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横生————苏特
苏特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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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见他清醒过来,唐欢笑吟吟的向他打招呼,丁沂还处于当机状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还要继续这样抱着我吗?我不介意哦,可是你会迟到吧?”直到那略带调侃意味的声音再次响起,丁沂终于回过神来,急忙松开双手,慌慌张张的坐起来四处找衣服。唐欢仍然维持着靠在床头的姿势,有些好笑的看着丁沂胡乱套上衣服后奔进了洗手间,摸了根烟出来点燃塞进嘴里。
丁沂用冷水冲了一把脸,定定神,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形——他和唐欢见面吃饭,喝了许多啤酒,然后唐欢说他发烧了——再然后,他就想不起来了。
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但丁沂还是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都说男人最容易酒后乱性,他是有过前车之鉴的,这么大清早的两个人都光溜溜躺在床上,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不会把唐欢给上了吧?!
检查了半天没得出什么结论,不过想想唐欢那么气定神闲的样子也不太像被他占了便宜。丁沂松了一口气,随手扯过架子上的毛巾擦干净脸,走了出来。
唐欢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也没穿上衣服,边抽烟边看着他。
丁沂觉得有些尴尬,只好笑了笑:“你不去洗脸吗?”
“我还想听听你半夜梦话会叫谁的名字。”唐欢颇为遗憾的撇撇嘴,“真可惜,没有抓到你的把柄。”
丁沂哑然失笑:“那还真叫你失望啊。”
“你一直在说对不起。”唐欢望着他,出其不意的冒出一句,“你昨晚发烧说的所有胡话,只有这三个字。”
丁沂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如果这三个字是冲着我来的,那可真没必要。”唐欢摊开双手躺在床上,语气轻松,“我过得很好,如你所见,简直是一帆风顺。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好内疚的。”
丁沂怔怔的看着唐欢的手腕,那上面套着一只华丽的瑞士名表,即使在他睡觉时也不曾取下。瞬间他有种冲动,想扑上去抓住那只手,解下那块手表,让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疤暴露在阳光下。
那是曾经恨他恨到用自己的生命来诅咒他的人啊…如果轻轻松松一句“没必要”,就可以抹煞掉从前的一切,那他这么多年的愧疚,真像白痴一样了。
“你可以把以前的一切,全当作不曾发生过吗?”丁沂一字一句的问,第一次,他不再逃避唐欢的视线,直视着他的双眼。
“当然不能。”唐欢耸耸肩,“可是已经过去十七年了,我也不再是过去那个除了哭,还是只会哭的胆小鬼了。”他忽然翻身坐起,跳下床一把握住丁沂的手臂,“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了,丁沂。”
丁沂陡然一惊,是的,唐欢已经是个比他还略微高一点的男人了。如今他事业有成,风生水起,与过去判若两人。
原来一直放不开的人,只有他一个吗?
掩饰般的抽出自己的手,丁沂转开视线:“是的…你真的变太多了。”
“这话颜暮商也对我说过。”唐欢微微一笑,“我一直以为当年我离开后,你会和颜暮商在一起…”
“我和他原本就没什么。”丁沂迅速打断他的话,“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唐欢冷冷一笑,“那个男人从来都自我意识过剩。他讨厌你的骄傲,他喜欢需要他保护,能被他抱着疼着怜爱着的情人。所以十七年前他看上我,十七年后他看上凌峭——可是丁沂,即使你这么了解他,你还是喜欢着他,不是吗?”
“你在开玩笑吗?”丁沂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可实在一点也不好笑。”
唐欢忽然笑了起来:“丁沂,十七年前我想不通,十七年后我总该变聪明了点——你不喜欢他,会和他上床?以你的个性,会是那种酒后乱性,并且还和个男人乱性的人吗?你昨晚喝了那么多,又和我什么都没穿的躺在一起,怎么不见你和我乱性?!”
丁沂终于发作:“你不要凭着性子乱讲话!我和颜暮商就只有那么一次,而且我说过很多次了,那是意外!”
“丁沂,你太死心眼。”唐欢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而且还要面子,嘴硬。”
丁沂回头怒视着他。
“我真佩服你居然能和他做了十七年的朋友。”唐欢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看着他一次又一次把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夺走,你不觉得痛苦吗?”
“我没有立场过问他的私生活,也不觉得你或者凌峭是被他从我身边夺走的。”丁沂冷冷的说,“唐欢,你疯够了没有?”
“被我说穿心事就这么让你难堪?”
丁沂只觉得头痛不堪:“你不觉得你今天实在无聊过头了吗?唐欢,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的性取向正常得很!”
唐欢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喔…那么谁就是不正常呢?”
