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思————瓶中鱼
瓶中鱼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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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思 BY:瓶中鱼

 

捻一只弦

指尖播动

选一曲摄魂

伴你一曲舞

琴动

心动

究竟,播动的是琴弦或是心弦?

  

曲罢,弦落,弦音的馀动回荡空中,琴弦前,独留一人,陷入无尽想念。

又想起曾与他一同谱写『颤动』一曲儿的伊人,那在另一方地、不知今生何年何夕能否再见一面的伊人。

吕茗音垂下眼眸,抚琴的手轻压筝弦还给一室的空寂,随这沉寂的静後伴著一丝长叹,他在想念伊人。

伊人与他同是被卖入京中最大的乐院『吟弦楼』里,两人一起长大,或许是有类似的身世及背景,同年的孩子里他们俩总是最亲。

院里的乐师收他为徒教他弹琴、舞妓教伊人学舞 ;若有閒暇时,他爱与伊人一同跳舞、唱曲儿,伊人生的艳、腰骨软,跳起舞常美的让他连伴曲都给忘了。

跪坐在塌上的茗音重新抚上膝前琴弦,属於『思念』酸涩、苦闷地琴音回盪在不大的琴室里,想起与伊人一同的日子,茗音不自觉勾起唇,思念的神色溢於言表。

「吕乐师,你在思念著谁麽?」食指轻挑地刮过茗音的下颏,李初笑睇眼前这个不管身在何方、身处在何地总能失神到忘记该做的事,连他要他弹奏閒适点的曲儿都忘了呵。

吕茗音恍若大梦初醒般,墨黑如子夜地眸子从筝弦、到鼻前厚实的指尖顺序望去;横卧在软塌上李初含笑的眼眸直直仰视他,看透了李初眼底取笑他的戏谑,茗音不自觉羞红了脸。「对、对不住,茗音一时失了神。」

「无妨,吕乐师琴艺高、技巧好,无论是怎样的曲儿经过乐师的弹奏......」他掬起他葱玉般地手指,凑近唇边。续道:「都彷若神音。」他的愉悦明显地印在唇角、也印上他的指尖。

茗音恭敬地向前微俯下身向他致谢意,虽被允许不必以下人自称,该有的礼节他是一丝都没给忘,包括眼前的人是谁,他也没敢忘。「茗音没王爷说得那麽好,王爷过奖了。」

「是麽?」李初刻意更亲近茗音的身子玩弄他未束起的发丝,他喜欢逗他,爱这总不腻的触感。「你,在想念著谁麽?」他有点儿陶醉在这丝般地滋味里,爱他这烧红了脸的模样。

红雾自脸上退去,想起远在异乡的伊人,茗音无法不难过。「回王爷的话,茗音在想伊人......」想他啊,只要他尚存一丝气息都想再见一面即终生无憾的伊人。

初入吟弦时他俩向师父学艺,曾有一次,院里的师兄们看不惯伊人年纪小、舞学的快,得老师宠,便欺负他们俩。当夜,他与伊人一起闷在琴室,整晚向来多话的伊人不曾开口,他也伴著伊人弹了一夜的琴。

伊人浅浅笑睇著他。说:「茗音弹的琴真美,将来我长大一定要成为吟音楼第一舞妓,到时一定要跳你的曲儿。」伊人乌黑眸子里带著一点泪意、一种坚决如是说,那是他头一回瞧见伊人哭,也是最後一回。

伊人的誓言,很快地他就做到了,在伊人十三岁初次踏上舞台,他彷若能迷惑人心的妖精步入烟尘,罗纱紧紧裹著他因不常外出显露白皙的躯体,风采绰约宛若水芙蓉,另人难想像他是名男子。

