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礼物----clovermay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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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辆名贵的黑色长轿车正缓缓驶上富江山,时值深冬,山上的樱树还在沉睡,虽然连嫩芽都未长,更遑论换上粉红的新装,但不消几个月,漫山遍野便会一片樱海,那千姿百态的美景,煞是壮观,不少人也会专程前来观赏哩。
这个地方名叫秋原浦,虽然和新庭等著名的樱花旅游区不同,却是东京近郊难得可以一窥红七重樱怒放的地方,而富江山更是该地的主要樱林场。

 

秋原浦是个高尚住宅区,住在这儿的人都是些有钱有閒的中产阶级,一幢幢仿古的日式木房子,充满优雅气息,向有小京都之称。富江山是秋原浦的名山,当地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单因为山上的樱林美景,还因为松邸就在那儿。

 

松邸是一幢气派不凡的日式庭园,它的主人芹泽光司是日本的实力派国会议员,亦是文部大臣,其弟政司也是个杰出的外交家,现任日本驻英大使。芹泽家英才辈出,无论政界商界,都有涉足,而且成绩蜚然。

 

那豪华轿车内坐一名男子和一个小孩,车子刚驶过山脚的一幢白色平房,车上那个男孩突然问:「井口,那幢破房子怎麽了,难道有人迁进去吗?」

 

男孩所说的破房子是一幢两层的西式小洋房,大概是年久失修吧,显得相当残破,和秋原浦这个高尚住宅区格格不入。芹泽家曾一度想联络屋主,将那块土地买下,好将这碍眼的破房子拆掉,但多方联络屋主不果,也只好放弃了。

 

「启少爷,这几天好像也有搬运的人出入,看来终於有人要迁进去了。」井口秘书恭敬地回答。

 

芹泽启是芹泽政司的独子,政司夫妇长年在外,年仅四岁的儿子启便由伯父光司照顾。光司的夫人年多前患癌去世,两名儿子又都到美国读书,幸好有侄儿在,否则家中便更了无生气。

 

启自小在松邸长大,从有记忆以来,那幢破房子便是没有人住的了。他娇生惯养,即使年纪还小,但对人对事也相当挑剔,那房子残破不堪,相当惹他讨厌,他还给那儿起了个「富江山的鬼屋」的名字。

 

启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悦地说:「希望那家人不要那麽腊遢,快把房子修一修,最好重建成和式房子,否则只会继续破坏这儿的美景。」

 

启出生在富裕家庭,锦衣玉食,过着小王子般的生活,根本不知贫穷为何物。事实上,秋原浦是高尚住宅区,在这儿有房子的人也穷不到哪儿。故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一定会大事修葺房子,心想不好好装修的话,那种鬼地方岂能住人!

 

可是,他的愿望落空了。一个月过去,那房子的确住了人,但却没有任何重建工程,只略为修补了破烂的花园围栏和斑驳剥落的墙身。启为此大感不满,虽然那儿的住客他根本没有见过,但他却已先入为主,连人带房子一并讨厌起来。

 

*******************

 

私立樱陵学园是秋原浦一带的名门学校,学园设有小学、初中和高中学部,入读的除了秋原浦的居民外,也有外来的寄宿生。

 

这儿的学费不高,但由於设备一流,而且进其门槛的都是附近有钱人家的子女,故亦俨如贵族学校的驾势了。

 

启也在樱陵学园的初中部就读,今年刚升上三年班,由於其祖父芹泽兴贵是学园的创立人之一,加上家中境富裕,伯父又是现任的文部大臣,故校方对启一向另眼相看。启在学校内享有特权,不但学生,连老师也对他退让三分。

 

启聪颖过人,而且领悟力强,学业成绩极佳。他是运动健将,无论任何运动,只要玩上几次,便即上手,可说是个得天独厚的孩子。由於身份特殊,加上外貌出众,无论在任何地方,他也是众人的焦点,名符其实的孩子王。

 

这天,司机也和平常一样开车送启上学,樱陵今天将会举办一场校内音乐会,启会表现小提琴独奏,故特地提早到校预备。可能时间尚早吧,偌大的校园有点冷冷清清。

 

 

 

2-5

 

学园之所以命名为樱陵,是因为在创校时种了一棵樱树,现在是冬末,樱树还未开花,但那棵巨樱要是开满了花的话,只要一刮风,便会吹起漫天花雨,是樱桥的「景点」之一。
启朝音乐厅的方向走,发现音乐厅前面不远处有个女孩子站着,女孩肤色白晰,晶莹通透,一头淡褐色的秀发,配上一双水汪汪的清亮大眼,淡粉红色的小嘴优美地向上翘,看着那棵巨大的樱树微笑。那女孩给人的感觉是如此轻淡,仿佛风再刮大一点她便会消失不见了。

 

女孩身穿一件白衬衫和一条浅杏色的长裤,虽然今天阳光普照,天气意外地暖和,但她还是外罩一件米白色的大衣。女孩像想甚麽想到入迷,完全没有发觉启已走到身边。

 

「你来找人吗?」启问道,由於樱陵小学部是男女分校的,故女孩没可能是这儿的学生。

 

