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春寒 下 (生子)+番外————素梨竹影
素梨竹影  发于:2009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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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禅愣了愣,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不怪你。”苏蝉影柔声说道,“你也不想如此。立禅,现在我心太乱了,让我静一静。”

  “还会回来吗?”带着哀求的意味。

  “等我五年,本来我也是为了向你说这个,五年的时间,要是找不到珏瑕,我也认命,再不去想,安心和你过日子,如果还有缘,我们父子还能再见。”

  五年,立禅用了五年的时间让苏蝉影爱上自己,现在又要用五年的时间让他回到自己的身边。

  夏日的燥热一个劲的增长,立禅缓缓走出,十年的用心,一个不慎,毁之一旦。如果没有自己,苏蝉影还在用带着忧郁的目光注视着儿子的成长。

  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将来是否还有挽回的机会?五年,不管怎样,他都不能放弃,努力去做。

  他想起当年的雨天,自己撑着伞接苏蝉影回神域,那把有紫藤花的伞终究是不堪重负。

  苏蝉影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轻轻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是在闹脾气,可要是不闹,他心里更是不顺。

  不过,自己一直没有把话和他说清楚,也许他以为自己五年后才肯回到他身边。

  ……

  轻扬的笛声打破夜晚的寂静,苏蝉影从梦中醒来,凝神静听一会儿,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穿好衣服,又想让对方等待太久不好,便披散着头发,走出房间。

  庭院中一个伟岸挺立的身影,正是许久不见的不落烟,脸上是掩不住的寥落。

  “好久不见,鹰帝大人。”客气而疏远的声音,苏蝉影心里纳罕,不落烟怎么会来他这里,莫非老毛病又犯了?

  “没想到,你会和他吵架,还打了他一巴掌。”不落烟轻笑道,看着手中的笛子,“我听了也觉得几分过瘾。”

  “那天是我过分了。”苏蝉影淡然说道。

  “闵池怎么样?”他语气一转,满是听得出的伤痛。

  “还不知道能不能,我也说不好。”苏蝉影低下头,想起闵池冰蓝色毫无知觉的脸,如同美丽的玩偶。

  不落烟目光惆怅,喃喃道:“他还不好吗?”

  苏蝉影坐在不落烟身边的石凳上,问道:“您深夜拜访,想对我说什么呢?”

  不落烟蹙眉说:“我想找个人说说话,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好在你了解。”

  苏蝉影产生一种悲凉感,不落烟风流一生,也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

  “以前,还可以和闵池说说心里的话。”他语气中的伤痛更重,比冬夜里的寒气还重,“现在不能了,立禅连靠近都不让我靠近他。”

  苏蝉影静静听着。

  “我的笛声很好,不是么。但只有闵池听过我吹箫,那才是我最擅长的。那次,我为他找到了小柯,它现在还守在他身边,我知道它一定在他身边,忠诚地守护着他。”不落烟依然看着手里的笛子。

  “其实我是很爱他的,我从没想过要害他,我只是太自私,自私到不能容忍他有任何瑕疵。”

  “如果能,我能用我的命去换他的苏醒,就像立禅为了救你所做的一样,我也能。苏蝉影,这一生,你感受到的最沉重的恋爱是从谁哪里得来的?你的前妻还是立禅?”

  “我不好回答。”苏蝉影的语气中也带着惆怅。

  “立禅其实和我一样笨,我不知道珍惜闵池,他不知道怎样留住你的心,留住你的人。”不落烟轻笑一声,“其实你爱他,但需要他更主动一些,对你多些小意,对不?”

  “我对他,始终都说不出那句话。我现在心很乱。”

  “不过是多疼些前妻的儿子,他和我一样,不会装迷糊,非要时时刻刻记在心里,这下没了你,他哪里睡得着。我当时要是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现在和闵池应该很幸福。”

  “鹰帝大人,你懂闵池的心吗?懂他的悲伤吗?”