他在舞台的中央舞过一圈又一圈,时而美艳、时而凌利,时而又优雅如剔透地花玉般。

魅的让所有人都傻了眼,在场无论是男、或女都为他失了大半心魂 ;在伊人十五岁时便已是吟音楼公认的第一。

李初的口气忽而转硬。「伊人?又是徐伊人吗?」玩弄一把青丝的手忽而一使劲,以不弄痛吕茗音的力道紧紧扯住。「茗音,徐伊人已离开匽国数年,你不可能再见到他。」

「茗音知道。」他不可能不知,伊人是以贡品之身远踏异乡,他将终生被囚在异地,代替他。

「当真知道?」一把火未退,他还气著呢!李初将茗音招到身边来,就地挪了个位,枕到茗音的腿上。

「是的,茗音知道。」他又怎会不知?茗音突地反问:「王爷您可有朋友?」见不到面,他思念伊人、担忧他可有好好照顾身子并向天祈祷他能过的好,因为伊人是他吕茗音的朋友。

他续道:「一个肯与您交心、在您做错事时,会赏您一个耳刮子打醒您,当您的决定受到围剿会为您力排众议、甚至为您付出性命的朋友。」倘若真有这麽一天,伊人会那麽做的,他懂伊人的性子。

吕茗音一直觉得朋友不需多,知心的一人便够了。

李初听了茗音的话仅觉好笑,生在皇家并非是他所愿,他的朋友又有几人真能不在乎他王爷的身分与他交往?「哼呵呵...本王以为有,可似乎都只是我的自以为是,本王以为的那个朋友只知思念远方的友人,一点都不将注意放在身边人。」他脸上笑意依旧却不达眼底。

「王爷......」伴君如伴虎,就不知主同不同君?现下枕在他腿上的李初就是他的主,握有他的契子,他不可将李初的话不当一回事。「茗音不敢......」

不敢是麽?「人不是常说物以类聚地麽?你的性格好似这把琴,不弹不响。」李初一手抚过琴弦,发出叮当响,另一手却按上吕茗音的胸膛。「怎会跟性烈的徐伊人如此亲近?」李初带著恶意回答。

「王爷......」朋友?哼呵......李初又怎知他是琴?

「怎麽?」李初含糊地应付茗音,他很忙。

压在茗音胸前的手略加施力,茗音便倒在软塌上,他随即压上他的身子覆上茗音的唇,双手隔著衣料摩擦他的身子,吻随双手的动作在茗音身上游移。一会儿,他开始拉扯他束衣的绸布带子。

倒在软塌上的茗音此刻却想笑的心口发疼,却不得不敛下,他明白此刻笑出的下场,他在想,李初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又怎会想当他的朋友?又是哪个朋友会对朋友做这挡子事?

他不懂他的真性又怎知他只是不抽不动的驴?茗音不笨,骨子里的他聪明的很,他知李初在暗喻些什麽。

但他不想回应李初的感情,茗音对自己的身分颇有自知之名,他只是名被卖入院里的孤儿,在吟音楼也只是不被受重视的乐师,连院里的丫头都不喜欢他,能有现在安逸的日子,只因有他的契子的男人身分贵重,得罪不得,他便也跟著沾光;可,也只如此,毕竟他是个连主子心思都留不住的奴仆呵。

他知他和他现下地亲近只会是李初一时地意乱情迷,李初不可能当真要他一生一世。

朋友?怕是李初在开他的玩笑。

「王爷您是茗音的主子,只要王爷还要茗音一天甚或一刻都是。」他俩只能是如此。

李初倏地停下所有动作,他看著茗音的眼里冷若冰霜,拉起身旁才脱下的袍子,他边将袍子披上身边翻身下床,就这麽走出门外,头也不回地。

对他吕茗音,他只是主子麽?还以为即便茗音对他无意,至少也将他当朋友的。看来只是他想得太多、太美好了。


                   一完


天方亮,太阳开始吐出丝丝光线。

「茗音少爷您醒啦,天色尚早可要再睡会儿?」瞧见吕茗音在塌上翻了个身,玲儿停下手边的工作,关心地询问著。

她本想在茗音起身前将手边的工作完毕,没想到他才打好水准备要沏茶,少爷就起身了。看看天冷的,她把一旁的袍子披在茗音的肩上,再把手巾沾湿递给茗音再将水盆放上矮凳,好让茗音方便自行梳理。

就不知是天性或是茗音生性不喜让人伺候著,只要是他能做的,他向来自行动手,比如更衣或沐浴等。而玲儿是在李初买下他的隔日便派给他的奴婢,却有点形同虚设。

李初......忽地想起他的主子,他问:「玲儿,王爷可起身了?」李初还得回宫里去的呢!倘若皇上怪罪下来可就糟了。

茗音的问题让玲儿傻了眼。「这......」主子知道吗?昨儿个夜里王爷在吟弦楼过夜的事。

她是该说谎欺骗她的主子还是该出卖王爷?玲儿不是傻子,她看得出王爷跟茗音之间是怎麽著。

跟在茗音身边近两年了,也稍稍看透他不太爱说话的性子,她知道在茗音看似对什麽都不在乎的模样下又有怎样地温柔,玲儿偶尔也会想若她有茗音这个弟弟肯定会捧在手心里疼,所以,她总忍不住心疼他,舍不得他难过。

可,王爷才是她的正主......真头疼啊!

