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起伏地哭了一阵，总算在下个路口冷静下来，他掏出手帕抹抹脸，然後一屁股坐在草坪边的栅栏上。
"你到底醉了没？"
远处的夜空看起来就快下雨，乔励想望天，却被猛然出现的人影遮挡视野。
"酒没醉，心醉了，可以吗？"
他笑著抬头，眸色却是黯淡。
从酒吧一路跟踪过来，夏郁森见证了他的伤感。
这个世界，确实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你刚才说心情不好，那耍我玩，就好过一点了？"
抛却感概，他开玩笑，故意装小心眼逗趣。
"都道歉了，还不行吗？"
见他一脸的便秘相，乔励挑眉。
"那当然。"
脑子里有个鬼主意闪过，夏郁森蹲下身，两只手搁在美人的膝盖上，认真说话的样子，好像驯良的杜宾犬。
"你是心理医生，当然要用专业知识来安慰我，补偿我。"
"如果又要找机会，哄我做你的练习情人，ＯＫ，我答应。"
露出"果然又是这样"的表情，乔励替他把话说完。
这下，轮到夏郁森醉了。
面色驼红，张著嘴就不知说啥才好。
"放心，我不是头壳坏掉，也不是脑筋短路，至於醉酒，倒还有三分。"
乔励索性一鼓作气，将对方肚肠里的话都捅了出来，"我只是失恋，想找个人发泄，你我互相利用，这也算是‘相得益彰'！"
"这个......嗯，你是专家，你说什麽......那就什麽。"
夏郁森继续苦瓜脸。
怎麽目的终告得逞，反而他的心里却更不痛快？
"好，既然达成一致，那现在第一步，我说，就是要找个酒店。"
乔励拍拍手，爽快地跳下栏杆。
"你、你要干嘛？"
夏郁森一慌，胆战心惊地仰头，看对方笑眯眯的神态，"我、我不举啊，我性交困难、摩擦疼痛，去酒店......不妥当吧......"
老天，一想到上次居然在厕所痛晕过去，他悔得撞墙、撞车、撞树的心都有了。
"不妥？我是去酒店睡觉，这难道也不妥？"
乔励无辜反问。
"啊......"
夏郁森惊诧，尾音拖得老长。
"因为今天我的公寓被人霸占了，没地方住，所以要投宿酒店过一晚。这和你的不举，性交困难、摩擦疼痛，有什麽关系吗？"
──目前看来，逗弄种马，真是人生中唯一的乐趣和亮点。
乔励肚子几乎抽筋，俯身看对方无比窘迫的乌鸦脸，他感激老天丢下的缘分。
"乔医生，你又耍我玩......"
夏郁森直起身，满脸黑线条，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哀叹。
017
若换成别人，半夜三更要找个酒店落脚，或许真是件困难的事。
不过作为"连锁旅馆"业界的二世祖，夏郁森轻松从裤兜里掏出好几张磁卡。
"想去哪一家，你自己选吧。"
乔励双手抱胸看著他。
总算见识到了种马男正常的一面。
──温柔的微笑中带著自信，眼眸还习惯性地发射电力。
果然，是有一点风流公子的味道。
"随便，最近的一家就好。"
乔励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
夏郁森点头，然後打电话通知在酒吧外候场的司机，立刻把车开过来。
坐进豪华房车，难得享受一次富豪的待遇。
