瑫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宾一眼。伸手从上衣口袋里甩出一沓子百元钞票在桌子上,起身转向门口走去。
对于瑫的冷默离开,原本来兴师动众逼供的两个男人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瑫已经脱离了杨,但是如果瑫真的发怒了,就算是一百个杨姐,一百个自己,都不在话下。况且为了一个小小的珏,何必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呢。
等瑫离开,宾才转头看着稍微松气的两人,心里不免要高兴一个,看来瑫仍然让这些人心有余悸。
“好了,现在瑫和我都证明珏已经死了,至于你们说的那些货,估计也随着珏一起下地狱了。”宾放开手中的杯子,将杯壁上的水汽沾在手掌心,像是滋润干渴的皮肤。
“那个玮呢,有没有见到他。”沉稳的男人追问着。
“瑫从来不轻易到我这边的,刚刚他来,显然是想在我这里打听到玮的消息。他走了,说明了什么,你们一定清楚。”宾扯动一边的唇角,一个腐蚀人心的笑里看不出他的想法,顽皮中带着某种奸诈的笑容。
“宾,看来,玮也消失了。”之前的狂妄消失,换来的是一种失望的语气。
“也许是跟随着珏一起,嗯,他们很相爱。”宾将杯子里的酒液一仰而尽,起身向吧台走去。
“走吧,回去看看杨姐怎么处理。”沉稳的男人将几张百元大钞放在桌子上。
专注于擦拭手中古典酒杯的宾连抬头都省略掉,没有看一眼离开的两个男人,同样也没有去收走放在桌上的钱,包括瑫离开时的那沓子红色钞票。待手中的杯子已经不染一点指痕的被擦得透亮晶莹,宾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三天时间,景开着车在城市里兜转,希望在某个路口会遇到玮,甚至是发现像他的身影也可以。可惜所有的想像都划为一空,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景都没能在路边实现自己的偶遇。最后,景还是忍不住将车停靠在Fallstrick的门口,透过落地的明亮落地玻璃窗,里面的人群窜动,群情振奋的跳着、笑着、喝着、闹着……
深深的长呼口气,景没有打算进入到那群疯狂的玩乐人群里。重新发动车子,景决定再去寻找一圈,之后死心的回到家里,等待着明天太阳升起,开始努力的上班工作。就当玮和珏一起离开了,自己不过是个哀伤友人的人。
最初的一段时间,景常常会拿着还留在手中的钥匙去衔燕居看看,也会请一些家政人员将院子里和主屋二层好好的打扫一下。之后,就由瑫交待云叔去隔三差五的领人打扫,同样是只将院子里和二楼的房间统统清理。
转眼一年过去,珏的一周年忌日到来。瑫和景在各自的做着准备,毕竟中国人都很注重对亡者周年忌的礼事。
清晨,瑫和景分别拿着一些水果和食物、香烛到衔燕居来忌拜珏。在景的指引下,瑫第一次来到安放珏的一层密室。
黑暗的室间里,射灯的光柱围绕在水晶棺周围,珏平静的躺在水晶棺里。
瑫和景分别将食物和香烛摆放好,对着水晶棺深深的鞠躬三次。看着棺里的珏,瑫回想起那日在三层卧室里第一次看到珏尸体的情景。大团的血围绕着珏的尸体,像是红色海上飘浮的舟。
“珏,玮失踪了,我们找不到他。请你要保佑他,要平安的回来。”景双手合十的祈祷着,倾诉着,寄托着。
“景,玮没有失踪。”瑫看着水晶棺里面的珏。
“啊?头儿,你说什么呢。我们都已经一年没有见到玮了。”景张口结舌的看着瑫,难道受刺激,精神失常了。
“玮来过,你看。”瑫指了指水晶棺尾的一束小雏菊。
“天啊,玮真的来过。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怎么不出来见见我们呢。”景越说越大声,想要用声音吸引玮现身。
“小点声,别吵到珏。玮已经离开了,吼什么吼。好了,我们走吧。让珏安静的睡吧。”瑫熄灭了香烛的火,又将那些会腐败的食物又放回塑料袋里。
“这些要拿走吗?不给珏留着啊。”景傻呆呆的问。
