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口袋空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风尘仆仆赶来，终於要见面了，心情却是愈发地忐忑不定。
夏郁森犹豫，在费城的街道上闲逛、徘徊。
路过的珠宝店正好开门，他被蹭亮橱窗里的耳钉吸引，然後用完了最後的刷卡额度，小心翼翼地，将暗色的盒放入上衣口袋。
时间随著他的脚步流去。
又转过一个弯，他停在街角，那幢大树掩映的公寓楼外。
沈默了半晌，才鼓起勇气，手微微地颤抖著，轻轻敲门。
等待大门启开的瞬间，却像是无限漫长。
当乔励看见他时，会是如何反应？
震惊、慌张、高兴？......或者是不屑一顾......
夏郁森害怕地揣想，间隔了长久的分离，自己这样执意跑来，会不会太冲动？
如果......对方已解脱，将他随便扔去了一角......
忽然不敢猜测下去，他低头。
夏郁森啊，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
原以为一年的时间足够自己冷静，但此刻，他却还是反复地烦恼。
乔励......
他心中低唤，无法克制自己的思念和渴望，渴望到令他惧怕。
夏郁森只觉心脏愈加脆弱，假如乔励依然抗拒他的情感，哪怕只是一个冷冷的眼色，他都怀疑自己能否承受得住。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门"吱"一声开了。
他猛然抬头，用力眨眼，才看清楚对方的脸。
原本白皙的肌肤晒成了浅麦色，头发又短了些，但......却更迷人。
"HI，早上好。"
他声音暗哑，疲累。
──该死！他该说的不是这个！
他真正想要说的，其实只有一句"对不起，......我爱你。"
想象中"震惊、慌张、高兴"的表情都没有，乔励只是很平淡地瞥他一眼，没开口，自顾自地穿上外套。
"我......你，要出门吗？"
心"咯！"一下，夏郁森深吸口气。
担忧、害怕的结局似乎真要来了。
"嗯。"
乔励懒洋洋地整理袖扣，点头。
"请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森......哦，现在已经不是少爷了，对不起，夏先生。"
"你都听说了？"
夏郁森低声回应。
"是啊，非常了不起的举动。"
乔励忽然笑了笑，"夏先生大概很为自己的牺牲所自豪吧？几乎告知全世界了，就怕我不知道吗？可惜，我并不太领情。"
有些狼狈地扒了扒头发，夏郁森感到某种痛在心中扩散。
"那麽，我要过来的事，李医生也跟你说了？"
"一天好几通电话啊。不过，真不好意思，我没有准备红地毯迎接你，失望了吗，夏先生？"
乔励眼梢微挑，很不给面子地堵他。
夏郁森暗了眸色，心中一片阴郁。
"......真的，很难原谅我吗？即使我拿一生的时间来弥补，也完全不行吗？"
不敢再看著对方，他将视线定格在褐色的砖墙上，口腔中溢满苦涩。
"同样的伤害，原谅一次，那是痴、原谅第二次，那是傻，如果听任第三次，那是什麽？执迷不悟、愚不可及。夏先生，我记得你以前劝诫过我，让我别再做傻瓜，我觉得很对，很有道理，所以，我无法说服自己和你一起。既然我已不是笨蛋，那也就不需要和混蛋配成一对了。"
乔励肃容，口吻异常认真。
"可是，你不觉得不公平吗？把那个人的错也算在我头上，乔励，公平吗？！"
对著他的冷漠和斥责，夏郁森心痛难耐，忍不住为自己争辩。
"不公平？"
乔励突然深沈地凝望著他。
"莫非你以为自己比耿磊好很多？夏郁森，你高估自己了。"

