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呜──！」深沈而有力的一声嘶叫从城外的一座深山上传出，山脚下的一间木屋子里走出一名身穿白素色的男子。这名男子未束发冠，长发随著风轻扬，如玉的脸带著一丝笑容。听到这种叫声，大概知道他的宠物们回来了。

　　果然，一会儿後一只体型庞大的黑豹领著一只比较瘦削的白豹，後面再跟著了两只细小的斑豹。带头的黑豹又嘶叫一声，跑到男子的身边，乖巧地伏在地上。

　　男子甚感满意地笑了，弯腰轻抚它的头，沈吟：「小黑乖，今天带了什麽回来？」未几，一只大鹰从天而降，口里咬住一团东西。那只鹰一张开口，那团东西「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你们偏要给我麻烦是不是……？」一脸了然的神情看著那团东西，又无可奈何地看看他的「宠物」。只见名为小黑的大黑豹突然伸出舌头轻舐那团东西，似乎很喜欢的样子。

　　「算了……既然你被它们带回来，也算是我们有缘，那就救吧。」抱起了那团东西──其实是个人，男子朝那些动物们说，「你们再去找些食物吧，别再找死人回来了。」

　　黑豹似是听得明白地叫了一声，就领著其他的豹跑往山上，为那名男子寻找食物去。

　　进了屋的男子把那人先清洗乾净，慢条斯理，丝毫不怕时间的流逝会加剧那人的病情。当然，他这个医仙可不是充大头的。

　　轻轻哼了声，这人看上去不像什麽大恶人吧。怎麽被人打成这副模样了？长得眉清目秀，挺可爱，怎麽看都只像个善良的小男孩而已，这倒底是什麽回事了？

　　静静拉开他的衣衫，雪白的胸口上印有清晰的两掌。执起他的手腕，意外地看到两条已淡化了的疤痕。为他把脉，却发现这人的伤可不是他想像中容易！

　　不仅是瘦弱的身子因为被人打了两掌而吐血昏迷，更重要的是有种毒液原本一直藏在他身体的深处，但这两掌却把这种毒液逼发出来！毒液快速经过了那人的脉络，流到了五脏，若不控制下去，这人根本上不可能有机会生存下去！

　　这个世人有人他救不了的吗……？

　　他不相信，也不可能。

　　眯起了眼眸，他迅速地点了几道大穴，先把毒液流动的速度减慢，再细细沈思，思考著应对的方法。

　　这个人，他救定了！

　　──

　　这天的和天宫，很宁静、很宁静，没有人敢出一丝声音，生怕把宫殿里的那位「阎罗」惹火了。

　　锦梅和瑾若静静地坐在床上，动也不动，也不知是被吓倒了还是什麽的，二人都默不作声。展冀跟立鹰也同样沈默地站在一旁，二人没有交流，只是看著那两名女子，没有任何动作。

　　「瑾若……我好想念清儿……」毫无预警的，锦梅突然就哭起来，口中念著清儿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她昨天看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看到了……

　　「我也是……呜呜……」看见锦梅终於哭了，瑾若也不再强忍下去，放声大哭。流出来的眼泪是在悼念清儿，每一滴都好像反映了他在的时候的温暖、愉快……

　　两个男人看著两个女人哭成一团，一方面既不知所措，但也不知道该怎麽做才能让她们不哭，只好静静地任何她们宣泄情绪，必要的时候作出适当的劝导。

　　其实说到最内疚的人无疑就是展冀了。其实那晚他并没有真的把清儿丢在黑豹山上，反之，他把清儿放在一所客栈里，打算把他藏在那里，可是赌气的清儿等他走了以後却自作主张的离开了……桌上留了一张用血写字的纸，上面写著：「我去的应该是黑豹山」就什麽都没有了。

　　要是他那晚叫立鹰来守著清儿，那清儿也不会有机会逃走！要是他那晚先替清儿治伤，清儿也许能生存下来也不一定……

　　被殿下用九成功力打了两掌，身子还是那麽的瘦弱，他怎麽能生存下去呢……

　　原来殿下那晚……真的想置清儿於死地……

　　「展冀，立鹰……你快点上黑豹山找回清儿……他福大命大，一定不会就这样就死了的……他一定在某处等你们去救他……」锦梅跌跌撞撞地冲到展冀的怀里，扯著他的衣衫哀求著。清儿明明已经得到幸福，明明应该跟殿下每天恩爱下去……为什麽……

　　难为地摇摇头，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清儿在哪里！以清儿那时的身体状况，根本没可能一个人能到达黑豹山。但是若他不在黑豹山，城里这里麽大，人口又那麽多，人海茫茫，怎能找到他呢？