  “我心里,没想过要伤害他,我也知道我的下作毛病,就是管不住自己,现在,给我什么样的美人我都不要,我就想他能回到我身边。”

  如水的月光似乎在荡漾,一脉一脉的,流淌在他俩的身上。

  映着月光,苏蝉影看到不落烟依然英气的眉毛间,似乎失去了某些神采,不比曾经飞扬。

  “我不是个好恋人,你呢?你也不是,你把立禅伤得很厉害,非常厉害。”

  苏蝉影低头不语,的确,比起立禅给他的伤,他给立禅的伤也不轻。

  “但你比我有情,你只是对他不太会表达。”

  “我很自私,我有什么权力要求他对我的儿子做到最好,偏偏我却这么要求。”他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凉,要是立禅在身边,他会帮他捂热,曾经他以为他会误他一生。

  “你已经够好了,够好了,对于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让人惧怕敬畏的神,你是难以遇上的,立禅很幸运,遇到你。”

  “但我让他一个人忍受孤独。不落烟,如果你能保证自己真的很爱他,就耐心等待,现在你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到他醒来,用心向他忏悔,但是要是他不再爱你,不要勉强,因为爱他就应该让他幸福。”他想起任恩和两位大人的纠缠,劝慰道。

  “因为父亲大人和老大人都在追求前辈?现在他们应该到南面,在那里游山玩水。”不落烟好笑似的摇摇头,两个人的世界会很有意思,但是三个人的游玩就未必如此。

  “那会让他再一次痛苦。”苏蝉影认真地说道。

  “我只想让他幸福。”

  让他幸福,总是说的轻巧,做起来难,还总是说这话的伤害他。

  第七十三章:任他月上东楼下西楼

  情,乃何物?

  苏蝉影静静想着,望着窗外生长茂盛的青藤。情如青藤,爬满身心,这样说太过平淡,情,怎么形容都不够。他想着立禅,和他分开一段时间,离他稍远一点,他到是能静心想一想,但心里马上又有了新的情思。他在想念时不时缠在身边的立禅。

  竟然在思念他,不断想着他被他打过后的眼神。苏蝉影当时就陷入了自责,因为立禅正在为自己的儿子操心,他对自己那么好。他在想他的好,所有的好,苏蝉影轻轻叹了口气,又想起赵冉霏生前曾说过的话:“你怎么就不能说句私密的话,反正只有我们夫妻俩。”可他苏蝉影性情如此,就是说不出来。“你啊,就适合听着别人说。”

  赵冉霏去的时候,应该感到遗憾,作为丈夫,对她好得不能比拟,就是没有几句让她心动的甜言蜜语。苏蝉影水波流动的眸子,盯着庭院中的莲池。自己原先住的夏殿,莲池曾经美得惊人,清雅得动人心弦,立禅搂着苏蝉影纤细柔韧的腰,嗅着莲花特有的清香,撩起柔和的情意。苏蝉影自嘲一笑,对立禅,他也不会说温存的话,自己怎么就是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其实,他从不想伤他,特别是自己对他的感情发生变化后。

  “弟弟。”苏蝉衣的一声呼唤,将他从沉思中唤回现实。

  苏蝉影整理思绪,他总觉得在二姐面前不要想立禅的好。“二姐,有什么事情吗?”

  苏蝉衣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取出几个精致的小碟子,里面是费尽心思做的点心。“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看你的口味也变了,所以做了些点心给你。”她掏出手帕,递到苏蝉影面前,“把嘴边的花汁擦了。”

  苏蝉影脸一红,刚才他不知不觉将花瓣送入嘴中,漫不经心地吃下去。他现在真的越来越习惯神域的饮食,面对人间的食物反倒没了胃口,而且他也越来越有俊秀温和,飘渺之极的气质。“多谢二姐,让你费心了。”

  苏蝉衣坐在他面前,平静地看着他,问道:“想他了?”

  苏蝉影低头不语,看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我也不恨他了,只想着你能过得好。弟弟,你和他吵架了?”

