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横生————苏特
苏特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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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嘎--”随着刹车的声音,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街口。坐在里面的男人接过司机找剩的零钱,仔细数了一遍,这才扯下安全带,慢条斯理的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霓虹灯流光溢彩,广告牌上衣着性感的女郎嘟着红唇看着他,媚眼如丝。街道两边连着一间接一间的Pub,模糊不清的音乐伴着粉红暧昧的灯光,丝丝点点泄漏出来。
男人唇角掀起一丝笑意,习惯性的拂了一下额前短短的浏海,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一边将手机贴在耳边,一边沿着街道往前走。
铃声响了七八下后,终于被人接了起来。
“喂?”十足不耐烦的语气,“干吗?”
“凌微,你在哪里?”男人一边往街边的酒吧内瞧,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询问着。
“我在学校啊!”
“在上晚自习吗?”
“是啦是啦!你打电话过来干吗啦!”
男人已经走到街道尽头,拐了个弯,停下了脚步:“我打电话去你学校,你们老师说你今天没去上课。”
“…那也不用你管!”
“你在哪里?”男人的双眸盯着路边电线杆下的一个身影,继续不动声色的讲着电话。
“说了不用你管!我…哇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惊叫,拿着手机靠在电线杆上叼着烟的少女冷不防被人从身后一把抢过了电话,刚转头,手腕就被一把抓住了。
“丁丁丁沂!”少女叼着的烟一下子掉了下来,吓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
“逃课不好,说谎更不好。”丁沂微笑,将抢过来的手机潇洒放进了自己口袋,“女孩子出入这种场所,还抽烟——凌微,你还记得自己是个高中生吗?”
“把手机还给我!”凌微口气凶狠起来,“要你管!”
“手机没收,高中生不需要这种东西。”丁沂挑眉,“明天起不准念住宿,我送你上课。”
“你是我爹还是我妈?!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唔,说得好。”丁沂抓着凌微的手稍稍一施力,满意的看着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微微一笑,“那要不要现在就打电话给爸妈,问问他们的回答?”
凌微闭上了嘴,狠狠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哥还在家等你回去吃饭呢。”男人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肩,“今天是他生日。”
“谁要给他过生日?哪天他死了我就买个蛋糕回去拜他!”
丁沂的脸色冷了下来:“凌微,你再说一遍?”
凌微抖了一下,依然嘴硬:“我没有那种哥!”
“展凌微,任性要有个限度!凌峭忙了一下午,准备了一桌子你喜欢的菜等你回去,你还要怎样?他是你哥,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仇恨值得你咒他去死?!”
凌微一声冷笑:“那我妈当年是怎么死的?!”
良久的沉默,最后丁沂轻声说:“凌微,那是意外。”
凌微死死的看着他,然后笑了起来:“是啊,他最无辜,他也是受害者嘛!”
丁沂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轻将凌微的身子搂在了怀里:“凌微,过去了,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忘了吧。”
凌微的头埋在他怀里,哽咽着说:“对不起,我没办法不恨展凌峭。”
丁沂只能叹息着抱住她。
过了好一会,凌微轻轻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出来,勉强笑笑:“放心吧,我懂得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不用担心我。丁沂,你不会怪我刚才说话难听吧?”
丁沂笑了笑:“小丫头,你什么时候对我说过好听的话?”
凌微眼眶又红了:“我,我…我其实…”咬着唇,最后还是说不出来。
“算了,你今天实在不想回去就别回去吧。”丁沂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我送你回学校。”
凌微默默点了点头。
“以后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女孩子不准抽烟,听到没?手机还你,我会每天打电话查勤,记住想骗我你还没这个功力,知道不?”
凌微擦着眼睛接过手机,笑了起来:“你好罗嗦,大叔!”
丁沂敲了她头一下:“没大没小。”然后就走到街口去开车。
凌微低着头跟在他身后,默默的看着地面上长长的黑影。
丁沂…这么多年,对我这么好,对展凌峭这么好,为什么?
你实在是个温柔的男人。可惜我知道,不是因为你爱我,或者他。
送凌微回学校后,丁沂返回了住处。停好车,推开门,热腾腾的饭菜香扑鼻而来。然后不意外的对上一双渴望的眼眸。
“凌微呢?”展凌峭往他身后看去,“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丁沂无奈的笑笑:“她不肯回来。”
展凌峭的脸上瞬间满是失望。他身后的男人揽住他,温柔的安慰道:“没关系,有我陪你是一样的。”
“她,她还是不肯原谅我…”
“你又没错。小丫头不懂事,等她大了就明白了。”丁沂也笑着叫他别放在心上,然后望向抱住他的男人,“蛋糕和红酒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我亲自去买的。”
丁沂诧异的挑眉:“喔,真难得。以你的性格,不是只会交代下属去办的吗?”
