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伊人来到吟弦已有月馀,他俩整日谈笑,如同以往 ;茗音知道他在琐国的生活安逸便安下了心。
月里,李初偶尔会到永夜阁探看茗音,可他瞧了伊人就心烦,总坐不到半盏茶便又离去,有眼的人都知这几日王爷心情差的紧,吃味啦!
锵!锵!玲儿把茶盘用力搁上...或说摔上几,发出的碰撞声,让人听了直皱眉。她道:「少爷、伊人先生,玲儿送茶来了,还有王爷昨儿个要人送来的糖心蜜子,请二位慢用啊。」玲儿刻意将王爷两字说的用力,彷若怕他俩听不清楚或遗漏了她有说这字句般。
脸上笑著,平板的语气叫人听不出她究竟是喜是怒,空气里还透著冷风哩!话落,玲儿便踏著重重的步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对身後念明的喳呼声置若罔闻。
念明追著玲儿跑,一张嘴也不曾停过。「玲儿姊姊!等等我啊!你是怎麽著?生气麽?」呼呼...瞧不出玲儿姊姊走起路来这麽快,他都快追不上了哩!
近几日的相处他与她月前的干戈早不知何时就失了终影。「姊姊,你方才是怎麽了吗?我主子跟你家少爷正开心地,你无故这样发火,多扫兴哪!」
扫兴?玲儿倏地停下脚步,身後地念明差点就撞上她,不等他先开口玲儿便开始发难了。「奴家气啥,你呐笨脑袋瓜子可曾想过?你主子与少爷相处融洽、整日腻在一块,是要王爷与奴家如何自处哪?」
「耶?」啥啊?怎会扯上那每回来总瞪著他主仆二人,彷若再问他俩何时要走地家伙?
「奴家伺候茗音少爷已逾两载从没见过少爷如此愉悦的样儿。」她识得的茗音少爷总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姊、姊姊呀......咱俩的主子开心不好麽?」他不懂,他跟在主子身边虽说不长,可下人不都是希冀自己的主子能整日心情愉悦的麽?他呀,只要瞧见主子快乐,不知为何他也会心情很好哪!
主子的牛性子,他同是摸地一清二楚。为这牛脾气,主子也吃过不少苦哩!特别是那些个家伙总爱夥同一些眼红主子的家伙说背後话时,主子气的、羞的、怒的却从不肯跟头儿说。
说啥不想为这小事烦头儿,可他没那麽好心地,惹他主子同惹他,他是一个都不放过的哩!无论怎麽做,他都会整的她们哇哇乱叫,主子也每回都让他这举动给逗的直发笑。後来还跟他一同整人哩!
遂他不懂,他与伊人主子亲腻如斯,怎麽她会见不得?
「傻子!不懂便罢了!」一点儿也不懂她的心思!玲儿执起托盘就往念明身上砸去,再逃也似的飞奔而去,也不管念明在身後呼疼。
抚著痛处,念明当真不知,他是招谁惹谁啦?
六完
七
「茗音,那姑娘......」
「不碍事的,我知道她在气啥。」瞧玲儿的样,他也能猜出十之八九 ;玲儿是个好奴婢,做事认真又勤劳,李初大概就是看中她这点才会将她送到他的身边。
可玲儿毕竟是个姑娘家,老这麽把主子的事放第一位不大好,玲儿也该为自己想想呀!
「想啥?」伊人拍上茗音的脑袋瓜子,敲他回神。
「咿...我在想是不是该为玲儿找婆家了。」
「念明麽?」她最近瞧他俩感情似是不错。
茗音说:「不成,不成,他的年纪比她小。」
「每次送酒的来的呢?」伊人开始为她物色对象。
「那色胚?」茗音皱眉。「更不成,一副急色鬼样。」
「厨子咧?」
「他成亲了。」
俩人就这麽地谈起玲儿的婚事。
厅里他俩谈的愉快,厅外的李初却踏不近一步。
同玲儿一样,因为徐伊人的存在,茗音变得开朗,甚或有些调皮?面对茗音的改变他很难适应,更妒忌能让茗音开心的徐伊人。
两年里他试尽各种方法都无法让茗音真正开心,也曾以明示或暗示让他知道他的感情,却都无疾而终。
他曾想,若茗音非得这样忽视他的情意,就这样也好,於他,有茗音在身边便成。或许会为茗音时而的拒绝而感到难受,但至少他拥有茗音,或许有一天茗音真能只属於他,不是契子的束缚,是真正的,属於他。
可这些个日子的相处,他隐约明白,无论他多努力,茗音 心的、念的只有徐伊人,他才开始著急的麽?
