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时间早,大约在元月二十几号,周任远看着宝贝渔灌下满满一盅补品,伸手拍拍他那圆滚滚的小肚子,“哎老婆,今年过年你是去首都陪舅舅,还是把舅舅接回白马市,都在我家过年?”
宝贝渔还拿不准,自已跟周任远这事,敢不敢告诉舅舅,舅舅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宝贝渔虽然当着周妈妈的面嘴硬,心里却是一点底儿都没有,听周任远这么一说,立刻皱着小眉头发上了愁,周任远忙就手揽着他,好一顿抚慰,说这事全都怪自已,不管舅舅会怎么想,他总归会想办法让舅舅接受自已,又说舅舅对宝贝渔那么好,平时对他印象也不错,没准儿不会怎么怪罪他们呢,作好作歹,插科打浑,好容易把宝贝渔哄的慢慢忘了这岔儿,周任远一个公主抱把宝贝渔抱上三楼,半路遇见周妈妈,宝贝渔面红耳赤,挣扎着要下来,谁知周妈妈叹息一声,交待周任远,“你看小渔瘦的,你这么抱着他都不带大喘气的,以后可得留神他的饮食,他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好……”
“恩,”周任远嬉皮笑脸贴着宝贝渔的面孔蹭了蹭,“知道了妈,现在小渔才是您亲儿子,可怜我这些天跟着他饮食不规律,瘦的不成人形了您都瞧不见……”
“去去去,你人高马大的,饿个十天半月也不一定能饿出个好歹,小渔怎么能跟你比,”周妈妈笑着打趣周任远,“总之你得给我照顾好他,过年之前尽量把他养胖点儿,人舅舅万一回来过年,知道小渔过的很好,咱们脸上也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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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原下了飞机,连家都没回就直奔赵元任的住处,因为赵元任的军衔级别高,首都军区干休所家属院给他分配的有房子,赵元任平时没什么爱好,下了班就回家看新闻看报纸,以黑原对他的了解,这会儿他肯定是在家待着,到了他家却满不是那么回事,敲了好几分钟的门都没人应声,黑原心里直犯嘀咕,实在放心不下,给赵元任打了通电话,赵元任这时正抱着厚厚一沓彩页,在三环以内到处踅摸着给宝贝渔买房子呢,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黑原立刻听出赵元任这时心情不坏,“你回来了?可够快的,”赵元任手里那纸页被他翻的哗哗响,“累不累?不累出来帮我选套房子吧?小渔再有一年就该考大学了,现在这房价一年比一年高,我还是早点给他预备好房子,万一他上大学的时候交了女朋友,俩人出去租房子可太寒酸了,人女方也容易看不起他,他自已有房子,最起码也有挑人女方的资格!”
黑原心里哀嚎一声,我的老首长哎,你这心操的也忒早了点吧?再说,小渔也不一定需要这房子,周任远那小子不是挺有钱的嘛,让他准备不就齐了,咱们小渔好容易长成这么大小伙子,二话没说就给了他,他还不得表示表示啊?
“您……小渔那房子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恩,我先送您回去吧,袁家那事……咱不是还得料理嘛……”
“料理什么?”赵元任很不耐烦,“有什么时候可料理的?他们容不下小渔,就是容不下我,我跟他们没什么好谈的,我很严肃的告诉你,别想法儿去挽回了,我跟袁家这门亲事,算是彻底吹灯拔蜡了!”
“那……之前定婚的时候,咱们聘礼都送过去了,袁家也回了礼,怎么着咱也得把这些东西算清楚,该退人家的退人家啊!”当初下聘的时候,听说袁副部长的夫人想换辆新车,赵元任二话没说送了她辆沃尔沃XC60,小六十万的进口车呢,送袁小姐的那套南非粉钻套饰,只结婚戒指上的钻石,就有两克拉重,袁家回礼说是要送他们俩一套房子,也的确在城北买了套独幢别墅,可这别墅的房产证上,写的是袁小姐的大名,黑原腹诽,袁家打的真是好算盘,这么一来他们家整个没吃亏嘛!
“算了算了,”赵元任倒没把那些小钱看在眼里,“送出去的东西,还清算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就想好好给小渔挑个户型好,面积大,环境幽静,住户普遍素质很高的小区,你别惦记那些东西了,来来,你看我今天一天搜集了这么多宣传彩页呢,你帮我看看,到底给小渔把房子买到哪儿合适?”
“部长,您……您跟林上将……还有联系吗?”黑原问的那叫一个艰辛呐!
“恩,谁?”赵元任一怔,随即意怔过来,“林海东?”
黑原默。
“小一年没他消息了,你问这个干嘛?”
“部长,你还记不记得,小渔有个好朋友,叫周任远,你在白马市那段时间,见天都能见到他开车接送小渔上下学?”