女孩发觉和自己说话的,竟是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孩,显得相当吃惊。

 

「别怕,我是这儿的学生,我叫芹泽启,你叫甚麽名字?」

 

说不定由於启长得好看,加上气质优雅,不像坏人,女孩似乎放下心来。

 

「我...小雪...」女孩有点不知所措,良久才呐呐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是来找人的吗?」

 

小雪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今天我要表演小提琴,你就扮作观众,让我先练习一下好吗?」

 

「可是...」小雪东张西望,似乎约了人在这儿等。

 

启装作看不见,硬说:「只要一会便好,来吧,音乐厅就在前面。」

 

启不由分说地拉住小雪,跑到前面五十米处的音乐厅。启大步往前走,他不算跑得很快,但小雪似乎已有点跟不上来。

 

「就是这儿了,喂...你怎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启本来就觉得小雪的手好冷,怎知转身一看,更是大吃一惊,小雪面色发白,弯着身子直喘气。

 

「你没事吧?我去找大人来!」启急道。

 

「不...不用了,我休息...一会便好,不要紧!」小雪扯住启的衣袖,大口大口地气喘。

 

启扶小雪进入演奏大堂,让她坐下休息,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张血色全无的小脸才稍为恢复过来。

 

「你真的没事?」

 

「嗯...」小雪点头。

 

启看小雪似乎无事,这才放下心来,他登上舞台,朗声说:「我现在演奏的是海顿的降B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启闭上眼睛,徐徐地把已练得烂熟的曲调拉出,以十来岁且没有长期受训的小孩来说,他算拉得十分好的了。那首曲子长约五分钟,当启再次张开眼睛时,台下已没有小雪的踪影,小雪就像在空气中消失了似的。

 

「小雪...」启在演奏会中失手了。

 

事缘小雪突然落跑,害启一直烦躁不安,他从来就是众星拱月的月,不用说半句话便会有大班人围上来,从未试过吃这种闭门羹,结果心神不定的他在演奏中途出错,虽然只是小差错,但他已觉得无法忍受。

 

「明明练习得那麽熟的,如果不是小雪的话,我怎会失手!」启相当恼怒:「我...我连她的全名也不知道!也不知她住哪儿,在甚麽学校上学,我甚麽也不知道!可恶!」

 

虽然已事隔数天,但启还是在班上大发雷霆,同学纷纷慰问,班长三原更说:「其实你已经拉得非常好了,不过一点小问题而矣,这...」

 

「你住口,我和你们不同,别拿我跟你们比!」

 

「那个小雪是甚麽人?怎会害你失手?」

 

「我那天在樱树下看到她,反正閒着无事,便请她欣赏我奏的小提琴。」

 

「小雪很漂亮吗?否则你怎会想人家想到拉错琴了?」启的老友东山森笑道,他是小数敢揶喻启的人。

 

山森的家境并不算太富裕,他家在当地经营超级市场,父母皆亲力亲为,连孩子也有时要在店中帮忙,在这区他家算是「穷等人家」了。但由於性格开郎,虽然嘴巴坏了点,但还是颇受同学喜爱。

 

「胡说!我那有!」启怒道:「我是气她无故跑掉,所以才...而且她也不是很漂亮啦,只是眼睛大大...嘴小小的,肤色白点而矣。」

 

山森还想追问,但坐在旁边的伊集院却说:「算了啦,再说也没有用,启你早阵子说『鬼屋』有人入住,那是真的吗?」

 

「对啊,前两晚我坐爸爸的车经过山脚,发现那破房子有灯哩。」三原道。

 

「是有人住了啦,不过那家人也挺寒酸的,房子破成这样还可以撒手不管。」

 

「他们是甚麽人来的,秋原浦又不大,却好像没甚麽生面口的人出入,真是奇怪。」山森咋舌,由於他家经营超市,故对社区内的人了如指掌。

 

伊集院鬼声也气地说:「说不定那儿住的不是人...是鬼!」

 

「胡说!」虽然知道鬼不会开灯,也不会修葺围栏,但毕竟只是初中生,启听了还是有点心寒的感觉。

 

就在此时,班房的门打开,班主任宫本领了一个孩子进来。那孩子身穿一件米黄色的毛衣,肤色白晰,一双明眸带忧伤的色彩,那线条优美的小嘴抿成一线,似乎很紧张。

 

「各位同学,这位是转校生麻生雪,他是刚由北海道那边搬过来的,大家以後要好好相处啊。」

 

「我是麻生雪,请各位多多指教。」麻生有礼地打招呼。

 

「小雪?」启蓦地叫了出来,其他同学随即起了骚动。

 

这个叫麻生雪的孩子就是启口中的「小雪」,他那天跟妈妈来办入学手续,在樱树下偶遇启。其实当时他们已办妥手续,只是妈妈有事要和教务主任商量,小雪才会在樱树下等她。

 

小雪本想告诉启他约了妈妈,但启没有听他说便已拉他走,後来启又自顾自地演奏起来,小雪根本没机会告诉他,启的演奏又不知有多长,他害怕母亲担心,但又不想打断人家,他才会不辞而别。

