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德尔紧张地看了看我，卡斐尔则坐在一旁装作没看见。
“卡洛尔也是天使，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洛德尔无奈，只能继续发问。
“您……和卡洛尔去哪里了？”
“你不是看见了吗？我们两个一直在湖边，然后滚落水中。”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就在水里打啊！”
我差点没笑出来，亏他说得出口。
“卡斐尔大人！请您不要再骗我了！我……我什么都看到了！”
洛德尔红透的脸害羞地低下去，闪烁的眼眸时不时瞟着我们俩，而作为被监视全过程的受害者生理和心理上却没有任何不适，这应该叫做大言不惭吧……
“你看到什么了？”
“您……您和卡洛尔在湖底溶洞……抱在一起……”
“然后呢？”
卡斐尔一改大天使长的作风，第一次在洛德尔面前露出真面目，邪笑着逗着眼前“纯洁”的小猎物，我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然后……然后……”
可怜的洛德尔终于说不下去，双手捂住脸，直引得卡斐尔一阵狂笑，像个欺负未成年人的不怀好意的大叔……
“洛尔，你都看到了吧？看到我和卡洛尔做的事了吧？”
第一次被人耍弄的洛德尔羞涩地点点头。
“你不是一直阻止我和卡洛尔约会吗？所以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吧？”
“您……您都知道？”
“从小时候开始，你有什么能瞒得过我的吗？”
“对……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知道这是神的意思，你也只是奉命行事，而且这次被你看到也是为了让你受受教育。”
“……”
“不要沉迷在幼时的幻想中了。”
洛德尔抬起头，看到的是早已长大成人、找到归属的卡斐尔，有着坚定的眼眸和专一的心意的卡斐尔，不是大天使长，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个体，为了自己、为了所爱的人而努力的卡斐尔。

“我……我只是……”
“我知道你迷恋我，因为一时的迷恋而追随到现在，我很感激你，但你也看到了，我对你的情谊与对卡洛尔的情谊不同，你是我的朋友，我的部下，我的拥护者，而卡洛尔，是我的挚爱，我的情人，我终生的伴侣。”

我承认，到今天为止，卡斐尔这番话和说话时认真的表情是我永生难忘的片断，而这个片断，足以让我怀念一辈子，骄傲一辈子，也幸福一辈子。
洛德尔一直没有说话，看得出他动摇了，而且似乎也明白了所有人的位置。
“是不是……是不是那种事……只能和挚爱做？”
“那倒也不一定……”
靠！臭天使说什么？！
看着那惺惺作态的表演，我的心情瞬时从高高在上的云巅跌入万丈深渊，变得还真是快……
“但是，只有在和挚爱做的时候才是最兴奋、最舒服、最有快感，这点肯定不会错！”
这还像句人话。
洛德尔也算是开了窍，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那个笑容，才是他真正拥有的笑容，也是最美丽的笑容。
 
不久之后，我便可以自由出入神殿，随时都能见到卡斐尔，而且很快和洛德尔打成一片，他总是缠着我给他讲人界、魔界的见闻和成人世界，我自然也就不客气地当起了老师，洛德尔从此与我和卡斐尔结成忠诚联盟，在外装腔作势，回到屋里自由散漫，终于导致卡斐尔一天到晚还是累死累活地做牛做马，我和洛德尔则在一旁有说有笑喝茶聊天，本来想加强内部团结的卡斐尔目的只达到了一半——确实加强了我和洛德尔的团结，着实让他更加孤立无援，只能悲惨地一个人解决所有工作和任务。

“不过，卡斐尔还真是猛啊，我那天回去之后久久都睡不着觉呢。”
由此开启性启蒙的洛德尔偶尔会提到那天偷窥的事，在与我真正称兄道弟之后私下里也和卡斐尔平起平坐起来，气得卡斐尔捶胸顿足，直呼“养虎为患”。
“他呀，还行吧。”
狐假虎威的我自然成了洛德尔眼中“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英雄，自我感觉十分飘飘然。
“这么说，还有更厉害的？”
“嘿嘿，这可要说到我在人界……”
卡斐尔突然大声咳嗽了两声，示意我收音，一想到堂堂大天使长被我捏在手心里，我就快活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但是，我觉得你当时……真的很……”
洛德尔再次娇羞地低下头去。
“我当时真的很什么？”
“很诱人啊……”
极为小声的嗫嚅造成了空前的安静，几秒钟后却又产生了原子弹爆炸的效果（人类语）。
“洛德尔！！！你好大的胆子——！”
“我……我只是说了实话……”
“算了算了卡斐尔，干吗生这么大气啊！”
“但是……但是你不是说过和挚爱之外的人也可以做的吗？我……我和他……又不会违反规则……”
“我想我可以考虑考虑。”
“真的吗？你……你同意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看来天界热闹的日子还会继续。

