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均平奇怪的看见平常脸皮厚的跟城墙无二的男人居然脸红了,狐疑的问。
“办什么事?”
青筋是会传染的,继罗均平之后,孟成语的脑袋上也成功的冒出数根青色管状体。
“什么事?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你别告诉我,你早忘到瓜哇国去了?”
男人瞬间跳的丈高,罗均平皱起眉头,“啊!”了—声,满脸通红。
孟成语重重的哼了声,连眼角都懒得斜视他。
罗均平咳嗽了几声,期期艾艾的开口。
“这个……这个……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要办……”
“要办?你以为我一直在说什么?练嘴皮子玩啊?我没事干了我?”
孟姓暴龙不负他的称号,以喷火的气势在客厅里四处散播热力。罗均平小小的瑟缩了一下,陪笑。
“你先别生气啊你,坐下休息一下……”
今年春天到荷兰出外景回来的孟成语孟大师,清楚的表示了想和罗均平结婚的意思,惊的没有准备的罗编一头疙瘩。
不是没想过两人在一起的后果,在已经冷静下来的今天,这个问题罗均平已经思考过千遍万遍。
普通男女还有个结婚证书可以领,他们是男同志,基本上没什么保证可言,靠的只是彼此对这段感情的执着。
虽然也向往国外某些同性恋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有婚姻生活的保障,可是他们毕竟在传统的东方世界里,某些东西还是无法改变的。
现阶段国人对同性恋的看法虽然已经有所改变,却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此宽容。
因此罗均平总是小心翼翼的不想让别人发现的维护着这段感情,他不喜欢把私生活暴露在别人面前,也不希望他们的爱情受到社会公众的抨击。[地d狱y1 9 层c整z理i]
不可否认的,孟成语的提议对他非常有吸引力。
他也想站在阳光下面,毫不做作的站这个男人身边,没有任何顾忌。
可是不行,小旋还太小,自己的父亲和表舅是情人关系,对她来说还是个秘密,她虽然是个早熟的孩子,却不见得会接受亲人是同性恋的事实。
再说这件事如果曝光,自己和成语也就罢了,小旋还是一个小学生啊!
要她怎么面对学校里老师和同学异样的目光?
经过重重的思量,罗均平决定现阶暂不考虑这个问题。
因为工作的关系,孟成语四天前才刚又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他,又因为小旋的事情打了个岔就忘记了。
“你根本没认真考虑过对吧?我就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在一头热!搞什么?人家都不积极我还眼巴巴的贴上去!我有病啊?”
任何一个稍微有点火气的人听到情人这么说,都会火冒三丈,何况是罗均平这样一个拿命来填补爱情的男人。
“是啊!我看你是有病!我也有病,没事跟着你在这儿瞎起哄!”
“你说什么?你说这是瞎起哄?你再说一遍!”
情人喷火的眼睛转过来,握紧拳头站了起来。罗均平冷哼。
“说就说!就是瞎起哄!”
孟成语气的手脚哆嗦,扬起笔头,半空中硬是转了个弯,把放在一旁的半人高花瓶给砸碎了。
“怎么?说不过就想动手啊?”
“好!你好!算你厉害!”
咬牙切齿的看了他一眼,孟成语怒极摔门而出,纯金属制的门狠狠的砸在墙壁上,也砸在罗均平心上。
他握紧拳头,指甲入肉,留下深深的刻痕,不断说服自己,才能制止自己追上去的冲动。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走入了误区,两人的协调性开始降低,在看待问题上产生分歧。
孟成语狂放不羁,总是率性而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不是所有的人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而罗均平恰好就是后者。
所有的夫妇或多或少都会存在这样的问题,而他们比一般人更难解决的是沟通的时间。两人真正见面的时间不多,那些本来应该拿来做为沟通的时间,却又大部分花在床上。
像今天这种争吵,老实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们都是高傲倔强的人,就算真是做错了什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道歉。
在立场上,他们同时做出保护者的姿态,把对方归入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小心呵护,不让心爱的人受一点伤害。
可是他们都忘记了,他们都是男人,都是自尊心超强的男人。
没有一个男人,会心甘情愿臣服在另一个男人的羽翼下,即使那个人是自己一生的爱人。
楼下传来巨大的轮胎摩擦声,随即一阵人声鼎沸,加杂着女人高亢的尖叫声,罗均平心狂跳了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
等他满头大汗的冲到楼下,救护车还没来,他手瘫脚软的拨开人群挤了进去,满地都是鲜血,一只古铜色的手臂垂着,手腕上戴着今年生日他送给他的手表。
那时候他笑的眼睛眯眯的,怎么说来着?
