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同赏————闲语
闲语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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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道:“我……好看么?”
“好看!好看极了!”顾明楼难得说了一句真心的话,又强调道:“我从来没见过象你这么好看的人!”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青罗听了这话竟然展颜一笑,想了想,又问他:“那我们……会住在一起么?我还是……你的……娘子?”
顾明楼见自己愈来愈接近目标,激动之下连忙露出个迷人的笑容,柔声道:“当然,你永远都是我的娘子,我们会一直生活在一起。”
青罗哪里知道他满嘴都是谎言,竟然信了他的话,最后又问:“到了外面,你就不会死么?”
“外面有很多大夫,他们会配药给我吃,我当然不会死。”
青罗放下心来,道:“那好,我们这就离开。可是,如果你敢……骗我,我就打死你。”
顾明楼忙不迭地保证自己不会骗他,会一直陪着他。青罗满意地点点头,终于拽着他离开了山洞。外面依旧是沉沉的黑夜,可顾明楼却似乎已经看见了天边的曙光。想着自己很快就能自由,差点欢喜地仰天大叫起来,当然他最后还是竭力按捺住了。
临离开前听见一声猫叫,青罗回过头看看,发现小树下那只瘦猫正可怜巴巴的瞧着他。他犹豫了一下,便走过去将小猫从树上解了下来,道:“你走罢,我不要你了。”
小猫却“喵呜”一声,扑过来跳进他的怀里,在他身上磨蹭着。顾明楼本当他会恶狠狠地将它扔出去,没料到他竟然俯下身子将它小心地放在了地上,又摸了摸它稀疏的毛道:“你回她……那里罢。我不回来了。”
顾明楼听了不禁冷笑了一声,暗道:总有一日你会回来的,也许就在不久之后。
小猫又对着青罗叫了几声,这才摇晃着瘦弱的身子离开了。青罗又怔怔瞧了片刻,直等它小小的身子消失在了薄雾里,这才收回了目光。顾明楼忽然觉得他也许并不真的讨厌这只总是掉毛的小猫。
下山的路虽是彩石闪烁,溪水潺潺,顾明楼的心思却早已飞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当夹着细白雾气的风从他耳边滑过时,他的心忍不住雀跃起来,连昨夜的心痛也被暂时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觉间到了月昭湖边。顾明楼本以为他又要游水过去,没料到他这次竟然弄来一条小船。小船路过有人的小岛时,若在从前顾明楼定是早已大叫出声呼救,可眼下他已不愿意再留在月昭,甚至反而担忧会被人发现。好在时下已是深夜,岛上的人均已安寝,一路都很顺利。
到了湖对岸青罗拉着他下了船,进了树林里。他用绿色丝带裹住顾明楼的腰,然后扯住丝带,带着他跃上了树顶。在林子里蝴蝶一般飞舞穿梭了约大半个时辰,终于出了林子,站在了一片平坦的草地上。

9

青罗看了看陌生的四下,顿住脚步回头朝顾明楼道:“后面的路,我不认识了。”
顾明楼强自按捺住心头的狂喜,不动声色道:“我认得。不过你能不能解开我腰上的丝带?等下被人看见会觉得奇怪的。”
青罗道:“丝带不可以解开,你是我的东西,要拴着。”
顾明楼虽气得要命,可是想着等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再收拾他也不迟,于是道:“对,我是你的……相公,那就拴着罢。”他可不愿意说自己是“东西”。
这样两人顺着山道走了一阵,到了一个村庄,顾明楼估计着离城里大概还有十几里路,这样走下去怕是要走到天亮,于是道:“我们去村庄借宿一夜,明天一早再走。”
随便敲开了一户农夫的门,主人见这两人一个俊美,一个秀丽,似乎来路不凡,忙小心招待着,又专门把主人房让出来给他们住。夜里青罗又要“做那件事”,可是顾明楼根本没那个心情,所以推说在别人家不可以做,弄脏了别人的被子人家要骂的。
青罗一听立即握起拳头,道:“他们敢骂我,我打他们。”
“打打打!你以为你还在山上?这里随便打人是要坐牢的。”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顾明楼终于有了些胆色。
青罗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变化,他自信满满地道:“我知道,月昭宫,也有水牢。可是我不怕,就算坐牢,我也能出来。”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顾明楼已知道他本事了得,陆地上行走如飞,水里胜过鱼儿,而且天生蛮力,一只手便能劈死猛兽。真搞不懂那么瘦弱的身体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这么一想才发现原来他平日打自己时根本没用全力,否则哪还能活到今天?
