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这封信麻烦你派人送给我爹。”
“少爷,您太客气了,这怎么会麻烦?”
文状元拿过信收好,出来这么多天白忻澈一封信都没写过,颇让他奇怪,看来这回少爷是想好怎么写了。
“新大概多久会到?”白忻澈忍着把信要回来的冲动,问。
“最多十天就到了。少爷放心,这信啊,一定会平平安安交到庄主的手上。”
“这就好……”看了眼文状元放信的衣襟处,白忻澈转身回房。
爹爹,韵峥变了很多,可请您原谅澈儿。澈儿无德无能,不像爹爹那样能让皇伯皇叔倾心相待。澈儿……没有自信,没有……能让韵峥和韵嵘相守的自信。他们没有欺负澈儿,只是澈儿太笨。喜欢……爱……他分不清,他不敢分清。
第十七章
坐在马车上,发呆地望着车外的遍野的油菜花。黄黄绿绿的,满目皆是。自三日前信送出去后,白忻澈发呆的时间就远比说话的时间多几倍。文状元和小四想尽办法逗他开口,可白忻澈的心情并无明显的改善。
“少爷,您想什么呢?”出宫后,变得越来越大胆的小四忍不住问,是否和文大哥提到的那封信有关?
“少爷?少爷?”见白忻澈没反应,小四又唤道。
“啊。”小四喊了好几声白忻澈才听到,“可是到了?”看看车外,还是油菜花田。
“少爷,还没到呢。奴才是问……少爷您这几日是怎么了?奴才见您心事重重的样子。”
白忻澈摇头:“没事。”
“少爷,您是不是想国公了?”看白忻澈不愿意说,小四猜道。
“嗯……我想爹了。不知他最近身子可好。”提起爹爹,白忻澈心中好受了许多,“本来这个时候我该在爹爹身边伺候的,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他太懦弱,爹爹怎会在这个时候安排他出京。
“少爷,您别担心。”小四劝道,“国公吉人天相,定会父子平安。而且还有皇上、阙王、伍大人在,少爷只管放心便是。若国公知道少爷如此挂念他,国公一定会高兴的。”
看着努力让他高兴起来的小四,白忻澈感激地说:“小四,我没事。这次彩娟的事让我想到很多,觉得……觉得自己其实很幸福,很幸运,可自己……却从来没有好好想过。”
“少爷,别说是您,就是奴才这几日都总想到彩娟被打的模样。在宫里,奴才是在御膳房伺候,从未遇到过打骂之事。主子们又从不会为难咱们,只要不生事,不乱嚼舌根,什么事都不会有。而且在御膳房,还能吃到很多好吃的,比在宫外的日子都舒坦。”回忆起自己在宫里的生活,小四笑得开怀。
白忻澈好奇地问:“小四,你当初是为何进宫的?”
小四的笑淡了下去:“娘病了,没钱医。我又黑又丑,爹就把我卖进宫了。”接着,小四又强颜欢笑地说,“被……的时候,特别恨爹娘,恨他们卖我进宫受苦,可现在不恨了。那一年,多亏了那二十两银子,娘的病医好了。现在我每年的例银是五两银子,这几年攒下的钱,够父母买田,给哥哥娶媳妇儿了。”
“小四……”白忻澈的心里很难受,“对不起……”他不该问的。若能选择,谁愿意进宫做太监,做奴才。
“少爷,您别这么说,奴才早就没事了。”小四反过来安慰白忻澈,“爹娘现在常常托人稍东西给奴才,奴才的这身衣裳还是娘做的呢。”
“小四,你别再说‘奴才’了。你不是奴才。”白忻澈正声道,“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少爷,就别再自称‘奴才’了。”
“少爷,奴才……”
“小四!”白忻澈第一次怒道,结果却引得小四笑起来。
“少爷,您真不合适板脸。”
“我……”白忻澈也笑起来,然后真心地说,“小四,别再称自己是‘奴才’了,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奴才’。”
“好,少爷,小四今后不称自己是‘奴才’了。”小四高兴地说。
“还有状元,”卷起帘子,白忻澈对一直在外“偷听”两人谈话的人道,“你今后也别说自己是‘小的’了。”
“好咧,少爷说什么那自然就是什么啦。小的岂敢抗命?”说完,车内就传出白忻澈和小四的笑声。文状元偷偷松口气,少爷终于笑了。
……
……
“淮烨,韵峥何时回来?”