乔励悠闲地霸占後面一整排，成功将正牌主子赶上副驾驶位。
车驶得既快又稳，窗外的霓虹闪过眼睛，十几分锺已达目的地。
还好，不夸张，只是一家四星的饭店。
看来，种马男并非拿钱砸人的暴发户。
乔励心中的"好感度"，不由又飙升了些。
下车後，夏郁森带他，从後门直接乘电梯到顶层。
对应其中一张房卡的，是一个行政套间，极简主义风格的装潢，像年轻人喜欢的样式。
乔励也不客气，一进屋便直言道，"我累了，想先洗澡。"
夏郁森惯性搭话，"要不要我帮你？"
房内气流陡然一滞。
"对不起！"
话一出口，就知该掌嘴，夏郁森敛眉道歉。
乔励瞪他，随即无语地背转身去。
──这头种马，真太可爱。
又害他忍笑很辛苦。
现代感十足的浴室里，有圆弧形的大浴缸，银色蓬蓬头。
试过水温，脱掉衣服，乔励简简单单冲了个澡。
擦干身体之後，发现忘了拿浴袍进来，他只有拉条浴巾系在腰上，走出浴室。
"嗳？怎麽你还在？"
看见应该告退的某人，仍然正襟危坐，乔励双手叉腰，歪著头问。
哇哦！
夏郁森心中拍爪。
──美人的身材正点！
平坦小腹、细腰窄臀、修长双腿，绝对够得上潮流。
嗯，就连之前窥过一斑的乳头，此时却也分外诱人。
──老天，这样弄个半裸造型，是不是存心想痛死他啊？！
"还是，想和你道别後再走。"
夏郁森声音微颤，下半身逐渐躁动。
──怎麽搞的，明明平时很难有反应，为啥每次见著"怪"医生，却会兴奋莫名？难道说自己有被虐的基因？
他无奈，只得转移注意力，看著天花板，大口呼吸，冷静、再冷静。
"那正好，帮我吹干头发吧，我懒得动。"
披上浴袍，乔励走近他，非常、非常自然地笑著说。
"......好。"
这家夥，真是上帝派来磨练他的"天使"！
夏郁森接过递来的电吹风，脑袋兴起很多罪恶的念头。
可惜对方却毫无知觉，不仅大咧咧地席地就坐，而且还扳开他的双腿，整个人不断逼近他的腿根，手臂也撑上了他的膝盖，上半身就如此亲昵地倚靠过来。
当温暖的风轻拂过脖子的时候，乔励轻轻说了声"谢谢"。
看著柔润的发丝轻扬，夏郁森燥热的心，却渐渐降温。
说来，这般居家的举动，他不是没有做过。
──哄情人高兴，搞些浪漫的花样，......只不过之前，他是抱著这样的心态，通常玩不到两三分锺，就抛开形式切入主题去了。
对他而言，所有的体贴、温存，最後都是为性来服务的。
但像这样，很单纯的，仅仅只是照顾对方，......似乎，感觉也不赖。
尤其是当他发现，美人已舒服到睡著了，心里竟涌起小小的满足。
夏郁森弯下腰，从背後抱他起来，嘴唇不经意触及他的发端，微微发痒。
突然地，对方转身拥住他，偎著他，像非常信任他，睡得好熟。
夏郁森哭笑不得。
颈项被他的头发骚扰，而热热的呼吸，更令人意志消融。
"阿森......"
要命！
欲望又像被勾起，夏郁森将人拉开些，"你在这样，我──"
蓦地，他顿住，愣愣看著那双晶亮的眼眸。
乔励凝视著他，懒洋洋地笑。
"试用期考验，合格了。"
"你装睡骗我。"
夏郁森回神，又搂紧他的腰，笑侃，"这个练习，还有试用期吗？那你打算签几年的合同？"
乔励眸光一闪，身体故意扭动了两下，随即伸手，捏起他的下巴，"几年？这样的疼痛，你还打算捱几年吗？"
"啊......"
