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晚的纷乱过后，夏郅和路辰轩就没有机会再接近。

　　路晓夕单方面宣布，路辰轩不会再去接夏郅下班，改接他放学。他参加补习班的时候，路辰轩必须作陪，否则他罢学。晚上也要路辰轩陪着才肯睡觉……总之采取了一系列的紧迫盯人措施。

　　这样还不算，夏郅接二连三的发现，自己的米饭里夹杂石子，汤碗里漂浮着蟑螂，木梳上涂了鞋油，皮鞋上擦了牙膏……

　　恶作剧充分展现了，一个十岁小朋友蓬勃的想像力。

　　活了三十多岁，一直意气风发所向披靡的夏郅被这样一个小孩子欺负，还不能发脾气，他也只得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在路晓夕强势的干涉下，夏郅和路辰轩只能过着同居却说不上几句话的奇异生活，却也避免了尴尬。

　　夏郅那一晚的举动，路辰轩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为一次越轨的恶作剧。

　　也讦只是他一时心血来潮，也许只是他看了色的片后起了生理反应……不过也因为这次事件，路辰轩彻底打消了色诱的念头。

　　诱惑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弄不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的。

　　天气越来越冷，一转眼到了十二月末，松树被搬进商店的橱柜以后，路辰轩意识到，圣诞节就要来临了。

　　路辰轩对这些西方的节日不感兴趣，但海派作风的夏郅却兴致盎然，不仅把被路辰轩质疑会不会遭虫子的小松树搬进了家里，还整天缠着看到他就翻白眼的路晓夕问，想要圣诞老公公送什么礼物给他？

　　路晓夕一本正经的说：「你别天真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圣诞老人！」

　　闻言夏郅转身抱住对着松树喷杀虫剂的路辰轩的腰，哀号道：「你的教育太失败了，小夕完全没有童真——」

　　可是还不等路辰轩答话，路晓夕就冲上去，拚命拍打他的腰，吼道：「放开，你放开爸爸，不准碰他！」

　　夏郅转身把孩子抱起，高高举起，在路晓夕的尖叫声中满屋子飞奔，大人玩得不亦乐乎，孩子却小脸煞白一副要昏倒的样子。

　　「哼！也不知道是谁的教育方式失败！」

　　路辰轩忿忿的骂了一声，有些欲求不满的他最近的火气越来越大。

　　他不是圣人，只是个二十八岁正直狼虎之年的平凡男人，路晓夕夜夜睡在他身边，严重妨碍了他的身心健康。

　　他连自慰都不行，积压了一肚子的精力和怨气无处发泄。

　　十二月二十三号，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路辰轩往路晓夕学校的方向走，突然从树后面窜出个人影。

　　「啊——」

　　路辰轩吓得蹦了起来，面前的人嘿嘿的笑，用脚趾头想这么没神经的天底下也只有一个人。

　　「你怎么跑过来了？」

　　「有些话想和你说，怕到家了就没机会！」

　　夏郅伸出胳膊将路辰轩揽进怀里，冲着他喷水蒸气。

　　这男人以前仗着年轻身体好，便丝毫不注意身体，除了生病的时候以外，一年四季都是单衣，冬天加件外套，不过最近在路辰轩的勒令和白眼下，也知道穿毛衣戴围巾了。

　　「大街上，别搂搂抱抱的！」

　　「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在家就能搂抱一样。」夏郅抓起他的手，又搓又揉。

　　路辰轩七分羞涩三分别扭，抽回手瞪着眼睛问：「你跑过来接我到底什么事？」

　　「也没什么，明天下午我们去约会吧！」

　　一听到约会二宇，路辰轩就两眼放绿光，忙不迭的点头。他太久没有跟夏郅单独相处了。即使只能像朋友一样喝酒聊天，也胜过两两相望中间却点着一个路晓夕牌的电灯泡。

　　「那就说定了，我约了大宇他们，大家好好热闹一下！」

　　刚才的兴奋劲烟消云散，路辰轩沉下脸，呐呐道：「原来还是有电灯泡……」

　　「不然大白天的你想做什么？」夏郅捏了捏他的耳朵，「小光也会去，上次是我们对不起他，这回也算是赔不是了。」

　　路辰轩扒开他的手，瞪着眼睛：「是你的错，跟我有什么相干？」

　　「我还不是为了你的性福——」两人吵着走了两步，夏郅拉了拉路辰轩的袖子又说：「说好了是我请客……但你也知道我的工资不高，能不能先借我点——」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没钱。」