「他在珠月那儿,快去吧,玲儿,迟了可就不好了。」茗音微微笑著。

「主子,您知道昨夜王爷在这...过夜的事吗?」玲儿试探地问,她只是一介女流,惹到谁她都怕啊!对两年多前那事儿,她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茗音没再说些什麽,玲儿也只能领了命便退出房。

待玲儿阖上雕花纸门,茗音这才起身 ;褪下夜里睡觉时穿的衬衣,茗音将玲儿为他备的衣服穿上,一袭湖绿色的袍子套上身再绑上藏青色衣带子便算了事,缓缓跛著步子在茶几边坐下,茗音倒了一杯茶水润润口,後,他等著。

知道是麽?茗音浅浅笑了,怎会不知?他知道在这吟音楼里李初除了他不知还有多少红颜知己,珠月仅是其中之一。

每当李初不想见到他时总会到吟音楼的姑娘们那去。

心痛麽?不,茗音顺天命惯了,或是该说他怕了不得不顺。

还记得幼时,家里没钱养活他一家七个口子,爹娘哭的伤心,直求他原谅,他知道田里收成不好,他也没怨什麽,便跟著贩子走了,换他一家几顿温饱。

进了吟弦,楼里的老板娘、被卖入院里的孩子都管她叫妈妈的,妈妈要他学琴,他顺了,学得一手好琴,楼里的爷儿们也爱听他弹琴,他也心满意足了。

这之间就算有什麽不顺心他也当命里如此,认了,更何况在吟弦识得伊人,是他的大幸,他感谢。

就一回,妈妈瞧他生的俊,要他接客,他不肯。他知吟音楼虽名为乐院,但院里无论是姑娘或乐师暗里都与客人有买卖之实,可不管如何他就是不依。

当时他不肯接客,妈妈气的要人打了他一顿还打断他的腿子,将他给关了起来,只有伊人才懂他的拗,他不肯的事,宁死不屈。

被妈妈打断了的腿,让他病了好些天。当时正好碰上皇帝选召贡品 ;美齐名为赠礼的行为,实则是换取和平的献礼,贡品是它最合衬的代名。

妈妈气的要将他送入宫里,也不管凭茗音当时病著的身子怕是未出关,就已魂归离恨天,她气的说什麽也不放过他;伊人为他担忧了好一阵子,直求妈妈放过他。

在没人肯退步的情况下,茗音入宫的日子到了,伊人在最後一次央求妈妈不得命下,毅然为他踏异乡;他巧妙地装扮成茗音的样,代他出走。为了茗音的执著,伊人失去了自由。

想到此他忍俊不住笑了,今生他仅一次为己坚持了这麽一回换得什麽?一生终将残缺的双腿与再也见不到面的好友。

妈妈气的很,在李初买下他之前,妈妈始终没给过好脸色一反先前拿他们当摇钱树时的市桧样。失去伊人这个挚友,他难过得、後悔了好一阵子,从此,茗音对於周遭的变数不再违背,即使是李初要了他的时候。

苦过,怨过,跟了李初,幸或不幸,他不想去想。如今,他只希望伊人在异乡过得没有伤悲、希望他快乐过得好便好,不在求其他。

喀--木门被轻轻推开。房里的茗音坐在矮凳上浅浅酌著手中的温茶,发著愣,想著伊人;屋外的人推开了门却不踏进这明明是琴室却被茗音当成寝室的房间。

他在想,这麽个茗音是怎生地让他眷恋,他识得茗音时他已是个一十五的少年,如今,待过了春,茗音便是及冠之年,若他是在普通人家长大,现下合该是在与合适的姑娘在谈论婚事?想到此,他笑了,只能说命运弄人麽?