“可是这里的牢房戒备森严,和月昭宫的完全不同。”又异常夸张地描述了一通,旨在吓唬住青罗,可青罗却反而露出好奇之色,大有要去一探究竟的意思。顾明楼因想到让他去坐牢也好,至少这样就可以摆脱他了,于是也就懒得再继续说下去了。
夜里睡到一半,忽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叫骂声。青罗一骨碌爬了起来,冲出去看,临走前也没忘记抓住绑着顾明楼的丝带。顾明楼被他拉到地上,痛得只吐气,可想着很快就能收拾他,便咬牙忍住了。
外面乱哄哄的不少村民,一对衣冠不整的男女趴在地上,朝面前的农夫哀求着。那对男女中的年轻村妇哭哭啼啼地朝那农夫道:“相公你别赶我走,我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那农夫朝脚前的两人狠狠啐了一口,圆瞪着眼睛吼道:“奸夫淫妇,都给我滚!”
女人立即哀嚎起来:“不!相公,我不走!我舍不得孩子!”可是农夫却毅然转身进门,又“砰”地一声把门用力关上了。
那女子瘫坐在原地哭了一阵,终于被她身边的“奸夫”给拖走了。村民在两人身后指指点点了一通,见好戏已经散场,也就各自回家睡觉去了。
回到房间里青罗很迷惑地问他:“她的相公,为什么,赶她走?”
顾明楼道:“她不守妇道,所以她相公赶她走。”
“不守妇道?什么意思?”青罗歪着头追问。
顾明楼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就是她和别的男人做那件事。”
青罗思索了片刻,终于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上床后他又寻思了一阵,突然侧过身朝顾明楼道:“是不是……因为红缎……不守妇道,所以你……不想见她了?”
顾明楼闻言心头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忙哑声低喝道:“睡觉。”便侧过身不理他了。
青罗却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我猜对了,是么?”
顾明楼忍无可忍,回头叫道:“对对对!你很聪明!行了罢?”
青罗闷想了片刻,又道:“那如果,你和别的男人……做那件事。是不是,也叫不守妇道?”
“我是男的,怎么算是……”说到一半他心念突然一动,于是转而道:“现在我是你相公,你是我娘子。在外面的世界,无论是你还是我和别人做了那件事,两人都必须分开。这是规矩,绝对不能触犯,你明白了么?”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等明天进了城,立即找个人来上床,然后藉此和青罗分开。
青罗却满不在意地道:“这不是……我的规矩。”
顾明楼道:“这里不是月昭,到了这里就要入乡随俗,否则别人都会恨你。”
青罗似乎有些动摇,沉思了半晌才道:“要是你……不守妇道,我就打死你。可是,我不和你分开。”
顾明楼闻言气得半死,这时他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于是道:“可是如果你不守妇道,那么我只能和你分开了,否则……否则我会被……会被我娘杀死的!”
若是正常人,当然不可能信他的话。可青罗自小就知道自己爹娘想要杀自己,倒是信以为真了,而且还有红缎的案例在先,似乎“不守妇道”在这个世界的确是很严重的事情。他蹙起眉尖踌躇了一下,想到自己本也不需要和别人做那种事,所以道:“我明白了。”
“……那就好。”顾明楼随口敷衍道,黑暗中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意。
次日一早下起大雨来,两人一直耽搁到午后才动身出发。徒步走到城里已是黄昏,看见一家酒楼,顾明楼回头对青罗道:“这里的酒很香醇,食物也不错,我们进去试试。”
青罗对外界所有的东西都很好奇,所以很干脆地答应了。两人一起进了酒楼,楼里的人见青罗生得美貌,都朝他张望,倒没几个留意到顾明楼被丝带拴着的。顾明楼扫了一圈楼里的客人,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心下立即有了计较。
他带着青罗飞快地进了楼上最豪华的包厢。青罗见里面布置精致华美,饶有兴趣地四处摸着。好在酒菜很快上来了,顾明楼忙把他哄到桌子边,然后开始劝酒。
其实也不用劝,青罗很快就喜欢上了酒的味道,自动自发一杯杯喝着,到了后来索性对着酒壶狂饮。顾明楼却是从头至尾都只是那一小杯,一边细细啜着,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青罗。
喝完三壶酒后青罗终于沉沉睡了过去,原本雪白的脸红得海棠一般,嘴唇更是娇艳欲滴。顾明楼注目看着,心下不禁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自己直接逃走算了,不用再那么害他。可回想起他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一切,恨意立即涌上心头。而且总得找个理由让他主动放弃自己才行,否则他醒来后早迟能打听到自己的下落。他望着窗外的夜色踌躇了好一阵,终于转身离开了包厢。
出了包厢后他拿了些银子给伙计,告诉他自己的朋友在里面独饮,嘱咐两个时辰之内绝对不许进去打扰。伙计连声答应着去了。
顾明楼下了楼,缓步走到一张桌子边抱拳道:“这不是吴大公子么?久违了。”
桌边的青年睁开迷蒙的眼,看清是顾明楼后他连忙起身让座,面带讨好地道:“原来是顾三公子,请坐请坐!”他相貌还算英俊,只是双眼浮肿,目光迷离,一望便知是酒色之徒,令人生厌。
青年是丝绸庄老板的大儿子吴卓,生性好色,男女不拘,而且常常仗势欺人,是顾明楼最讨厌的人之一。平常对吴卓他向来都是视而不见,所以今日他的主动招呼令吴卓颇有些受宠若惊。
两人不着边际闲聊了一阵,吴卓终于忍不住向顾明楼打听道:“适才见一美貌小哥和三公子一起进来,不知他是什么来历啊?”
