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蜜桃,左手香蕉————肖红袖[中] (下)
肖红袖[中] (下)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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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小心翼翼地凑近,顺着猫眼儿往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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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猫眼儿,终于看清了门外,是物业管理值班保安那张变了形的脸,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仍不停地敲门。我有些气恼,什么事情这么急,连门铃都不按。我打开了门。
他一边擦汗一边说,我知道你在的,你快去看看吧?有人坐在顶楼天台边儿上,好象是在你们家住过的那个男孩子,你小舅子是吧?
我心里一惊,若彬?不可能吧?!
立即跟着保安一路小跑进了电梯。保安说,刚才我们巡逻的时候发现楼顶上有人,担心是小偷就一起上去看看,到了天台上一看是个年轻人,我们问他干什么的,他很慌,就坐在栏杆边儿上叫我们不要过去。那情形看起来好象我们一靠近他就要跳下去似的。有人看见过他以前住过你家里的,好象是你小舅子......
他越说我越急,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电梯很快到了顶楼,我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天台上。
天台上有风,感觉非常空旷,月亮压得很低,城市的灯火使夜色非常迷离。
然后我看到了若彬,确实是他,坐在天台的最边缘,两脚悬空,双手把着栏杆。两个保安举着警棍远远地保持着警戒状态,还对他喊你快下来,那里危险!有什么事好商量!
他死死抓着栏杆不放,眼睛一下盯着地面一下盯着来人,嘴里反复地喊,你们别过来!
我断喝了一声,梅若彬!!
他吓了一跳,猛回头。
我叫梅若彬你给我下来!!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神楚楚,有些畏惧有些仓皇,说姐夫?......你别过来......
我说梅若彬你给我下来!你坐在那里干什么?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你快下来!
他摇头说姐夫你别过来,我、我......
我没有听他的,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死死地揪住他。旁边的保安也乘势冲了上来,我们七手八脚把他抓住,一起架到平台中心的安全位置。
他大哭,呜咽着说你们松开我,我不是要跳楼,我只想吹吹风!

我劝散了保安的围观,接连说着对不起。
然后我和若彬并没有下楼,仍旧坐在天台上。
天台上风很大,我们坐在最高处的水塔上鸟瞰这座繁华都市,灿若银河的万家灯火和江上大桥的激光灯束扫入云霄,天空云层压得很低,月亮时隐时现,看样子有雨。
夜总有夜的味道,我无比熟悉这座城市夜的味道,它既不清新也不迷腐,既不梦幻也不现实。
若彬说姐夫我对不起你。
我说不管你做了什么,是对还是错,都不能采取极端的处理方式,刚才很危险你知道吗?
他说知道,但是我脑子很乱,保安一上来我就慌了,我不想被人打扰。姐夫你怎么会在?
我说我回来住了。
他说那大开哥呢?
我说他在他该在的地方,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说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转着转着就转到这里了,姐夫,我很想回到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我想我们都知道时光不可倒流的简单道理,即使他是如此年轻。
若彬说姐夫,真的对不起......我偷了你们的东西......我是故意的,但我没想到......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
我说你慢慢说,从头说,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不过可能是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解决方法,但你必须说实话,不能撒谎,这样才可以帮你,明白吗?
他哭了,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狠狠地放肆地哭。