想不通的是,将及冠地茗音的相貌就一般男子而言,是稍嫌秀气了点,早已不是会引起男人欲望的孩子,他也曾认为对茗音只是一时的眷恋、一时的新鲜有趣罢了。

可,两年过了他对茗音的眷恋是有增无减,这让他感到迷惘,他怎麽爱上这麽个茗音?

「王爷您早,可用过膳食?」茗音没起身向李初行跪拜礼,一方面是因他早免了他的礼俗规范,一方面却是天冷,他的腿又犯疼了。

「你让玲儿去唤我起身麽?」他来只是想知道这儿事。

不知不听他人的话,是不是王族的毛病,与李初相处两年下来,他发觉他以己为尊的思想偏差的紧。「是茗音要玲儿去的,王爷还得上朝,晚了,可不好。」

「你知月儿的事。」虽是问句,但他的语气肯定。

茗音抬起头与之对视,他说:「知道。」那又如何?他在心底暗附。

李初移步到茗音的身边接过他手中凉透的茶水,就口。「你不怕。」

「回王爷的话,茗音要怕啥?」有些失笑 ;得之,我命,不得,我幸,的他〝吕茗音″会怕啥?

「不怕有朝一日我迷恋上其他姑娘,你会失宠?」对茗音而言,他李初当真如此的不重要?

「王爷,茗音活了近十八个年头,只习得一件事。」一双腿、一个知心好友,他付出最昂贵的代价换下这一个看彻。「是茗音的,茗音留;不是茗音的,茗音不求。」

留...是麽...「......对你而言,该你的为何?」他有点渴望能从茗音薄厚适中的唇听到他的名,也有些犹豫,怕听到的只是那会另他妒极的名。

他不懂茗音与徐伊人之间是怎样的交情,会让茗音如此思念他到这地步。

从李初买下茗音时,他已是现下这副无欲无求,顺著人生洪流飘荡的样儿,从来他求的仅有再见那舞妓一面,别无其他。

当时他仅抱著半是心疼、半是穷极无聊的心思,买下茗音,也在同时发现,他买了个失去心魂的躯壳,李初当时不甚在意茗音的一切,就万万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在意得一天;每一刻锺,他都对徐伊人的存在忌恨的很。

他见过徐伊人几次,当时徐伊人年仅十五稳坐吟弦楼第一的宝座,确是名不虚传,他也曾要他陪过几次;他的舞贤柔带著一股骚人心魂的魅态、在同时却也不失他身为男子的凌利,见识过的人很难遗忘他的美。

茗音忘不了徐伊人,无论他怎麽做都无法使吕茗音将他真正纳入心理。几回都令他倍感挫败,心生放弃的念头,偏又无法真放下他。

他的...麽?茗音垂下眼眸,思绪如漩涡在他心地卷涌,那之中浮现伊人的影,他吐出那人的名:「伊人。」虽说收了性子不再奢望些不属於他的,即使如此,舍不下的,他还是会想念。

执杯的手不自觉地加了力道,李初咽下这股来势汹涌的脑火,与吕茗音共处两个寒暑,他的心思还是不曾在他身上停留;想也是?李初哼笑几声,一口饮尽手中的冷茶,把口中翻搅的火气咬著牙和血吞下。

「用膳了吗?」他突起一个毫不相干地问题。李初不想再谈了,茗音对他,谈起总让他心痛。

茗音仍是顺从地回答。「回王爷的话,还没。」

李初责怪的瞧著茗音,一边指示玲儿去把膳食端进来。「没用膳就别喝茶,伤身。」

「茗音知道了。」

五指穿过茗音绸缎般的发丝,李初起身到茗音身边,细细地替他梳整起一头乌丝。「昨儿个冻的很,腿是不是又犯疼,一会儿我要人来帮你看看吧。」

别提了,提起这事儿,总让他心烦好一阵。

茗音没答话,只是低下头任由李初梳整他的发 ;有意,无意重要麽?亦或是...当真无意麽?

                    二完

 

是夜。

茗音自跟了李初後,仍是住在吟弦楼,不用再见客他也不太常到大厅去,对妈妈来说卖掉的乐师就像赶出门的野狗,更何况是不得妈妈疼的他。

今夜吟弦楼仍旧是热闹的很,只是似乎是热闹的过头了些,虽说再怎麽热闹皆与他无关,他还是感到好奇;茗音拐著步子跨出他住的永夜阁循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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