“放到院子里就好,放在这里,珏也不会喜欢。玮如果回来看到,一定会生气的。走吧。”瑫提着袋子,延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景又回头看了看密室,跟着瑫一起离开。
站在三楼卧室的窗前,玮看着瑫和景的车先后离开了衔燕居,驶离了密林。又看了看院子里大槐树坛上摆放的食物,心中默默的感谢着这些仍然关心珏和自己的朋友。
时间总是在不断的流逝,每逢珏的周年忌日,瑫和景都会去衔燕居忌拜珏,也同样会看到水晶棺尾的一束小雏菊。之后,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离开……
云叔像是一个很宽厚的长辈,虽然刚开始是瑫下命令交待云叔去打理衔燕居的环境,之后云叔反而会自觉的去领人打扫。一楼和三楼因为楼梯是暗藏的,虽然有时云叔也会好奇,但是都没有去探视里面的秘密。
玮没有失踪,也没有离开珏的身边一步。夜晚没有人会出现在衔燕居的时候,玮会趁着夜色开着珏的那辆车去外面搜集证据。而白天就会呆在三楼组织材料,或者到一楼的密室去陪珏聊天。日子就这样既忙碌,又很闲散的过去了……
第五十九章 最后的安排
经过五年的等待,玮终于将关于杨姓女人的所有材料搜集完整,其中包括对瑄的父亲的阴谋陷害。所以有证据握在手中,玮却有些迟疑了。他还有些事情没有安排好,安静的守在密室的水晶棺边,玮看着平静的珏。脑子里闪现着那一日瑄来到衔燕居时,曾经和自己在弯廊角亭里的对话。‘如果法律允许,我当然要她还回欠我的,还要她十倍的偿还。’,当初瑄在说这话句时,那种愤恨的表情下是一颗无奈的善良心。如果瑄知道自己的父母也是那个女人间接害死的,心里一定会更加愤恨吧。可是善良的他,又怎么会做出丑恶的事情来呢。那么,自己就来做这个丑恶的事情吧。法律,终将会把她绳之以法的。五年时间,已经是给她的最后时光了。
玮轻轻的叹了口气,房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能猜得到,这五年里,云叔每隔三天都会带领一群家政人员到衔燕居来打扫,包括给院子里面的那些花花草草施肥剪枝。悠悠的站起身,在水晶棺上印下一吻,玮心情愉快的步上楼梯。今天,是他正大光明去迎接阳光的日子。
正在指挥清洁工打扫的云叔没有注意到身后站着一个年青男人,比起最后一次见到他,现在的玮已经年约三十二岁的成熟男子了。被肩膀上的手轻轻拍打,云叔意外的看到一脸笑容的玮。
“云叔,中午好。”玮微微低头,向中年男人行了个简单的礼节。
“玮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天啊,真是太好了。”云叔激动的抓住玮的双臂摇动着,眼睛里含着喜悦的泪花。
“云叔,我很好,来,先坐下。”玮拉着云叔到床边的沙发上坐下。
“玮少爷,这五年,你都到哪里去了。瑫少爷,景,都很担心你。连一直蒙在鼓里的瑄少爷,也常常念叨着你呢。弄得每次瑫少爷都用忙来堵住瑄少爷的不满,实在不行就用非常手段了。”云叔很开心的一口气说着,完全忘记连自家少爷们的房事都不留神泄露出来。
“呵呵,那瑄一定是把瑫吃得死死的,不然瑫怎么会使用非常手段呢。”玮低头偷笑,想起瑫过分宠爱瑄时的样子。
“玮少爷,你回来了,还走吗?”云叔小心的问着,生怕触及玮的痛处——珏的死。
“嗯,要走的。不过,要先安排好一些事情。”玮的‘走’说得很轻很轻,只是云叔没有完全想明白那个‘走’是什么意思。
“哦,还是家里最好了,外面千日好,不如家一天呀。”云叔试图劝阻玮的想法。
“呵呵,放心吧,云叔,我会好好考虑的。对了,云叔,你有没有赵医生的电话号码。”玮很快的转移话题,免得云叔又要叨唠几句。
“有,你有什么需要吗?是不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云叔左右观察着玮的面色,身体情况,都没有什么改变。