  “没,我心里烦,就归宁回家,静心几天。”苏蝉影口利爽地答道。他不由微微一愣,在家只住几天。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很快回到立禅身边。

  苏蝉衣看着自己握住茶杯的手,说道:“他对你很好啊,你的命,怎么总是那么好。”

  “二姐……”

  “你好好歇着吧,静下心后就回去,好歹是有孩子了,怎么那么放心把孩子留在那里。”苏蝉衣起身离开,低语道。

  苏蝉影看着苏蝉衣依然风韵清雅的背影,若有所思。

  苏珏瑕多日不曾露面,他又突然归宁,立禅从不让他在家住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现在苏蝉影已经在苏府住了多日,难保其他人心里没有什么想法。

  茂密的树枝撒下浓浓的阴影,正好罩在窗棂上。苏蝉影念起女霙,自己历经辛苦生下的孩子他怎么能不想念。他坐在窗前的书桌前,这里,苏珏瑕曾翻动书籍,一笔丹青。而在这之前,苏蝉影也留在年少时的痕迹。

  拧开笔帽,摊开信纸,他还不能立即回去,有些事情还真有些不太放心。湖蓝色的信纸,苏蝉影喜欢的颜色,他停了一下,换上雪白色,带着淡淡的芙蓉图案的信纸,这是立禅喜欢的。不厌繁琐,事无大小,凡是苏蝉影放心不下的,他都在信里提醒立禅。“孩子还小,不要让侍女经常抱着她来往不同季节的宫殿。”他想着女霙长长的睫毛,琥珀色清澈的眼睛,春笋般的胳膊,还有时常变成蛇尾的圆圆小腿。他的心不免牵挂,立禅不擅长抚养孩子,却喜欢将孩子带在身边,让他不能安心。他又提笔,好像立禅正在他面前,听他一句一句地说:“你也是,多注意身体,晚上睡觉时不要把枕头垫得太高,侍女自会整理到最好的程度,有我在时,你还能听些劝。”他轻叹一声,立禅对他百依百顺。

  苏蝉影将件件小事叮嘱清楚,看着书桌上厚厚的一沓信纸,他苦笑一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女官自会料理好,自己一次对他说这么多废话,他难免厌烦。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晚了,连夕阳的余热都散去。苏蝉影走出自己居住的庭院,漫步在花园中。清爽的月光给大地罩上一片光华。苏蝉影身上也蒙上一层朦胧的影色。夏衫淡薄,似乎可有透过他的衣衫看到月亮。

  立禅喜欢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看他穿上半透的,带着魅惑的纱衣。刚开始苏蝉影极力抗拒,那让他觉得自己在以色示人,现在倒也习惯在立禅面前有些挑逗,或是被他灌上几杯酒,情迷意乱。立禅,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像自己一样坐立不安。苏蝉影对他打他的那一巴掌着实在意,要是立禅对他发脾气他是一点也不委屈,可立禅却对他疼爱有加。

  独上东楼,无心赏月,全是在想他和立禅的事情。苏蝉影知道自己有时很自私,没有立禅认为的那么好,特别是遇到和儿子有关的事情,而立禅虽然不多说什么,为他准备好一切,但心里,还是很难受,尤其在他们有了女儿之后。

  波澜不惊的日子,满是风雨的日子,都是立禅陪着自己走过来的,而自己,对他付出何其之少。苏蝉影深吸一口气,立禅想要自己爱他,关心他,给他温暖,他做到了吗?

  苏蝉影看着自己的手,想:非要伤他的心么。立禅对他的容忍和宠爱,已经到不能比拟的地步。难道自己得宠恃骄?他也不是好到俊美无双,惊才绝艳,知情识趣的。苏蝉影叹息一声,心里什么感情都有。迷蒙的月色照进屋内,洒落在静坐在窗前的人素颜上,光华流转。

  忽地抬起一只手摁住胸口,眉间悄悄蹙了起来。苏蝉影知道是什么。

  回到屋内,又摊开信纸,润足笔端,凝神写下去。满纸皆是自己平日死活不肯说出口的甜言蜜语,立禅整日挂在嘴边,说起来从不脸红,让苏蝉影多次认为不是他本性风流,就是受不落烟的影响甚多。但现在,那些他说不出口的话,却由笔端泻出,洋洋洒洒。他心里念着的,是立禅一次一次因为他淡薄的爱,失望伤心的样子,无限落魄蕴含其中,但也美得惊心。他要他说声“爱你”,苏蝉影未语脸先飞霞,自然不肯开口,现在给他无数个“爱”,更有令人心醉的话语,就让他看着信纸,想象苏蝉影在他耳边,唠叨琐事半天,终于可怜他的耳朵,在他耳边旖旎低语。