　　路辰轩不是个精打细算的人，他的薪水够一家三口吃香的喝辣的，却存不了钱。虽然夏郅的存款都在他手里，不过那些他要为路晓夕存着。现在这世道，养一个男孩子可是笔不小的开销。

　　「别这么绝情嘛——」

　　「我干嘛要跟你的朋友吃饭，我不去！」

　　「这不行，大家都要带家属的！」

　　闻言，路辰轩心底的小鹿一阵乱撞。「我、我是你什么家属？」

　　「弟弟——」路辰轩的脸沉了下来，夏郅马上又道：「弟弟肯定不是！你说，兄弟们聚会，会带什么样的家属呢？」

　　答案呼之欲出，路辰轩却不敢猜测，生怕……又是一次自作多情。

　　不过这场饭局还是定下了，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顺便看看小光过的好不好。对那个男孩，路辰轩多少有一点歉意。

　　晚上的时候接到了丹尼的电话，路辰轩忽然有一种原来自己还是受人喜爱的虚荣感，于是难得的和颜悦色起来。

　　「你两个月没和我联系，我还以为你出了意外。」

　　「乌鸦嘴！」丹尼的口气倒很不客气：「明天我和朋友有一个圣诞聚餐，你来不来？」

　　「我答应跟夏郅的朋友吃饭！」

　　「重色轻友！你天天跟他在一起，不腻吗？」

　　路辰轩反问：「你天天吃饭喝水呼吸，腻不腻？」没错，夏郅对他而言，就是这么必要的存在。

　　丹尼被堵得没话，叹着气说：「我只是……只是想让你见见我的小爱人……」

　　「啥？」路辰轩险些被口水呛到，拍了拍胸口才又道：「你的小爱人？你什么时候骗到的？」

　　「是我追到的！」丹尼带着几分炫耀，夸赞自己的爱人，「他又乖巧又可爱又纯情又天真，总之比你强一百倍，幸亏我没在你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跟丹尼约了其他日子，去见他口中比自己强几个级别的情人，躺在床上，看着在自己身边鼾睡的孩子，路辰轩难免有些酸楚。

　　不是因为丹尼移情别恋，而是感叹，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拿得起放得下，而他守着没心肝的夏郅这么多年，却始终无法死心呢？

　　第九章

　　第二天，十二月二十四日，整个公司的节日气氛浓厚，好几个美女的办公桌前都摆着一大束玫瑰花。

　　路辰轩那个和他同岁至今未婚似乎也没有男友的女助理忿忿的说：「又不是情人节，搞这个花样给谁看？！」

　　路辰轩附和着：「也是，一屋子都是花，味道呛人不说，也不知道会不会招虫子。」

　　女助理显然把离异的路辰轩当成了和自己一国的人，认真相他探讨起「情人去死去死团」成立的必然性，甚至到下班的时候，还跟在他左右喋喋不休。

　　可是当她在公司门口见到了一身休闲装扮，依靠着摩托车站立，左手插着裤袋，右手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嘴里叼着烟的夏郅时，闭上了嘴巴。

　　夏郅偶尔会来接路辰轩，他出色的样貌，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夏郅看到路辰轩，熄了烟，大步走过来，把花递到他怀里。