颜暮商甜蜜的笑道:“凌峭是我的宝贝,我当然要凡事亲力亲为。”说完,还在凌峭脸颊上亲了一口。
展凌峭立刻红了脸:“你,你这个人…”
丁沂大笑着把他的话接下去:“这个人,就是肉麻当有趣。凌峭,到我这边来,小心越是甜言蜜语越是不安好心。”
颜暮商也笑着回嘴道:“我就是对凌峭不安好心,想拐我的宝贝去你那边,免谈!”一面说一面搂紧了怀里的人,秀长的凤眼里满是警告,无声的宣告着占有权。
丁沂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走去厨房了。
凌峭等丁沂离开后,轻轻挣脱了颜暮商的怀,低声道:“你,你不要当着丁沂的面这样!”
“怎样?”更加恶意的抚摸上他的腰,颜暮商的笑声暧昧而低沉,“怕他吃醋?”
凌峭的脸一红:“我总觉得…不好。虽然他从没说过什么,可是我们这样,我们毕竟…”
颜暮商笑着捏他的脸颊:“放心吧,丁沂不是那种多嘴的人。我认识他那么多年,我了解他。”
凌峭眨眨眼:“我以前都以为他和你是一对。”
“哈!”一声轻笑,颜暮商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塞进嘴里,“他那么无趣,怎么会合我的胃口?我和他认识十七年,他喝茶只喝普洱,看电视只看新闻。讨厌吃西餐,讨厌喝红酒——这么多年,一成不变。”
“你们感情很好吧?”
“还行吧。”徐徐吐出一口烟,颜暮商微微一笑,“算合得来。”
凌峭忽然觉得很羡慕。
很羡慕颜暮商和丁沂之间比他多出的那十七年。
(2)
晚上吃完饭,丁沂半强迫颜暮商帮忙洗了碗,然后就把他赶回去了。颜暮商虽然很怒,但迫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丁沂拎着他的鞋丢到门边时,也只好告辞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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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暮商怒视着他:“丁沂你说什么?!你敢说我是…”话还没说完,大门就“砰”的一声在他眼前关上了。
完全无视门外的怒吼,丁沂把门反锁好,转身若无其事的对着展凌峭微微一笑:“老色狼就是要这么打发。凌峭,快去洗澡吧。”
凌峭小声道:“他不会生气吗?”
“他今晚吃到肠子都快打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丁沂笑着摸摸他的头,“凌峭我教你一招,颜暮商这种男人不能顺,不能宠,要钓着他的胃口慢慢折腾——他对你好十分,你还他一分就够了,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懂吗?”
凌峭皱眉:“那不是…太没良心了吗?”他觉得颜暮商疼他喜欢他,他就应该加倍的回报。而且,他也是真的很喜欢颜暮商啊。
干吗要用这种手段来绑住他呢?
“哈哈哈,你同颜暮商讲良心?”丁沂大笑起来,“无奸不商啊凌峭,颜暮商是情场如商场,永远只追求利润最大值。不要让他觉得已经完全得到了你,这不是玩他,这是自我保护,明白吗?”
凌峭低下头:“他…以前真的很花心吧?”
丁沂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住,凌峭依旧看着地面,声音有些抖:“他,只是觉得我够新鲜,所以才和我在一起的吧?”
尴尬的沉默。
“你想太多了。”丁沂最后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轻声说,“抱歉我说得有些过了。怎么说呢?颜暮商不是那种追寻新鲜感就会随便展开一段恋情的男人。他花心,呵呵,是因为他够挑剔啊。凌峭,何必妄自菲薄呢?你配他是绰绰有余啊。”
“啊?”
“他个离了婚,三十好几的老男人有什么在你面前骄傲的资本?”丁沂微笑,“你可爱,单纯,是他最喜欢的类型。他不是一见你就喜欢上你了么?凭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那可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追求一个人呢。”
凌峭红着脸也笑了:“颜大哥才三十二岁,被你说的跟个老头子一样。”
“他和你一比,可不就是个老头子么?”丁沂笑笑,“今天凌微还叫我大叔呢。”
凌峭眼神一黯:“凌微她始终不肯原谅我。”
“那丫头嘴硬心软而已…”
“不,她是应该恨我。”凌峭轻声说,“因为我害死了妈妈。”
多年前的那场事故,是一个永远缠绕在他心底的噩梦,任凭时光如何冲洗,挥之不去。
“你没有错。”丁沂的声音异常的冷静而坚定,“凌峭,你不需要自责。”
凌峭因为这句话,红了眼眶。
如果不是他,妈妈就不会死吧?如果那时候他没有在放学的路上傻乎乎的相信那个陌生男人的谎话,以为他真是爸爸的朋友,带他回家,妈妈就不会被那人用刀砍伤,更不会为了保护他而抱着那男人一起跳下窗户吧?
