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那你想不想和我做朋友？」

小夜犹疑了好一会才说：「我想。」

「想就好办了，你怕别人知道的话...我们不告诉人便成，好不好？」

「好...二少爷。」看着翔一帅气的脸，尽管好像不妥，但小夜还是无法说不。

「没有人的时候你叫我翔一就好。」翔一也知白城家规森严，上下尊卑分得极清楚，不容逾越，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喜欢小夜叫他二少爷。

「可是...」小夜心中一喜，但又立即担心起来。

「没事的啦。」翔一再三保证没事，小夜才稍为放心。

「那好吧，二...翔一。」小夜绽放出可爱的笑容，看到这个笑容，翔一心中的阴霾的登时消去，只觉得心情轻松愉快。

「小夜，这些花是你照料的吗？他们长得真好，外国有些植物学家说，照顾花木的人若和花朵说说话，花儿会很开心，也会开得特别美，以前我不怎麽相信，现在看来，那些专家的话似乎不无道理。」

「啊？」小夜脸都红了，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那些花王见他和花说话，都笑他是傻子、无聊甚麽的。

翔一坐在温室的石椅上，他看小夜害羞，便忍不住逗他，於是便指着身旁的百合花说：「喂，百合叫你不要呆站在那边，过来坐坐，聊聊天啊！」

小夜先是一呆，然後也装模作样地说：「啊？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百合小姐。」

「我以後叫你小夜好不好？」

「好的，二少爷...啊，不...翔一...」

「小夜你几岁？」

「我十三岁。」

「你来了白城家多久？为何以前未见过你？」

「我父母死了，所以来投靠高井伯伯，我来了才半年。」

「啊...高井吗？」

「嗯...」小夜记得高井的话，便说：「他是我的表亲。」

「你喜欢花啊？」

「对，你不觉得很美吗？」

「是很美，但我分不清品种，总觉得差不多的。」

「怎会差不多啊，即使同是兰花，就有很多不同的品种了，蝴蝶兰、拖鞋兰、加多利亚兰、马蹄兰...」

翔一身为白城二少爷，而严造又那麽喜欢花，他甚麽珍贵品种没见过，只是眼见小夜相当拘谨，才特别挑他熟悉的话题来谈。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直到天色暗下来才分手。

「小夜，我迟些再来找你玩。」

「嗯，再见，二...翔一。」

幸褔摩天轮 28

回到宿舍的小夜开心得忍不住笑，可以和英俊又温柔的二少爷相识，他想都没想过，简直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对翔一相当有好感，觉得他为人随和，没有架子，故虽然觉得好像有点不妥，但在翔一的面前小夜实在无法出言拒绝。

但转念想想，翔一是堂堂二少爷，怎会真的和仆人交朋友，他只是刚好经过而矣，只怕转头已忘了自己的存在。但即使这样，能和二少爷说上几句话，小夜已很开心，就算翔一只是和他闹着玩，他也不会见怪。因为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只是白城的一个小仆，做下人的毕竟要守下人的规矩。严造不嫌他是小孩，肯收留他，还让他上学，已是不得了的恩惠，再有任何妄想，就真的太不知好歹了。

这并不是小夜世故，而是他自小寄人篱下，深深体会到安份守己的重要。在小夜心中，那次见面只是个梦，一个甜美的梦。因此，当翔一在过了几天後便又到苗圃找他时，他真的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那天小夜一如往常，一放学便会立即回大宅工作。他乘公车回去，由仆人用的闸门进入，那道闸就在宿舍附近。小夜先换过衣服，然後便向花王小田报到。

「由荷兰订来的花苗今天刚送到，你去将它们移盆吧。」小田吩咐小夜。

「那些花苗数量不少，移起盆来又花工夫，他一个人做得完吗？」另一个花王葛西道。

小田在白城家工作快五年了，在六个花王中资历最长，平日只管躲懒，把粗工派给别人，好康的才自己动手。葛西在这儿待了几年，早就看不惯小田的所作所为，看他又来这套，便忍不住出声。

小田不悦：「我喜欢叫谁做就叫谁做，你管得着吗？」

不意後面竟有人接口：「可是我觉得由你做会好点！」

小田转身，赫然发现说话的竟是二少爷，本来想骂出来的话只得硬生生吞回肚子里：「二少爷...这...」

「你叫甚麽名字？」

「我是花王小田。」

「小田，我有事想借小夜一用，行不行啊？」

二少爷要人，小田可没胆说不，只得尴尴尬尬地说了句不敢当。葛西见小田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暗笑。翔一二话不说，拉了小夜便走。