　　「快点去找他啊……快点……」声音带著哀求，锦梅根本就不能接受清儿已死的事实！这也不可能的……因为前一晚他才跟她聊天……

　　立鹰终於受不了的摇著她的肩膀，「锦梅！你醒醒吧！清儿已经死了！他被殿下所伤，是没可能生存下去的！你得接受这个事实啊！」这样直接的说话，即使是最伤人心他还是得说……不然锦梅是没可能从清儿已死的阴霾中走出来的……

　　「我不要听……清儿没死……」掩著自己的耳朵，锦梅跌坐在地上。

　　相比起锦梅，瑾若显然比较冷静很多，她很明显已清楚知道清儿已死的事实，之不过是一时比较伤心而已……立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还好吧？」

　　虚弱地笑笑，「还好……我会开解她的……毕竟清儿是她很好的朋友。放心。」对立鹰许下了承诺，瑾若上前扶起了锦梅，抱住了她。

　　「锦梅，没事了……」对两个大男人使了眼色，二人也会心地点点头，退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两个伤心的女人。

　　「我也恨死殿下了……」锦梅冷静了些，她根本不能忘记那个时候清儿绝望的样子……这一切是殿下的错……

　　即使他想念公主，但毕竟清儿才是现在的！留下公主种但枯了的花根本比不上把清儿留在身边般实际……

　　即使也许是清儿做错，把公主生前种下来的花拔掉，但他是不知情的啊……殿下根本一直也没有把公主的事告诉清儿，这又怎能怪在清儿身上呢……

　　还是殿下一直……只是把清儿当成公主的代替品……？

　　脑海里不停出现这个可能X1NG，锦梅摇摇头，不可能……他对清儿那麽的爱护宠溺，这是跟对公主的态度不同的……

　　那麽，始终在殿下的心目中，清儿还是比不上公主吗？

　　难道清儿的好，殿下真的通通都忘记了吗？

　　哭累了的锦梅抱著瑾若，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42章

　　「好了，我想我现在应该做的是把凶手找出来。」睡了一个好觉的锦梅精神饱满地坐起身，手里捧著小杯，一口一口地喝著热茶，神色认真而凝重。

　　瑾若小心地想著措词，然後慢慢开口，「我想，其实我对事情的经过什麽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麽事情弄成这样子啊？」她一醒来就已经是结局了，其实她才是最胡涂的一个。

　　「……大概是殿下一回来发现公主生前种下来的花被换成大黄花的时候很生气……於是怒火一发不可收拾吧，我也是忘了把那个花圃是禁地的事告诉他。」尽量把原委缩成很短，锦梅耸耸肩，却发现瑾若听了後低下头，不作声，没有问下去，也没有回应，罕有的宁静。

　　「瑾若……你该不会是想说……」聪明而敏感的锦梅从她的神色中猜到了几分，但她不敢肯定，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著。

　　瑾若惊恐地睁大眼睛，「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昨天看见那些花儿都枯了好久，就向宫女另外拿了些花儿种在那里……只想让花圃变好看点……没想到事情是因为这样而发生的……」凶手原来是她吗……

　　是她把清儿害死了……得去告诉殿下才行……殿下真的怪错人了……

　　几乎是冲到幽本睿的房间，瑾若跪了下来，声音带著哽咽：「殿下，您真的错怪了清儿……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那些花其实是我丢掉的……他整个下午都在画画……殿下，您桌案上的画就是证据了……」

　　背对著她的幽本睿没有任何动静，那麽的平静，让她维持著害怕。她摸不清到底他是在怒还是对什麽都没反应了……

　　僵持了一会儿，「原来是你。」淡淡地声音没有情绪的大上大落， 让她猜不透也想不透。

　　「殿下……您早就知道不是清儿做的吗……？」要是这样的话，为什麽他还要打清儿两掌？要是这样的话，为什麽他还要送走清儿？

　　「刚知道没多久。」就在他进房後看见桌案上的画像就知道不是清儿做的了……只是……他知道得太迟……而他那时的激绪也太激动了……

　　「那殿下您……」话未说完就被锦梅拉住了手臂，锦梅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後仰起脸对著幽本睿挑衅似的说：「知道了还忍心这样对清儿，我没有这样的主子，我的主子只有清儿！」轻轻哼了一声，锦梅就拉著瑾若没礼貌地离去。

　　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动怒，幽本睿只是深深看了半开的门口一眼，把注意力转到窗外。

　　又下雪了。

　　随手拿了件斗篷披在身上，幽本睿走近窗前，看著那个雪花纷飞的花园，心中五味杂陈。那个小角落里的黄花仍美丽地盛放著，点点雪花落在花儿身上，美得不可胜收。

　　然而，这种美丽的花提醒他的，却是清儿最後说的一句话，他在重伤的时候所说的话。他说，他恨他，他恨死他。

　　是的，他知道自己真的深深伤害了他。

　　可是，他又能怎麽样？！这不能全然怪他啊！洁儿对他来说多麽的重要……而且他那时喝醉了……一时怒气攻心就这样子了……

　　他恨死自己了，恨自己的不信任，恨自己的冲动，恨自己对清儿作过的事……

　　当他真正的清醒过来的时候，清儿已经受了他两掌，从前他最爱吻著的唇瓣溢出血液……已经挽不回什麽了，太晚了。他这两掌打出去，代表著他对清儿的不信任，即使他当时立即道歉，在清儿心中也总也有一条刺……