“不是,是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他需要一个医生。所以我才想到赵医生了,因为还没有见到瑫,所以想先问问云叔。最好先让朋友去检查一下,免得日久天长,病变了,就不好了。”玮尽量让自己的理由说得自然一些。
“嗯,行,我现在就给你赵医生的号码。”云叔在玮递过来的手机上按下一串号码,又递了回去。
“谢谢云叔。嗯,我后天再去望日山庄见瑫和瑄,所以你回去先别告诉他们。这两天,我还要安排一下健身房和餐厅的事情。所以,云叔要先帮我保密啊。”玮压低声音在云叔的耳边叮嘱。
“好,放心吧。你就忙你的事情吧,我绝对保密。”云叔是个老好人,估计瑫知道自家的管家胳膊肘儿往外拐,帮外人骗自己,一定会气炸肺也说不定。
“嗯。”玮点点头。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无论放到哪里都能体现出它的真谛。就像现在,云叔和玮的短暂聊天,那些干劲十足的家政人员已经将院子、弯廊和二楼都整理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在感谢所有人的辛苦劳动之后,玮送走了热心的云叔。转去三楼将自己的衣服全部都搬到二楼的衣帽间里,玮才换好一身黑衣,开着车离开了衔燕居。
在玮要安排的一系事件中,首先要安排的就是瑄的复明计划,赵医生显然就是第一个要拜访的人。之前有过两次的见面,玮很容易取得了赵医生的首肯,到医院的办公室去见他。
午休时间,赵医生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助理医生在吃饭。将助理医生打发去别的科室串门子,赵医生为玮和自己各冲了一杯速容咖啡。淳香的咖啡味道掩盖了办公室里面的消毒水味。
“玮少爷,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赵医生用小茶匙搅动着已经融化开的咖啡颗粒。
“嗯,是瑄的复明,我有朋友要捐献角膜,能否移植给瑄呢。”玮也轻微晃动着咖啡杯。
“瑄少爷一定会拒绝的。”赵医生非常肯定的说,按以往的经验推断,瑄一定会拒绝。
“能不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做手术呢。比如把他骗到医院,然后麻醉了,实施手术。”玮大胆的建议着。
“玮,这是违法的,不能这么做。”赵医生被玮的话击溃的只能是惊恐状。
“赵医生,如果我请求你这么做,而且我们都是为了瑄,能不能破例呢。虽然我知道是违法的行为,但是,我们只有这个办法能让瑄复明。我希望您能同意我的建议。”玮肯切的说着,希望能打动赵医生。
“这种事情,要不要和瑫少爷商量一下。”赵医生很是为难的皱着眉头,平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握成拳头。
“只要你能同意,我来说服瑫。让他和我们一起治愈瑄。”玮很有把握的继续鼓动。
“好吧,但是,要得到瑫少爷的同意。”赵医生最终松口。
“一定。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我们以后再联系。”玮见事已成,立即辞别。
“再联系。”赵医生与玮握了手,掌心里浸出的汗水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慌。
玮淡淡的笑了笑,整了整衣装,离开了医院。开着车到自家的餐厅去吃顿午饭,就惹得一餐厅的职员都聚集在桌边,看着这个已经失踪五年的老板突然的报道,帅气的身姿比起五年前,更加的诱惑人。让餐厅里面的女职员全部都是流着口水的盯着自家老板从落坐到餐毕,全部都神游天宫去了。
玮笑看着围在身边的这一群小女孩们,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面的猴子被围观一样稀奇。在和餐厅经理交待完一些今后可能会换人经营,并且承诺不会更换餐里的人员,所有人都惋惜这么好的老板要离开了。谁都不会想到,即使管理经营这里的,将会是另一个善良的人。