“霖城那边的事想必他已经处理完了,也就是这两三天的功夫。”
“洪三,去把韵嵘喊来。”
“是,奴才这就去请王爷。”
待洪三出去后,白桑韵重新看了遍手中的信,面露心疼和不舍。
“桑韵,忻澈信上写什么了?”刘淮烨把信从白桑韵手中抽走,蓝阙阳探身过去,和他一起看。
“韵峥这回去,澈儿定是感觉到他的改变了。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冰融成水,也是非一日之温啊。”白桑韵站起来,近三个月的身孕,他的腹部已经变得明显,蓝阙阳马上起身,扶住了他。
“但我没想到,澈儿竟然有独身一生的念头。韵峥和韵嵘究竟对他还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竟然让澈儿对情爱失了信心。”
“桑韵,忻澈刚出宫,他又死心眼,肯定不会这么快转过来。等他彻底明白韵峥和韵嵘的改变,他就不会再有这个念头了。”刘淮烨也站起来,走到白桑韵身边,抚摸他的肚子,“桑韵,你不是一个人的身子。孩子们长大了,不要再为他们的事劳心劳力,就算不为了我们,你也得为了我们的小公主啊。”
“不会了……”白桑韵按上肚子上的两只手,“不会再伤到孩子,我会调整自己。”
“父皇、父王、爹。”被喊过来的蓝韵嵘进来给三位父亲请安。
“韵嵘,你过来。”让儿子近身,白桑韵把刘淮烨手上的信交给他,“这是澈儿的信,你看看。”
蓝韵嵘一听,急忙拿过来,认真看,看完后,他惊愣地抬头:“爹?!这是怎么回事?忻澈怎会有如此念头?”他不相信刘韵峥会做出什么又伤害忻澈的事。
“这就要你们自己去查清了。”刘淮烨开口,语重心长地说,“韵嵘,父皇能给你的只是经验之谈,可忻澈和你爹不同,要挽回忻澈的心,你们要花更多的心力,不是去看他一两次就可能办到的。”
话少的蓝阙阳见儿子急了,也难得开口道:“父皇和父王从未有过别人,更别说当着你爹的面和别人亲热欢好。韵嵘,要让忻澈真正体会到你们的心,而不是在他的面前做样子。”
“孩儿没有做样子!”蓝韵嵘捏着信的手用力,“孩儿是真心要改,要对忻澈好。”
“韵嵘,”白桑韵摸摸儿子的头,“要改的第一步,就是对忻澈以礼相待。就当你们和忻澈从未有过肌肤相亲,从今日起,你们和忻澈是头一回见面,如何得到忻澈的心,就看你们自己的能力了。”
“爹,忻澈是孩儿和韵峥的!”蓝韵嵘把白忻澈的信收进自己的衣服里,“孩儿绝不把他让给任何人。”
“爹爹的意思是,在忻澈自己同意之前,你们不许找任何借口或理由碰他,哪里都不行。”白桑韵直接说道。蓝韵嵘皱眉,然后不情愿地点点头。
“爹爹……也不希望忻澈成为别人的女婿或是儿媳。”白桑韵点了一句。蓝韵嵘立刻目露神采:“爹,忻澈只会是您的儿媳。”
“回去吧。好好想想你父皇和父王的话。”让儿子离开,白桑韵展眉,“韵峥和韵嵘能听进去我们的话,这下我就放心了。”
……
太子府,刚从霖城赶回京的刘韵峥从宫中回来后,就和蓝韵嵘躲在书房里商谈。蓝韵嵘把白忻澈的信拿给他看了,看过之后,刘韵峥把信收到了一个精致的檀香盒子里。
“韵峥,照你所说的看,忻澈不该有此念头才是。”蓝韵嵘对白忻澈的想法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没有再强迫他了。
“我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走之前,我是点了他的睡穴的。只在他锁骨处留了吻痕,难道是因为这个?”想到这个可能,刘韵峥极为后悔。
“不会……”蓝韵嵘闭上眼睛,神情倦怠,可他的脑子却飞快地转着,“忻澈说不怪我们了,那就是真的不怪了。让我想想……你再把你遇到忻澈之后的事说一遍。”
刘韵峥一字一句,详细地把所有的事,包括他亲白忻澈,偷吻白忻澈的事都说了出来。
蓝韵嵘睁开眼睛,凑近刘韵峥:“下回……我们这么做。”两人又开始窃窃私语,重新拟定计划。
……
“文大哥,‘平安县’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到了你就知道了。”
“少爷,您看文大哥又再卖关子。”
白忻澈笑看二人,自那天他和小四说话之后,小四的性子就开朗了许多,连带的,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少爷,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啊,风景不如颖光镇,可我保证,少爷一定舍不得走。”文状元又露出神秘的笑。
“少爷,文大哥在吹牛。”小四不信地说。
“唉?小四,你若不信,咱俩打赌。”
“好啊,赌什么?”