　　路辰轩接过花，有些尴尬的开口：「今天……今天又不是情人节，你买花做什么？」

　　事实上，就算是情人节，路辰轩也不认为，他们的关系，夏郅会买花送他。以前殷若萌也常常抱怨夏郅是一个不懂浪漫的人。

　　「就是刚才，我等你下班，几个小丫头跑了过来，死活要我买花，我看大冷天她们在外面奔波也挺不容易的，干脆就全包了，九十九朵啊！」

　　夏郅说完，路辰轩倒也不觉得意外，反倒是女助理，露出失望的表情。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们……」

　　路辰轩板着脸，「你以为什么？」

　　「没事没事……」女助理悻悻的笑起来，向他们摆摆手离开。

　　路辰轩瞪着夏郅道：「以后不要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情！」

　　「我做什么了？」夏郅一脸无辜的笑，拉着路辰轩来到摩托车旁，为他戴上安全帽，然后狡猾的眨了眨眼，「你怕别人误会什么？」

　　路辰轩摇了摇头，心里却在想：我怕我自己会误会！

　　一手抱着花一手抱着夏郅的腰，摩托车在大街上飞驰，途中花束竟松了，路辰轩没有叫停，看着一朵朵玫瑰随风而散。

　　虽然爱情与玫瑰没有必然的联系，但一捧花逐渐消失的感觉，还是有些感伤。

　　到了定好的酒吧，花竟只剩下十来朵。

　　夏郅数了数说：「还够每人分一枝的，走吧！」便握住他的手。

　　夏郅的手之前一直戴着皮手套，很暖和。

　　大厅里人很多，如果不预定肯定没有位置，服务生过来领路，看到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和可怜的几朵玫瑰，愣了一下。

　　路辰轩下意识往夏郅身后躲。

　　「不用领了，我自己去！」夏郅摆摆手，拉着路辰轩上楼，笑道：「你躲什么？你又不认识他，还管他怎么想？」

　　「谁像你那么厚脸皮！」到包厢门口，路辰轩想缩回手，夏郅却不肯放，路辰轩瞪着眼睛说：「里面都是你认识的，你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夏郅露出顽皮的笑容，突然凑过来，在路辰轩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低语一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就被拉开，夏郅的工友大声招呼他们。

　　路辰轩愣愣的跟他进门，额头被亲的地方火烧火燎，整个脑子都跟着沸腾起来，怎么也想不起夏郅说了什么。

　　包厢里坐着七、八个人，大都是成双结队，菜已经上桌，一旁的大屏幕上放着时下流行的MTV，一个女孩子拿着话筒唱歌。

　　夏郅抽出一朵玫瑰，递给那女孩，女孩红了脸收下，路辰轩认出她是修车厂刚来不久的柜台小姐。

　　有人招呼他们，定睛一看，路辰轩的下巴险些掉下来，丹尼竟端坐在沙发上，怀里搂的男孩居然是小光。

　　「你……」

　　「你们——」

　　夏郅也愣了一下，然后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小光你交的新男友，就是这个假洋鬼子？」

　　三人对视，路辰轩和小光也笑了，只有丹尼有些愤然。

　　「我绕来绕去，还是没能绕出你的生活圈，还想跟你炫耀……结果竟然是你不要的！」他虽然这么说，但却紧紧地搂着男孩，看得出他很喜欢小光。

　　赶紧入席，一边吃饭，一边听丹尼讲了他和小光认识的经过。

　　原来就在路辰轩拒绝小光的那个中午，丹尼来探望他，结果中途遇到了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光，便开始了这段情缘。

　　「这么说我也算半个媒人——你们要敬我一杯！」路辰轩很兴奋，丹尼和小光在一起是出乎意料但却是最好不过的结局，这让他小小的内疚彻底的烟消云散。

　　「跟你有什么相干……你这只狡猾的兔子！」

　　「喂！你再这样说，我就告诉小光你当初是怎么追我的，说了多少肉麻的甜言蜜语！」

　　丹尼涨红了脸，「你闭嘴，你敢说我就把你的秘密说出来！」

　　「好啊！你说啊，我什么时候怕你——」

　　丹尼和路辰轩依然喜欢斗嘴，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讲的不亦乐乎，一回头，却看见夏郅和之前在门口唱歌的女孩子坐在一起，低语着什么。