他低低叫了一声。
坏了、坏了！
绝对不该膨胀的部位，已克制不了地，开始显山露水。
018
该死！
谁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夏郁森发誓，二十五岁时长"尽头牙"，也抵不上此时此刻的痛！
乔励见他龇牙咧嘴，好心搀扶。
"去卫生间？"
"洗冷水澡？"
痛个半死的人揪著他问。
乔励触摸垂丧的脑袋，"还是解决掉的好。放心，我会帮你，我有导乐的水平。"
"啥叫导乐？"
扑进仍留有雾气的浴室，夏郁森喘息著问。
"帮助产妇，减轻分娩的疼痛。"
乔励微笑，温柔地说。
夏郁森恍惚。
不行了，他眼中的光芒好像细针，一根根刺进心底，连血管都无法正常运作。
乔励却加深微笑，继续道，"现在开始，好，放松，深呼吸......"
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夏郁森一一照做，如同被牵引的提线偶人。
随之，是轻柔的抚触，在耳垂和颈项处流连。
呼吸渐渐短促，夏郁森发出本能的呻吟，大脑一片空虚，身体愈加热烫。
感觉他已进入状况，乔励松开手，往後退一步。
"好了，我的服务已结束，接下来你自己做吧。"
说著，很有职业精神地在一旁"观察"。
"嗯？"
夏郁森痛苦又尴尬地低吟，"你出去......"
搞什麽啊？当著美人的面"打飞机"？......他是种马，又不是变态！
"我是医生。"
乔励却摆手，笑他脸红的模样，"我只把你当会动的人体模型。"
夏郁森彻底投降。
唯一可挣扎的动作，就是躲到浴帘後面，留著影子给对方，几乎快要流泪地，开始套弄自己的肿胀。
幸好，高悬的心全放在了"怪"医生的身上，浑身肌肉也狠狠绷紧，反倒是痛的知觉，真减轻了许多。
终於有温热的精液迸射出来，他慢慢僵化，满头满脑的汗。
等了片刻，乔励看见影子已不动，便挑起浴帘，探头张望。
彼此眼眸对上，随後齐齐下移，聚焦在某样器官上。
於是两个人同时，奇异地屏住呼吸。
浴室内，气氛暧昧僵持。
"你洗个澡吧，小心不要著凉。"
还是"医生"的自觉，适时跳出来，稍稍松驰面部的肌肉，乔励轻声嘱咐。
夏郁森看那背影消失，卡壳的脑子才像是恢复了血液流动。
眼前世界祥和平静，摸摸自己的心，却很波涛汹涌。
──从未在别人面前这麽丢脸过，现在可好，把这一辈子的脸，都给丢精光了！
褪去衣物洗澡时，舒适的热水打在身上，他晕眩，抚额，然後笑了。
冲洗一新地推开门，简洁的起居室已空无一人。
夏郁森吁口气，静静往里间走几步，白色的床上有鼓起的大包。
看一会儿，他忍不住扬起嘴角。
想不到嚣张的美人，却是乖乖牌的睡姿，全身裹得牢牢，好似结茧吐丝的桑蚕宝宝。
脑中抹不去他酣睡的模样，夏郁森离开酒店，半躺在房车後排回味。
想到心轻轻颤动的一刻，闭上眼，他用力呼吸，隐隐还能嗅到，一丝丝残留的香水味道。
019
早晨被总台的morning call唤醒，乔励懒散地起床。
刷牙的时候，他想起，公寓里有讨厌的男人留宿。
咬住牙刷怔了怔，他决定直接由酒店去医院上班。
从计程车上下来，没了公文包这个累赘，他洒脱地双手插兜。
阳光温和地晒在背上，和昨日一样晴朗的天气，然而心境，却是大不相同。
"早上好。"
走廊里，护士与他侧身而过。
──乔医生看起来情绪很好，昨天还忿忿然，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今天却精神奕奕，连头发都在闪光。
（那是洗发水的功劳 = =|||）
中午吃饭，深切治疗部的同事跑来拜托，请他为悲伤的家属提供缓和性的帮助。
乔励笑著应允，虽然这不是份内的工作，但他真的很乐意、助人一臂之力。
进餐完毕，又和同事聊了会儿天，他回到诊疗室，轻快的脚步却被门口的鲜花，生生地"绊"到。
一大丛火豔豔的玫瑰，他俯身抱起来，竟还有些分量。
满目的红色中间，插著张淡蓝的卡片。
"纪念成为情人的第一天"
龙飞凤舞的落款，他仔细辨认，只"森"一个字。
眉毛挑高，他告诉自己，这实在好笑。
双手没空，只好用脚轻踢开门。
将美丽的花朵搁在桌上，左看右看欣赏片刻，他突然感觉，心跳有一些些地快。
忍不住了，他拿手机打给夏郁森。
"喂。"
"阿森？"那端人声嘈杂，好像夜半时分的排挡。
"是。"g
传来的声音饱含笑意。
"乔励，等等......"