“赌一坛好酒。”
“我又不能喝。”
小四不同意,想了想道:“谁输了谁就给对方洗一个月的衣裳。”小四的个头小,最不喜欢的事就是洗衣裳。
“可以,我接受。不过要愿赌服输啊。”
“那当然。”
小四转头对白忻澈道:“少爷,您可都听见了,若文大哥反悔,我就找您给我做主。”
“小四,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白忻澈提醒,他对文状元的话深信不疑。
“不。”小四坚决道,“我等着文大哥给我洗一个月的衣裳,哈哈。”
“唉,可怜的小四啊。”文状元摇头,好似自己赢定了。
白忻澈但笑不语,心里却十分好奇:状元究竟要带我去看什么?
第十八章
又赶了四日的路,文状元在夜幕降临,城门关闭之前带着人进入郝风县临川镇。而文状元却没停马,而是继续向赶路。
“文大哥,天暗了,我们不找客栈?。”小四出声,提醒文状元。
“今晚我们不住客栈。”文状元悠哉地说,可手上的鞭子却舞得更起劲了。
“不住客栈?”小四掀开帘子爬出去,“不住客栈我们住哪儿?文大哥,您不是想要少爷露宿街头吧。哎呦!”
敲了小四一指头,文状元道:“我怎么可能让少爷露宿?你啊,要相信我。今晚一定让你们吃上香喷喷热腾腾的饭,睡上软乎乎的床。”
揉揉额头,小四退回车内,给白忻澈倒了杯热茶:“少爷,文大哥是铁了心保密了,咱们只能跟着他走了。”
白忻澈笑笑:“状元要保密的地方一定是个好地方,咱们就耐心等着吧。”
“那也是。”小四想通了,又倒了杯茶,递出去,“文大哥,算小四我刚才无礼,您喝杯茶。”
“算你小子有良心。”接过茶,文状元高兴地喝下。
天完全黑了,马车已经离开了喧嚣的集镇,走在一条两旁都是茂密的竹林的道上。小四开始还是不害怕,可文状元越走越远,他心里不安起来。
“文大哥,您就行行好,告诉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吧。”
“小四,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小?您瞧少爷一点事都没有。”文状元回头看看无奈地说,“快到了,你若害怕就放下帘子。”小四飞快地放下帘子,紧挨着白忻澈坐下。
白忻澈一点都不害怕。爹爹喜欢竹林,他以前经常跟爹爹到京城郊外的竹林,现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爹爹,竹子为何没有花?”小小的孩子在爹爹的怀里问,想摘一朵竹花送给爹爹,可是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竹子有花,只是竹子生花必枯死。所以看到了竹子开花,那这棵竹子在花落过后,就会枯死。”
“啊!”孩子心惊,枯死?不,不能让竹子枯死,“爹爹,孩儿会求菩萨保佑竹子永远不开花。让爹爹每天都能看到竹子。”
“澈儿,生老病死乃天意,竹子开花虽会枯死,可它会留下竹笋,竹笋又会长成竹子,这样一代代,竹子会不停地繁衍下去。不过,澈儿的这份孝心,爹爹很感动。”
摸着刚被爹爹亲过的额头,孩子异常欣喜,忍不住在爹爹的脸上亲了一口。
“忻澈!”
“啊!”
“韵峥,韵嵘!”
头发被人从后狠狠拽住,孩子疼地眼泪当即就流了出来。而最疼他的爹爹急忙打掉那两只拽他的手,放下他,起身把两个人带走了。
“忻澈!你亲我们,爹爹是父皇和父王的。”
“忻澈,你不许亲别人。”
因拽他的头发,而被爹爹打手的两个孩子,不顾被打红的手,围在他身边怒道。
“忻澈,你亲我。”
“忻澈,亲我!”
两个不满七岁的孩子把脸凑到他面前,让他亲。
“韵峥……韵嵘……”他被他们吓坏了,向后退,却被两人拉了回去。
“忻澈,亲我!”
看着两个眼睛都瞪红的孩子,他不敢不听话,在他们的左脸上各亲了一口。
“还有这边。”
两个孩子同时扬起右脸,怒火下去了。
又是各一个轻吻,他被弄疼的胳膊才被放开。
“不许亲别人!爹爹也不许!”
“韵峥……”
“再亲一次。”
“两次!”
“少爷?少爷?”
“啊。”陷入回忆里的白忻澈急忙回头,见小四担心地看着他,他急忙道,“对不起,小四,我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