  夜渐渐深了,苏蝉影的明眸却是清彻如水,了无睡痕,手下一直不停,写好的信纸愈来愈多。他写道:“这些话早该对你,但你也知我的性子刻板,所以对你倾诉衷情是那般困难,但我不说,并不是我无情,或是我轻视你的感情,更不是我对你的情义淡薄。说句让你不高兴的话,冉霏在世时,也常常遗憾我不能说些让她高兴的话。我知道这些话并不是仅仅为了高兴,而是为了表达我们内心的情感,对爱人的情感。立禅,我只会在一些小事上表达我的关心,而不会,我不像你一样,能将对爱人的感情说出口。立禅,你是我的爱人,我爱你,像我在前面表达的一样,我爱你,是真心实意的爱你。你让我对你说爱,我说不出,但我在心里说了无数个爱。”苏蝉影停下笔,诸如此内的话,他写了很多,多的让他吃惊。

  红烛泪尽,微弱的火花摇摇晃晃,苏蝉影瞧着奄奄一息的烛火,清亮的双眸闪着亮光,他起身拿过一支新的蜡烛,换上,继续写信。“你曾经说捂热我的身,捂热我的心,但我,却在心里责怪你误了我一生。但现在,我却满心感激你,你真的捂热我的身,我的心,立禅,需要温暖的是我,你给我的温暖比阳光更为温暖。立禅,我给你的太少,你给我的太多,所以我们中间总有一个在被关怀,而另一个默默承受因为薄情带来的痛苦。”幽幽轻叹,隐隐约约似有清澈笛音,苏蝉影静静地聆听了半晌,才提笔继续,“我现在倚枕难眠,而你说过,没有我你难以入睡。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而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在想你,对你深深的思念缭绕我的心。”

  “立禅,我看到今晚的月亮缺了一角,以后它还会缺失更多,然后又是一个渐渐丰腴的轮回。但我无心它是否圆满,还是缺失,管它月上东楼,还是月下西楼,因为没有你在身边,没有什么风景可言。”

  苏蝉影美目盈盈,水光隐现,他发现自己也将刚才为了给他写信换蜡烛的小事也写在信上。他淡淡一笑,心里好受多了,但想到立禅看着自己从下午到现在写的不知所云的东西,心里该怎么想,没准认为自己在发疯,给他多了份难受的“罪”。

  此时已是月下西楼,苏蝉影却真的不在乎,对立禅的爱恋成为最为重要的事。

  他看着自己新用的信纸,上面只写着一句:“我想对你冷淡些是有好处的,”他将这张信纸揉成一团,丢到一边,不要对他说这么说,虽然,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又是为什么会对他有些冷淡……他重新写道:“都说情到浓时常会变得淡薄,而你对我,情义越来越浓,浓得让我不能自己。立禅,相信我,我对你的情义没有因为时间而变淡,同你一样,我的情也一日比一日浓。立禅,我时常表现出对冉霏的爱恋,是因为她是我第一次的爱,她离去了,虽然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也正因为如此我记忆里才记着她的好,我知道现实中的她未必有那么好,但对于死者,我们心里留下的就只有她的好。立禅,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在她生前没有说过太美丽的语言,甚至没有像现在给你写下这些话,没有,对她我没有,大概因为这样我对她才一直有着歉意。立禅,我不想让我们的生活中也有这样的遗憾,但我却让我们的生活有了误会,对她的歉意竟然让我对你的爱意被蒙蔽,让你觉得我对你的爱很少,实际上,我对你的爱是不能和你对我的爱相比,但我真的很爱你,不想伤害你,可我却一次一次伤害你。每一次让你伤心,我的心里也会很伤心,很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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