与餐厅相比,玮更专注于健身房的经营。在向助理交待完一些事项之后,玮拿着手机摄录下健身房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点缀的植物,最重要的是办公室里的每一个摆设。这些都是他和珏精心打造的,虽然现在珏已经不在了,虽然已经物是人非了,但是美好的回忆仍然留在玮的内心深处,脑海深处……
玮来到的第二站是Fallstrick,站在酒吧门口,玮每次发现原来Fallstrick的真正意义所在。
已经是夜色降临的时间,Fallstrick里灯火辉煌,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里面的人们群情鼎沸的跳着,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喝着啤酒,划着醉拳,很是惬意。穿过人头窜动的中央舞池,玮向一面落地的玻璃镜墙走去,推开最左边的一个门,里面的情景与外面的情景完全不同。这里没有群情激奋的DJ曲,没有人潮般的扭动,没有杯盘撞击的声响。相反,这里暗红色的灯光柔媚的打照在一个小型舞台上,一对身穿透明蕾丝衣的男女在舞台中央纠缠的扭动,交绞在一起的腿互相摩擦着,引起观客的一阵哄鸣和一些口哨声。靠墙的一些围城般的沙发里,光明正大的上演着一场场活春宫,俨然这里是诱惑与被诱惑的陷井……
悄悄的走近吧台,身后被一只手掌抓住,回头看去是宾的一张冷脸。手里是一尘不变的古典酒杯,仍然是名为French Cactus的酒液。
“舍得出现了。”宾推着玮走向吧台边的最里面。
“嗯。”玮只是轻轻的应了声。
在宾的推助下,玮来到吧台后的另一个空间。这里显然是宾的个人小酒吧,里面除了有小型吧台,还有一张双人床。暗蓝色的光照射在床头的墙壁上。
“带我来这里,想拉我上床吗。”玮率性的坐在床上,看着宾走向那个小型吧台。
“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就在这里要了你。”宾开始动手调酒,没有看身后偷笑的男人一眼。
“还是那杯名叫月光的酒吗?嗯,我挺喜欢的。”玮啧啧有声的回味的那个甜甜酸酸的味道。
“不,这次换别的。”宾将一杯天蓝色的酒液倒进倒三角形的鸡尾酒杯中。
“这个叫什么名字,很漂亮。”玮拿过杯子凑近眼前平视着,房间里淡蓝色的光与天蓝色的酒液混成一体,像是身在海洋里。
“Sky Diving,相信你会喜欢的。”宾托回自己的那杯French Cactus,坐到床的另一边。
“问吧。等你问完了,我还有事情要你帮忙呢。”玮缓缓品味一口杯中的酒液,酸甜混合,每一种味道都恰到好处,不多一丝,不少一毫。
“你这五年都呆在衔燕居,收集的资料够不够用,要不要我再提供一些给你。”宾看着玮对于杯中的酒液很满意的喜悦表情。
“嗯,差不多了。现在就是开始安排后事了,总不能让珏和我的心血付之东流了吧。所以,趁着行动之前,先安排好,再专心去对付她。”玮毫不掩拭的回答,没有一分的隐瞒。
“你想怎么做,以恶制恶吗?”宾看着一派轻松的玮,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我是律师,当然要维护国家的法律。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情的。”玮又品了一口天蓝色的酒液,如宾所说,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酒。
“Sky Diving,跳伞,好特别的名字。”玮歪着头盯视着杯子中的蓝色。
“说吧,你需要我什么帮助。”宾看着悠然自得的玮。
“宾,你能找得那种医用的保存箱吗?就是器官保存箱。”玮正视着宾,冷静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