　　既然是这样，他就想啊，倒不如将错就错。

　　适逢那时候他收到消息知道医仙叶日丞刚游历到黑豹山上住了下来，就顺水推舟的要展冀把清儿丢去黑豹山上，希望叶日丞能救他，让他生存下来，从此以後过著平凡的生活──至少远离宫廷这麽危险的地方。

　　清儿这种如此单纯的人在这个阴暗的宫廷里只会一直的受苦……况且以他身为皇子的身份，根本不可能给清儿什麽幸福，既然如此，倒不如让清儿早早对他死心，不是吗？

　　勉强地笑了，眼光留到桌案上的一幅画。手抚上那张纸，似乎仍感受到清儿温暖的触感……

　　是清儿让他改变，是清儿让他重新感觉到被关心，被重视，被需要。是清儿代替了洁儿留在他身边，是清儿每天甜甜的声音令他心里不自觉得感到愉悦，是因为清儿的善良，让他变得宽仁……

　　清儿不会再在他身边了，所以，他要变回以前的幽本睿。

　　那个冷血而狠毒的男人，那个令人惧怕的阎罗皇子。

　　──

　　「咳咳咳、咳……！」辛苦而浅浅地咳嗽著，咳嗽中带了点血丝，床上的人皱起眉身体蜷曲著，那麽的无助。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这算是什麽意思？！

　　叶日丞看著床上那个第无数次吐出他辛辛苦苦采药煮出来的汤药的人，心里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担心好。

　　这人外伤已愈，但却死也不肯张开口喝药除毒从而治疗内伤，即使他强灌下去，这人还是倔强地吐回来！吐回来不单止，还要咳嗽咳到气促，然後就咳出血丝来。

　　到底这个人的身子为什麽可以弱成这个样子啊……？有没有人能来告诉他原因呢？无奈地翻翻白眼，看著慢慢地从他嘴边流出来的汤汁，无可奈何。

　　这人根本完完全全没有生存下去的意志力，这样的昏迷下去，跟死了没有两样。既然这人不想生存，其实叶日丞大可以不救他的……只不过，心里的自尊心作祟，不允许有人在自己手上死去，於是灵活的脑袋转了一圈，捏住了那人的两颊，以口对口的方法喂药。

　　显然这个方法有效率得很，即使不怎光明……

　　大功告成地舔舔嘴，看看那片苍白的唇瓣，想不到，这人吻起来还真挺舒服的呢……好久没有这样碰过别人了……一碰就是这麽可爱的小男人……

　　意外的纤细的娇弱，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把他弄坏……

　　找了好久……也许这个送上门的男人是老天爷给他的宝贝也说不定呢……这麽想著，他突然邪魅地笑了，与他那身素白色的衣衫不相搭。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绘出睡著的人的五官，任由指尖那滑嫩的触感令自己心动不已……

　　好了，他开始觉得自己有那麽一点对那个可爱的小宝贝有了兴趣，然後，就得好好去救活小宝贝了喔……

　　「从今开始，你是我的了……」

　　第43章

　　翌日，朝廷颁布圣旨，让三皇子殿下幽本睿即日与宋大将军之第三位千金宋孝瑜完婚。

　　这天一大清早，幽本睿就穿著一身红色的喜服，骑在马上出了宫，领著迎亲的队伍来到宋将军府的门外，然後下马，等著宋孝瑜由嬷嬷的搀扶下出来。

　　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纤纤玉手放在嬷嬷手上，慢慢地被人领著，优雅地坐进轿子里，幽本睿礼客独地向宋将军说了几句，又带著已接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回宫。

　　站在和天宫的大厅里，俊俏的幽本睿没有当新郎官的喜悦。冷冷地看著座上的皇帝和皇后。让他们成亲得这麽快，大概是怕宋孝瑜的肚子大起来会惹閒话吧？

　　哼，依他看，她肚里的孩子到底是谁还得彻查清楚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礼成！」

　　拜了又拜，只是顺从地跟著嬷嬷说的话去做，像个人偶一样。心不在焉地看看门外，还是继续下雪呢……也不知道那个医仙到底救起了清儿没有……

　　在宴会上被人当成敬酒的对象，说的大多都是「皇子妃好美」、「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之类的客套说话，听得他都要烦厌。终於板起了那张冷酷阴沈的脸，很成功地，没有人再敢乱说话。

　　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终於完结，被人送进新房。两人坐在床上，已有点醉意的宋孝瑜倒在他身上乱亲，一边娇滴滴地喊著：「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