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县官才抖抖擞擞的起身,坐下后,也不敢看明昭。
“王县令,”又喝了一口茶,“你且放心,本王这次来,不是为了别事,而是,”那县官疑惑,抬头看明昭,被明昭一瞪,又低下头去。
“你这乌水镇,可有算命之人?”
“王爷的意思?”县官又抬头,表情甚是迷惑。王爷这次来,不是查办自己的?
“你以为我来,是查你的?”对这愚笨之人,明昭最是头疼,都像那晚破庙之人,说话该有多么畅快?!
“下官该死!请王爷恕罪!看在我…….”那县官腿一软,扑通跪到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
“闭嘴!”忍无可忍,明昭深吸了一口气,“我来,与你无关!是为别事!”整一个猪头!
“啊?”县官泪眼朦胧抬起头,不是来查自己的?
“我再问你一遍,你这镇上,可有算命之人?”
“有有有,”终于明白过来王爷此行确实不是针对他,县官磕头如捣蒜。
“有算得准的么?”
“这个,下官也不清楚,不过王爷您放心,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您查出来。”终于放宽心,开始流露阿谀奉迎之势。
算你聪明!“有劳王县令了。不过,这是本王的私事,查的时候,务必要低调。”
“王爷放心!下官一定不会扰民。”
扰民?说得真好听。“还有,不止是摆摊出来的,如果有世外高人,还请王县令也帮本王多多留意。”
“是,下官明白。”瞅瞅王爷已有倦色,“王爷,这些日子连日奔波,想必王爷已经疲惫,下官已经收拾了几间干净房子,王爷不嫌弃的话,请王爷赏脸。”
“也好。”这县令脑子笨是笨,人情世故,该有的一样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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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王县令送来的早餐,明昭唤了一声:“离合?”
贴身侍卫离合推门进屋,“王爷,您喊我?”
“收拾一下,我们去街上看看。”明昭穿上外袍,系上腰带。
“可是,”离合看看门外,压低声音:“王爷,只有我们两个,还是——”
“尽量不要惊动他们,就我们两个。”明昭点点头。
“是。卑职明白。”领了王爷的意思,离和退出去。
明昭负手站在窗前,离合从小就跟着自己,算是最贴心的心腹。不是他信不过别人,而是从小就在宫廷斗争中长起来的人,心机,总会比别人深几分。那几个侍卫,说好听点是皇上派给自己做保镖的,实际上就是监视自己行动的。如果找到那预言之人,明昭不杀,那几个大内侍卫也会下手。如果这样,等回到京城,下场说不定就会跟那预言之人一样。
明昕,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根本不希罕这个皇位。否则,当年我又会帮你对付太子?
明昭想起一路走来,虽吃得不少苦,可是也学到不少皇宫学不到的东西。
印象最深的就是,曾在一个江南水乡,听见有两个小孩子在喊:“兄弟如手足!”
好一个兄弟如手足!明昭望着院子里怒放的腊梅,嗤笑几声。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夹着离合的声音,
“王爷,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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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明昭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情。今天是乌水镇的大集,街上及其热闹。乌水镇地处江南江北之间,偏江北多一点,是南北方物资的集中交换地,因而经济也算繁荣。也难怪那王县令吃的肥头大耳,这做买卖的,有哪一个是干干净净的?
不时和身边的人擦身而过,明昭没有问离合是怎么打发那几个侍卫的,离合办事,总会让他放心。他抬眼看看,不远处人头攒动,像是发生什么极热闹的事。
“王爷小心。”离合看出他的意思,小心跟着他,向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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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看到高高的城门上两个字:“乌水。”卜算子捶捶腰,自己是用走的,不比那个王爷,千里之路,只需快马一匹。足足走了两天才到乌水镇。
小心的扛着自己的算命幡子,卜算子随着人流进入乌水镇。
原来今天是大集,怪不得这么多人。虽是冬日,可暖阳高照,加上一路奔波,额头早已出汗。卜算子擦擦汗,不忙着找吃住的地方,随手拽住一人,“请问这位大哥,乌水镇最高的地方在哪?”
那人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卜算子这么一拉,十分不快,“哪,看见没有,东北角,那座山,那叫乌山,是最高的地方了。”
还没等卜算子道谢,那人又匆匆跑掉。
卜算子一呆,听见身边有人兴奋的叫嚷:“米行的莫家大小姐要抛绣球了,大家快去看啊。”随即明白了这滚滚人流是怎么回事了。
卜算子一笑,百姓就是百姓,难得有这么热闹的事,还不赶紧去凑热闹?
只是,大难已当头,这热闹,还能持续多长时间?