均平,我会好好珍惜你。
“不!不是!成语!你醒醒!你醒醒啊!”
等学校通知罗旋也赶到的时候,手术已经进行了一会儿。
罗均平在手术室外心急如焚的等待着,咒骂着。
孟成语是为了救一个在马路上玩球的小孩被车撞伤的,小孩的父母已经赶来了,对他千恩万谢,罗均平只是麻木着,连应付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罗旋站在他身旁,握着他的手。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只不过是像平常一样发生口角,像平常一样吵闹一番,过着和平常一样的日子。
孟成语晚上回来,自己会做他喜欢的菜在家等他,他们会互相绷着脸说几句狠话,然后和好。
为什么他居然没有回来?为什么他没有等自己做好菜?
为什么平常没心没肝的他居然跑去救什么破小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颓丧的抱住头,罗均平狠狠骂着自己。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应该顺着他的……”
是咧,那样子他就不会气的跑出去,也就不会撞车了。
一只小小冰冷的手覆在他的手上。
“均平,别担心,老爸他没事的。”
罗旋睁着狭长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他,语气笃定。
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微笑,罗均平责怪自己没有注意到孩子的情绪,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摸着罗旋的头发。
“是啊……成语他会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好像每说一次就坚定自己的想法一样,罗均平在心里安慰自己。
要他没事,什么都依他,什么都随他高兴。
只要他没事。
手术很成功,当然,病人只是腿骨断裂和不太严重的内出血,医院要是搞不定的话,还是趁早关门了事。
医生说孟成语因为摔倒的冲击,有轻微脑震荡,他醒了后不要和他多说话,让他多休息就对了。
罗均平望着孟成语打着石膏的左腿,苦笑不得。
上次是右腿受伤住院,这次换成左腿,上帝真没有错待他,满公平的,一边一次。
床上的男人嗯嗯啊啊的哼了一声醒转过来,罗均平趋前。
“醒了?感觉怎么样?脚还疼吗?”
一边不放心的摸着孟成语的额头,一边示意罗旋按床头铃叫医生。
伤佛还不习惯房间里的光线,孟成语眨巴几下眼睛。
“我没事……,你是谁啊?”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浓重鼻音,罗均平愣住。
罗旋瞧着苗头不对,急忙出声。
“老爸,你被撞傻了?开什么玩笑啊?”
孟成语皱起眉头,想了想,迟疑的开口。
“小旋……”
罗旋点点头。
“不会吧?你什么时候长这么大的?”
罗旋张大嘴,任她怎么聪明伶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跟这个看起来一副失忆模样的男人说话了。
“不会吧……?”
怀疑的转头看向罗均平,却发现平时镇定如斯的人已经呆了。
医生来检查过了,给了他们一个听都没有听过的名词“韩尔斯综合症”,简单的来说就是暂时记忆丧失。
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套句电视上常说的话,也许在下一分钟就恢复了,也许一辈子也恢复不了。
罗旋看着护士给那个早上还活蹦乱跳的老爸打了一针,交代他们病人各种事项就出去了。她拉拉罗均平的手,没反应。
嘟起嘴,她委屈的跳上病房中还空着的床铺,拿出今天的作业开始做。
天渐渐黑下来,罗旋觉得肚皮已经饿的不会叫了,眼皮沉甸甸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张着,终于还是睡着了。
一只温柔的手把她摇醒。
“小旋,起来了,我们回去睡。”
嗯嗯的应着,罗旋没有抵抗的把手交给那个让自己放心的人,任他把自己抱在温暖的怀里,沉沉睡去。
第七章
孟成语失忆了。
这个消息在出版社里以传染病一样快捷的速度传开,每个熟人见到罗均平都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小罗,你辛苦了,有什么困难就和我们说啊。”
“罗编,没什么大碍吧?小旋上学有没有影响?”
“我听说现在已经有医院可以治这种病了,好像那个XXX医院就行,要不我明天就去问问?”
诸如此类。
罗均平麻木的回应着这些热心的询问,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感情和睦的好朋友,发生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孟成语失忆已经好几个月了,腿好的很快,这几天已经能下地走几步了,估计用不了百天就可以行动自如,可是他的记忆却停滞在小旋刚出生那会儿,连罗青已经跟别的男人跑了都不知道。
罗均平拿了日历给他看,才惊觉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他那个小小的女儿现在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而自己,也已经成了出版社的专业摄影师。
时间整整的跳过九年,孟成语不知道自己怎么和罗青分的手,又是怎么到了这个城市,最后和罗均平一起生活。
日子对他一下子变的很疏离,他忘记了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常去光临的酒店老板,也包括最后这两年的幸福时光。
“我怎么会住到你这里来的?”