从七楼的窗户上跳下去…很痛吧,妈妈?
可是那时候的他,除了躲在角落发抖哭泣,什么都不会,甚至连扑过去抱住那男人大腿的勇气都没有。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妈妈在他面前跳了下去。
他永远不能原谅那个怯懦而自私的自己。
那年,他十岁,凌微七岁。
妈妈死后的第三年,他爸爸再婚。丁沂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生活中。他是他继母的弟弟,比他大十岁,和她姐姐一起搬进了他们家。凌峭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丁沂时的情景,他拎着个大大的行礼包,站在他家门口,一双笑起来会弯弯的眼睛,一张招人喜欢的脸。凌峭一见他,就忍不住心生亲近感。
凌微也很喜欢他,虽然当丁沂拿出个玩具趴趴熊送给她时,她别扭着“哼”了一声,但还是在跑回房后,小心的摆在了床上。
可是他和凌微虽然不讨厌丁沂,却始终无法接受新妈妈,怎么都没办法对父亲的新婚妻子露出笑容,于是每天这个家里的气氛都很尴尬。最后,凌峭的爸爸只好另外买了一套房,和妻子搬了出去。而丁沂就留下来照顾凌峭和凌微两兄妹。
后来凌微上高中念了住宿,而他,这么多年便一直和丁沂生活在一起。
有时候想想,为什么他会爱上颜暮商,而不是丁沂呢?就像丁沂和颜暮商之间,那么多年的相交默契,为何没有发展成爱情呢?
或许…就像颜暮商说过的那样,丁沂给人的感觉便仿佛一盆炭火,缓缓的释放着热量,温暖却不够激烈吧。
“喂,你还要在我身上挂多久?”蓦地头顶响起丁沂有些无奈的声音,凌峭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一直趴在丁沂的肩上。
“啊,抱歉。”凌峭急忙站起身子,神情微赧。然后,咬着嘴唇轻声问,“你和颜,颜大哥是高中时便认识了吧?他,他那时候是什么样?”
“他?和现在差不多,收情书收到手软。”丁沂回想着笑了笑,“很多女生喜欢他。他又会玩,朋友很多。”
“你和他是最好的朋友吧?”
丁沂愣了一下,慢慢的笑了:“不,当然不是。我们只能算普通朋友而已。”
“可是这么多年你们却一直保持着联系呢。”凌峭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们从以前起就是死党。”
丁沂走到茶几旁,倒了杯茶,慢慢的喝干,然后背对着凌峭回答:“我只是和他有个共同的死党而已。凌峭,想知道颜暮商以前的事,就去问他自己吧。”
很明显,他并不想继续和凌峭展开对于颜暮商的讨论了。凌峭敏感的察觉到,自己似乎碰触到了丁沂心底不想被人探知的某个角落。
他跟颜暮商以前…也许曾经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吧。
丁沂说的没错,想知道颜暮商过去的事情,最好是亲自去问他。可是,凌峭总是怕,怕自己在颜暮商面前太小气,又怕自己问错话,让颜暮商不高兴。
在这场感情中,他始终处于被动而懦弱的地位。胆怯,惶恐,患得患失。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他仍旧没有改变。
(3)
周末,丁沂准备了一堆零食去凌微的学校看她。凌峭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画册,踌躇的盯着丁沂收拾东西的动作。
丁沂把一包薯片塞进帆布袋,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手中的画册拿过来丢进了布包:“出了新书想送给凌微,有什么好怕的?”
“她,她不喜欢看这种书的…”凌峭结结巴巴,他的职业是儿童读物作家,每本书都是自己亲手画的插图,梦想是能写出像《哈里.波特》那样的畅销书籍,还能被拍成电影。可惜他没那么好的运气,每本书的销售量都不好不坏,每次出版社寄样书给他,他都拿来藏在自己的书架上,不敢送给别人看。
甚至连颜暮商他都不给看,丁沂总是笑话他,又不是写色情小说的,何必这么怕。凌峭微红着脸说:“他会笑话我的。”
丁沂只好叹气,做他出书后喜悦的唯一分享者。知道他其实很希望凌微也能看到他的新书,便每次将他的新书包好送给凌微,至于她究竟是看没看,就不知道了。
“颜暮商约了你吃饭吧?”丁沂将帆布袋的拉链拉好,回头问了一句。
“嗯。”
“那正好,你告诉他一声,晚上我们高中同学聚会,老地方下午六点半。”
“为什么要我通知他?”凌峭奇怪的问。
“我懒得打电话,你顺便说一声就行了。”丁沂将包背在肩上,穿好鞋,想起来又加了一句,“对了,什么时候约凌微的老师吃个饭吧,那丫头最近逃课厉害。”
凌峭吃了一惊:“凌微逃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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