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香如故————碧树
碧树  发于:2009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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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又揪了起来,如此谪仙般的少年竟被我玷污,就算死一千次我也难辞其疚!
“悠,你杀了我吧。。。”我慢慢的走近平静的说道:“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青林,我没脸再活在这世上了。。。”
月光下那纤细的躯体微微颤了一下,良久吐出了一句话:“杀了你就能挽回一切吗?”
我一时无语,怔在了那里。
池悠长叹一声,无限落莫的走出了紫藤花从,只留下我一人独自在那黯然神伤。
 
自那夜之后,我和池悠的关系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待我一切如常,可我对他却再不能坦然相对了。
我知道自己欠他良多,心下便暗暗发誓,终此一生也要补偿于他!
 
赎罪的机会很快就来了,那一日我突然接到了青林的约战书。
“五日后,断崖决战!青林。”
我本想对池悠隐瞒的,但冰雪聪明的他还是察觉到了。
“你打算去了。”他淡淡的问道。
“青林他误会你了,我要去跟他解释。”我认真答到。就冲着这个理由,我说什么都要去!
 
“不要去,”池悠忽然提高了声音:“你的身体还未恢复。”
我心中有些惊喜,他居然替我担心。
“我必须去,只有这个机会了。”我缓缓说道:“青林一直不肯见我,又不听我解释。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更何况送信人传话说,我若是赢了,他便信我。”
“那若是你输了呢?”池悠问道。
“从此恩断义绝!”我黯然答道,青林对待背叛者一向都是铁石心肠的。
 
“不!怎么能!韩涯你不能去!”池悠忽然抓起那封约战书就想撕,我连忙眼疾手快的夺了过去。
“悠,我一定要去。不要担心,我会赢的。”
“可是……”池悠的脸上现出了担忧的神色。
我安慰他道:“不用可是……你并不了解我的武艺对吗?所以你不能说我一定会输。”
听了这话他不再吱声了。只是忧虑的望着我。
我也目不转盯的望着他,心下暗暗发誓:便是拚了性命我也要赢得此战!
 
可是我却输了!
 
青林来时我和池悠都很激动。许久不见,我们都很想念他。
可他对我们的热情冷若冰霜,一上来只说了一个“请”字,便挥舞着长剑向我发出了极其凌厉的攻势。
我连忙侧身避过,同时一挥剑狠狠的反攻了回去。
其实按实力来说我还是略胜青林一筹的。但这段时间我一直深受剧毒困扰,元气大伤。再加上青林使的兵器又是我送的苍魂魔剑,所以没多久我就落了下风。
 
百招过后,我体力下降更是狼狈不堪。
最终青林用苍魂魔剑刺穿了我的右肩,取得了这场比试的胜利。
我脸如死灰的踉跄后退,池悠连忙扑过来关切的扶住了我。
 
“哼!果然是玩物丧志!”青林鄙夷的看着我俩,冷冷道:“韩涯,你的武功都倒哪里去了?难道池悠让你销魂到连武艺都忘记了吗?”
“青林,你错怪了悠!”我愤怒的吼道。他这句话太伤池悠的心了!
“我说过,你若是赢了,我便信你。”青林轻轻拂去苍魂剑身上的血迹,字字铿锵的说道:“但你输了。所以,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们从此恩断义绝!”
 