他感到好笑。
「这位先生,可以让让麽?」杨德佑如一缕幽魂似的窜出,话落,他越过李初走入厅里,觅著他要找的人。「伊人~~」他可终於找到他了。
「咦?喝--」瞧见来人,伊人傻了眼 ;他怎麽在这?他就是笃定他不会亲自来寻他,才跑出来的啊!
「还会怕?你还记得我是谁麽?我还以为你出来了就忘了我是谁了哩!」他讪讪笑。
「不不不,怎麽会...」
「你都忘了回家不是麽?」想气死他麽?突然就留了书,说要回偃国见朋友,一去就是一、两个月没消没习的。
「伊人是你识得的人麽?」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就不知那人是伊人的谁。茗音往门口瞧去,却见到另一抹身影。
「茗、茗音......」他这习性怎麽没改?他该怎麽同茗音说呢?
茗音没再注意到伊人与那男人,门边的李初吸走他的眼光 ;现下是12月天哩!这麽冻的夜里,他在那待儿了多久?
茗音急急忙忙地起身再福下。「王爷,茗音给您请安。」一个脚没踏稳,他就麽往地板上栽去。
「茗音!」徐伊人眼明手快的拉了茗音一把。「你怎麽著?老往地板扑。」这茗音!总让人不放心。
见了徐伊人与茗音如此亲腻,李初又感到一把肝火上升。李初一闪眼就到了他俩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扯过茗音的身子。用力过猛,茗音吃了疼。
「咦?」手中顿失温暖,征愣在瞧见茗音浮起皱摺的小脸时回神,同李初,他怎麽瞧这仗己之势占著茗音的王爷怎麽地不顺眼。「喂!你做啥啊?弄疼茗音了!」指著李初的鼻子,伊人不要命的直叫骂。
这几个夜里,他无论是多放个烤火盆亦或搂著茗音整晚都试过了,却丝毫无法帮茗音减轻他这几日受了冷而疼痛不已的腿;瞧茗音受疼,他真巴不得当年妈妈那棍是打在他身上,一世都无法跳舞也无彷,就是不舍茗音难受哪!
在这变相的娼馆里,茗音是极少数能坚持清白的人,连他都.........
遂他要护著茗音,只要他与茗音一起一天,都要护著。
然徐伊人不懂李初对吕茗音付出的情意是怎生地深沉与真挚,他也同是千万的不舍茗音吃苦,现下他与茗音如斯亲腻,李初会妒的几近发疯,实属正常。
说到底他俩都是恋著茗音的,为茗音想得大尽相同,或是因出发点不同、出生不同、成长方式的不同,所站地位便不会相同,俩人的争议才从见面起却不从断绝的呗!
遂他俩一身为茗音的主子,一是茗音的知友,源头都是为茗音好的。
「放开茗音啦!」他出手想戴回茗音。
「别碰他。」李初一闪过徐伊人,他瞪著他,大有他敢碰,就宰了他之势。
「你说啥啊?」要他别碰?茗音会疼哪!「我与茗音自幼一同成长,一同学歌学舞,多年情谊会是你一个以契子绑住的茗音的主人,抵的了?」要他放手,作梦!