「二少爷...」

「叫翔一！」翔一提醒小夜。

「翔一...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不能找你啊？我们是朋友啊！」

小夜闻言，顿觉又惊又喜。他没时间参加社团，加上生性害羞、自卑，故不太敢和同学打交道，在学校没多少个朋友。现在二少爷竟真的把他当朋友，原来自己不是在做梦！小夜眼眶微红，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幸福摩天轮 29

春去夏来，小夜和翔一就这样秘密「交往」了几个月，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尤其是翔一，对四面受敌的他来说，小夜是他重要的朋友，他几乎到了几天不见就食不甘味的地步。

翔一的生母清子早就表明要过新生活，当然不愿带着个拖油瓶，可笑的是她还老说自己在白城家才有前途，彷佛是为了他的幸福才忍痛送走他。

可南子母子是不必说，简直对自己恨之刺骨，在他们眼中，自己只是第三者所生的野种，一只想讨现成便宜的狗，故一直排斥打击他。

翔一对此深感不忿，父亲对自己一向冷淡，而母亲也不过想攀附权贵，从来就没有怎样关心过儿子，对清子来说，儿子给她的唯一幸福，恐怕就是严造来接人时送来的那张巨额支票吧。自己连一天的幸福生活也没嚐过，为甚麽就要为此而付出代价啊？

那个主动要「接收」自己的爷爷呢？翔一最搞不懂的人就是他。放着现成的谪孙不顾，硬将自己接回来，是要把自己当承继人吗？但他对两名孙子的态度却又无棱两可，芳人打压自己时严造多会替他挡一把，但当他想反击时，严造又会加以干预，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那群仆人也多是些跟红顶白的人，他们当中有些是可南子带过来的，当然会跟自己过不去，也有些人胆小怕事，对可南子唯命是从，不敢得罪。结果自己只是孤鬼一只，勉强可以依靠的就是水泽父子，但其实他们也只是想利用自己捞好处，加上毕竟不是这个家的人，有甚麽事他们也多爱莫能助。

在白城家生活是如此累人，翔一每天都要在这儿作困兽斗，完全无法逃避。小夜彷佛成为他灰暗生活中唯一的一线曙光，小夜的笑容令他着迷，即使原本多沮丧不安，只要看他一笑，他便会再度充满勇气。

「翔一！」这晚翔一约了小夜在温室见面。温室是他们的秘密场所，为了避人耳目，他们多选在晚间碰头。

两人躲在暗角看看星、聊聊天，小夜是个好听众，每当翔一遇到不快的事，他也会尽力安慰鼓励。不知不觉中，小夜在翔一心目中的份量已越来越重了。

「今天爷爷要我们出席会议，讨论竹下通那边一幢商厦的改建方案。」虽然知道小夜不会懂，但他还是想和他聊聊。

「改建？」

「对，那幢商住两用大厦已很老旧，有需要拆卸重建。芳人说要兴建为一幢楼高十二楼的百货大楼，可是我觉得不妥。」

「为甚麽？」

「白城旗下的高岛百货公司在东京没有分店，集团一直想在此地大展掌脚，但在竹下通嘛...」

「嗯...」小夜睁着明亮的大眼，认真地点头。

「高岛百货一向走高档路线，现在虽经济不景，但凭信誉和口碑，加上老主顾的支持，生意一直不错。我们在东京的确没分店，但到竹下通一带购物的人并不是我们公司的传统销售对象。」翔一续道。

「唔，就像在平房区兴建豪宅，即使房子再美，有钱人也不想住进去，是不是这样啊？」

「对，就是这样！小夜你好聪明。」翔一笑着轻抚小夜的脸颊，心中充满怜惜。

小夜聪明伶俐，读书成绩一向不俗，只可惜身份低微了点。其实翔一对小夜的身世所知不详，只知他是管家高井的亲戚，父母死了才来投靠的。他总觉得小夜不太想提以前的事，所以他也不便追问。

「那翔一你有把想法说出来吗？」被称赞的小夜满心欢喜地说，自己的想法竟和翔一相同！

「有啊，爷爷也支持我的看法，还说芳人失诸计较，训了他一顿，芳人气得脸色一下子红一下子白的...」翔一忍不住笑，小夜看他笑自己也笑了。

「翔一你好棒，不但读书成绩好，人又聪明，将来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

小夜虽是个无甚见识的小孩，但听到他称赞自己，翔一竟觉得十分开心。其实平日称赞他的话他听得不少，而且说话者都是些更有份量的人，但翔一却从无半点开心的感觉，为甚麽？他们称赞的只是白城的二少爷啊！

幸福摩天轮 30

翔一在私立清岚学园读高二，清岚是所升学名校，学生大比数考上名大学的辉煌成绩，吸引了来自各地的优秀学生。翔一由高一起便出任学生会会长，由低年级学生担任学生会会长，在清岚可说是史无前例。

