出去。

  那鸟儿是十分机灵的,而且嗅觉也灵敏,闻到那香囊散发出的熟悉味道便无声无息地飞了过去,落在司徒碧的手掌上。司徒碧哆哆嗦嗦地解下它爪子上的纸条展开来看,纸条裹得紧,展开来一看竟然满满写了一页字,司徒碧强打起精神一目十行地看了,然后把那纸翻过来,拿起一旁的笔蘸了点墨迅速地写了几句吩咐夏离需要办妥的事情,然后把纸条又绑回小鸟的爪子上,打开窗子将它放了出去。这一切只花了半盏茶的时间,但是却已经耗费了司徒碧太多的精力,他甚至感觉他连又躺回床上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口又传来脚步声,大概是那小太监又回来了。司徒碧原本想坐一阵缓上一缓,可是现在哪里还有时间?

  司徒碧咬咬牙,伸手推了手边书桌前的东西,连带刚才用过的毛笔也推落到了地上,这样的话那小太监根本发现不了司徒碧动过纸笔的。推倒那些东西之后,门口的脚步声几乎随着东西跌落时的响动一起响起来。司徒碧闭了眼,把自己摔到了地上。在意识消失之前,果然听到了门口的骚动和惊呼。不一会儿便有人冲进来,手忙脚乱地把他抬起来放到了床上。很快房间里的骚动声便停止,传来了君羡的声音,然后又人来到床前,一只温暖的手擦掉了他额前的冷汗。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轻声呵斥道:“你这该死的奴才,怎么伺候他的?”

  “陛下……陛下恕罪,大人吩咐奴才去熬药,奴才……”那小太监吓得哭了起来,司徒碧在心里叹息,这下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了。

  “还不给我滚去叫太医?等着领罚么?”君瑞的声音隐含着怒气,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是司徒碧并没有听清。刚才的一系列动作让他消耗了很多精力,再加上寒冷,他再也没办法保持清醒了。

  太医只说是体弱之症,实在诊断不出其他的来,这让皇帝勃然大怒,几乎把太医院的人全部都骂了一顿。司徒碧看着站在他床前气急败坏的帝王,心里不由暗自发笑:其实这一切病症不过是因为皇帝把他关在了皇宫里,让他无法按时服用司徒家送来的那另一颗药丸罢了。司徒家的那种药十分厉害,每月送两颗来,按时服下便什么事都没有,若是没能准时服用,那便会让人身体极度虚弱。最开始是疼痛之症,随后便会引发发热、畏寒、咳嗽等一系列症状,看似都是小毛病,但是却能让人难受到极点,非得靠那药丸才能缓解症状。这便是司徒家控制住所有在朝廷里的族人的方法,让他们随时随地都以司徒家的利益为第一要义,若是想反抗,那即使是世界上最最高明的大夫可能都无法立刻解开那药性,实在是绝妙的方法。

  “陛下。”司徒碧开口轻声说。这个寝宫没一个人敢说话,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所以司徒碧开口了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怎么了?”君瑞没好气地回头看他。司徒碧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刚才还在给君羡讲故事,看着司徒碧笑眯眯地看着他的样子君瑞只觉得火冒三丈。这个人现在病得让太医都束手无策了还一点都不担心,实在是让人气恼。况且再说了,司徒碧是用以打压司徒家的最重要的一颗棋,他还不能死。

  是的,他是朕的一颗棋,没让他死,他怎么可以去死?君瑞在心里强调这一点。最近看到他总是有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很不明智。

  “陛下,恕臣直言,臣久病不愈,恐怕是因为不习惯宫里太监宫女们伺候人的方法,对此臣不慎惶恐,也深感疲累,所以想请陛下成全……”

  “出宫?”君瑞凑到他耳边冷笑道,“别打歪主意,司徒碧,朕说了让你住在宫里,你就给我老实呆着。”

  “臣不是要出宫啊……”司徒碧叹息着,轻声道,“陛下赐微臣宅院,臣高兴都来不及呢!再说了,现在臣除了住在宫里,还有哪里能去呢?臣只不过想要请陛下把微臣的小厮送进宫里,让他来伺候我。毕竟他是从小跟我的,我的生活习惯他都知道……”

  “陛下……”张庭海听了司徒碧的话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下来央求道,“不妥啊陛下!司徒大人住在宫里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现在又要让一个男子住在宫里,这……”

  “行了!加强防守,闲人没有朕的允许,不得接近寝宫。”君瑞挥挥手道,“把他的小厮带到宫里来!”

  31.迎亲

  甘棠进宫没两日,司徒碧的病情就开始好转了,这让太医都咋舌不已,更让君瑞觉得奇怪,他隐约觉得可能司徒碧又有什么事瞒着他,但是到底是什么事,君瑞没能猜出来。

  司徒碧住在皇宫的事让大臣们非常的厌恶,言官们更是抓住这个把柄不依不饶,三天两头地奏本参他,君瑞最开始还能当做毫不在意,可是到了后头实在是烦了,几次在早朝时发了火,大臣们终于消停下去了。不过虽然消停了,但是文官们别扭的性子却没办法消停,君瑞最终做了一个决定,再贬了司徒碧的官职,从五品降到了六品,这样司徒碧再也不用再忍受每日早朝的痛苦。一想到司徒碧上朝时要死不活的样子,君瑞就觉得好笑得紧。

  君瑞最近心情非常好,每天上完早朝便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之后便回去看看君羡和司徒碧。君瑞发现君羡和司徒碧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老实乖巧,甚至还主动跟着司徒碧习字念书,实在是个好现象。于是乎不久之后司徒碧便成了闲王府的入幕之宾,当上了闲王君羡的老师。朝中大臣哪个不知道九王爷是皇上的心头肉,况且还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王爷,司徒碧当了他的老师,之前的贬职就简直像个笑话了:当了闲王府的老师,明显就是得了圣宠明贬暗升了嘛!