丁沂脸上闪过一丝后悔,轻声道:“抱歉。”顿了顿,实在觉得尴尬,只好借口还要赶到公司开会,逃避般的离开了。
走出酒店,顺手拦了一辆计程车,手机迫不及待的响了起来。丁沂只得掏出手机,看看号码,接通了电话。
“你有什么事…”
“你昨晚和唐欢去哪里了?”劈头盖脸的怒吼从那端传来,“打你手机关机,怎么找都找不着,他还说你喝多了…你把自己灌醉做什么?!”
丁沂一愣,随即怒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知不知道凌峭有多担心你?你马上给我回来!”
丁沂大怒,什么叫马上给他回去?他真当自己已经是他和凌峭那个家的主人了不成!
“啪”的一声合上手机盖,丁沂强压住怒火,吩咐司机开车去公司。
14)
丁沂回了公司,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将折磨了他两个通宵的那份商业合同翻出来,秘书小姐体贴的为他泡好普洱茶送进来,小心的掩上门退出去了。
连午饭也没吃,丁沂对着电脑奋斗了四个小时,修改完合同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终于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嘘了口气。接下来应该吩咐秘书何小姐替他定明天的机票,他要带着合同出差,谈判桌上过关斩将,为年终公司利润再添一笔。
丁沂揉揉眼睛,打电话向展铭豪汇报了一下工作情况。然后电话被他姐姐接了过去,丁泓开门见山的问道:“听说你昨晚上在外面喝多了,没回家。怎么回事?”
丁沂一愣,心想怎么连丁泓都知道了?他这么大个人了,偶尔在外面过夜也不是什么大事,突然一个接一个的来向他兴师问罪,实在有些好笑。
“是的,见了一个老朋友,晚上聊得尽兴就睡在他那里了。”丁沂轻描淡写的带过,然后半开玩笑的道,“姐,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昨天半夜颜暮商的电话打到了我家,问你在不在。”丁泓的声音有些冷,“我问他有什么事找你他又不说。我打电话给凌峭,那孩子说你去见一个老同学,喝多了回不来——你去见了谁?”
“姐,这个我就不用向你汇报了吧?”丁沂郁闷的回答。
“颜暮商会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不是急疯了他会?”丁泓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你是去见了什么人能把他急成那样?凌峭说他一晚上打了七个电话,问你回没回家!”
丁沂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我去见了唐欢。”
“啊?”丁泓发出一声惊呼,“他,他回来了?”
丁沂没有出声。
“难怪,难怪…”丁泓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苦涩,“他现在过得怎样?”
“他很好。”丁沂哑着嗓子开口,“姐,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对吧?”
丁泓笑了一声,过了一会,回答道:“傻瓜,我是你姐,我怎么会不知道。”
丁沂垂下了眼帘。是啊,丁泓怎么会不知道。那一年闹得满校风雨,那一年他差点被勒令退学,那一年他被诅咒不得善终,那一年那个人一句话都没留下的飞去了美国。
兜兜转转,从头来过,再见面居然还是可以做朋友,原来所有发生过的一切,统统可以用“误会”两个字来掩盖。
什么感觉?没有感觉。
一刀见血,然后伤口在漫长的岁月中慢慢愈合。当狯子手端着一张从容的面孔突然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般的对你微笑,你是不是该还他一刀?
丁沂苦笑,是该还上一刀,可惜没有理由。颜暮商说过,他以前喜欢的那个人,只有唐欢。七年后他回到这个城市,他找到丁沂,诚恳的向他道歉。他用温醇低哑的嗓音对他说:“那时候我和你都喝多了,丁沂,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喜欢男人的。我们忘掉以前那些误会那些不愉快,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丁沂一瞬间几乎血管炸开,可是男人和男人之间,不管发生过什么,只要用误会两个字来解释,再纠缠不清便成了跳梁小丑般可笑。他和颜暮商都不再是毛头小子,两人的面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坐在高级餐厅。他不会再一拳打破颜暮商的头,颜暮商也不会再抓着他去撞栏杆。
再说得难听一点,他们以后或许还有商业合作的机会。
于是他举起了酒杯,和颜暮商一笑泯恩仇。
“丁沂。”夹杂着叹息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你…找个好女孩,早点结婚吧。”
丁沂笑了起来,轻声道:“我知道。姐,你别瞎担心。”
他和颜暮商之间,细细想来,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发生过。唐欢说的不错,颜暮商讨厌他的骄傲,从他们最初认识时颜暮商就说过,他讨厌像他这种明明什么资本也没有,却还要盲目骄傲,目空一切的个性。
是的,那时候他又穷,又不见得成绩好。除了打架厉害,的确是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
可是,颜暮商从来都不知道,他虽然也毫不掩饰的表现出过对他的厌恶,恶狠狠的骂过他揍过他,其实他一直都很羡慕他。
羡慕那个父母体面,家庭和睦,成绩好,人缘好,仿佛走到哪里都会发光,逼得他不敢正视的男孩子。
晚上下班,丁沂想着凌峭一定在家里埋头赶稿,于是顺路去超市买了菜,拎在手里往家走。又想着自己要出差近一个月,得打个电话给凌微,交代她别太胡闹,至少在这学期结束前,好歹尽尽学生的本分才是。
一路想着这些零零碎碎的杂事,丁沂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习惯性的喊了一声:“凌峭。”
没有“啪嗒啪嗒”跑出来迎接他的脚步声。丁沂有些疑惑的关上门,往凌峭的房间走去。
“别找了,他出去见唐欢了。”
猛然从客厅传出一个声音,丁沂吓得差点连手里提着的菜都掉在地上。
这是他和凌峭凌微的家,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来了?!