能够打破惯例，当上要职，部份是因为他是白城二少爷，但也有部份是因为翔成绩极佳，又是游泳健将，经常代表学校参加比赛所致。翔一是校内的风云人物，外型俊帅的他在学校极受欢迎，当上会长也算实至名归。

由於「少年得志」，惹人妒忌是在所难免的，加上他是白城二少爷，被说起閒话来可比一般人更难听。为此，翔一无论做甚麽都全力以赴，对学生会事务相当积极。

翔一放了学总是留在学校，一方面当然是为了要处理会务，但其实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理由：他不想那麽早回家！

芳人今年刚升上大学，素来爱玩的他在中学时期已经常在外留宿，故翔一甚少碰到他，但可南子却不同了，除了赴宴外，她晚上绝少离家。

可南子是名门之後，嫁来白城家後也一直锦衣玉食。她最爱耍派头，讲排场，早几年严造还住在主屋後的别院，可南子知道老爷不喜见外人，故还算收歛些，但自从他迁到山上的小屋後，这位白城少夫人便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

举行宴会的地方是主屋的大厅，翔一住在主屋的新翼，要回去必须经过大厅，那就必须和可南子及一众嘉宾周旋一番。为此，除非可南子外出，否则翔一不会立即回家。

以往每遇到这些场合，翔一便会留在学校，看看书，写写报告，非要蹭磨到十一、二点不回去。但自从认识小夜後，翔一只要完成手头的工作便会回家。他通常不会回主屋，而是直接到宿舍找小夜，反正可南子夫人绝对不会跑到仆人宿舍，故不必担心会碰到她。

小夜知道翔一以前经常夜归，而且民生问题也只靠便利店解决，心中难过，总觉得自己要是能为他做甚麽就好了。只是小夜身份低微，哪能真的做出甚麽来，但体贴细心的他还是会用自己的方法去哄翔一开心：今天是芦部太太送他的红豆糕，明天是自己弄的茶泡饭。虽然只是小小心意，但已教翔一甜在心头。

「会长，你要走了吗？」

今天翔一也忽忽交代了几句，便打算离开，负责会计的椿本华美子见状忍不住发问。

其实翔一的表现对比太大，学生会一众成员相当好奇，早就想知道原因。之所以没有人发问，是因为翔一平日总是表面亲切，但内里却拒人於千里，要不是见他最近好像挺开心，人也随和多了，华美子恐怕还是不敢开口吧。

「嗯...」

「会长，你最近好像很开心似的，有甚麽好事发生吗？」副会长松田敏和也掺一脚。

「对啊，还经常偷笑哩...好可疑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三班的椎名千穗吧？」华美子有点酸溜溜地说。

椎名是清岚的校花兼才女，她母亲是椎名实业的负责人，其父入赘，故她从母姓。椎名是个美女，活泼好动，对翔一甚有好感，经常找藉口到班上找他。

「喂，你们何时变成好奇宝宝了？还说我经常偷笑，你道我是傻子啊？」

「嘿，你不认吗？上星期六椎名约你看电影，你答应了吧？」华美子问。

「她是我的朋友，有甚麽问题啊？」

「不是女朋友？」松田满面兴奋地说：「椎名这麽美，又缠了你那麽久，你竟然没半点感觉？」

「喂，你这话有问题，爱上另一个人是件很神奇的事，那是种一瞬间的感觉，即使想挡也挡不往的...」

「好可怕，好像鬼上身！」松田边说边向华美子装鬼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闹着，翔一则无心恋战，匆匆撤退。他口中没说，但那一席话却叫他心弦震动，无法自持。

幸福摩天轮 31

翔一和椎名认识是水泽理事长一手促成的，事缘水泽带同翔一出席集团的周年酒会，碰巧遇到椎名实业的会长椎名孝夫，大家相谈甚欢，说到翔一和千穗同校，孝夫还大呼巧合，言谈间似乎对翔一相当欣赏。

水泽等翔派成员得知此事後，都感到十分雀跃。椎名实业经营百货业务，论实力虽比不上白城集团，但也绝对不是等閒角色。他们认为翔一甚麽都好，就是缺乏背景，要是有椎名实业作後盾，他在家中的地位一定会更稳固。就在水泽父子等人推波助澜下，翔一便开始和椎名来往。

说句真心话，翔一也觉得椎名不但长得美，而且很有教养。无论言行举止，无论衣著品味，都让人无法挑出毛病来。她是个活泼的女孩，没有所谓大家闺秀嫌三挑四的陋习，是个落落大方的人，也因为这个，翔一才能与她来往了年多。

翔一也曾认真想过要不要接受椎名，他和椎名约会的次数不可谓不少，可惜无论约会几次，无论再怎麽叫自己试试看，他还是没法和椎名擦出火花，就如华美子所说般，他对椎名没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