他向着人流相反的方向走去。东北角的那座山?乌山?看起来不是很远的样子,中午之前,就能到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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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走到人群外围,听见人群兴奋的喊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乌水镇的首富莫凛然之女莫小葵,生得楚楚动人,一双大眼顾盼生辉,是整个镇上男人垂涎的对象。人生的漂亮,加上身世又好,未及十四,那说媒的就已经踏破门槛。怎奈莫大小姐眼光甚高,一个也看不上。拖拖拉拉,就到了现在将近二十的年纪。莫老爷看依媒妁之言,这女儿怕是要嫁不出去,心一横,不如直接来个高楼抛绣球,听天由命算了。
请算命先生看了看良辰吉日,就选在今天乌水镇的大集。因为一到大集,方圆百里的人都会来到乌镇,有的是些青年才俊。
明昭兴意盎然的看着绣球楼,那莫家大小姐架子甚高,任人群在下面闹得山响,一直都不出来。好长时间,才见莫老爷上台,说了一通承蒙大家厚爱之类的客套话,莫小姐这才羞羞答答的上台。人群顿时发出雷鸣般的叫喊声。
“离合,我问你,皇上出巡,人群可曾这般热闹?”
“这,”离合明显对王爷的问题十分为难。
“哈哈,离合,这里没有旁人,但说无妨。”
“那就恕卑职实话实说。”离合很有些坚定,“皇上出巡,不如此地这般热闹。”
“哈哈哈哈,”明昭忍不住大笑,没错,皇帝出巡,人群只会跪在地上,大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个个都是一个表情。比不得这里,看身边那些青年后生,一个个涨红了脸,奋力喊着“这边!这边!”
只见那莫小葵捧着绣球,左走一圈,右走一圈,就是不抛绣球,把下面那些人急得,身子随着莫小葵的脚步倒来倒去。
“王爷,你看那莫家小姐还入得了眼?”离合看见王爷对此事那么有兴趣,心里不禁明白了几分。王爷虽然没有立妃,但也有几名侍妾,出来一年多了,并不见王爷急了就去青楼烟花之地。王爷是个极为洁身自爱的人,来历不明的人,哪怕是天仙,也近不得身。现在看他一反常态的对这种事感兴趣,离合不仅往那方面想去。
敲了离合一个暴栗,明昭随口说:“这莫家大小姐生在此地,也算她的福气。若是在京城,不知道要怎样被嘲笑了去。”
离合一听就明白了,虽然这莫家小姐在乌水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可是,毕竟是小地方的人,见不了世面,就少了那一份韵味。这种美人,对乌水镇的人来说,是娶回家放在家里供着的,可是要放到王府,只能凑合着去做扫地丫头。
正这么想着,离合就瞅着一道红光扑面而来。直砸身边的王爷。
敢情这莫家大小姐,早就看中了明昭!她在秀楼上踱步那会,早把人群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一眼就从黑压压的人头中看中明昭,身材修长,面带浮笑,眉清目明,身上穿的也是织锦,一看就是大家人物。看他也一直在看自己,当下就明白几分。
以前决定抛绣球的时候,莫小葵早就在家练上了,抛绣球的功夫,绝对一流。看准谁就砸谁,决不含糊。今天一出手,就不会套空子。
糟!离合暗叫不好,这绣球要是砸中王爷,是娶还是不娶?心一急,伸手就去抢那绣球。明昭早就看出那莫家小姐的意图,看着绣球向自己砸来,全然没有慌张。打开离合伸过来的手,身子轻轻一飘,明昭就飞到秀楼对面的屋顶上去。
还差一尺,绣球就砸倒他了。明昭这一飘不要紧,绣球砰然落地,人群愣了片刻,轰的一声,全朝那绣球扑去。地上顿时乱成一团。明昭抿着嘴笑,看那莫家大小姐气得直跺脚,莫老爷在台上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眼睁睁看着下面哄抢的人群。
“哈哈哈哈......”明昭干脆大笑起来,太有意思了!笑罢,他转过头,对着跟自己同时飞上屋顶的离合,刚想说有意思,眼角就瞥见一个身影。
是前天在破庙里的那个算命先生!虽然当时庙里无光,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但是看那背影,看那个幡子和木箱,一定是他,错不了!
这边这么热闹,他竟不来?一个人往东北方向去了。明昭忽然来了兴趣,按理说算命的为了招揽人气,不都往人堆里扎吗?奈何这个先生偏往东北那条几乎不见人的街走去?
如果有缘,必会再见。明昭想起那晚自己的想法。可见是跟这个先生有缘了!