赵元任点头,表示记得周任远。
“恩,这只是我看见的,也许是我看错了,当然这事儿您得问过他们才知道,”黑原嗫嚅着,偷眼打量赵元任的脸色,“我……我下飞机以后,老郝来接我,车快上机场高速的时候,在收费站那儿拿计数牌,我看见旁边有辆车正在缴费,车里坐着俩孩子,开车的那个孩子,缴完费开车去机场的路上……恩……恩……抱着他身边那孩子亲了一口,”黑原屏住呼吸,不敢看赵元任的反应,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恩……那……被亲的孩子,就是咱们小渔,亲他的孩子,就是周任远!”
“你慢点儿,”赵元任摆摆手,看那样子,倒不如何吃惊,“你说你在收费站看见周任远开车带着小渔,然后周任远亲了小渔一口?”
“恩呐!”黑原很干脆的点头确定。
“什么意思?你是猜测他们俩在耍朋友?”
“恩呐!”黑原再次干脆的点头确定。
“不会吧?”赵元任这才忽然有了反应,猛地站起身,抖着手里那沓宣传彩页,“小渔那孩子又迷糊又迟钝,他怎么这么快就接受周任远了?我在一边瞧着,都替周任远那小子着急,照他那速度,猴年马月才能修成正果啊?”
75.外甥媳妇儿
过年前宝贝渔给舅舅打电话,问赵元任今年在哪儿过年,赵元任听黑原转述看见周任远和小渔的事情,闹不明白周任远这是有贼心没贼胆,故意逗宝贝渔玩的,还是和小渔的感情当真突飞猛进,取得了长足发展,这事不好直接问宝贝渔,赵元任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活像被猫爪挠着,死活不消停,这回宝贝渔打电话邀他回白马市过年,赵元任当即一口答应下来,准备回去探探路,看这俩孩子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
黑原对赵元任这一反应,表示很不能理解,提及周妈妈总顾虑过的政治影响,赵元任淡淡一笑,表示自从为了所谓的前程和林海东分道扬镳,这一年来,除了找到小渔时,感觉自已心口原来还有股热气,听到小渔的消息时,还会扑通扑通扑腾几下外,他几乎对什么都是麻木的,他也知道袁家人得寸进尺爱占小便宜,以前因为工作需要,他真没怎么放在心上,觉得他们爱占便宜就让他们占占便宜,房产证写谁的名字不重要,婚后要不要和他们住一起也不重要,就算袁部长希望把侄儿放在他家里养,他也不介意,只要袁家人能像他对待他们那样,对待他那可怜的不幸的外甥,无论他们提多么无理的要求,他都能接受。
可惜袁家人没能推已及人,只一个劲儿要求赵元任无条件对他们家里人好,却没一个人惦记着赵元任那命运多舛的外甥,早在赵元任找到小渔回首都后,在一次普通的袁家家宴上,他曾提及在白马市找到了自已父母双亡的外甥,当时袁小姐还陪他唏嘘了一番,转脸就把赵元任这个外甥忘了个干干净净,赵元任觉得自已已经生活的很不幸了,他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艾小渔身上,希望他幸福,希望他快乐,希望他能过自已想过的日子,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所以,周任远状似无意,在郝仁国家当着白马市委那么多领导的面,由许利剑经商那事,引入小渔也想自已开家维修中心创业,赵元任想都没想,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帮外甥实现这个心愿,以他一贯的谨小慎微,居然会默许郝仁国和黑原他们暗箱操作,硬是从白马市委已经规划好的汽车销售工业园区里,给宝贝渔划出一块黄金地段做厂地,当然了,宝贝渔那些叔叔阿姨们对他的事儿这么上心,也不全是因为赵元任的关系,我们的宝贝渔品性纯良,为人谦逊有礼,身处逆境,经受生活那么多不公正的待遇以后,仍然保持着积极向上的心态,才是他那些叔叔阿姨最看重他的地方。
连着三周,八一维修中心的营业额持续保持上升势头,秦伍请假陪他们家老头出国考察,宝贝渔一时找不到得用的助理,周任远毛遂自荐,接替秦伍帮宝贝渔料理了一段时间的公司事务,俩人有商有量,应对进厂车次日益增多,和维修师傅如何保质保量,又能提高速度,尽快完成维修保养任务的问题进行了蹉商,周任远提议建立一套有效的奖罚机制,同时加强了各个独立操作的部门间合作配合的联系,维修接待前台接车时,在时间统筹和维修安排上,也进行了改进和提高,稍稍这么一改,这段时间进厂车次日益增多,却再没出现刚开业那种手忙脚乱,找不着头绪,不知从何做起的无措了。
这就表明,只要周任远愿意,不管什么事到了他手里,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用周任远的话说,劳心者智人,劳力者智于人!秦伍脑子不够用,当然只能沦落为施工期间替宝贝渔监督工程进度的工头,宝贝渔一边听他自吹自擂,一边翻着小白眼,把自已啃的一踏糊涂的大块巧克力塞他嘴里,周妈妈带着管家李叔给他们俩送午饭来,推开宝贝渔那间大办公室的门,迎面看见俩孩子甜甜蜜蜜的挤在一张老板椅里胡闹,不由噗嗤一笑,“小渔,远远,快别闹了,过来吃饭了!”
