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落日之希容篇 ————楚云暮
楚云暮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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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为什么?你不是向来对这个不感兴趣的么?"载涟快意地一饮而尽,故意慢悠悠地问道。



希容一愣,顿时一副痛不欲生有苦难言的样子,沉默半晌,才哀戚地一笑:"贝勒爷已然前事尽知,又来问我做甚?只求贝勒爷宽恕希容以往种种罪孽,希容自此之后愿意为贝勒爷效犬马之劳。"



"你想报复他?恩?"勾起他的下巴,载涟的目光象是能洞察一切。



希容没有回答,却轻轻扭过了头,算是一种逃避的默认。



载涟笑了,当日之举,果然明智--若是让希容与那个男人就此决裂,放走一个不成气候的乱党又有何顾虑?现在希容不是已经被伤透了心从此只认定他的怀抱了吗?



就是这样,希容,好好跟着我,我愿意把整个江山奉献给你。



"这有何难?你肯帮我,求之不得。"手指滑动,享受着那滑腻的质感,载涟松了口气:有希容在他身边,他似乎更有干劲了呢!对啊,在这紧要关头他怎能轻易放弃,辜负他的一番希望?



他慢慢起身:"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办。"



"贝勒爷今晚不在这里留宿吗?"希容美丽的双眼里盛满了不舍,载涟几乎要醉死在这片柔情之中--若是早日得这红袖添香,他纵是折寿几年又有何惧?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他和他之间,不再是那样冷漠。



夜寒露重,早已守侯在门旁的索尔泰一见主子出来立即体贴地送上一件羽缎斗篷。



"索尔泰,接下来的几天,你继续跟在希容身边保护他,现在局势混乱,到处都是蠢蠢欲动的革命份子,听着,绝不容许希容受一点的委屈,知道--"话语噶然而止,载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着一身华贵的长袍马褂处处血红。



"主子!!"索尔泰大急,一把撑住他!



"嚷嚷什么?!吵醒了希容怎么办?"载涟顺手拭去唇边的蜿蜒的血迹,"不过是这些日劳累过了,加上方才喝了点烧酒,发散发散就是了,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忠心护主的索尔泰顿时默然--这哪里是第一次呕血了?再这样心力交淬地劳累下去,这身子非被掏空不可,届时。。。。。。



"把骁骑营拨给希容掌管,以后只要是查禁乱党的事就直接报备给他就是了。"虽然心疲体惫,载涟心里却充满了新生的甜蜜。要是早一些就好了,早一些得到希容的真心相待。。。。。。他还要积极地活下去,给他的希容一个锦绣河山!"摆好车驾,我还要上摄政王那里议事。"



我给了你那样多的信任与权利,只求你,一生一世,不要背叛我。。。。。。希容。







昏暗的灯火摇曳着,伴随着间或传出的凄厉惨叫,将整个监狱衬托地有如幽冥地狱一般可怖。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墙壁上森冷地罗列着的各种刑具,每一种,都足以令哑巴开口。



"啊!!!!!"长久的哀号,之后,是一片寂静。沉重的铁门被推开,希容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走进牢狱大堂。"还是没招?"



"容少爷息怒!这些个乱党骨头硬的很。"为首的狱卒忙垂下头--他就算不知道这唐希容是何方神圣,却再明白不过站在他身后的索尔泰是什么身份。



希容皱起眉,微微瞟了一眼那个浑身浴血体无完肤的犯人,强压下心头的不适与厌恶,轻轻摆了摆手。几个人顿时上前将他拖出,沉重的尸体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象一管沾满血腥的毛笔。



"把那个人带上来。"



王五被五花大绑着推了上来,希容定定地看着他--就是这个男人,造成了他与阿宸难以磨灭的矛盾与对立,如果不是他,他们到现在都还会是无忧无虑的知交少年。



"你就是同盟会在京城里的总负责人?"希容慢悠悠地开口,"你那些同伴都熬不住先去了--你怎么办呢?"



"死有何惧?我这条烂命在十二年前就应该不在的了,我怕什么?!"即使已经遍体鳞伤,王五的声音依然充满了威严正气,他不甘地抬头,"你不要以为--"他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清秀容颜:"你是--原来是你!你--现在看看你成什么模样了?!"



希容冷笑一声,他就是成了邪魔妖祟也与他无关!"你以为你们不说我就没办法了吗?全京城的革命据点都已经被我拔除了--不要有任何一丝的侥幸心理,只要是有嫌疑的我一处都没有放过!"载涟查处这些据点还怕引起哗变,民心大乱而小心行事,希容却是宁枉勿纵--是的,大清朝的统治稳不稳当与他何干?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罢了!他办事的狠厉果决,有时连载涟都叹为观止。



王五摇着头又是笑又是叹:"都说天理昭彰,怎么唐家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孽子!"