我浑身一震,心头不由得一酸:青林,你好无情啊!为什么你就不信我的话呢!你我这般深厚的情谊,难道就要因为误会而终结吗!?
转头去看池悠,却见他正专注地凝视着青林,眼中情深切切,仿佛要将他看到骨头里去。
“怎么了,池悠?三月不见就这么想我吗?”面对池悠的深情青林却毫不留情的讥讽了一句。
池悠微微颤抖了一下,转瞬又勉强镇静的说道:“青林,你……保重。”说完搀着我的胳膊便往回走。
我不舍的回头看了青林一眼。忽然觉得他的身影越变越陌生了。
回到药王谷后,在池悠尽心医治下,我的剑伤很快痊愈了。
我们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天我清晨醒来,忽然发现池悠在桌上给我留了一纸便条。
“韩公子,我有事出去一趟,不日即归,请公子不要担心。”
我轻轻收起便条,心中却很是纳闷:他会有什么事啊?”
两天后,池悠终于回来了,清秀的脸上却写满了忧愁焦虑。
我暗暗诧异,却不问他怎么了,只是做了满桌的好菜给他接风。
餐桌上,意兴缺缺的吃了几口后,池悠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说了一句令我觉得五雷轰顶的话:“韩公子,我想回十二楼。”
第十一章  青林
“让开,我要见楼主!”书房外的争执终于越发大声起来,看来两个小小侍从已经无法阻止齐冉等人的来势。我揉了揉额角,站起来走到紧闭的门口,霍地打开了书房大门。
“参见楼主!”万料不到我会亲自出现,门外的人们惊愕之后随即安静下来,毕恭毕敬地低头行礼。
“有话要说的就进来。”我此刻已看清齐冉身后还站着不少人,甚至包括楼中耋宿莫长老,看来来头还不小。轻哼了一声,我转身走回书房的座位上。
众人默默地看了几眼,居然悉数都走入了书房之中,这个阵势让我暗暗有些吃惊,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难道如今楼中已有不少人对我不满了吗?
“楼主,请恕属下不敬。但有些事情,我们实在想不通,想请教楼主。”闷了一会,身为副堂主的齐冉忍不住开口道。
“说吧。”我淡淡地道。
“是。”齐冉望了望身后众人,壮起胆子道:“大伙儿想不通的是,第一,韩涯杀害了我十二楼三条人命,又意欲行刺楼主,为何教主当时放走了他,此番决斗归来也未将他捉拿归案,甚至不允许我们动手;第二,池悠本是我十二楼中人,却私通外敌,罪名非小,为何楼主也对他放任不管?”
“这些,我自有分寸。”又是这件事,我有些烦躁的拿起了一本桌上的卷宗,在面前书桌上铺开,“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楼主!”齐冉不动,声调却有些高了起来,“我哥哥对楼主忠心耿耿,却不明不白地死在韩涯手里,楼主若因为私念对真凶姑息养奸,不仅我们这些人不服,被害者也会死不瞑目啊!”
“原来你们今天来,是来逼迫我的。”我冷冷一笑,抬起头盯着有些激动的齐冉。
“楼主误会了。”眼见齐冉该说的都已说完,莫长老站出来道,“齐堂主只是为兄报仇心切,才顶撞了楼主。不过楼主仔细想想,齐冉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啊。”
莫长老的地位甚高,连我也不便公开喝令,只得耐着性子道:“大家的话我岂有不明之理?只是如今事情还有些蹊跷,我还要细心考虑才能行事。否则日后江湖上说十二楼错怪了好人,却让真凶逍遥法外,岂不丢尽十二楼的颜面?”
“连玉玑子仙长都说韩涯罪无可恕,楼主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齐冉嘀咕了一句,却让莫长老使眼色瞪了回去。
我心里有些烦闷,自从发现韩涯是凶手已经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中我不断受到杀死韩涯和池悠的压力。虽然一一被我挡了回去,但我却明白有一股不满的暗流正在十二楼的下属中酝酿,如果我处理不好,连我这个楼主也岌岌可危。
可是,池悠临去时那句话“韩公子是有苦衷的!我可以解释……”却提醒我做事一定要稳重,否则造成的后果永远无法弥补。因此我单独约了韩涯决斗,决心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然而当我看到韩涯和池悠并肩而来的身影,看到池悠望着韩涯担心关怀的眼神,我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意和酸楚。你们这两个月卿卿我我,却不知我为了你们耗尽心力,原来在你们眼中,我竟丝毫没有地位!
也许正是因为这股怒气,我打败了韩涯,可又因为那股酸楚,我再一次放过了他们。或许在我心底,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再将我们三人的关系恢复如初,那才是我心底最宝贵的东西啊。
“楼主……”见我半天不语,齐冉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我回过神来,刚要说什么,却听到外面有人禀告:“启禀楼主,池先生……池悠在楼外求见!”
池悠来了?我倏地站起身,就朝外走去。
“楼主,池悠现在是叛徒的身份,楼主千万不可因私废公,寒了众人的心啊。”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莫长老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青林明白。”我感激地看了一眼莫长老,带着众人直走到十二楼总舵的大门口。
池悠此刻正独自站在楼门外,淡青色的袍子衬得他气质宁定,纯洁如莲,这个样子不知如何,突然刺得我心里一痛。
“池悠,你既已叛出十二楼,为何又前来滋事?”莫长老摁住了即将破口大骂的齐冉,冷冷地向池悠问道。
“见过公子及各位大人。”池悠膝盖一弯跪在地上,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清楚地道,“池悠此番前来,是想求公子准我重回十二楼。”
“当初是谁当众破门而去,如今却要回来,池悠你还有没有脸?”齐冉眼中发红,忍不住骂道。
池悠却不理会他,只是双眼定定地盯着我,目光坚定,却隐含着一丝伤痛。我狠下心,避开了眼神。