“啪”的一声打开客厅的灯,丁沂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男人,颜暮商。
“你怎么会在这里?”丁沂的语气里有些微的怒意。颜暮商和凌峭约会,他并不反对。可是凌峭人都不在了,这人居然还留在他家,难道想住下来不成?
“我等你回来。怎么,你和唐欢见面见一个晚上都没关系,看到我就这么大火气?”
丁沂眸子闪动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的态度的确有些过分。他和颜暮商已经很多年没吵过架了,今天他们都有些失态。
从早上开始,颜暮商莫名其妙冲他发火,而他毫不客气的挂了他电话。
“你等我回来有什么事?”脱下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丁沂在颜暮商对面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开口问道。
“我想听听你的解释。”颜暮商直视着他,“你昨晚为什么会在唐欢面前喝多?”
(15)
客厅墙壁上的挂钟轻轻敲打了七下,丁沂和颜暮商面对面坐着,有半刻时间,一片静寂。
丁沂的手指搭在沙发扶手上,双腿交叠,望着颜暮商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的茫然。颜暮商问他的问题他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只是——无论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似乎颜暮商都没有资格质问他。
“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丁沂伸手去摸烟,“好笑。”
“你觉得好笑?”颜暮商紧紧盯着他,“你喝多了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你心里没数吗?”
丁沂脸色陡然一变,手指间夹着的烟差点折断,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露出一个笑容:“你不是说,我们要忘掉以前那些误会那些不愉快么?我已经忘记了,你还记着吗?
颜暮商眉头一皱,还没开口,丁沂已经接着说下去:“退一万步说,即使我喝多了,即使我真的做出了什么事情,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是唐欢什么人?你又是我什么人?”
颜暮商铁青着脸,盯着丁沂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把他活生生吞下去一样:“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我有承认我喜欢男人吗?”丁沂笑起来,点燃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你管的太多了,颜暮商。”
薄薄的烟雾升起来,隔开了两个男人的脸。丁沂觉得很疲倦,他要去收拾行礼,要准备明早出差,要养足精神预备和对手杀价讨便宜,还要应付不知多少个酒局。最重要的是,他还没吃晚饭,却浪费时间坐在这里和这个男人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
不过一个是你朋友,一个是你旧情人,你拿什么态度拿什么身份来问这些话?
抽到一半的烟忽然被对面的男人劈手夺走,丁沂脸色微微一变,看着颜暮商若无其事的将那半截烟凑到了自己唇边。
“丁沂。”冷冷的话语从那张薄薄的唇中吐出,“你一直都很恨我吧?”
丁沂的眉头皱了皱,这个问题太荒诞了。就好比一个人开车撞倒别人,一溜烟跑了,直到那个人已经自己站起来拍拍衣服准备走了,忽然又倒回去问那人痛不痛一样。
“怎么会?”他慢慢的舒展开眉头,笑起来,“我们这么多年朋友。”
“别对我露出这种假惺惺的笑!”颜暮商一把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忽然伸手狠狠按住了丁沂的手臂,“你讨厌我,恨我,从来都没有原谅过我。你不是打架最狠的吗?你不是睚眦必报吗?为什么在我回来找你的时候不和我打一架呢?为什么我说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的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
丁沂被他压制在沙发上,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影子下。有那么一瞬间,颜暮商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似乎…笑了一下?
下一秒,腹部传来一阵剧痛,颜暮商猝不及防,一下子松开手后退好几步,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丁沂一脚踹翻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前两步,站在他面前。
“你失态了,颜暮商。”冷淡得近乎机械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朋友这个东西,不过是个称谓。我想我和你,都不是很放在心上吧?”
颜暮商恶狠狠的看着他。
丁沂微微一笑,无比诚恳:“顺便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观念,我已经很多年不和人打架了。颜总,我想你纵横商场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明白教训对手不必用拳头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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