希容一震:"你说什么?"



"唐文忠一生赤胆忠心,刚正不阿,怎么就教养出你这么一个向满人摇尾乞怜的走狗?"王五的思绪不禁又飘回十几年前,他们大家都还是青春年少热血激昂,齐聚一堂共谋维新--只可惜功败垂成,他最在乎的那个人甚至为此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你认识我爹?好的很,我还得叫您一声世伯了?恩?"希容笑了,突然狠狠地抽了一鞭,"你继续说啊,说我不知廉耻卖身求荣,说我伤天害理愧对祖宗啊!我不在乎!我爹伟大,可是他最终得到了什么?一个千古骂名!这个国家怎么样我才不管呢!他四分五裂还是水深火热都和我没关系!"



希容扬起鞭子,再一次扫在王五血肉模糊的脸上:"我的目的,只有阿宸。"走进几步,他悠长坚定的细语淹没在王五吃痛的呻吟中,"他是我的,你永远别想让他成为你的棋子。"



王五呆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唐希容大开杀界,血洗京城,为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飞黄腾达,而是,而是--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希容将鞭子掷下,脸上带着一抹奇异的笑容:"你等着看吧,看看你我,谁能赢得阿宸。"




京城里的白色恐怖越来越严重,在肃清乱党的铁血政策下,老百姓们个个噤若寒蝉,上街都不敢大声喧哗,生怕引起特务的注意自己就要去那鬼门关了,每一天,都有无数的人以嫌疑之罪被拉进衙门,再也没能出来,清朝的高压统治也愈加失去人心,连那萧索的秋风都带来了躁动的不安。



或许,只有新生的鲜血,才能洗刷这郁结已久的怨恨。



希容靠在载涟的怀里,静静地看着潋滟湖中的数支残荷。



"你的手段挺高明的嘛--我听索尔泰说,现在京中的治安好了许多,大部分的革命分子都被一网打尽,没想到你竟有这等才能,以往,竟是我埋没了你。"载涟抚摩着他如云的秀发,淡淡地说。



希容对载涟戒心尤存,只当他另有其意,偏偏此刻他又万万离不开载涟,只有僵了身体,勉强笑道:"贝勒爷不要取消希容了。"



载涟转过他的身子:发自内心地展颜道:"不是取笑,我说真的,天下谁有我的希容那般冰雪聪明?"



情人般的甜言蜜语,却让希容万分不豫,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他至今为止,都不曾对载涟改观,他们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彼此利用--堂堂贝勒怎么会真心喜欢他呢?十年来他对他,只有无穷的利用与剥夺,不是吗?



一个凌乱的脚步突兀地传来,一个侍卫忙忙地冲了进来:"容少爷,您要抓的人已经--"



"你忙什么!没看见贝勒爷在这吗?不知轻重的东西!"希容眼明手快地喝住他,又扭头甜笑道:"我还有事要料理一下,涟贝勒在这里稍侯片刻可好?"



载涟起身包容地一笑:"我也有事,希容但去无妨。"待希容出门走远,载涟的眉突然紧紧拧起,骇人的很。。。。。。







"确定是他?"



"是的,容少爷,按照您的吩咐,在肃清乱党之后还有胆来营救王五的,只有您所说的那个年轻人。"那侍卫跟在希容后面,小心翼翼地又开口道,"可是这个人的口风也紧的很,小的用了不少刑他楞是啥也不招。"



希容猛地停住脚步,反手就是一巴掌:"谁让你用刑了?混蛋!"急不可奈地推开牢门,他深深吸了口气,昂首跨了进去。



猛烈的铁索撞击声不绝于耳,希容抬眼,见到就是阿宸怒气勃发的样子:"唐希容!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如果你还念着那点旧情,就放了我师父!"



希容苦笑:旧情?当你决绝地将那个鼻烟壶摔成粉碎之时,可有想过你我之间的旧情?可是为了那个男人,你竟然。。。。。。"阿宸,如今这等形势,你还要这样和我说话吗?"希容轻声叹息。



阿宸的脸上早已经满是纵横交错的狰狞伤口,身上雪白的囚衣早就被血水层层浸透,希容有些惘然:似乎和我在一起之后,你就时常挂彩呢--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了,真的。



"放了我师父,你不能再这么黑白不分了希容!"阿宸心中又急又痛,用尽气力地狂吼出声。



他又叫我的名了。。。。。。希容的心神飘飘荡荡,仿佛又回到当初蹲在地上教他习字的时候,唐,希,容,他是那样努力地将它铭记在心,那时候的阿宸,心里才没有这些家家国国的东西,至多就是一个爱行侠仗义的憨直的小傻瓜。是啊,他是黑白不分了,为了他,他又何止愿意黑白不分?