 

「他就是小雪?」三原呻吟。

 

「启你也太猛了吧,居然把男孩子认作女孩子!」山森笑嘻嘻地说。

 

虽然麻生样子娇美,被误为女生也不奇怪,但山森还是忍不住取笑启,其他同学也交头换耳,有人甚至真的笑了出来。

 

启面色大变:「住口!」

 

「静点,我们要上课了。」宫本老师说:「麻生,你坐在後排吧。」

 

「是,老师。」小雪小声答应,然後慢慢走到自己的位子,他经过启身边时向他点了点头,但启却把脸别过去。

 

「好了,各位同学,请把课本翻到第五十二页。」

 

学生的骚动平静下来,但启已经没有心情听课,自己居然把一个男生认作女生,那麽糗的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在他身上,启那异乎常人的自尊心严重受损了。
为何她不说一声便跑掉?启感到有点失落。他微一迟疑,便追出音乐厅,却看到远处有个女人拖着小雪的手离开。他想追过去,但二人已走远,无奈只能目送她们离校。
小雪察觉自己似乎为启带来麻烦,心中不安,好不容易捱到小息,便立即去找启。

 

伊集院看到小雪过来,便立即吹起口哨:「喂,你的小雪来找你了!」

 

启面色一变,怒瞪了伊集院一眼。

 

小雪来到启身边,轻声说:「对不起,芹泽同学,那天我妈妈叫我在樱树下等...」

 

「喂,我们去踢足球!」启不等小雪说完便打断了他,面对明显在发怒的启,三原等人不敢违忤,便都跟他离开,留下呆在当地的小雪。

 

小雪叹了口气,默默回到坐位去。

 

************

 

小雪在新学校上课已两个星期,他好几次想向启道歉,但启的态度仍是不瞅不睬,甚至还给小雪面色看。其他学生向来以启为马首是瞩,看启似乎很讨厌麻生,便都不敢和他亲善,怕惹启不快。

 

於是,小雪变成了透明人似的,被班中的同学孤立了。

 

老实说,同学未必真的那麽讨厌小雪,只是羊群心态,以为大家都讨厌他,要是自己不讨厌的话会不会很奇怪,於是情况像瘟疫般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一般而言,男生较女生大方,没有那麽小心眼,只要小雪主动点,要打破隔膜也不是那麽难,可惜他性格内向文静,又是插班生,根本没有朋友,才会一直无法打破僵局。

 

不过,整件事的关键还是在启身上。启一直不肯回应小雪的善意,不知为何,他就像在闹别扭似的,小雪多次向他道歉,他却每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大概觉得自己不对在先吧,小雪对启相当容忍。

 

今天的体育课会玩跳远,启虽然对跳远并不擅长,但只要是体育活动,他也爱玩。大夥儿一起去换运动服,班长三原突然说:「咦,怎麽又不见麻生了?」

 

大家都知道启不喜欢有人提起他,平日都绝口不说,可三原身为班长,看好同学、维持秩序是他的职责,责任心重的他发现有学生不见了,於是便忍不住出声,而且这已是第二次了,事情也太奇怪了吧。

 

「我是走最後的,当时麻生还在教室中。」山森说:「上次他也是这样,根本没有上课。」

 

启一直没搭腔,但却在留意他们所说的话。

 

「要不要回去看看?」伊集院问。

 

「不用了啦,说不定他已经到操场了。」山森无所谓地说:「你们别再说了,再不出去要给桥本老师骂了!」

 

学生鱼贯步出运动场,樱桥是一所很有规模的学校,不但有音乐厅,还有运动场、体育馆和游泳池等设施。现在还是初春,天气仍有点冷,但少年人体温较高,加上大家爱玩,也都忘了寒冷。

 

「喂,麻生似乎不在啊!」伊集院小声对三原说。

 

三原四处张望,的确看不到他。
老师开始点名:「东...」
「有!」山森大声应道。
「池田...」
「有!」
「稻本...」
「有!」
学生的名字逐一由老师叫出,但竟然没有麻生的名字,山森向三原咋舌,启也忍不住露出狐疑的神色。

 

「好了,各位同学,我们先做做热身,大家围运动场跑一个圈!」

 

随哨子声响起,学生便即开跑。启忍不住望向班房那边,心想那小子还在教室吗?为何不上课呢?但又随即想到他的事和我无关,便用力摇了几下头,像要驱散心中疑惑般,奋力向前冲。

 

上完体育体後学生都大汗淋漓地回到教室,发现小雪竟坐在位子上看书,大家见状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小雪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翻书,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回应。

 

虽然明知和自己无关,但启还是觉得纳闷不快。樱陵本身设有食堂,供应午餐盒给有需要的师生,每到午饭时间,学生都急不及侍去用膳。但也不是全部学生也这样的,部分家长嫌学校提供的食物不够精美,便都特别为子女预备些便当,尤其是启的家有数名名厨坐镇,他的午餐盒出了名丰富豪华,而他也最喜欢带些精致的甜点或食物回来请同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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