顾明楼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他是我去外地游玩时认得的一个戏子,不知怎么就缠上了我,硬要和我来隐州。你知道的,我对男色没多少兴趣,而且家母也肯定不会让他进门。我实在是愁啊!”
吴卓一听立即两眼放光,“这么说你不要他了?他人呢?”
“他喝醉了,我让他在包厢里先歇下了。”他看看外面的天色,故作惊讶地道:“啊哟都这么晚了!我可没时间等他醒来。大公子若是不急着走,可否帮我上去照看他一阵子?”
“当然可以!”吴卓强自按捺着心中的狂喜,忙起身送他,“您请。”
顾明楼却站在那里踌躇着,面上露出个为难之色,略带窘迫地道:“等他醒来后大公子可否别和他说认得我,更别提我的名字来历。我实在怕他追到寒舍,到时估计家母要用扫帚把我赶出家门了。”又掏出些银子交到吴卓手中,“你帮我劝他自己回乡去罢。”
他这么一说,就等于是表示想要甩掉青罗。吴卓本还碍着顾明楼觉得有些不敢下手,此刻自是大喜过望,忙不迭道:“没问题,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顾明楼佯作感激之色,再三道谢后方出了门去。走出酒楼后回头一看,见吴卓摇摇晃晃上了楼,他咬了咬牙,疾步走开了。
他顺着巷子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设想着等下青罗的遭遇,一时也不知心头是什么滋味。好在对于青罗这种性子的人,估计也不会因为被人迷奸而难过罢。等这事发生后,希望他不会再来缠自己。昨晚自己可是郑重告诉了他如果他“不守妇道”,那么必须和自己分开,而他也答应了。希望他醒来后自动回月昭去,再也别来纠缠自己了。至于月昭的一切,就当作是一场梦罢。
然而想到吴卓那张淫亵的脸,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真的让这么个人玷污青罗么?可是低头看看遍布在自己身上的伤痕,再思及树林那夜他任由司韩强迫红缎时的冷心冷情,一颗心恨得几乎要裂开来,甚至又觉得自己对他已是太仁慈了。
不想了,就这么做罢!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大步朝前走去。

10

“啊哟,这不是顾三公子么?”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香风中一个女子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好久不见了啊!都忘了我了么?真是令人伤心!”
顾明楼瞥了她一眼,认出她是凤栖楼的妓女,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凤栖楼外。于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调笑道:“这不是来看你了么?”按理说本该立即回家的,可是又有好几个莺莺燕燕围了上来。他正好心里头有些烦闷,想着消遣一下再回家也好,便跟着进了妓院。
走到院子里留意到一个美貌少女经过走廊,他诧异地顿住了脚步,问旁边的妓女:“那不是弄玉么?我记得有人替她赎身了啊!”
妓女凑到他耳边低低道:“是有人要给他赎身,就是她开苞那夜她选的那位李公子。可弄玉她死活不同意,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顾明楼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位公子便是自己的好友加邻居李汝嘉,可之前弄玉明明是很欣赏李汝嘉的样子,怎么会不同意嫁给他呢?难道说她嫌弃李家贫寒?果然是虚伪的女人!
这时忽听见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一个年轻公子沿着走廊疾步走了过来,笑着道:“我不是眼花了罢?听说你在外面娶了仙女,和她一起成仙去了,难道是天上太寂寞了,所以偶尔也回来吃点人间烟火?”说到这里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这人是顾明楼的狐朋狗友之一韩生,生性风流不羁,和顾明楼很合得来。顾明楼呵呵一笑,迎上去道:“天上那么冷清,我怎么可能去成仙?你这些鬼话哪儿听来的?”
韩生笑道:“鬼话?——这可是你娘亲口告诉我的。她说接到一封神秘书信,信上说你娶了亲,以后都不回来了。嘿!你娘看完信后可是比孟姜女哭长城更要悲壮几分呢!”
顾明楼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多半是月昭宫的人送的信。于是尴尬地笑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听说弄玉不肯让汝嘉帮她赎身,这是怎么回事?”
韩生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又道:“话说回来,这汝嘉也是奇怪,我们把你打赌输掉的银子给他,让他帮弄玉赎身,他却死活不同意,硬是要把自己家那么点田产卖掉。搞不好弄玉怕嫁过去后受苦所以不答应呢!”
顾明楼暗道:汝嘉一向自尊心极高,银钱上尤其谨慎,他一定是不愿意平白接受旁人的馈赠罢。
韩生又道:“最近汝嘉常常过来找弄玉,大概是想要劝说她罢。其实不就是个女人么,何必那么上心?”他见四下无人,凑到顾明楼耳边悄声道:“听说弄玉开苞那夜汝嘉在她房里坐了坐就走了,所以弄玉如今还是清倌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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