心中的激越并没有一丝表露,希容淡然地说:"你难道没看见这里关了多少乱党逆民么?还不包括那些挨不住先去了的人--就你们这小泥鳅,掀的起多大的风浪?还不赶快投降回头是岸?"



阿宸失望地看了他良久,终于沉痛地闭上双眼,不再开口。



希容故意冷哼一声,挑眉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我偏不信我降伏不了你,来人,把他给我送进潋滟园里,我要亲自审问他。"



"这个。。。。。。容少爷,这恐怕。。。。。。"狱卒顿时面有难色。



"怎么?我连提审一个犯人的权利都没有么?"希容的眼神如万年寒冰一般冷洌地刺向他们,"还是你们认为这个大胆狂徒得罪了我也没什么打紧,我想私下教训教训他都还要得到你们的批准?"



"容少爷息怒,奴才们万万不敢!"








费了那么多的劲,终于把你逼回到我身边--我不在乎付出了多少代价,多少生命,只要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希容靠进床塌,近乎迷醉地享受他细细的呻吟:伤口很痛么?不要紧的,我们想要在一起,哪能一点代价都不没有呢?



阿宸忍痛推开他,冷冷地开口:"你要干什么?!"他与他,已经是割袍断义,相见无言了!若不是师父和那么多的同志都在他的手里,他何必这般忍气吞声?!今日的希容已经是生杀予夺大权在握,他还想叫他怎么样!



"我要干什么?"希容不死心地又靠上去,"阿宸,你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阿宸胸口一窒,却是百味陈杂,说不清道不明,只能撇过头:"你到底想怎样?我和你已经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不是理由!"希容板正他的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有能力颠覆这一切也有能力修复这一切!"



"什么--?"



"我们逃走吧,把这些烂摊子都丢下,我上回说的话都是认真的--这个国家怎么样我们干吗要去理会?!"希容终于鼓起勇气缆住他的手,"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阿宸张大了嘴巴,直觉地想抽回手:太可怕了,这样直白的感情,不,他和希容怎么能。。。。。。



希容却牢牢地地握着他的手,神色一片认真:"你所有的同伴都在我手里,你已经没有了飞翔的羽翼,还能做什么大事完成什么理想?我耗尽心力不惜博得天下骂名,就是想让你回到从前--没有什么革命动乱,救国救民,你心里,只要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阿宸的心里剧烈地颤栗了一下,不由地喃喃开口:"天啊。。。。。。你疯了,真的疯了。。。。。"就为了这个理由他闹的整个北京城人心惶惶草木皆兵!什么样的感情才能掀起这样的惊涛骇浪?以往活在他的记忆里的那个清新平和的唐希容,莫非只是一个幻影吗?!



"不,我没有疯,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信念,只是我的信念正好是你罢了。"希容含着热泪看着他,如水的目光漾过他的周身,"我爱你,从开始到现在。"



不要。。。。。。阿宸心乱如麻,只想冷静地思考一下,究竟是什么时候,希容对他的感情,已经变质?



希容倾身,柔软的嘴唇碰着他的,那样地触动彼此的灵魂:"和我一起走,好不好?什么大清什么乱党什么战争都不去管了,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去!"



好烫,一种痛苦地近乎麻木的快感,传遍四肢百骸,他沉沦于此,却又不由自主地想逃离。他垂下眼睑,掩住一双光华流转的双眸:"我似乎。。。。。。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无法拒绝,还是不能拒绝?师父他们,是一定要救的,即使千难万阻,即使--要违心而论。



"真的么真的么?"希容欣喜地扑进他怀里,"你真的答应离开这里不再管那些世俗之事?"



阿宸没有回拥他,只是缓缓地闭上眼:"可是我放不下师父,还有我那些同伴,见不到他们平安无事,你叫我如何心安理得地离开?"无论如何,当务之急就是将师父等人救出生天。



"这也不难,只是--"希容咬住下唇,一脸娇憨地回望他,"你若是见他们没事心又野了,再次抛下我不管不顾却又如何?我不是枉做小人,白费这半世心机?"



阿宸心里一痛,几乎要滴下泪来:希容,你说你的信念是我的爱,为了它,你不惜让生灵涂炭,血流漂橹--那么我呢?你能知道我的信念又是什么吗?毕生之年,我只愿驱逐达虏,恢复中华。。。。。。我同样也愿意为他耗尽心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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