　　女孩子手里还紧握着夏郅送给她的玫瑰花。

　　路辰轩的气势低沉下来，闷头吃着菜，丹尼见状坐到他身边，轻声问：「你和他……一点进展也没有？」

　　路辰轩摇头。

　　「你没给他暗示？」

　　暗示？他暗示的眼睛都快抽筋了！路辰轩负气的戳着盘子里的肉。

　　不知道夏郅说了什么，那女孩笑了起来，声音让人心烦。

　　丹尼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你说话啊！一到关键时刻你就变成闷葫芦——」

　　「他变成闷葫芦，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挑高的声音响起，丹尼的手被夏郅抓了起来，他站在两人身后，阴阳怪气的说：「假洋鬼子，不要以为你有了小光我就会对你放松警戒，一边去，离我家小轩远一点。」

　　丹尼揉着手腕道：「什么时候他成了你家的？」

　　「在十年前他就入了我家户籍了。」推开丹尼，夏郅坐到路辰轩身边，拍了拍丹尼之前拍过的肩膀，一副嫌弃的表情。「离那个假洋鬼子远一点，看他那张花心的脸，有了小光也不能放心。」

　　「你长得就不花心吗？」

　　「我长了一张顶级忠心痴情的脸好不好，而且绝对表里如一！」

　　「呵呵！」路辰轩冷笑一声，喝着闷酒不理他。

　　大伙聚在一起，吃饭自然不是重要的，于是起哄玩起了「国王」游戏。

　　第一轮指定的结果是大宇和另一个携女友前来的工人要跳贴面舞，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两人磨蹭了几下，然后都一脸恶心的跑了回来。

　　第二轮就抽到路辰轩，他的下场是要和柜台的女孩子用嘴巴传达小苹果。

　　女孩红了脸，明显不愿意，路辰轩自然也不愿意，正想找借口逃掉，夏郅却先叫了起来：「不行不行，我要求替换——」

　　闻言，路辰轩怒上心头，拿着苹果站了起来，「我不换！」

　　这个色狼，竟然想换掉他占女孩子的便宜——路辰轩怒气冲冲的向柜台小姐走去。

　　夏郅抓住他的肩膀，又一次要求道：「不行，我不同意，我替换——」

　　「你为什么不让换？」

　　「你为什么一定要换？」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

　　众人都一头雾水，只有丹尼窃笑不已，喊道：「夏郅，游戏规则可没说能替换，你要以什么身分换啊？」

　　「小轩是我的私有物品，我当然不能让他和别人亲吻！」夏郅答得理所当然。

　　「什么私有物——唔……」

　　在路辰轩错愕的张开嘴巴的同时，夏郅将小苹果塞进嘴里，然后吻了上去。

　　将苹果推进路辰轩口中，对众人做出了胜利的手，然后揽着路辰轩的腰，一脸示威的笑容。

　　房间里沉静了几秒，鼓噪起来。

　　路辰轩面红耳赤的咀嚼着苹果，完全做不出反应。

　　大宇上前，狠狠地拍了一下夏郅的胸膛，挤眉弄眼道：「原来你和你的管家早就暗渡陈仓，还假模假样的介绍给我表弟认识……不行，瞒了我们这么久，罚酒罚酒！」

　　「嘿嘿……」夏郅只是笑，也不辩解，乖乖喝下大宇递过来的酒。

　　其他人见状也都涌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你一杯我一杯的灌酒，夏郅心情大好，来者不拒。

　　杯影交错，空隙中，路辰轩看到丹尼在向他眨眼。

　　发生了什么事？

　　总算将苹果咽了下去，路辰轩也从迷茫中缓过神来，拉着夏郅的胳膊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夏郅想回答，却没有机会，几个大男人将他压在餐桌上，一副报仇雪恨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