人界篇

1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在天界的几个月在人界就是几百年，而当我降临到人界到现在，恰好也过了几百年。
不知为何海斯没有魂飞魄散，这对我来说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的是我还可以见到他，坏的是即使见到了他也不会记得我。
我没有遵循海斯给我的两个选择，恐怕那时候他也没料到自己会灵魂不灭吧，于是我做了第三选择，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
找到他又如何？没有任何魔力，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活个短短几十年，然后转生再循环，也许在我找到现世的他时他早已转入下一个轮回，不过幸好，失去圣晶石的他可以过着不受干扰、随心所欲的生活，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结婚生子，青春老去，虽年华短暂，却活得潇洒自由，如果我也有灵魂，宁可像他一样。
可是，当我堕入人间的时候，就已找不到他的踪影。然后世世代代，冥冥之中总有什么阻拦着我们相见，于是我一直在寻找，找了几百年，开始觉得海斯的话是对的。
有些事情早已成历史，只是我还在恋恋不舍那些过去。

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怅然若失，掐掉快要燃完的烟头，不耐烦地拿起听筒。
“喂？”
“重天啊，有批活要送到黄老板那去，你赶紧收拾收拾早去早回。”
“哦，现在就去？”
“废话，能派上用场的就你一个了，叫你去就赶快去！”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嘁，人类的嘴脸。
这几百年里我游历了人界几乎所有国家，历尽了N多个时代，目睹了各种各样的历史事件，但为了掩人耳目不被那些为数众多的祛魔人、法师、阴阳师发现，我一直都不停地按照十几年一个周期换身份、换地址、换名字、换职业，甚至换发型……，从酒吧招待到学生到搬运工，什么职业都尝试了一遍，结果发现学生最难做，还有越来越多的需要动脑筋的工作也根本不适合我，人界自有一套人界的规矩，可我，只是个恶魔。
随手抄起一件外套披头散发地走出门去，发型换了那么多，还是觉得杂乱的黑发最符合我的风格，但也适当地平整了一下，多数都是扎起的模样，不过也有懒的时候。
“重天，又要出去啊！”
“嗯，估计要三五天。”
小区看门的老大爷似乎对我有相当的好感，自从我搬进这里就对我关照有加，不管怎么说我这副模样笑一笑还是个健康好少年，不笑还会有女人投怀送报，如果有机会整整自己的衣着，肯定出去就是个富家公子哥，可惜我对这些都没兴趣。
在人界的几百年早就把他们的思维模式和生活方式摸了个透，也逐渐适应过来，奇怪的是不管时代怎么更迭，人类的大脑都没什么变化，真不知道当他们发现朝夕相处的隔壁其实是一个生活了很久很久的老妖精会怎么想。
刚刚降临人界的时候我所接触的异类区域就是这里，虽然到过很多地方可最后还是选择回来，人多隐蔽性大，花钱不多而且东西好吃，同一个国家竟然拥有多种地域且差距非常悬殊，最重要的是海斯灵魂的味道一直盘旋在这里。
上车，发动，打开收音机，出发。
有时候在想为什么非要一路追来而且锲而不舍地一个人度过漫长的几百年，可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几百年就这么唰的一下飞过眼前。其实我的日子很平凡很简单，甚至在解决那些尾随而来的恶魔和祛魔者之后依然掀不起任何波澜，我就是这样，在一个环境里久了就容易被同化，在伊甸是这样，在人界也是这样。
夜晚，繁星满天，一个人静静地待在车里抽烟。
只有在这种寂静非常的时候才会一点一点回想起以前的事，和海斯的美好时光，几次天魔大战，住在伊甸的日子，和一个叫做卡斐尔的天使纠缠不清，最后的审判……很遥远，却又仿佛在昨天，如果说以前的我一直想证明自己的存在，那么现在在人界的我已经越来越迷惑自己的存在，可能那个“漆黑之翼”洛从来没出现过，为了能够记住以前的洛，我的每个名字都姓洛。
海斯……
你究竟在哪里……
叹了口气，我开始蜷缩在外衣中进入梦乡，进入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总会反复出现一个人，卡斐尔。
当时追着海斯的灵魂堕入人间就已背叛了对卡斐尔许下的承诺，以他的性格一定不会原谅我吧，可是在人界的几百年——天界的几个月内那边的人马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奇怪得很……，不过这样也好，因为自从来到这里，我的魔力就一直保持在70%的效力，刚好对付那些杂鱼，这样的我恐怕在魔界待不了多久就会被撕成碎片吧，更别提上位天使了，像老鼠一样穿梭在人群里让我的性格慢慢收敛，只能将那股强烈的感情压缩进内心的某个角落，但是我也渐渐明白另一种感受。
失去海斯带给我寂寞，失去卡斐尔则带给我心痛，而这种心痛是和失去同胞失去挚友不一样的心情，就好像用自己的手紧紧握着心脏那样自虐，却欲罢不能，只要脑海中闪现他的身影就会情不自禁地颤抖，海斯看着塞拉梅尔时大概也是这种心情吧。
我在慢慢长大，心也在慢慢成熟，却慢慢接受着更加残酷冷漠的现实，纯粹的孤独和后之后觉的痛楚，可悲的是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海斯所说的爱。
深夜来临，我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以前的事去想以前的人，这样做一点意义没有，就算我找到海斯的现世他也不会认得我，就算卡斐尔出现在我面前也只会作为敌人憎恨着我，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见到他们，我选择的必然由我来承受。
夜晚有些冷，紧紧裹住还算健壮的身体，恶魔天生血冷，在这没有火焰没有温暖的卡车里我也只能颤抖着迎接黎明，一直幻想着如果有一天真的遇见他们俩我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而我们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虽然不切实际，但只有这样我才能鼓起勇气度过人界的日日夜夜，我已与自己定下契约，不管他们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他们的任何要求我都会听，哪怕违背三界伦理，这就是我的赎罪。
迷迷糊糊挨到天亮，脑海中翻腾着一个又一个重复的梦，而此时的我还不知道，原本不可能发生的奇迹竟然真的如我所说那般，发生了。