他有感觉,若此刻放了,他会失了茗音,一世都是。只是他不知,李初与他有相同的感觉。
「怎麽不?」他付出的情意不会落空地,不会!他仍希冀茗音会与他相同。
他容不下徐伊人,有他李初在,他就容不下徐伊人在茗音身边。他怀著恶意与恨意开口说道:「就不知,你与茗音当真只有竹马青梅的情谊麽?」
「你?」徐伊人生气了,他一掌掴上李初。他最厌恶的便是有人怀疑他与茗音的感情。
李初周遭的空气瞬地凝结,一旁的三人包括後来赶到的玲儿都傻了眼,他缓缓转回让打偏的颈子,冷瞪著徐伊人。他敢掌掴他?哼,有种。
茗音傻了眼,伊人......掴了李初一个耳刮子?他眼底骇人的光芒,他太熟悉,还记得曾有人恶意的重伤并当众羞辱他,当时李初的眼底也有相同的光芒,那之後,他便没再见过那二个男子。
而李初原就对伊人极为厌恶,伊人这掌无疑是雪上加霜,空气中弥漫著叫人心寒的气息。
「这位先生。」杨德佑挡在伊人面前。「可否看在伊人年纪尚轻的份上,放过他?」他以不卑不亢的语气道。
李初瞟向他,彷若在问为何?
杨德佑平淡地开口。「如您相同,吕茗音是您买下的,您能决定他的生活,包括生死去。」他别有深意的瞧了李初一眼。「伊人是我的人,我需要护著他。就请先生看在我的薄面上,别计较。」这小子,他方到,他就捅楼子。
他的人?他这才注意到这男人不宣的气势,李初暗思忖。「打人要看地盘,老虎嘴上捋毛,要我就这样放过他的不敬之举...是否太过轻率?」
「要杀要剐随便你,少...呜呜呜呜.........」
杨德佑急忙抓住伊人紧捂住他的唇,以免他再说些自找死路的话,他可不想专程来带人却带回一具尸体。「敢问先生如何才肯原谅?」为伊人,怕是要他罢手都会答应,只是瞧这男人的样儿,八成已猜出他是谁。
「王、王爷。」茗音不知道此刻他该不该或说能不能开口,毕竟他俩的争执系因他而起。他揪住李初的袖口,模样霎是楚楚可怜。「茗音,茗音求王爷,别处罚伊人,茗、茗音求您......」
泪水在他的眼框里打转,茗音紧张的都快哭了。面对李初他很懂得拿捏分寸,也懂得利用李初的疼宠,茗音不笨,他就怕这回无论他怎麽乞求,李初都不肯放过伊人。
李初转向茗音,他凝视著他 ;关於徐伊人,他已有抉择,只是他舍得麽?「你为了徐伊人能做到这儿程度?」他当真愿意为徐伊人,做到这种地步?
「同您哪?」杨德佑浅笑,他紧抱住伊人,瞧著伊人的模样恁地柔情,他诉说著他爱伊人,为他,如何都愿意。「若今日反之,您可也会如此决定的呗!」他吻了吻伊人的额角,表情满足的,伊人是他的珍宝。
同他?呵呵呵......确是如此,李初浅浅一笑。他将手中的茗音窟入怀里 ;只是,他比他幸运的多了,至少徐伊人回应了他的感情,茗音...只知思念徐伊人...
遂,他决定了。
伊人在他的怀中,红了脸,有些感动。「德佑?」
他垂下眼眸子,瞪了伊人一眼,瞧你干的好事?
「呃......」他...只是气过头了呗。
「你带茗音走吧。」茗音的片刻都吸引著他,哪怕只是一个弹指,若茗音思的念的都是徐伊人,他放手......这样,对茗音、对他,都好吧...见茗音难过他会不舍,他若与徐伊人一起他会难受,还不如就此罢手。「将他带在你的身边。」
「王......」他要他......离开他?
「这您应该做得到到吧?」他不可能坐不到,或说他也巴不得如此?
杨德佑傻了眼,要他带走吕茗音?是他会错意麽?还是他对他仅此而已?或是...他恋吕茗音已到了甘愿放手的地步?