“离合,等会待人群散去,你去市集中寻那会占卜之人,小心盘查底细。”交待了离合两句话,明昭也不下地,沿着屋顶追那算命先生去了。
3
卜算子沿着小路气喘吁吁的往山上走,这乌山,虽说不有多高,但很陡峭。路又极滑,全是小细沙,眼见这就到了中午,卜算子总算到了半山腰。
转过一片小树林,卜算子看见一条小溪,他蹲下来洗洗手,然后捧了一把水就要喝。送到嘴边,眉头却皱了皱,仔细闻闻那水,卜算子想了一下,沿着小溪往上走。
明昭跟在他后面,一时摸不着边。干什么不去赶集算命赚钱,反倒跑来爬山?好奇心就更重了,一定要跟到底,看看这先生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看见小溪的源头。半山腰竟然有个小湾,水清澈见底。寒冷的冬日,湾面上竟然飘着层层白雾,隐约有股刺鼻的味道。卜算子小心走到湾边,放下幡子和木箱,用手轻掬了水,不仅一笑。
果然!这是处温泉!刚才闻那小溪的水,隐隐有股硫磺的味道,就猜这里可能有温泉,果不其然,这个小湾,就是温泉水汇聚而成。湾中的水温热而不烫,站在湾边,就觉得浑身舒畅。
算起来,自己也有些日子没洗澡了。看见这可人的水,卜算子再也忍不住,算准这附近不会有人,三下五除二的就脱了衣服,跳进水中。
卜算子不会游泳,但是好在湾不是很深,刚刚没及胸膛。在水下憋了会,卜算子才伸出头,把头发向后一揽,舒舒服服的泡起温泉来。
这卜算子在那泡温泉,想的是没有人会大冬天的跟他一样发神经,也来爬山。谁知,下水之前没先给自己算一卦,是他的失误。明昭将卜算子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当卜算子露出水面时,明昭就呆了。
那晚在破庙,光线昏暗,谁都看不清谁的脸。但现在,朗朗乾坤,明昭可是将卜算子上下看了个遍。
没想到,自己已经算是男人中的俊秀之人,一见卜算子,硬是给比下去了!
卜算子长得已经不能用眉清目秀来形容,一双眼是明眸善睐,流光溢彩。五官组合在一起,不见女人的孱弱,但及女人的柔和;没有男人的硬朗,却显男人的本色。看年纪,也就二十岁。明昭见卜算子将头发向后一揽,露出身上结实的肌肉,又不见是武夫那样的粗线条,是那种看得见的纹理,心就停跳了一下。随后见卜算子在湾中站定,闭目养神,明昭就再也忍不住了。
卜算子本来闭着眼睛,连着几天长途跋涉,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却听见微小的声音,从岸边传来。他从小在山林长大,耳力极好。他猛地睁开眼睛,向着岸边,“谁?谁在哪里?”
明昭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干脆大大方方的站起来。
卜算子不知是明昭,看了一眼,觉得面熟,一时没想起来。
“先生记不得我了?”一看他一脸茫然,明昭苦笑一声,就知道他给忘了。“风雪夜,破庙中。”再想不起来,就是他这王爷不够魅力了!
“你是——王爷?”卜算子心头一跳,王爷在乌水,自己是知道的,那日在破庙听说了。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请王爷恕草民无理,”卜算子一动没动,“草民不方便给王爷行礼。”
“免了吧。”明昭看他已经想起自己,心里一喜,干脆就在岸边坐下。
“先生,我们还真是有缘,竟然在这重逢。”f
“嗬嗬,这是草民的荣幸。”卜算子恨不得一脚把他蹬下山,脸上却还得维持着笑容,“王爷不必先生先生的叫,草民名卜,人家都叫我卜算子。王爷不嫌弃的话,请叫小民卜算子。”
卜算子!闻言,明昭眼皮一跳!愣了半天,待醒悟过来,拳头不知不觉已经紧握了起来。
“你,刚才说,你叫卜算子?!”r
“是。这是草民的师傅给起的。”卜算子忽觉额头一跳,那处热了起来。
“你,”明昭站起来,眼神忽然变得阴沉,“可知道我是谁?”
“您是,王爷啊。”卜算子心头一惊,但见明昭已经下水,手忙脚乱的向后退,“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您要是想泡温泉,草民这就上岸,决不扰您清静。您是王爷,身骨不比他人,怎可与草民——”
话还没说完,明昭就已经到了眼前,伸手一捞,卜算子就给抱进怀中。
“王、王爷!”卜算子大惊,怎奈身上不着一丝一缕,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由着明昭胡来。
“原来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明昭紧紧抱着怀中人,头埋在卜算子的肩胛,深深呼吸着卜算子的气息!
这么多年,终于让我找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昭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就开始反复做一个梦,梦中,他与一副身躯抵死缠绵,嘴中不断念叨:“卜算子,卜算子!”那副身躯,他从做梦的时候就知道,是副男人身子。未及缠绵完,怀中一空,自己就站到一处大雾中,茫然四顾,怀中人早已不知去向。只听见有人在不断地唱着那首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反反复复做这个梦,开始,还觉得害怕,后来习惯了,一旦长时间不做,就觉得少点什么。但是,明昭却从来没跟别人说起过。自己轻眠的习惯,也是那时开始的。
本以为,这只是个梦罢了,谁知,竟然在今天,真的遇上这个名叫卜算子的人!e
“王爷,”卜算子小心翼翼的轻唤。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被权倾天下的苍王抱着,自己还一丝不挂,倘若被人看见......“王爷,这里水气重,您还是上岸吧,早点回去换身干净衣服,”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明昭一把扳过卜算子的下巴,没等卜算子反应过来,舌头就伸进卜算子己的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