“你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不方便,爷爷死的时候让我帮着你照顾小旋。”
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话,罗均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陌生的孟成语。
该说什么?说我们不只是同事?
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只是你娶了我堂姐那样简单?
说我们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情比金坚,说我们其实是一对恋人?
他什么也不能说。
现在的孟成语,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他说不出口。
他们再也不复以前的亲密无间,说话都带着疏远,孟成语对他的记忆,仅停留在高中时期。
没有温情,没有亲近,没有情人的目光。
仔细回忆过去,罗均平发现自己对两年前的孟成语,了解的是那么少。
他高中的时候喜欢什么?做过哪些事?
和哪个同学比较要好?……等等,都不清楚。
气氛变的紧张起来。
孟成语失去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对生活工作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不便。
林总体谅罗均平家里的情况,尽量多给他一些休息时间,让他协助孟老师进行复健。
他们比之前有更多的时间相处,却不知道应该对彼此说些什么。
二十一岁时的孟成语,对生活、对理想抱有高度热情,和自己这样一个每天坐在办公桌前,进行枯燥审稿工作的男人没有什么大多共同话题。
“今天怎么样?感觉好吗?”
“好多了。”
“那就好,我在厨房给你炖了鸡汤,一会儿记得喝。”
“好。”
他们之间的对话简单到有时候一天翻来覆去的就这几句,没有新的台词,甚至没有新的问候。
二十一岁时的孟成语,是出了名的冷漠,而自己,不擅言辞。
罗旋照常上课,她是个乖巧的孩子,回到家没有人监督自己完成作业,一家三口人,一天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罗均平变的比之前更少说话,饭量也减少了许多,他发呆的次数增加,有时候望着某样东西一望就是几个小时。
罗旋非常担心他,却也无能为力,毕竟,她只是个十岁的小孩,能管好自己就已经不错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过年的时候,孟成语重新回到摄影学校上课去了。
因为他的特殊情况,出版社已经和他解除合约,承诺他以后如果可以回来工作,出版社待遇一切照旧。
这已经是很优厚的待遇了,孟成语只是笑笑,说再说吧。
摄影学校在离城很远的地方,坐车将近两个小时,来回就将近四个小时,孟成语觉得麻烦,就干脆把行李搬到学校宿舍里去了,一、两个星期回来一趟。
对此罗均平没有说什么,只是变的更加沉默。
孟成语走的那天,站在门口,对罗均平说小旋就拜托你了。
罗均平说好,孟成语瞧了他好一会儿,转身走了。
看着他在阳光下越走越远,最终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视线中,罗均平眼睛一片干涩。
那样美好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回了。
“嗯!什么味道?好香啊!均平你又学了什么好菜准备今天晚上露一手?”
狠狠吊起眼角,罗均平用力敲了那只偷腥的手一下,成功的听见罗旋哀哀痛叫声。
“叫我罗叔!没大没小!”
罗旋捂着受伤颇深的爪子,怪叫。
“罗叔?均平你没搞错吧?就你这种幼齿的样子,顶多只能做我哥哥,还罗叔?”
“去去!没事儿别在这儿给我瞎捣乱!”
罗均平挥舞着锅铲驱赶罗旋。
“回来也不给我先洗手,你爸今天晚上回来,你还不赶快去换衣服。”
今年春天升上初二的罗旋已经长到一百五十七公分,是全班身高最高的,连男生也比不过她,一头短发,干净利落,手脚修长,散发出一股中性的味道。
上学期学生们私下搞的那个什么偶像评选,她还光荣上榜了。
还好这个年代流行这种不上不下的调调,不然罗均平真不知道该拿她那张好听点是个性,难听点是男人婆的脸怎么办了。
罗旋嘟起嘴巴,浅薄的嘴唇上翘,一副刻薄样。
“有什么好换的?反正孟大师每次回来不都是行色匆匆,哪会在意他女儿我今天穿什么衣服?”
“小旋!”
无奈的喝止罗旋接下来的长篇大论,罗均平苦笑。
孟成语去上摄影学校的事情好像还是昨天似的,那个男人今年却已经是拿了两个文凭的高等人才。高中辍学的孟成语,为了补足那段时间的空缺,发疯一样的努力学习,硬是在四年间跳级拿了大学文凭和技能文凭,现在正在进修本科,没什么意外的话六月就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