不管是哪一个,他都无防,於他,带走吕茗音好些,省的伊人虽人在身边却总心心念念著留在偃的人。「是不难,好办的很。」
「可以便成。」他寻著玲儿的影,却在屋外见到她。「玲儿,进来。」
「是、是的,王...王爷。」她没听错吧?王爷他要少爷离开?踩著疑惑的步子,玲儿不稳的样儿让身旁的念明紧张的跟著,怕她摔著了。
「现下你还是在这伺候茗音,带他们走了,便跟我回府,知道了麽?」李初轻放开吕茗音,待他稳了身子他才松开手,他不敢瞧茗音,怕瞧了,他会不舍。
李初才松开手,茗音就跌在地,惊的李初回身就想揽住他,却还是慢了一步。「茗音!有摔疼哪麽?」他跟著半跪在地,查看茗音有无受伤。
「王、王爷,您不要茗音了麽?」他的声音幽幽地,有些颤抖。
李初虽然心疼,却还是冷淡开口。「这不正合你意麽?」
「就是、就是。」徐伊人开心地,他扑到茗音身上。「咱俩一起回去,到时我要日夜与你一起。」呵呵呵......真好,真好。
那可不好!杨德佑在心底暗叫糟。
没想到茗音却伏上地。「王爷,茗音不走!茗音哪也不去!」
「茗音?」伊人不解?为何呢?一起走,他俩可就能早晚都一起了。
「你说什麽?」放他走不好麽?
「茗音所求不多,今生仅求能再见伊人一面,希冀他能过得好,现下,茗音的愿望已达成,其他已别无所求。
如今茗音仅想伴在王爷的身旁,您若要茗音离开,不如摘了茗音的脑袋,」在李初买下他时,他早就决定了,他会一生无怨无求地替李初守住这永夜阁,不回应李初的情意,则是他的私心。
他怕若有朝一日,失去李初的疼宠,他会受不了,遂他不回应 ;情愿两人仅维持主仆的关系便好。但现下李初却要他走?
「茗音!」他敢不听他的?他都依了他的意了!
「茗音不走!王爷您不懂麽?茗音想留在您的身边哪.........」他的肩细细地颤抖著,音尾听的出哽咽。
他守著,两年来守著这琴、这院宇,等著他,当真无怨?
才不!李初不知道在这他有多苦,等到人,又总因意识到两人身分上的不同而却步。怨过,又如何?他只能怨自己出生低微亦或是脾气倔的给打断了腿,让他连在李初身边都怕丢他的脸,最後,除了自己他怨不了谁,还怨麽?
「茗音,你是怎麽了?」伊人有些傻了,他瞧过茗音哭、也瞧过他闹,却没见过他这麽反常的样儿。
「伊人。」他拉起跪在茗音身边的伊人。「走了,吕茗音他哪也不会去了。」
伊人一夥三人,就这麽让杨德佑带走,玲儿也让念明带了出去,他俩需要谈谈,这次她安安份份地,她相信念明,她不想失去任一个主子。
七完
8
李初抱起茗音坐在躺椅上,将他安在怀里,他扯下茗音慌乱抹著的泪水的双手,以唇替他舐去。「茗音,告诉我,我要知道因由,全部。」
「呜...王、王爷......」茗音伏在李初的肩头抽泣。
「怎麽?」他记得茗音与他是同年的吧?
「不要赶茗音走。」呜呜......他是真的不想离开他啊!
「我知道了,哪都不会让你去的。」
「王爷......茗音可以喜欢您麽?」
「咦?」他听到什麽?
「茗音...呜......茗音一直认为不让王爷知道茗音的心意是最好的,可是茗音从来都不想离开您的啊!」早在两年前他头一回见著李初时,便许给了他,只是,他没想到因为他的不回应,会让李初想送他走。
「茗音你方才说...说啥?」千万不要是他听错,他不知等这天多久了哩!
「呜...是茗音不对啦!茗音不该一直忽视您心意......不该装不知情的......」别这样对他啦!
「茗、茗音,你说话讥讥唔唔,我听不清楚,再说一次让我知道。」
「呜呜呜......呜呜......」茗音忽地痛哭起来。
他是怎麽了?忽然哭的那麽伤心?头疼哪。「茗音!」李初拍著茗音的背脊,替他顺顺气,看来若他想再听一次,要先哄他别再掉泪。
八完
九
李初与徐伊人在城门口四眼相瞪著,伊人是怒瞪著李初彷若想狠狠的咬他一口把他吃下肚般,李初亦不甘示弱地回瞪,他再怎麽还是无法喜欢他。
俩人就这麽互瞪了好些时候。
伊人先开了口。「听说你把永夜阁给铲了?」那日後,杨德佑带便他离开吟弦楼,三人住在客栈里,听说时,他还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