“池悠,你可知道叛徒欲回归十二楼,要经过怎样的考验?”莫长老继续没有表情地问。
“知道,要经过百人棍阵,三月苦役,方可由楼主禀告十二楼先祖,重新收入楼中。”池悠镇静地回答,显然对一切早有准备。
百人棍阵!我心头一寒,随即望上池悠单薄的身体,他这样冰为肌肤玉为骨的人,如何承受得起?然而此时此刻,我根本不能表现出一丝偏袒,否则定然激起众怒,局势更加不可收拾。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十二楼断送在我的手里!
“那你是决心要闯过这百人棍阵了?”莫长老也有些惊异,再次提醒道。
“池悠心意已决,莫说百人棍阵,就算还有别的惩罚,我也愿意领受。”池悠说到这里,低下了头,“请楼主成全。”
“池悠……”我唤出这一句,已觉不妥,遂冷下脸道,“你若愿意,我自然答允。”说着,我转身就走入了楼中。
“公子!”池悠忽然叫住了我。
“还有什么事?”我转身冷冷地问。
池悠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我:“池悠实在熬不住的时候,请公子用这个丹药保住我的性命。”
“好。”我不知道自己再呆下去会做出什么,只得接过药瓶,快步离开。
“楼主放心,我等自会按照楼中规矩安排。”莫长老、齐冉等人在我身后齐声道。
从十二楼的大门到楼中央的祠堂一共是四重院落,此刻这中轴线的通道边已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十二楼的属下,都想看看难得一见的百人棍阵究竟是何架势。而此刻,莫长老等人已挑出一百个年青弟子,各拿一根刑棍站在通道两边,形成一条令人胆寒的长龙。
就算我此刻只是安逸地坐在祠堂前的梨花木座椅上,也忍不住为池悠捏了一把汗。可是由于建筑的阻挡,我无法看清大门处那个即将闯入这个棍阵的单薄少年。
“池悠入阵!”齐冉洪亮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含着愤恨,又含着得意。
众人全都安静下来,以我出众的耳力,即使不能看清情况,也可以分辨出正在发生的一切。
啪!第一棍恶意地打在池悠的膝弯上,让他毫无反抗之力地跌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又是一棍重重地打在了脊背上,然而池悠却全然不顾,只是大步地向前走去,却很快被密集的三棍再次打倒在地……
刑棍击打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混合着池悠踉跄的脚步和倒地的声音不断传入我的耳中,那是无论如何也回避不去的心痛。然而面对十二楼的大众,我即使连最细微的关切之情都不可以流露。
闯过第一进院落的二十五棍,池悠爬起来的速度已明显减慢了,甚至要过很久才能又听见新的一棍落下的声音。我不想听那如同击打在我心上的棍声,却又忍不住仔细去听,想要了解池悠究竟如何。终于在等了许久不见动静之后,我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禀楼主,池悠在第三十四棍下昏过去了,齐堂主正差人用井水将他泼醒。”身旁打探情况的侍从连忙禀告道,“莫长老说,如果池悠此刻愿意放弃,棍阵就会停止。”
我重新坐下。我怎会不知道池悠,当年他既然能决绝地喝下毒酒,此番又怎会半途而废?看来,他是铁定了心要重回十二楼,却不知能支持他忍受这些折磨的动力又是什么?反正不会是我吧。
正在出神,棍声又起,我甚至可以听见人群中发出的低低的惊呼声。心中不可避免地痛起来,我无法想象池悠出现我在面前时,会是怎样的惨状。实际上,以他那样孱弱的体质,他究竟能否支持到我这最后一进院中?
我从来没有度过过如此漫长的下午,似乎时间的流淌就是为了让我在数数的时候能松一口气,却又生出更深重的担忧。六十七……七十二……七十三……上天知道我这数数得多么艰难,随着第七十五棍的临近,我的心情越发紧张。池悠方才已经昏过去五次了,却每次被冰冷的井水泼醒后继续前行,他终于要支撑到进入我所在的第四重院落了!
一只沾血的手攀住了门槛,我知道池悠此刻正在费力地爬上垂花门前的台阶。可是那只手……还是我所珍爱的池悠活人无数的回春妙手吗?沾满了鲜血沾满了尘土,由于奋力的爬行指甲已经磨掉了,指尖不断地渗着血丝……忽然,啪的一声,我竟生生地将梨花木座椅的扶手掰了下来,可这只是因为看见了他的一只手啊,接下来的情景,叫我如何能承受?
“啊……”站在我身边的侍从连忙捂住了嘴,却没能堵住发出的惊呼。我根本无暇理会他的失态,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垂花门,看着那人影如何费力地爬过门槛,然后重重地滚落在门内的四级台阶下。
此刻的池悠已经完全不是方才我在十二楼门口看见的俊秀少年了,他身穿的衣服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有大片的血迹盛开在沾满泥水的布料上,散落的头发也不断地往下滴着水。然而当他抬起头看到坐在檐下的我时,我竟恍惚觉得他在对我微笑。
第七十六棍落在了池悠已经血肉模糊的脊背上,然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拼命地向着我所在的祠堂方向爬过来,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天知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这道血痕已绵延了多长……
我已经无法再数数了,只是怔怔地看着池悠在起落的棍影下向我爬过来,爬过来,越来越近……忽然,在离我还有十来步的地方,一棍落下后,池悠猛地喷出大口的血来,再一次昏死过去。
两桶井水接连泼了上去,然而少年的身体只是抽搐了一下,仍旧没能醒过来。
猛地想起方才池悠交给我的丹药,我连忙从怀中掏了出来,正要亲自走下去查看他的伤势,却撞见莫长老等人期待的眼神,只好默默地又坐回了原位,将药瓶递给了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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