他朝身旁的人吼，"等一下，这个花瓶不能挪位置，记不住吗？"
旋即，又恢复温和的语调，对乔励抱歉，"我很想跟你说话，但看来，只能有几分锺。"
"没关系，我几秒锺就够。"
乔励笑道，"谢谢你送给我的花，很漂亮、很高贵。"
他低笑，得意洋洋。
"不过，不好意思阿森。"
峰回路转，乔励忽然叹息，"我花粉过敏，一靠近就喘个不停。"
他惊讶，愣了一秒，低声骂了句，"该死！"
"什麽？"
乔励眯眼。
"不是不是，我......老爸来了！"
乔励立即笑他，"还未成年！"
夏郁森喘口气後，又骂："该死！"
"老妈驾到？"
乔励逗他。
"不，我骂自己呢。该死的我搞不清状况，做傻事添乱。"
"那这些花怎麽办啊？"
乔励最後幽幽地一问。
"随便你处理，扔了吧，扔了。"
笑意换成了沮丧，他感慨美人真是自己的"克星"。
及时掐断线，乔励无须再忍，一个人笑出声来。
随後，他灵机一动，重新将花束抱回怀中。
三两步跑下楼，室外天很蓝，云很白，气温刚好。
从特需门诊的小楼，到急诊大厅的一路上，手捧红玫瑰的他引人侧目。
年轻的女护士更是豔羡加嫉妒，不知谁能得到"青年才俊"的垂青，收下这麽浪漫的礼物。
乔励走边门，直行，过了电梯口，就看见留院观察室的护士站。
"乔医生。"
护士们围拢过来，瞩目他手上的花。
"昨天早上的出诊，还好有你们的帮忙，多谢大家。"
知道那时心情不佳，可能没给人好脸色看，他致歉，每人分发几支玫瑰花。
"乔医生太客气了。国外回来的，就是不一样，会搞气氛呐。"
女人当然爱花，所以一个个地，对乔励笑脸相迎。
手中还剩下五六朵，他走进观察室病房，很快找到头缠绷带的小男生。
掏出口罩，他戴上，随後将花儿放在病床旁边。
"小朋友，素素（叔叔）又来看你哦。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有昨日阴影的小男生警惕，看著妈妈微笑点头後，才小心地抓过花束，像是好奇地嗅了嗅，大大的眼珠滴溜溜转一圈，终於甜滋滋地笑了。
"谢谢素素（叔叔），我不疼，也不害怕，我明天就可以出院啦。"
乔励心情舒畅，抱著可爱的孩子，将花朵围在中间，"啪哒啪哒"，笑著用手机拍了一通。
出了大厅，他编辑短讯，连带照片一起发送过去。
"祝合作愉快。"
最後落款，"Johnny Walker"。
正在酒店布置展览会场，却被老爸逮住，临时开什麽现场办公会，夏郁森无聊陪座，哈欠连天。
手机忽然震动，他打起精神，低头在桌下看短讯，不敢太明目张胆。
屏幕上跳出人像，乔励一身防过敏装扮，却又怀抱病患和鲜花合影，虽然面目不算太清，但他看得心动。
好一幅公益宣传照──"白衣天使，蓝天下的关爱"，他心情愉悦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