终于哭够了,若彬擦去了泪水,说姐夫对不起,我撒了很多谎,不过我希望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是没办法。当时我姐姐叫我从成都过来,过来之前跟我说让我监视你,我觉得很好玩儿,根本没想那么多。后来她又跟我说你可能是同性恋,让我勾引你......我本来对同性恋什么的根本就不了解,查了好多资料,还去认识这方面的网友......其实姐夫很多时候我是装出来的,我真的太卑鄙了......还有那个什么李楚原的故事,都是编的,但你那么相信我,我有时候心里真矛盾......
我说啊?那你还有他的照片?
他说我姐给的,电脑处理过的,就是你的照片啊!
我有些晕,我突然发觉这个世界上的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幼,都是那样诡计多端,只有我一个傻子,一个轻易便信任别人的傻子。
但我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掩饰自己的尊严受挫,说了句是嘛,做得挺好我都没看出来。
可是姐夫,你知道我装得多辛苦吗?真的好辛苦!若彬说,后来我发现一切没那么简单,我姐让我做的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特别是后来她还让我装窃听器,我就害怕了,我把这一切都告诉给你了啊,我没撒谎,但是我没跟你说,其实我来之前在蓝波湾里被人打过一针......
什么?我说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些,你在蓝波湾里被人打过一针?什么针谁打的?
他说我不认识,我去找我姐,我姐不在,那些人把我抓住关到一个小房子里,给我打了一针,他们说是什么病毒,说我半年后不再去打针的话就会死,我不相信,但这段时间我突然尿血,真的尿了好多,我好害怕呀!
我说是天狼!一定是天狼!他搞了这种东西,他让你干什么?
若彬说他们说让我听我姐姐的话,还让我去偷一个什么帐本,说帐本在远航公司里,说你也会去拿帐本,你拿到后叫我偷回来。这个我姐都不知道,我也不敢告诉她。我就想办法进入远航公司,所以你才能在剧组看到我,但我没本事找到什么帐本......
我说我有一点不明白,你到底听谁的指令?你姐姐的还是天狼的?他们怎么通知你做什么?打电话?
若彬说我也不知道我要听谁的,我都要疯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经常是方老师给我打电话,我听他的。他安排我进剧组做美术指导的,但我没利用好机会,看到你就跟你跑了。还有韩博家,也是他安排进去的,我住进入之后才知道是韩博家,碰巧我们是网友早就认识!
我说你等等,真是越来越乱,怎么又出来个方老师?他是谁?
若彬说方老师是这里美术学院的老师,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到了这里以后他主动跟我联系的,我猜他是天狼的人,他单线跟我联系,我没见过他。
我猛然明白了,在这个城市里,天狼是有党羽的,并且党羽众多,或许象方老师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我面对的不是天狼一个人,应该是一个集团。
我说那后来呢?韩博和他妈妈遭遇绑架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我......他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方老师让我暂时住到韩博家,说那里是个中转站什么的,等我住进去了以后才知道竟是韩博家里。韩博以前在网上跟我说过他的身世,我当时就特别好奇。住在一起以后我就问这问那的,发现他知道得并不多。到剧组做临时美术指导的时候那个谢凡问我住哪里,我就说住在韩博那里。他问了好多,什么我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住那里之类的,我一时顺嘴就说出了韩博的妈妈是日本人......后来就发生了那些事情,我猜可能跟谢凡有关系,我的一大意竟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夫,我......
我说恩,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但谢凡是老爷子的人,老爷子肯定以前就知道天狼有个私生子,正愁找不到,没想到无意被你透露出来了。你说韩博家里是什么中转站?
若彬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中转站,不过韩博好象不知道,他妈妈也好象什么都不知道,中转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我心里明白了,不会有什么的,一定是毒品。
是的,天狼是制售毒品的人,拥有着制造毒品的工厂,那么销售呢?一定不是满大街零售,一定有个储存仓库的。没想到竟然在韩博那个环境优美的日式民居里。那么他们是不知情的吗?应该是在无知的情况下被利用的吧,否则韩妈妈不会跟我聊起那么多,她是没有防备的。
我突然窃喜起来,我知道了天狼的秘密工厂,现在也知道了他的中转站,再知道他的销售渠道和经销商,一封举报信到稽毒大队,天狼自然会落网的。
我问,那你偷大开的身份证和钥匙干什么?
若彬说我知道你们有个老爷子非常想得到的照片啊,我......我想拿去跟他换什么帐本......有了帐本我就能回去打针了......姐夫我好害怕,我真的好怕......我怕他们给我打的是毒品,你看小开姐的老公那副样子......
我说你见过老爷子了?

 

67
若彬说没有。
若彬说我心里是想见到老爷子的,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所以就直接去了远航公司。我到了办公室就说找程总,后来那个程总见了我。问我什么事,我说我要见你们的老爷子,我找他有事。他问我是谁我说我是梅欣的弟弟。但是他没让我见,说有什么事跟他说也一样。我说我有件老爷子特别想要的东西要给他。他问什么东西,他说他可以转交。我当然不肯,就出来了......
我说恩,后来呢?
他说后来......我走在路上,突然身后跑出一群人来,就在街上把我抓住了,扯到巷子里面搜身......姐夫,他们好凶啊,就是那个人,我在你们公司见过的那个,个子不高长得很丑的那个人带头的。
我说那是刘鹏,他几乎无恶不做了。他们搜到了?
若彬说没有,因为我没说我带什么去的,所以他们找到了保险箱的钥匙但不知道,随手一丢,钥匙掉下水道里去了......他们警告我放老实点儿,就走了。我把下水道的铁板搬开捞了好久,但找不到钥匙了,怎么办啊?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钥匙没被抢走。我说没关系的,丢就丢了,只是下次别那么傻了,你一个人身单力薄,不被抢才怪。大开的身份证呢?
若彬摸索着从口袋里掏了出来,递给我,还在这里。
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身份证,照片上大开的脸都扭曲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好了,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若彬说我心里好慌,又不知道去哪里才好,不知不觉地就走回到这里来了。但我知道你没在家里,刚才......我真想跳下去算了......不跳下去我也活不成了。
我说别说傻话了,有什么事情要跟姐夫讲,讲出来大家才好一起想办法啊。
他突然把我抱住了,紧紧地抱住,难以自控地呜咽着,他说姐夫,我真的喜欢上了你,我以为我只是假装的,但是直到刚才,我看见你过来了,我的心突然好象碎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不管我犯了什么错都能原谅我。我不希望你也会喜欢我,而且现在喜欢不喜欢都不重要了......姐夫我看见你经常鼻子出血......你是不是?象我那样......
我拍着他的头,轻轻地说,不是的,你别乱想,我们下楼去。