060

"我们之间，已没有任何可能？"
夏郁森揪紧胸口，悲哀地看著对方决然的表情。
"我可以什麽都不要，什麽都放弃，只要有你，足矣。乔励，难道一点点机会，你也不肯给我吗？"
"算了，真的算了。我们各自去找更适合的人吧。"
乔励斩钉截铁的答案，如黑色的漩涡吞噬了他。
无可奈何地後退几步，他听见稳当的脚步声经过身边时，就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刀插入了胸膛，梗在心房上。
他一直以为爱情很伟大，无所不能，却原来......也有到达不了的地方。
默默坐在台阶的一角，双手揣在口袋里，指尖触到了那个小小的首饰盒子。
夏郁森掏出来仔细地看，眼眶逐渐泛出湿意。
不想放弃。
还是不舍得就这样放弃。
手背抵著自己的额头，他闭上眼睛。
或许这一次，应该换他变做傻瓜。
就算这样的寂寞、这样的失落再折磨人，他依然愿意用心地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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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天，住在这条街上的居民几乎都看见了，有个高大的亚裔男人的身影，每日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巷口的绿荫下，从早到晚，近乎於雕像般地伫立。
可能是出於恐惧和担忧，终於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
夜色渐浓，窗外传来警笛的呼啸声，乔励一惊，忽然心神不宁。
起身推开窗，他不安地探头张望。
果然，瞧见了被警察用手枪指著，而高举双臂的人影。
──老天，怎麽办？要不要冲出去，替那个人解释清楚？
──还是......任由他被警察驱逐，甚至铐起来带走？
一时间，他无法抉择，心越来越厉害地缠绞，疼痛不已。
"砰！"
重重捶击一下窗框之後，他飞快地出门，撒开腿奔跑了过去。
"姓夏的，你TMD除了惹麻烦还会干什麽？"
大声地用中文骂了一句，霎时，所有的注意力转变方向，迅速聚焦在他身上。
"乔励？......"
夏郁森一震，条件反射地喊了一声。
"shut up ! "
明显感到权威被挑战，警察一发功，用力怒吼。
定神缓和下来，乔励清清嗓子，拿出良好公民的姿态，十分有耐心地，一遍遍向警察讲述自己胡诌的理由，以及彼此间纯熟的医患关系，如此绕了半天，才总算送走了刺眼的警车。
抹一把掌心中的汗，他低低诅咒一声，不曾回头，直接将愣在一旁的某人当空气，甩手大步地离去。
"乔励！"
蓦然惊醒，夏郁森立即追赶上来，一把拖拽住他的手臂。
"求求你，不要走！"
乔励一使劲，却没挣脱开。
心中恼火，他抬脚便踹过去。
"SHIT，你给我松手，滚！"
"不行！"
夏郁森却似铁了心，手上加重的力道，快要把他的骨头钳断。
乔励侧转过脸，狠狠地怒目而视。
"你是想让我报警吗，嗯？！这样纠缠我，你很爽啊，是不是？！"
"我保证，从今天起，绝不再纠缠你。"
短暂的沈默後，夏郁森敛容，低沈而严肃地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改口，令人错愕，反应不及。
乔励冷冷地睨著他，像是琢磨著他还有什麽新鲜的措辞和花样。
"你刚才都说了，我们一直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那我继续找你看病治疗，请问乔医生，这样可以吗？"
咽了好几次口水，感觉已能控制住紧张的情绪，夏郁森沈著低语。
"看病？......还真是个好借口呢。"
乔励怔过之後一挑眉，怪腔怪调地说道，"敢问夏先生，莫非是你最重要的器官又出问题了？这一回是勃起疼痛、还是性交无能？"
"完全硬不了，俗称阳痿，我就是这般的情况。"
夏郁森回答爽快，仿佛讨论的是别人的身体。
乔励却呆住，片刻间，只张著嘴说不上话来。
"如果乔医生不相信的话，要不要让你实际检查一番？"
夏郁森一点点地凑近，慢慢地，已能看见他微微颤动的睫毛。
手掌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越攥越紧，指甲深深地抠进掌心。
"夏先生，这里是美国，我是挂牌的职业医生，收费绝对不便宜，请问，你这样一个失业人士，能否负担得起？"
乔励皱眉，死死瞪著他，那张瘦削而憔悴的脸上，胡茬杂七八糟地冒出头，根本没有好好地刮干净，早已寻不见贵公子风流优雅的模样。
"我可以打工赚钱，乔医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拖欠医疗费用。"
"哦？"
乔励深呼吸，声音逐渐恢复清冷，"如果，我为你制定的治疗计划，你不能接受，或者完全做不到，哪又如何是好？"
"乔医生，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是最最配合的病人。"
夏郁森认真，坚定地迎著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闪躲。
四周寂静下来，那一刻，两个人好像同时忘了言语，只有彼此深深地凝视著对方。
"......好吧。"
像是很困难，又似是好不容易，乔励的声音暗哑，然而眼色却变得明亮。
"我会给你一份完美的治疗计划，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谢谢你。"
夏郁森嘴角一扬，温柔地微笑。
心中暗暗地，他发誓。
──这份完美的治疗计划，一定要管上一辈子......那麽地长久。

────────END────────

请继续支持番外
很简短，名为"後来的後来"......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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