2

嗅到海斯的气味是在开车到达黄老板那里之后，闲着无聊上街找女人，刚好碰上一群高中生放学。
“喂，海洋，下午的课到底还上不上啊？”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反正上不上都没什么意思。”
“那我们出去打机吧，昨天刚好收到零用钱。”
“万一上课，那个死女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哎……我们怎么碰上那么个班主任，看人家二班……”
戴着墨镜穿过一群朝气蓬勃的小屁孩，太阳照得眼睛发疼，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可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我感到海斯经过我身边。
！
惊讶地转过头，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每次都是无疾而终，要不就是预知距离太远无法追上，可这次，刚好就在身边！
海斯，海斯，海斯……
久久未起波澜的心中开始打鼓，我摘下墨镜急切地扫视人群，最后定格在两个高中生骑车远离的背影。
“妈的。”
低声骂了一句开始猛跑追上去，这次决不能轻易放弃。
中山街，拐角，砰得一声。
“*!走路不长眼啊！”
标准小混混的声音。抬眼一看，被我高大的身形撞翻在地的是几个歪眉斜眼的小瘪三，没工夫搭理他们，那两个高中生已经骑出了我的视线。
“他妈的找死啊！”
软弱无力的拳头挥了过来，就凭这点力气和速度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下一刻就被我打得鼻青脸肿，跌在地上爬不起来，再抬眼时海斯早已不知去向。
此时真正生气的人应该是我，不耐烦地怒目斜视，被我教训的那几个小罗罗立刻吓得魂飞魄散。
“你……你等着！老子去找老大！你死定了！”
这是一般电影里小角色的经典退场词，我佯装挥挥拳头，他们就屁滚尿流地跑掉，还真是脏了我的手。
不过，那两个学生的学校我已经记下了，只要天天蹲点迟早有一点会再见面，想到这里心情不觉轻松起来，看来当个卡车司机也不错。

接下来我马不停蹄地辞掉工作，开着我的小货车将以前的家搬到学校附近，然后安心而又愉快地守候。
这学校刚好建在市中心不远处，离那些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聚集地很近，真难以想象那些年纪轻轻的高中学生们成天都接触什么，我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有人抢劫教唆，而某些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也混迹于其中，哎……
不知不觉变成了老头子，在魔界几百年只是小辈，况且人间几百年不过是小小的零头，可问题是……
“快看快看！那个古怪大叔又出现了。”
“哪个？”
“校门不远处的那个，头发散乱地扎起来，还戴着墨镜叼着烟卷。”
“咦？长得还可以嘛！”
“不是吧？难道你是大叔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