宝贝渔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跳下老板椅,挨过去帮周妈妈布菜,周任远晃晃悠悠围着他们俩捣蛋,周妈妈啪的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看人小渔什么时候这么不稳重?”
周任远挤眉弄眼,做出一脸苦相挨在宝贝渔身边,周妈妈布好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小渔,你舅舅让他秘书送了些东西到家里,说是下午等你这边下班了,接上你一起到家里拜访!”
宝贝渔浑身一哆嗦,“什么?我舅舅这么快就过来了?我还以为他得过年那天才有时间过来呢……”
“没事没事,你先别怕,”周任远捏着宝贝渔的小手安抚,“看你那样子,像做贼似的,咱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宝贝渔苦着小脸,也不知在想什么,环视一周,“恩,那什么,周任远你一会儿陪我出去给舅舅挑件礼物吧,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舅舅收了我们的礼物,总不好意思再批评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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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原来周家送礼的时候,赵元任还在首都没有动身,下午五点的飞机,他交待完工作赶去机场的路上遇上堵车,四点二十才到机场,司机替他换了登机牌,办了行李托运,赵元任过安检时,冷不防左边那条安检通道那儿有人惊喜交集的嚎了一嗓子,“元任?”
赵元任扭头,那边正在过安检的是下午五点五十去云南的一批团体游客,叫住赵元任那人拼命挥舞着手里的登机牌,“这儿呢,我在这儿呢!”
赵元任抚额——林海东!依然这么活泼,这么开心,这么没心没肝的林海东!
怎么就这么寸,这么大的首都机场,居然好巧不巧在同一个安检口遇上林海东,事隔一年,再次看见到高大健硕的林海东,赵元任仍是抑制不住心跳加快,故作镇定冲他挥挥手,“恩,海东,这都快过年了,你是要去哪儿啊?”
“去云南,”林海东欢欢快快的回答,赵元任看着他那容光焕发,精神百倍的样子,终于知道自已第一次在锦堂盛看见小渔时,为什么有种异常熟悉异常亲切的感觉了,小渔那副乐呵呵的,仿佛不知愁滋味的小模样,可不就是林海东的翻版嘛!“你还不知道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过年不过年的对我来说没什么两样,我跟团去云南旅游,好容易有这么长的假,也不知道去哪儿,就跟着别人瞎转悠呗!”
赵元任咳嗽了两声,用手掩着脸,很有种不知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的尴尬。
“你呢?这快过年了,不在家陪你媳妇儿,这是要去哪儿呀?”以往两人交往中,林海东一向是主导局面的那个,赵元任喜静,平时话不多,他最佩服林海东的地方,就是自已完全不搭腔,林海东也能高高兴兴乐乐呵呵坐那儿白话上一两个钟头。
“我……我妹妹妹夫前些年过世了,留下个外甥在白马市,我……我这就是去白马市陪他过年的!”
“恩?陪你外甥过年?”林海东瞪大眼睛,“那你怎么不把嫂子带上?大过年的,把她一个人放家里你也能放心?”
赵元任侧过脸,由着安检人员把他的挎包打开,一件一件检查里面的东西,“她……她容不下我这外甥,我们……我们早就分开了!”
林海东闻言猛地一跳,指着赵元任,“你……你……”手指哆嗦了半天,忽然从导游手里抽出自已的登机牌,“你等着,我马上去买票,跟你一块儿去白马市,”他也不知在兴奋个什么劲儿,“我倒要看看,你那外甥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居然能让你放弃袁部长千金……”
他这话说了半截,后半截不用说全赵元任也知道,当初两人为了各自的政治前途分手,其中自已的因素要占了绝大部分,林海东乍然听闻自已居然因为袁小姐容不下自已外甥跟她分手,自然满腔不愤,心里感觉不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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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渔并不知道赵元任的行程,拉着周任远一块儿去本市的海关免税店,给赵元任挑选礼物,周任远提议送舅舅一款瑞士名表,宝贝渔一向看好周任远的品位眼光,连连附议,可市内那家免税店钟表品牌太过单一,那家店里的营业员说他们在机场的免税店表类品牌非常丰富,如果两位时间富裕,倒是可以去机场免税店为家人挑选礼物。
于是两人驱车来到机场,二楼的免税商场果然应有尽有,由于白马市属于全国交通枢纽城市,免税商场里销售的免税商品,都是直接由制造国空运来的,宝贝渔站在琳琅满目的柜台前,见护肤品柜台有薇姿专卖,忙扯扯周任远的袖子,“哎周任远,咱给妈妈买点薇姿的护肤品回去吧?这些天天气太潮湿,妈妈脖子上长湿疹了,得用点温和不刺激皮肤的护肤品……”
周任远温温柔柔揽着他的肩膀,“恩,你什么时候对女士护肤品这么有研究?”
宝贝渔摇晃着小脑袋,“嘿嘿,我就前天听妈妈说起过……”
俩人头挨头,趴在护肤品专柜那儿正研究周妈妈应该用哪个系列,身后有个大嗓门进来,招呼店里的导购,“哎我说,出来个人,给我推荐一下,有什么礼物适合送给十六七岁的半大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