我没有告诉若彬我被注射了病毒。
我不敢确认我们是否被注射了同样的病毒。南安生物化学技术公司,这样一个地方,或许想研究一个什么病毒太轻松了。更何况他们还有毒品生产车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天狼是负责生产批发的,韩博家那个隐蔽的环境是货运站,那老爷子呢?老爷子很可能就是二级批发商。是啊,在他的层层黑幕之后,他与天狼往来得如此密切,绝不可能是简单的贸易往来,他可以走私也可以贩毒,否则他哪来那么多钱自己置办房产还撑得起蒸蒸日上的远航公司?
突然间的电光火石,我恍惚明白了那张明信片的作用。
我只是猜测,书写明信片的墨水有可能成分复杂,说不定是毒品的新样品。多年来天狼与他保持着这样的通信方式,可能就是在做产品交接,墨水里提纯出毒品样品来给老爷子参考,然后决定是否进货。天啊,我聪明了一回。怪不得他们死也要找蓝色信封呢。
而他们的斗争还在互相黑吃黑,各自心怀鬼胎打自己的如意算盘。
不行,我一定要,一定要整垮他们,哪怕我自己死了也不怕,我一定要做到!
但至少若彬的事情还给我另外的启发,就是既然天狼可以给我注射,可以给若彬注射,那也就意味着可以给很多人注射,只要他想把握的人,他都可以以此作为生命的威胁。这是个毒枭的作风,就算他不注射夺命的病毒,注射成瘾的毒品也一样能掌控着想驱使和利用的人。所以他这样对我和若彬还有一举两得的功效,就是做人体实验。
不寒而栗,这个天狼不除掉,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遭遇不测。

这一夜我和若彬互相拥抱着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我恍然回到了自己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若彬在撒娇的夜晚。
但是他现在不撒娇了,也不会吵闹着要我亲他,他说他真的喜欢上了我,因此变得小心翼翼了。他抱着我的手非常规矩,只是放在我肩头,哪怕翻身也不会低于胸口。
他的呼吸很匀净,朦胧中我看他的侧面,依稀看得到一个美少年的恬静稚嫩,我心里突然无比酸楚,遥想起这样的生命或许会消陨。
而我自己呢?不也是一样的吗?
如果没有KK,我也会流血不止而死去......对于死亡我曾畅想过很多回,人生的永恒命题或许只有两个,爱和死亡。
那时候我想,如果我死了,即将死去的一刹那,我将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很可笑,我想做的事情是照镜子看一下自己。
因为自恋吧?临死了也想看一下自己死得美不美?
也或者不是,我想记住自己死时的模样,等到来生还能记起今生的往事。
今生我过得太失败了,如果有来生,我或许不会选择大开,不会选择这样的工作,不会莫名其妙地卷入这样一个危机重重的事件里,最后连命都保不住了。我羡慕身边的人,那样庸碌奔忙地活着,快乐是纯粹的,悲哀是纯粹的,哪怕没有富贵,也一样从容欣慰。
我胡思乱想了很多,直到想得大脑僵硬眼皮发沉,最后才睡去。

清晨我被闹钟吵醒,爬起来去卫生间。然后才发觉其实若彬应该早就起床了,正在厨房里弄东西吃。
这瞬间我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忘记了那些焦灼和郁闷,问你弄的什么,味道很香嘛。
他说煮了稀饭,还有一碟小咸菜,咸菜其实早在厨房里,还是韩博妈妈做的。
我们各自盛了一碗稀饭,坐在沙发上慢慢喝着。
我说等下我会去公司,你也别出去,就在这里呆着,没事就象以前那样,画画吧。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
我猜他一定是想起我给他做模特的事情,他看着我的裸体,难以自控地站在不动就射了一裤子。
我忍不住菀尔一笑,心里有些略微复杂的感觉。
他或许骨子里就喜欢同性的吧?要不然也不会冲动了。一个人的性欲产生有时候真的说不明白,所以性欲不是爱情。
那爱情又是什么呢?我已经不知道了。
若彬说姐夫,你去公司干什么?
我轻描淡写地说上班啊,还能干什么。
他说啊?老爷子他们那帮人不找你麻烦了吗?......你还是别去了,他们把你抓起来怎么办?
我说不会的,他们只是想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而已,抓我也没必要。你呢,就好好地呆着,等着......姐夫会帮你把解药拿到的,你不会死。
我是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神坚定而平和,我想使他相信,他的美好人生仍旧会继续,并且这一段噩梦般的经历总会结束。
若彬说大开哥会不会过来?
我说不会,就你一个人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
我不会让大开过来的,因为保险箱还在他那里,钥匙没了银行里还有备用的,现在他就等于是我最后的武器。
临出门前我对着镜子整理下衣装,精神很饱满的样子,这个样子看不出来我的五脏六腑在燃烧,我知道它们已经开始慢慢出血、溃烂和死亡。
若彬把我送到门口,我轻轻地关上了门。

同我曾经不计其数的早晨一样,我步履匆匆,穿过这个城市荒凉的小巷和繁华的街道,远远地看到了远航公司的大楼。大楼大门还没开,门口已经站满了很多人,挤挤擦擦的都是青年男女,他们在排队等候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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