  然而还有更让人吃惊的,那便是皇上选妃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皇上总共选出八名妃子,四名贵妃,总共十二人。而司徒家的六小姐司徒婉琤,恰恰在那八名妃子之列,这让大臣们又明白一个道理:皇上是明明白白地要宠爱司徒家了。这样一来司徒家比君泰失势之前更加如日中天了,实在是让人眼红。

  君瑞回到寝宫的时候,正巧看到君羡和司徒碧并排坐在院子的树荫下。天气已经慢慢热了,太阳很明媚,从树荫的缝隙间照下来洒在两人身上,斑驳的光在两人身上跳跃,印在司徒碧那张素白的脸上看起来实在是生动。

  司徒碧和君羡坐在太监们搬来的软榻上,都是一脸惬意的表情。司徒碧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给君羡讲着什么,君羡则是好奇的时不时点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司徒碧,然后偶尔指一指书上的东西,向司徒碧求证。司徒碧则笑嘻嘻地回答他,两个人都闲适得好像小孩聊天似的。君瑞不由笑了笑,驻足于廊下看着他们,因为君瑞的关系,很多人接近君羡总是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总是表现出献媚或者巴结的表情,司徒碧则不一样。司徒碧总是会在君瑞不在的时候表现出完全不一样的表情和动作。就好像现在这样子,靠在软垫上,双脚放在榻上翘起来一晃一晃的,悠闲得很。时不时从一旁的小盘子里抓一块小点心或者水果往嘴里塞,甘棠想去阻止,却不料被他瞪了一眼,手抓住那盘子护在怀里,像是生怕被人抢了似的,连君羡在一旁拉他都不管用,实在是可爱得像个老鼠似的。

  “咳……”君瑞终于轻轻咳了一下,从廊下走出来踱步到两人跟前。君羡一双眼忽闪着蹦起来跑到他身边拉着他,大声道:“哥哥哥哥!”

  “嗯。在看什么?”君瑞笑着问他,但是眼睛却瞟向司徒碧的方向。只见小厮甘棠把他从榻上扶起来,恭恭敬敬地准备下跪,君瑞忙挥挥手:“免了吧。爱卿你有病在身,不用行礼。”

  “谢陛下。”司徒碧轻声回答道。

  “刚才你们在看什么?”

  “哥哥,阿碧在给我讲孙子兵法,好有意思哦!”君羡兴奋地道,拉着君瑞的袖子手舞足蹈地讲着刚才司徒碧给他说的某场战争,说到兴头上还跑来跑去到处比划。竟是把这场恶战的精髓全都清楚的记在脑子里了,这对一向厌恶学习的君羡来说实在是个奇迹。

  君瑞把君羡支开了,然后坐到刚才他们二人坐的那个软榻上。太阳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连一直勤政严谨到懒觉都没睡过的君瑞也忍不住想要躺在这上面美美地睡一觉了。

  “爱卿,你也坐。”君瑞靠在靠枕上舒适地伸展了身子,然后指了指身边,但是司徒碧半晌都没动,君瑞抬头看了他一眼,加重了语气又说了声,“坐。”

  “是,陛下……”司徒碧不再勉强,坐在了离君瑞很远的地方,其实也不能称之为坐,而是只靠了一点点,一幅战战兢兢的样子。君瑞挥挥手,张庭海立刻省了,招呼着一旁的宫女太监们悄悄撤了下去,只剩下他和司徒碧两人。

  “司徒碧,从今以后朕就是你姐夫了,为何这么客气?”君瑞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

  “微臣不敢。”

  “不敢?你也有不敢的么?”君瑞依旧笑着,“司徒碧,朕选了妃,也该给你们家下聘礼了,这样吧,朕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办,所需的聘礼,你依照祖制取准备,圣旨也由你带回你司徒家去。”

  “谢陛下。”司徒碧不动声色地道。

  皇帝娶亲,除了皇后能享受大婚的隆重仪式,其他的妃子无非就是一道圣旨便拿轿子抬进了宫里,连封号都得等到皇帝临幸后才有。这就好比寻常人家一样,皇后无非就是大老婆,是明媒正娶,而其他的妃子就是小老婆,是妾,悄无声息就带回家去了。

  当然,皇家娶亲聘礼是非常丰厚的,但是古玩玉器就数以百计,更不提金银首饰布匹锦帛,而这件事由司徒碧来办,更是精挑细选,无一不是皇宫最好的东西,搞得掌管皇家珍宝的少府寺卿焦头烂额,时不时跑到皇帝那里告状,可是皇帝听了这些只是笑着挥挥手,心情非常好地说一句“由他去吧”就罢了。少府寺实在是愁得想哭了:若是其他妃子的聘礼都这么下,那皇宫的珍宝都该被拿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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